《男神总想退圈卖保险[娱乐圈]》作者:翻云袖   文案:   癌症晚期的商业巨头重生成二十多岁的小嫩肉,颜好腰细腿又长,顾云开深感这一定是老天感慨他白手起家不易特意让他长了一张卖保险绝不会被拒绝的脸!   直到步入娱乐圈之后……   “如果您当初没有选择当一名演员,那您会选择什么行业?”   “……大概是,卖保险吧。”   PS:无脑爽文、甜。   有攻,有CP:简远X顾云开。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云开 ┃ 配角:顾见月;谢博知;山月   作品简评:   商业巨头顾云开晚年因癌症而在手术台上逝世,本以为一生就此结束,岂料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变成刚被解约的花瓶小演员,虽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但尊重死者与其家人遗愿的顾云开还是踏上了星途,凭借着上辈子的阅历在圈里混得风生水起,也从而获得了与前生从未拥有的亲情与友情,还意外收获到了一份真挚的爱情。 本文节奏稳定,男主双商靠谱,能屈能伸,在事业之中穿插感情线,并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友情跟亲情。作者文笔细腻,情节流畅,笔下的世界活灵活现,每个人物都刻画的妙趣横生,跃然于纸。 第1章 新生   顾云开是被哭声惊醒的。   是那种很纤弱又绝望的哭声,来自一个年轻而有点甜美的女孩,她啜满泪水的目光盈盈对上顾云开平静的眼睛后,立刻变成了惊喜,整个人都扑了上来,紧紧搂着顾云开的脖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哥!”   女孩抽抽噎噎的说道,半晌却没说出什么下文。   顾云开只是脖子跟胸膛被限制住了,这并不妨碍他举起手看一眼跟自己品味相差甚远的手表,确定了恐怕不但这只手表不属于自己,连这只手连同这具身体,都是被自己无意占领的鹊巢——当然还有身上这位应当是妹妹的女性。   手术时的麻醉像是还没完全消除,他依旧有一种昏沉感,称不上精神不济,但也实在懒得应付。   “好了。”顾云开平静而不容拒绝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神态温和,“我有点饿了。”   女孩有点迟疑而迷惑的松开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不知为何,好似是有些惊喜交加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我只会……煮面。”   “没关系。”顾云开平缓的说道,“我不介意。”   这会儿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陌生人的干扰,而且聊得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即便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借尸还魂,可被误当成精神病人也是很困扰的事情。更何况他更习惯在安静的环境里思考问题,无论如何,请这位女性暂时离开片刻再合适不过了。   对方刚离开房间,顾云开就走到了落地镜面前,如他所想,不是什么无聊搞笑的真人秀,毕竟没有任何一个节目组能有这么巨大的能力,让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重新得到健康。   他记得自己签下手术协议书,也记得自己签下病危通知单,将自己井井有条的人生在癌症这个突然冲出界限的线条下无能为力的画下句号。   死亡并不可怕,他已经熬过了最愤怒绝望的时刻,准备好接受自己的任何命运,因此连重生的喜悦都来得愉快而平静。   顾云开看了看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指尖慢慢描绘了脸部的轮廓一二,略有些复杂的撇开了目光。   他对成为纳西塞斯毫无兴趣。   原主人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他的日程杂乱无章的写在一本小小的黑皮记事本里,还有一些顾云开很确定不能宣扬出去的牢骚话。直到门被敲醒,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子轻声在门外开口道:“哥,面好了。”   尽管那只是一碗泡面。   女孩羞赧的扭着衣角,垃圾桶里还有她丢掉的塑料桶,顾云开闻到了方便面浓郁的香气,他不太吃口味过重的东西,泡面在他的“后半生”里堪称闻所未闻,但难得对方一片心意,他自然也不会拒绝,赤脚在地板上无措的动了动,顾云开还是张开了嘴巴,硬着头皮顶住了对方的期待的目光。   算不上美味,但也称不上难吃。   顾云开低估了自己饥饿的程度,一碗面没几分钟就吃完了,连汤都喝了不少,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有点心情复杂。他不是医生,但见惯了生离死别,眼下这个情形又不准许他对这样一个女孩子说出残忍的事实来,更何况说了也毫无意义。   他无法否认对自己重生的事实感到阴暗的快乐,即便这是建立在这个一无所知的女孩子的失去之上。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与他同名,唯一的区别是对方还有个妹妹相依为命,而顾云开向来孑然一身。   他不擅长亲情,也不清楚兄妹的相处到底会是什么模式,但好在看记事本的记录跟顾见月战战兢兢的模样,原身与这个妹妹的关系未必有多亲近——换句话说,顾云开是个不善言辞的傲娇,他记挂着顾见月人生的每个阶段,可顾见月对他却是小心翼翼,活像是被剥削的小女仆。   顾见月殷勤的拿过碗,转手塞进了洗碗机里,身上的围裙还没放下来,她斟酌了片刻,从冰箱里拿出水果沙拉来放在桌子上,像是鼓足了勇气打算促膝长谈一样:“哥,没关系的,那个角色拿不到就拿不到,我给你谈别的更好的,你不要生气了。”   那个角色……   顾云开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想起来记事本里的试镜失败了,记忆缓缓涌入脑海。   跟无父无母的顾云开不同,这个顾云开幼年丧父,少年丧母,与妹妹在亲戚之中辗转了一段时间,在有能力自力更生后就带着妹妹独立了出来,父母的遗产被吞吃了不少,但房子还是留给了他们兄妹俩——不过也就只剩下房子了。   顾云开的长相性感成熟,因为不善言辞而显得冷若冰霜,但本质只不过是个稚嫩的年轻人,一次打工的巧合下被星探看中挖掘了出来,他没有什么梦想,也并不曾接受专业的训练,唯一的打算就是赚钱将妹妹养大,因此被吸血鬼一样的经纪公司压榨时间也毫无怨言,但正因如此,兄妹之间的感情渐渐只剩下钱。   公司专门给他安排了靠脸吃饭的活,像是偶像剧跟选秀节目,然而顾云开并无相对应的意识,时常出丑,也被八卦媒体写成耍大牌的花瓶,后来由于经纪人暗示接受潜规则的行为殴打了来头不小的导演后被雪藏至解约,现在属于个体演员。   顾见月去年刚刚毕业,毫不犹豫的选择成为了顾云开的经纪人,但没有人脉,而顾云开本身实力不足,因此无论是生活还是试镜的机会都拮据不已。   顾云开喜欢舞台,他喜欢被人仰望,也喜欢被人关注,所以一次次的失败跟拒之门外之后,他意识到经纪人丑陋的嘴脸的确是真实的,而他本人就如对方口中所说那样一无是处。最后一次妹妹争取来的试镜失败之后,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灰心丧气,既觉得对不起顾见月,又意识到自己在这纸醉金迷的娱乐圈里小小衍生出的梦想就像天明后的泡沫那样消失不见了。   他开始经常性的失眠,为了睡个好觉,服用了过多的安眠药,简单而糟心的完结了他的人生。   原身并不适合娱乐圈,顾云开将双手合成塔状,而他恰好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这张脸要是运用得当,足够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   PS小科普:   纳西塞斯:希腊神话里爱上自己水中倒影的美男子 第2章 梦境   舞蹈室很大。   穿着紧身舞蹈服的男性婀娜多姿,他又长又翘活像是涂了三层苍蝇脚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眨了眨,将站在门口的顾云开拽了进来。   角落一端放着音响,他指着把杆催促道:“把脚放上去。”   顾云开有点啼笑皆非,他斟酌了片刻,婉言道:“怎么称呼您?”他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了自己抬起腿压在了把杆上,说实话挺疼的,所以他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要做这么失礼的表情。”舞蹈老师嗔怪的拍在了顾云开的股二头肌上,吓得顾云开差点来个空中劈叉,他脸色铁青的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舞蹈老师,对方又眨了眨眼睛,也一起抬起腿压在了把杆上,和善道,“我叫韦德。”   单纯从身体柔韧性角度出发,顾云开不得不承认韦德是个厉害人物,即使他只不过是个外行。对方像是蛇一样,压着腿还在他身体附近绕来绕去,但手很规矩,他摸过顾云开每个身体部位就皱下眉头,最后把自己皱成了八字眉,愤怒的看向了顾云开,把嘴撅得能挂八个醋瓶:“这真是太残忍了!你的身体几乎完全没打开!”   顾云开没花一秒钟就想歪了,然后他笑了出来,背脊上像是跳了几百个音符那样的抖动着,被韦德抽了一巴掌在屁股上,瞬间身姿挺拔了起来。   之后他们又做了些拉开韧带的训练,假如顾云开还清醒着,他会意识到自己压根不会同意,但是这既然是在梦里,他也不吝惜迁就一下韦德,对方的性格让他想起了某位过于热情洋溢的国际病友。   课程结束的时候,韦德夸张的对他行了一个舞蹈结束的屈膝礼,顾云开也笑着对他行了一个绅士的鞠躬礼。   然后顾云开就醒了。   整个身体松软的像是刚从棉花团里弹出来,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在医院了,天还是黑的,他开了盏灯,然后打开了电脑。   记忆储存在人脑里,顾云开不确定灵魂是否也一道同享,但他的确在一些关键词上能够拥有原身的长时记忆,比如顾见月,比如试镜失败,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所以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与自己所处的远非同一个。   想了想刚刚那个做的那个有关舞蹈教室的梦,其实顾云开觉得还挺好笑的,他无意的抬起了腿,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区别。   病人对自己的身体变化再了解不过,肌肉记忆不那么好获得,而相对应的获得了就难以遗忘。   他还能抬得更高。   在地板上做出一个标准的一字马之后,顾云开有点复杂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他站起来做了个下腰。   这是他刚跟韦德学完的基础功。   梦境的时间如何流逝总是难以估计,顾云开也清楚原身绝对没有这样的柔韧度,所以他思考了一下自己以后的发展路线,难道可以兼职一把伴舞?   他挺喜欢跳舞的,也很爱看音乐剧,也许以后可以在家里模仿一下,说不定没钱了还能开个直播什么的。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要紧,起码对现在这个情况毫无帮助,顾云开重新坐回了电脑桌前,这个世界跟他所生活过的完全不同,主要分为联邦跟帝国,历史与科技各别地方都有重叠,但也同样有所区别。   如果是终点某些金手指大开的文抄公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准能大红大紫扬名立万,但顾云开连老鼠爱大米的歌词都记不全,他喜欢歌剧也喜欢电影,可从没有想过进入那个世界。   顾云开对这个世界不太清楚,因此搜寻资料就看了好几个钟头,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住在隔壁的顾见月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砰砰呛呛了大半天,然后又出了个门,半个小时后才过来敲门喊他吃早饭。   早饭很丰盛,买来的包子配刚热好的牛奶跟煎蛋,除了蛋有点焦,款式不伦不类,一切都很完美。   顾云开没有家人相处的经验,也不怎么谈恋爱,他在吃包子的时候斟酌了片刻,平静说道:“我打算退出去找份工作,你觉得怎么样?”原主是大一辍学进的娱乐圈,在这个找工作凭学历的社会里不一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不过有明星这个身份镀金,加这张脸跟自己的本事,跑业务绝对能通杀,并不是很担心未来。   “啊——”顾见月还有点没缓过来,她眨了眨眼,咬在嘴里的蛋黄从表皮流下去,一滴滴的落进碟子里,带着掉下去的蛋白,眼泪瞬间就涌了起来,然后她就又哭了,眼泪跟流动的蛋黄混在了一块,她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可是……可是你那么喜欢演戏。”   不,我一点都不喜欢。   顾云开揉了揉眉心,顾见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没用,要不是我没用,就不会……就不会……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事实上顾见月已经不错了,她只不过是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小姑娘,却为了哥哥冲进了娱乐圈这滩浑水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才能挖到那么一两个试镜的机会。她现在大概满心以为是自己的没用拖累喜爱舞台的哥哥不得不黯然退出,离开心爱的娱乐圈只为了让她安心。   顾云开与顾见月的兄妹感情很复杂,顾见月知道哥哥只剩下自己一个亲人,什么都会为自己考虑,但是早期那种被硬生生被钱拉扯开距离的亲情却没那么容易复原,她依旧对顾云开战战兢兢,仿佛自己欠了对方一屁股债一样。   啊——   顾云开有点复杂的想道:我不喜欢,但是顾见月喜欢,‘顾云开’也喜欢。   他不喜欢当演员,可是不喜欢不代表厌恶,而是普通,没什么兴趣,意味着也并不排斥。   就以商业来讲,对顾云开也着实称不上喜欢,只不过是一份他比较熟悉的事业,所以最终他想了想,淡淡道:“那你加油吧。”   顾见月像是没想到自己能说动兄长,愣了愣才破涕为笑。   作者有话要说: 梦境的时间某种意义上是无限的   第3章 上课   梦想不能当饭吃,努力也未必赶得上机遇。   有实力又敬业但不能红的演员多了去了,顾云开没实力没人脉,更不觉得自己会是特别特殊的那个。   之后还是天天做梦,多数时候都是韦德的舞蹈课,后来就还有一位年纪颇大的女先生来教表演,叫山月。舞蹈的改变显而易见,但演戏就不太一样,顾云开在梦境里很少会觉得有什么,梦境里不存在一切阻碍,但是醒来后偶尔对着镜子模仿,就觉得挺羞耻的。   这金手指算不上大也说不上小,顾云开感觉冥冥之中大概是注定的。   倒是有次被顾见月撞见了,以为他是在磨炼演技,尖叫着扑上来抱他,夸奖了他好长一段时间。顾云开没有特别的概念,一个人对自己的进步总是感觉不到明显的变化,加上顾见月显然先自带五十米滤镜,觉得她说得话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顾云开不是个傲慢的人,假如他敲定主意要去做些什么,他也不会抱着轻率的心情去做这件事,意识到自己的羞耻心这件事之后,他就把每日话剧里的那些表演在顾见月面前进行。顾见月是他唯一的观众,可他在客户面前能侃侃而谈,对着几十人开会也面不改色,却偏偏在表演的开口时卡了词。   他怎么也张不开嘴,反倒是顾见月安慰了他好几次,这是顾云开第一次感觉到气馁,他没有强行去克服这个关卡,他试过,说出来的声音干巴巴的,还没有他做完梦之后在镜子里玩笑着开口那样有震撼力。   这情况卡了很久,直到星期六顾云开去上自己约好的表演课也没能缓解,山月先生是个很好的老师,但是她并不管人的心灵,她只在意顾云开的演技跟台词功底,只是克服不了现实世界里的心理状态,就算有演技也没用。   表演课的老师是个留了山羊胡的小老头,中等身材,一双眼睛像是有光,讲得中规中矩,学生不止顾云开一个,其他人都听得格外入神,唯独顾云开滴溜溜的转着笔,仿佛是个不懂事的中学生。表演课的理论知识不多,但这是第一节 课,老师要求大家互相熟悉,然后把简单的那些理论讲了讲,期间还让学生们玩了玩游戏,好放松跟展现自己,第二堂课才会让众人开始表演。   所有人都生机勃勃,唯独顾云开死气沉沉,他过于沉稳,格格不入的像是来磨蹭光阴的,同学们对他多多少少有点意见,觉得他影响积极向上的学习气氛。   谢博知遇到这种混日子的人没有千把个也有百来个,帝国每年都不缺削尖了头又不想努力的年轻人想钻进娱乐圈,但他能感觉到顾云开跟那些人还有这些孩子们都不太相似。   这个带着墨镜跟口罩的学生非常自信,身体挺拔,形态非常完美,他如果要进入娱乐圈不会太困难,即便长得不怎么样,也可以走模特这个路子,没必要来上表演课,但既然来了,就是有意向往影星发展。   下课的时候所有人都走了,谢博知正在收拾教具,却忽然听到那个学生开了口:“谢老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他摘了口罩,下半张脸完美无缺,双手相合,“我听您刚才说要敢于张口,但是我总觉得心里头有些障碍,羞于将有些台词说出来,我希望从一个老前辈口中听到些经验,但这是题外话,如果妨碍到您的时间,我们可以另约时间,我也会付钱的。”   “付钱倒不用。”谢博知是个好脾气的小老头,他一听就知道这是个门外汉,表演有好几个派系,不是科班出身的多了去了,心下一定,揶揄道,“指不定你还能给我开拓一门当心理医生的生意。”   说不来台词是有很多情况的,谢博知深思了会儿,他忽然道:“我接着倒是没什么事儿,但你这么说我也不太清楚毛病在哪儿,不然这样吧,我这儿有个本,你跟我对对词儿,咱们看看是哪里出了错。”   谢博知的话剧剧本是个帝国流传很多年的爱情传说,是说一位国王爱上了他的导师,而他的导师不但另有所爱,而且还是一位魔女,在当时的道德伦理下,学生不应该爱上师长,而魔女也应该被烧死,所以结局最终悲剧了。   他们俩翻了第一页人物正好,老国王临终托孤,一整页对下来都没有什么,但到老国王死去,还是王子的国王爆发痛哭的时候,顾云开就卡壳儿了。   谢博知前头还暗暗称奇,觉得顾云开没什么问题,还不如说台词功底好的能甩现在的当红小生一条街,就是脸部表情太少,结果一到卡壳就知道是什么毛病了。说白了就是脱不开自己,端着架子,所以演不出来,谢博知沉默了会儿,但到底是爱才,沉吟了片刻忽然道:“你是不是觉着,掉份儿啊?要是叫人家瞅见了,多羞人啊。人怎么会这么说话呢,太难堪了。”   顾云开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谢博知就去饮水机那给自己泡了杯茶,吹吹凉快喝了口,他想了想,说道:“‘你啊,把自己也当成一个角色演演看,等你演成了,你也就会发现,角色跟每个人没什么区别,性格不一样而已。’这些话我都能说,听着中听,其实都是虚的。我们来点实的,我单从角色跟你讲,这个角色死爹,你表现的跟路边死了只猪一样,表现出一副‘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的样子’是不行的,你要表现出这种悲伤来。”   顾云开差点就笑出来了,但随即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谢博知道完谢后离开了教室。   其实谢博知说得很精准,顾云开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在化身成那个人的时候,他要去协调。   他对演技不了解,可是在地球的时候却看过《剧院风情》,作者的文笔出奇的尖酸刻薄,这本书下的女主人公是个老戏骨,可她却在跟情人分手之后演绎相同的情节时搞砸了演出,她以为自己融化在了角色里,事实上她只不过是让感情失去了控制,让自己的演出变出了感受而不是演戏。   这位作者也是个剧作家,说得不无道理,起码顾云开觉得自己可以在其中找一个平衡点,他不能过于追求现实。   就好像他可以在收集市场的时候必须要毫无保留的写下所有资料,但他要展现给客户甚至同事看的,只有重点。   演戏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提到的《剧院风情》,作者是毛姆,这位写过非常多戏剧,作品很优秀w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 第4章 机会   公司里头不受关注的艺人每个月都未必能捞到几个通告。   更别提像是顾云开这种毫无人脉的类型了,离他上次试镜失败过去才没多久,所以他也就没往这上头想,一心一意磨炼起演技来。这几天顾云开都在认真揣摩角色性格,也老老实实的去谢博知那上课,谢博知是个好老师,教了他不少,课程结束的时候顾云开送了他一支钢笔,老人家对他的礼物很满意,对他本人的演技一日千里也颇为惊喜,还私底下问他对话剧有没有兴趣。   话剧利润微薄,但很磨炼演技,每个月赶场都不知道要演几趟,容错率很低,说不准还要往里搭钱,假如这会儿顾云开有上辈子的身家,他会考虑的。   谢博知从顾云开的沉默里意识到了婉拒的意味,见他不说话,还当是小年轻人不好意思,就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当老头子看得上你啊,你这年轻人,还得再磨炼两年呢。”他这话当然不是安慰顾云开,他的确欣赏这个年轻人,可话剧团也不是非要这么个演技普通的新人不可。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   谢博知年纪大了,却不觉得自己想的就一定是为别人好,老了的确是有点人生经验,就是多数人都活成了老糊涂,他可不想当个老糊涂。   顾云开不合时宜的感觉到一点儿愧疚,这些天他在琢磨戏剧演员跟影视演员的区别,谢博知尽心尽力的指导着他,因此拒绝就显得有点艰难,不过这跟他的未来计划不符合,所以他最终也只是愧疚了几秒而已。   回家时顾云开还在揣摩一个新角色,梦境开放了表演体验室,山月先生常会帮他设定奇奇怪怪的角色跟剧本,有时候甚至是女角,他要演女角干什么?等着哪天有试镜让自己去演东方不败吗?   但是这也多少让顾云开意识到了话剧跟影视剧的不同,而话剧的舞台更讲究形态,动作幅度稍稍要大些,毕竟要让观众看清楚,而且只有剧院全景,一目了然。但是影剧则是分镜头,远近中景,还有身体局部特写,不过有后期可以帮忙处理。   这两者有两种不同的表演形态,除非是真的到了表演收放自如的地步,否则顾云开并不太考虑戏剧。   顾云开想清楚了之后,顿时感到一阵轻松愉快,其实这几日的梦境教室跟谢博知的课程已经叫他喜爱上表演了,人能有几个人生呢,他上辈子孤孤单单,为了事业而奋斗,没有什么偏爱,只求上进,但最后得了癌症难得喘口气,反而意识到自己没自己想的那么工作狂,窗外那些凋零的秋枫也有截然不同的美丽。   前不久他花钱跟顾见月一起去歌剧院看了一出音乐剧,演员们的表演跟歌喉都堪称完美,他就坐在中排的位置,看着那一个个角色从每个面貌不同的演员身上复活,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了这个世界的十五世纪,在观摩一场历史的变迁。   顾见月在每个段落结束的间隔里疯狂的鼓掌,手都拍红了,谢幕后甚至跟着观众们一起起立鼓掌,反倒显得一直坐着的顾云开格外冷静。   音乐剧的票并不便宜,但两人都觉得物超所值,心满意足的顾见月在晚上回家的时候,忽然对顾云开道:“哥……后天有个试镜,你去试试吧?”她仰起头,期盼又喜悦的看着顾云开,“是个还挺好的角色,虽然是没几句话的小角色,可是挺讨喜的,而且是叶凯老师当总导演,你也知道他的含金量多高,只要有他在……”   她满脸梦幻般的喜悦,像是带着个听着童话入睡的小姑娘。   “见月。”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顾云开缓缓道,“你告诉我,你怎么接到叶导演的试镜机会的?”   顾见月的脸瞬间白了,兄妹俩沉默着坐电梯回到了公寓里,过了好久,顾见月才在沙发上扭动了一下,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了好一会儿,似是欲言又止,可顾云开耐心的等着她开口,再没有什么能看的了之后,她才唯恐被人听见似的,小声道:“是郝英……”她说完就左顾右盼起来,仿佛自己从来没提过那个名字,好像这样就不会触怒顾云开。   郝英是顾见月的大学同学,也是个富二代,家里有权有势不说,本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公司做的有声有色,但是原主一直很讨厌他,因为郝英喜欢顾见月,这位保护欲过盛的兄长总是担心顾见月会被这个“纨绔子弟”骗倒,落得伤心结局。   “你求他了?”顾云开的声音听不出阴晴,只是平平淡淡的。   “没有没有。”顾见月急忙摆手,瞥了顾云开一眼,小心翼翼道,“我只是……不小心抱怨了一下,今天他跟我说有这个机会的时候,我才知道的。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他。”   不同的事情会有不同的倾诉对象,就好像谈恋爱的事会跟闺蜜聊,谈朋友伤感情的事会跟母亲聊一样,顾云开的事业问题,顾见月自然不可能跟他本身去聊,她又忧心忡忡的,跟郝英说漏嘴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如果想重新进军娱乐圈,这个机会也必不可免,顾见月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搭上叶凯的线,叶凯是圈里出了名的鬼才,他早期是电影导演,但近几年着手电视剧跟短片,算是票房跟收视率的保障,如果能得他的青眼,起码接下去的机会会比现在大的多,而且只要电视剧够火,人气跟着涨一波几乎是必然的事。   但同理,试镜的获取机会也会因此变得极为艰难跟具有挑战性,更不要提试镜本身了,郝英本身的公司并不与娱乐圈相关,这种只有圈内人士知情的消息,能给他找到这个机会,算是下了血本了。   “嗯。”顾云开放松了双膝,点头道,“人家的恩情,我们要记得还。”   顾见月这才松了口气,快活的点了点头,笑得甜蜜似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个人很喜欢音乐剧,歌剧的话比较欣赏魔笛的夜后,其他就太高雅到超出我的艺术范围了。   音乐剧的话像法、德都很棒,悲惨世界跟猫还有摇滚莫扎特都是比较喜欢的。   有GN提到电影转型电视剧的导演觉得不太可能的:   现实里是有这样的导演的,比如说是管虎,大卫芬奇,保罗麦奎根都是这类。   演员的确有演了电影不会演电视剧的,但是也会有演电视剧的   市场跟钱都是原因,但某些电影明星钱够名声够,追求的就是奖项了,他就不会演电视剧,免得搞不好把自己毁了。   特意在此解释一下。 第5章 试镜   作为个体演员,顾云开的优势与劣势同样明显。   优势是他不必被胁迫去做什么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但是同理,他的公关与发展的资源已经可以称之为无能。在这个情况下,所谓优势只能说是一种无奈的心理安慰。   而与此同时,叶凯的这个试镜就显得尤为难能可贵,尽管顾云开对娱乐圈的水一无所知,但是就他工作的经验告诉他,哪怕是落选,只要表现出色,在他人的心里烙下好印象,即便现在不适合,也许将来也会有适合的机会。   失败永远不意味一败涂地。   既然有了机会,那就要好好对待这个机会,顾云开能够容许失败,但他不太能容许自己在毫无努力的情况下失败,那样连事后的借口都没得找。   《恋爱的晴空》是部都市浪漫喜剧,叶凯没有启用天王巨星跟当红花旦,男主是一直半红不紫的实力派演员苏青,女主暂时保密,剩下的试镜都是一些配角跟小角色,这部电视剧从筹备开始就比较神秘,顾云开的消息又称不上灵通,因此只了解到了个大概。   试镜发生什么都难以预测,顾云开跟顾见月坐上车出发的时候,顾云开紧张的手心都几乎有点出汗,好在顾见月比他更紧张,对比之下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试镜的接待处有约莫五十多个人,也许更多,总导演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顾云开这次要遇见的是选角导演,他要试镜的只是个小角色,只有几句话的那种小配角。但纵然如此,能参与这样的电视剧也已经算是运气,假使没有郝英帮忙,他估计连这个机会都得不到。   人不算太多,但每个人都在做准备,这会儿要是贸然上去拓展人脉或是结交,恐怕落不着好,更何况跟陌生人结交是门学问,顾云开手上一张牌都没有,就省了开腔的念头。倒是顾见月没这个顾忌,去跟其他的经纪人攀谈了起来。   顾云开去领了号码跟试镜本来看,试镜就是这样,也许你能早点得到剧本,也许只能临阵磨枪,都说不准,有时候甚至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让你上场,直接在导演面前表现。他对这个行业并不了解,因此就更为谨慎小心。   试镜等候的人又来了些,有几个年轻面熟的歌手,大抵都是被经纪公司推荐来的,形象虽然不差,但是多少演技都不会太好。   顾云开的角色是个花店老板,有几句跟男女主交流的台词,但也并不多,要求是要表达出一种和善积极的人生态度,简而言之就是暖男,对剧情也没什么帮助,纯粹是个卖花的。   不过这才让他觉得奇怪,这么个小角色,做准备的倒是不少,这几天他恶补了一大堆文娱方面的东西,看到有好几张脸挺面熟的,不乏演过男配或是偶像剧男主的,这种只有几句台词的角色正常来讲应该是连明星都算不上的小演员趋之若鹜的。   只是他到底了解不深,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正常。   在等候厅等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才轮到顾云开这组上场,他这才把口罩摘掉塞进了口袋里,周旁与他一组的演员脸色多少有点不太好看,但也有对自己实力颇具自信的演员认为顾云开只不过是个花瓶,只用若无其事的眼光打量着他。   试镜室是两个一组进去的,互相搭档,也可以选自己的方式来演绎角色,加快进度。其他人还得在外面等着,顾云开排第二组,搭档不太熟,是个长相有点轻浮的年轻人,头发染了点黄色,倒是挺青春活力的。他这次随手翻了翻剧本,没再多看,花店老板的台词非常简陋,但是剧本本身就只有一个大概,所以有些时候表演得自己发挥。   没多久前一组就出来的,换了顾云开跟那个黄发青年进去。   试镜室里有3D投影,小小的房间像是个狭小的花店,那些虚拟的花朵还会随着他们的举动轻轻摇曳,顾云开虽然早就知道科技有所不同,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颇为惊讶,不过这种神色他也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选角导演徐天盛也是业界里的金牌导演,跟叶凯是同班同学,两个人经常给彼此帮忙打下手,也是竞争上的对手,这次合作也是叶凯力邀他前来给自己当选角导演。不过也不奇怪,叶凯性格跳脱,但对作品却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任何角色都力求完美,拍他的戏通常都很艰苦,不过能够拍他的戏,也等于是镀金。   在外头顾云开还有点紧张,可是这会儿进来打算试镜了,他反而不怎么紧张了,目光在小小的房间里搜寻了一遍,坐着大概有六七位审核老师,最中间的就是徐天盛导演,留着乱糟糟的胡子,戴着圆框眼镜,有些发胖,看起来和善无比,活像是贴画上的财神爷。   花店老板性别要求是男,但对年纪体型却没有限制,前头还有几个将近中年的演员来饰演过,其实就徐天盛自己来讲,他个人比较看好前面的李楚,但是李楚只是合适,而不是完全贴近,毕竟剧本只是半成品,如果有更好的演员可以更全面的来演绎这个角色,他当然乐见其成。   和前面的一样,徐天盛温和的问了几个小问题,这一组的两个人都答的中规中矩,但是那个叫顾云开的倒是叫徐天盛眼前一亮,俗话说俊男美女谁不爱,只不过颜值高不代表演技,徐天盛见多了花瓶,热情度也不是特别高,他微笑着示意两人可以开始表演。   黄发的青年在外头倒是吊儿郎当,可见了这几位老师倒是有些发憷,就让顾云开先表演,自己给他搭戏。   花店老板总共就没几场戏,剧本里第一幕男主跟他买花哄新交往的情人,主要是显示出男主的随性跟张扬。试镜也是拍这幕,但搭档只要扮演一个买花的顾客就行了。   顾云开简单的介绍过自己跟自己试镜的角色之后就退开了几步,走入了虚拟的花店投影之中,在花店里摆弄修剪花朵,神态与刚刚谦和礼貌的他截然不同,变得温暖而明亮了起来,脸颊上带着醉人的笑意,他微微垂头,鼻尖蹭过花朵,仿佛真的有浓郁的花香散发出来,目光之中带着笑意,光线普通的小房间里像是瞬间变成了大晴天。   徐天盛的女助理不由得捂住了胸口,双眸里仿佛含着一江春水,暗道要是真有这么个花店老板,那生意还不爆棚!   徐天盛也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顾云开的演技一般,但颜值实在加分太多,至今面试的角色里,他算是平均值比较高的了。   “老板,给我来束红玫瑰!”   相比之下,黄发青年演绎的顾客就显得有点过于浮夸跟用力过猛,虽然重点并不是他,但两相对比之下,徐天盛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顾云开眉目微动,修剪起了红玫瑰,然后摊开包装纸跟绸带,还不忘跟顾客打招呼:“早啊,先生。”他暂顿了顿,口吻亲切而不会显得过于热情,“送爱人还是表白?”   “表白。”黄发青年说道。   “七朵玫瑰,代表偷偷爱着你。”顾云开虚托起不存在的花束,他的相貌本来是偏向冷酷向的,但脸上的表情稍稍调整一下,竟突然有了一种温暖甜蜜的感觉,目光清澈如水,他眨了眨右眼,带了点俏皮的善意,“祝您成功,收您五十九元。”   黄发青年不知怎得忽然脸红了,窘迫而干巴巴的应了几声,有点失魂落魄的。   表演到此也就中止了,顾云开当然不会去管他的搭档怎么想,他转过身对导演跟审核老师们鞠了一躬。   徐天盛跟其他老师们对视了一眼,都找到了几分欣赏的笑容,微笑道:“你的表演跟台词功力都不错,我们会联系你的。”   对顾云开而言,试镜真正意义上就到此结束了。 第6章 剧本   不愧是真正在娱乐圈里爬摸滚打过几年的人,顾见月的思想觉悟跟顾云开完全不在同一条起跑点上。   兄妹各司其职,顾云开在试镜室内试镜的时候,顾见月也没有闲着,从那些经纪人口中挖出了这次试镜的秘密。   《恋爱的晴空》这部电视剧采取的是边拍边播的模式,剧本只是半成品,邀请到了国内顶级编剧之一的许雅安老师来执笔,制作方打算随着观众的反响跟收视率随时调整。叶凯本身就是收视率的保证,而许雅安基本可以说是剧本的保障,光这两位大神坐镇,演员的走红就已经是必然的趋势了,更别提这个模式……   边拍边播有个卖点就是观众可以参与进来,简而言之,就是观众的呼声如果足够高,有时候甚至可以左右剧情的发展,因此对编剧的能力要求非常高,但既然是许雅安老师,想必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意味着如果花店老板的演员表现的足够好,或者是观众足够喜欢他,加戏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前提是通过试镜,所以即使只是个小角色,机会照旧难得。   而对顾见月来说,自家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演技又出众,缺得就是这么个机会,所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等手机铃声响起,那她就能立刻在个博上发布这个消息了。   这个世界也有叫做微博的社交网络平台,但是操作却跟顾云开那个世界的有些不同,它是帝国官方发布出来的服务网站,知名人士可以在上面发布自己的相关作品跟工作进度,也可以发表自己的想法,而粉丝可以在对方的个博下建立相关的粉丝团聊天,不过也有些粉丝会自己开一个论坛,但那些都是人气比较高的明星了。   顾云开之前在公司时倒是靠脸火过一把,只是他虽然听话,但是为人处世却不圆滑,也很有底线,长得又实在过于有竞争性,因此经常被一些人使绊子,算是半红不黑的,这两年冷下来,中途还演了些没智商的脑残剧,粉丝更是急速锐减,现在也就只有一两万个粉丝,里面还不知道多少僵尸号跟水军,发消息最多有百来个或者几十个转发,还不乏冷嘲热讽的,几乎是边缘化人物了。   试镜通过的电话来得特别晚,顾云开当时正在看综艺节目,接起来的时候也没看人,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喂?”   “哎,你好,请问是顾云开顾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位年长的女性,一口上流阶层的腔调——帝国是有贵族阶层的,发音跟普通帝国语稍稍有点不同;字正腔圆,听声音就能让人想到一位扎着发髻不苟言笑的女士。   顾云开赶忙应道:“是我,您请说。”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许雅安,这次打扰是想通知你试镜已经通过,还有剧本跟角色的一些变动。”许雅安坐在沙发上抚了抚头发,电脑正在不断重复着试镜视频跟顾云开的一些过往作品剪辑,她揉了揉眉头,不紧不慢的说起了她的要求。   许雅安带来的是好消息,她称自己看过了试镜的片段,觉得顾云开很有潜力,决定扩开花店老板的戏份,而这部剧已经筹备好了,随时可能开机,剧本已经发过来了,让顾云开做好准备云云。   断开通话的时候顾云开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没有什么实感,顾见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翘着耳朵贴在手机背面,笑得像个痴呆儿,等到通话结束才尖叫着欢呼了起来,猛地把自己抛进了顾云开的怀里,用胳膊使劲儿勒住了兄长的脖子:“你通过了!你通过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   还没等被压得差点闭过气去的顾云开张嘴,顾见月又猛然跳到了地板上,踮起脚尖跳起了小天鹅舞,发出浑厚的女高音,愉悦的转着圈圈,直到厨房传来了焦味,她才猛然一刹车冲进了厨房,惨烈哀嚎了起来:“我的蛋糕!!!”   乐极生悲啊。   顾云开打开了报纸,摇头叹息道,为一个大好的女神潜力股突然基因突变成女神经感到了由衷的惋惜。   …………   人的名气大了,可以住得地方就会相应的减少,对安全与安静的要求也会高起来,尤其像是许雅安这种创作者。   她把自己扔在沙发里,刚跟顾云开通过话的手放在茶几边上,然后又把试镜看了一遍,其他的则都是顾云开之前的角色剪辑了,四周安静的只剩下电脑里的声音。那些青春偶像剧她看了两眼就觉得辣眼睛,硬生生没把视频里那个搞了个非主流造型说着智障台词的顾云开跟试镜里那个优雅又温暖的花店老板联系起来。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这个演员如此上心。   任何演员都可以成为许雅安的缪斯,顾云开不是第一个幸运儿,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短短两年在个体户这样拮据的条件下演技能够进步到这种地步,许雅安很看好顾云开演绎这个角色。   《恋爱的晴空》剧本看似只是一部普通的都市恋爱喜剧,因为童年家庭带来的阴影而毫无担当放任自己变成浪子的男主角罗鸿飞、完美无缺但事实上痛失所爱的女主角北雪心,这两个毫无相关的人因为两家父母想起幼年订下的娃娃亲而被强行要求交往一段时间开始。   事实上许雅安还暗藏了更大的野心,结局的每个人都在变得更好,都在走出自己的困境,而花店老板正好可以反其道而行,他在开始就已经是最好的自己,过往可以慢慢根据剧情反推出来,同时担任起男女主角的感情桥梁。   这样的戏份必然会上涨,片酬也会有所调整,不过许雅安倒是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会不会令人接受,假使顾云开当真表演的不尽人意,剧情也可以转接到作为男主竹马的男二身上,她之所以给顾云开加戏,只不过是好奇对方这样的颜值为什么没有火,转而发现了顾云开的黑历史而已。   与自己的公司解约后演技反而有所精进,可见他的确对演技很有兴趣并且为之努力,而他的公司至今封杀打压着他,恐怕也是顾云开只有那么几部烂作品的原因之一。   许雅安喜欢勤奋的人,也喜欢能为她带来灵感的人。   她有预感顾云开一定会表现的很完美,不过一切还得按作品来说话。 第7章 郝英   顾云开的演技水平只能说是稚嫩。   但正好相反的是他的外形条件非常的优秀,对花店老板这个小角色而言,如果是其他的导演,他拿下这个角色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偏偏是叶凯的电视剧,试镜演员里头其他人演技比他好的不说多,起码也有三四个,只是在颜值跟气质上稍稍差了些,而制作方犹豫的时候,许雅安偏偏看到了他的“黑历史”,与现在一对比就多加分项,拿到这个角色多少还是有些运气成分的。   但是娱乐圈就是这样,实力有时候甚至比不过机遇,而没有相等的实力来匹配机会,也自然有大把的人等着把你挤下去。   不过说来倒也巧合,假如换个导演,或是换个编剧,也许顾云开再优秀的演技,再漂亮的脸蛋,也会在对方顾忌他的“前任”而叫他落选。   合同交给了顾见月去谈,个体户的优势在这会儿又体现出来,片酬不用经过公司的剥削,再经受经纪人的剥削,最后才轮到自己。顾见月最终谈下来是五万信用点一集。这个价格不高不低,对角色来讲太低,但对顾云开这个名气的演员来讲又足够高了,现在角色戏份较重,如果换个名气大的演员,这点信用点就不够了,偏偏顾云开没名气,好在他这会儿并不太讲究钱,名气一来,钱当然也不会少的。   剧组时间大概也比较紧张,没给顾云开多少时间,他抽着空去了几次花店,借着买花的名头观察花店工作人员的细节,最后随手买的几朵花都送给了顾见月。   之后顾见月没有再找到什么别的试镜机会,顾云开就继续着梦里上课,白天研究角色的日程表,剧组寄来的剧本被他背得滚瓜烂熟。虽然还不知道许雅安到底是想怎么做,但是顾云开隐隐觉得花店老板在修改之后不再是试镜本上一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而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日子过得很快,开机前顾云开看了看家里的余额,让顾见月定了一家装潢跟中式风格相似的餐厅包厢,自己打电话邀请郝英赏脸吃顿便饭。   原主不会做人,顾云开好歹是混过生意场的人,加上这不是应酬,人家实实在在帮了自己一把,怎么也得道声谢。   他想得合情合理,倒把郝英吓得不轻,生怕这位直脑筋的“未来大舅子”摆下鸿门宴,打算骂自己个狗血淋头。   可那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就是喜欢人家妹妹。   战战兢兢接完顾云开的电话,郝英立马打了一个给顾见月,可惜顾见月也不知道她哥哥肚子里卖什么关子,只好怜爱又体贴的安慰了一番无名无分的郝英,让他到时候受了委屈也暂且先忍一忍,活脱脱旧社会正室找上门,渣男稳住小情人的典范口吻。   夜幕降临,无论郝英多么抗拒,顾云开订下的时间也越来越接近,他苦着脸坐在办公室里,恨不得加班上四十八个小时,躲开今晚那桌给他带来恐惧感的鸿门宴。秘书小姐把最后的工作都整理了一下,松快松快的舒展开身体,伸了个懒腰,见郝英没下班的意思,出声道:“郝总,都这个点了,还不下班啊。”   郝英愁眉苦脸的看着她,看得秘书小姐脸颊生晕才挪开了目光,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下班了,只是不想离开公司。”   秘书听得不明所以,她眨了眨眼,暗暗钦佩老总,难怪人家能开这么大公司呢,瞧瞧这觉悟,啧!   “那我先下班了。”秘书小姐家有贤夫,还生了宝宝,现在男主内女主外,自然忙着回家跟老公亲热,哪有空理会她落魄可怜至今没名没分的老板。   郝英忧愁的叹息了一声,意识到这一晚怎么也是躲不过去的,无论是失约还是迟到,绝对都能给顾云开的印象平方一下,他很清楚自己在顾云开那儿铁定是高分负数。大楼里还有几条加班狗,郝英洗了把脸,满面郁郁的晃荡出公司,转起车钥匙都有气无力,按照顾见月发来的地址开往了目的地,悲壮的鼓起勇气,决定接受自己人生跟命运上一颗巨大的陨石。   餐厅装修的很有古典风味,包厢也颇为清幽雅致,菜由着顾见月点,顾云开自己不挑食,又不知道郝英喜欢吃什么,所以让顾见月点再合适不过了。   郝英被迎宾员带进房间的时候酒菜正好上桌,先偷偷看了一眼顾见月,哪知道顾见月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没有看到郝英哀怨的神色;于是他又偷偷看了一眼顾云开,见顾云开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既不如往日般暴躁,也不太像热情,心悄悄放下些许,屁股挪了一半在椅子上。   既然主人物到了,顾云开自然也不多浪费时间,他端起酒杯,说了几句客气话,敬了郝英一杯,意思清楚又直白,就是谢谢郝英给他找得这个机会。他们兄妹俩互补着长的,顾云开长得漂亮,可惜脑子简单,双商低得吓人;顾见月长得只是清秀可爱,可是脑子灵活,处世为人自有一套,往日里郝英可没少受顾云开的气,这次听了两句好话,竟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顾云开在心里暗叹了声原主难免过于不会做人了之外,倒是挺欣赏郝英的。   以郝英的身家跟背景,能力跟外貌,他要是只想玩玩顾见月,根本没必要花这么多心思在顾云开的身上,他一路帮衬,每次帮忙还要被数落跟受气,可见是真心想要成为一家人的。顾见月倒是不太懂男人的花花肠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对郝英态度转变,但既然变好了,那就是好事,她也不会追根究底,非要挖出个所以然来。   一顿饭下来,顾云开有心,郝英也有意,自然是宾主尽欢,一切尽在不言中。   谁也没提起之前的事。   顾云开喝得不多,但为了散散酒气,打算自己走回家去,就让顾见月送喝了酒的郝英回家。不过他还是重重强调了让顾见月记得早点回家,其中暗示不言而喻,羞得顾见月把他推出门去结账。   郝英喝得倒是不少,主要是高兴,他红着脸在酒桌上看了顾见月一会儿,忽然道:“阿月,我这是终于有名分了?”   顾见月又羞又好笑,呸道:“怎的,还想我给你补个三媒六聘啊!”   郝英嘿嘿发笑,一脑袋砸在了桌上,醉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姑娘提到负数平方是正数……   好感度只平方数字不平方±_(:з」∠)_【喂】   再举个例子就是-1平方=-1,(-1)平方=1,大家选前者来理解就好了 第8章 音乐   顾云开喝得并不多,夜风一吹,酒气就散了。   餐厅离他的公寓并不远,走路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他闲着没事溜达到了旁边的公园里,这个世界没有广场舞,也可能有但是这附近的居住民没这个爱好,到了晚上公园都是静悄悄的,偶然会听见几对情侣在草地里说悄悄话。   他背着手,像个老大爷似的听见了公园中心传来了小提琴的声音,曲子很陌生,他对音乐这方面没有什么造诣,能听出是小提琴已是万分不易。   乐手很年轻,穿着件短衫,露出一小截精悍的腰肢来,裤子较为松垮,被折叠到了脚腕上方,满面兴高采烈,活像是站在世界中心的大舞台上表演一般,快活得像个调皮的孩子。曼妙的音乐在他手指操控的琴弦下像泉水流泻,又像是他所倚靠的喷泉那般源源不断的喷发出来。   准确的说,他的确还只是个孩子,才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顾云开就在不远处,他静静的坐在木质的长椅上。   男孩快活的笑着,忽然站起来转了一圈,小皮鞋在地上踏着拍,仿佛暗夜里灿烂的阳光,还哼着歌,歌词含含糊糊的,像是还没写好,但那里头的感情澎湃而热烈,似明亮的火焰一瞬间吞噬了顾云开。   他放小提琴的盒子摆在地上,早有许多人为音乐给了这男孩一笔不菲的报酬。   顾云开不是什么对音乐敏感的人,他热衷演戏,爱好表演,那都是最近培养起来的兴趣还夹杂一点点职业素养,可说起音乐,就可谓是真正一窍不通的人了,更别提他唱歌五音不全算是客气,荒腔走板才是常态。而听那些排行榜上的歌,他也就觉得只是过耳就罢,循环两遍像是会长耳茧。   可是今日听到这段音乐,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音乐的曼妙。   他觉得今日喝了酒,走到这个公园实在是今日做得最幸运最明智的决定了,世界永远不缺乏天才,而他有幸在即将在这个天才还稚嫩时偶然窥探过这一幕。   也许日后这个男孩会泯然众人,这嫩芽闷不吭声的被外力折断掩埋,这就是世界的残酷性,可是这都跟顾云开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纯粹的欣赏着一顿音乐盛宴,一场天籁。   顾云开像是长在了那张木质的长椅上,着迷的听着男孩一首又一首的换着歌,他换歌没什么准数,风格也迥然不同,但每一段都很美妙。有些曲子大概是完整的,男孩就会唱出来,他的声音欢快而愉悦,曲子大多也是热情奔放的,单单从音乐来听,顾云开觉得这孩子大概是个单纯又率真的人。   所以他只好也跟随着琴声完完全全的沉迷在音乐里。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琴声收尾了,男孩在提琴盒里找到了自己的鸭舌帽,他把提琴放好,上身微微一倾,绅士般的脱帽致敬:“先生,感谢您的倾听,没有比这更好的赞美了!”他放下音乐的时候,倒没有刚刚那么快活开心了,可仍然是雀跃而又充满活力的,大概是有点害羞,路灯照着他的脸庞,显得有些绯红。   “不客气。”顾云开噎了一下,他眨了眨眼,不善应付这样的人物,于是矜持而冷淡的开口,“我只是个耗费时间的过客,而且还没有付钱。”   “嘿。”男孩揉了揉鼻子,他把清理出来的所有钱跟硬币都放在了自己的鸭舌帽里,又搓揉成一团塞进背包,有点苦闷的说道,“可他们没人停下来听完,你是唯一一个。”他蹲在地上,像是只无端被人踢了好几脚的小狗,这个小天才脸上露出了实打实的苦涩。   顾云开觉得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烙铁,他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人,也没有过多跟这样的孩子相处过的经验,最终他只是清咳了下,左顾右盼打算找些别的话题。假如换个人,他能信手拈来假惺惺的安慰话,但这个像是音乐的精灵一样的男孩,他实在不想撒谎,成年人的社会远不是这样简单跟容易的。   能够靠自己的天赋征服整个世界的天才没有几个。   “哎,不过您听完了。”男孩忽然又快活起来,他身上的沉重跟悲伤不正常的稀少,好像无论什么事都能让他很轻而易举的高兴起来,这个小天才有一双明亮而纯粹的眼眸,月光下更显得皎洁,他毫不吝啬的展开灿烂的微笑,自信道,“很高兴今晚上遇见你,懂得欣赏的先生。”   而顾云开刚蹑手蹑脚的折了一朵公园的野花,不知道是月季还是玫瑰,他干咳了一下,为自己损坏公共财物而感到了抱歉,然后递了出去。   “你应得的,小音乐家。”他干巴巴的说道,“我期待你的个人音乐会。”   这个小天才露出惊诧又讶异的喜悦表情来:“先生,您真的这么认为?”他这会儿几乎是有点粗鲁的接过那朵花,又热情奔放的抓住了顾云开的手,他急切的追问着,“您真的认为我能举办自己的个人音乐会吗?我的音乐是有可取之处的?它并不是荒唐古怪的?”   奇异的,顾云开并不觉得被冒犯到了,这样的举动反倒显露出了对方的纯真与直率,于是他微笑的安抚道:“我并不是专业人士,无法从专业的角度来分析你的曲谱跟手法有什么问题,可我喜欢你的音乐,如果你愿意开音乐会,我会为你买票,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所有答复了。”   多么理智的回复,顶得上千言万语句分析。   男孩欣喜若狂的在原地转起圈来,然后雀跃的蹦了两下,挑起他的小提琴盒,脸上洋溢出了自信的笑容来:“真高兴遇见你呀!先生,我都没办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送你我每一场音乐会的票,让你坐在第一排,我每次演奏都能看到你!”   顾云开意识到自己大概喝得的确有点醉了,然后他分析了一下这个男孩,对方显然出身良好,从说话的口吻跟衣服都看得出来,但是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驱散了,因为这实在是无关紧要。   于是露出了一个连自己觉得有点傻乎乎的笑容,平静道:“我会去听的,每场都会。”   他大概真的醉得不轻。 第9章 接机   “见月,你在干什么?”   顾云开弯腰从冰箱里拿了瓶冰牛奶出来,看着顾见月缩着脚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嘿嘿发笑,不由得一阵恶寒。   自从那次顾云开请客松了口风之后,郝英终于扬眉吐气,从秘密情人变成了正室,所到之处不撒七八斤狗粮决不罢休,影响得顾见月近来脑子也不太好使,人都有点轴。虽说顾云开也听说过恋爱中的人智商会下降,但是这降得未免太多了。   “看定妆照的反馈啊。”   顾见月把电脑翻转过来,背对着自己,好让顾云开看个清楚,她鼓着脸故作生气,但随即喜滋滋道:“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剧组公布定妆照了,还特意把你放进去了,我已经转发了。”对于顾见月这个经纪人兼职公关,顾云开一直都很放心,所以他“哦”了一声,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哥,你不看一下吗?”顾见月见他没什么兴趣,急忙喊道。   女孩子问这种话通常不是咨询,而是肯定要你看一下。   顾云开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转过来看了几眼,倒还真来了兴趣,他前世年纪尽管比较大,不过由于工作,对这种网络工具也常用,但是那些时候都是了解信息的,极少看过跟娱乐圈相关的东西,也自然不知道追星的常态。   他的粉不算太多,顾见月转发的时候加了她喜欢的卖萌表情,不知道是的确质量不错还是顾见月够萌,定妆照倒是有不少粉丝帮忙转发跟评论了。   【   LEON:照片还行。   揪揪的小心肝:我的屏幕好脏,让我舔舔(狗头.jpg)   揉揉猫:好好看!喂喂,警察吗,这里有个花店老板撩我!   Say:资源很好,希望这次能好好演,我们也是看着云宝起来的,一个人虽然苦一点,但是也自由的多了。   桃华笑:我宣你啊小哥哥!   睫毛翘就是了不起:艹粉么大佬!!!   …………   】   有几个可以看得出来已经是老粉,又或者是性格比较稳重的,至于有些污言秽语的,顾云开也就掠过去不看了。倒是顾见月开开心心的给他看了一会儿,自己看着那些说脏话的网民们生气了起来,恨恨的嘀咕道:“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哥哥有多难多辛苦!”   顾云开也不理她,他是个现实主义者,赚多少钱付出多少汗水,想功成名就选择爬这条路的是自己又不是别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人生,要他去摇尾乞怜跟别人诉苦,他实在做不到。   至于讨厌他的人,商场里仇人跟朋友取决于利益,这种跟他利益无关的小角色,顾云开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毕竟对方除了网上发泄,也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表达自己的厌恶跟愤怒了。   定妆照的粉丝反响意外让顾云开心情很好了很久,他本来并不觉得自己是适合吃这碗饭的人,但是被人喜欢的感觉还是挺受用的。第二天顾见月也没睡太醒,她注册了个小号反驳那些喷顾云开的网民,而顾云开在睡梦里努力锻炼演技跟体能,韦德最近在教他交际舞,两个人睡醒的时候都有些惺忪,互相挠了挠鸡窝头,各自摇摇晃晃的去刷牙洗脸了。   机票是晚上的,兄妹俩还有精神互相打理一下,又整理了行李箱,顾见月把自己跟哥哥都打扮的光彩照人,然后戴上了帽子跟口罩还有大墨镜,两个人像是防疫似的严严实实出门赶飞机。   下了飞机才知道,他们俩的机票正好撞了天王梁云的行程,梁云是现今影视歌多栖发展的代表,但再也没有人有他那样的地位了。顾云开对他了解不多,但一直听到他的名字,知道梁云在娱乐圈基本上等同传奇,今年大概在四十多岁左右,但因为粉丝过于疯狂,尽管已经成家,可一直都没有公开承认。   不过梁云本身似乎对自己成家的事并不怎么遮掩,圈内差不多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只差对外公开承认了。   凌晨的机场人声鼎沸,顾云开抬头看了看,只觉得人山人海,像是整个机场都被包了饺子,险些以为现在是大中午。保安艰难的疏通着道路,方便旅客行走,好在大家似乎也知道规矩,虽然吵闹,却没人有什么过激行为引起混乱,大多都是在尖叫“梁云我爱你”或者是举牌子高高挥舞的类型。   顾云开牵着顾见月走的时候,顾见月还转头看着梁云,后者正亲切的微笑着在给粉丝签名,保镖跟经纪人还有助理里里外外的围着他,小心翼翼又警惕的私下看着,记者是旁边拍了不少照片。   “你也想要签名?”顾云开跟顾见月自然没人注意,他见顾见月一直盯着梁云,就多嘴问了句,不过也只是问问,就算顾见月想要,冲这个架势,顾云开也不会让她进去的,谁知道这些粉丝会不会突然想摸一下偶像导致发生踩踏事件。   机场人太多,正常说话压根听不清楚,顾云开跟顾见月就凑着耳朵说话,总算听清了。   顾见月摇了摇头道:“不是,哥,我是想,以后你下飞机的时候也一定会是这样的,不会再这么冷冷清清的了,我保证!”小妮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拍了拍胸膛,紧紧抓住了哥哥的手臂,被墨镜遮住的眼神坚毅无比。   两人正走着,那乌泱泱的人群里忽然传来嘈杂跟尖叫声,顾云开下意识转身看了看,只见一个大概十七岁的小姑娘被挤出人群撞了过来。他赶紧松开手接住了女孩子,却也被对方的手臂打掉了墨镜,抽得他眼角一疼,不过也无暇管这么多,他问了句:“没事吧?”   女孩子显然惊魂未定,她看了看顾云开,又看了看自己,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然后抹着脸道:“没事,我就是被踩了几下。”她趴在顾云开怀里深深喘了口气,旁边也有跌出来的粉丝,但保安很快就上前干预了,听渐渐减轻的骚动,想来这些人多少也有经验起来,知道不能乱跑乱动。   这很正常,受到惊吓的人多数不会一下子缓过来。   顾见月可没哥哥那么客气,她赶紧把墨镜捡了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这个小姑娘,等她站直了身体就把墨镜重新给顾云开带上了。虽然顾云开还没什么名气,但是可能不要有的麻烦尽量最好避免过去。   可这也足够这个小粉丝看到顾云开的半张脸了,女孩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她不好意思的抽了抽鼻子,低头害羞道:“谢谢你。”   半晌也没有声音,等她抬起头来,错愕的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的小迷妹——见月 第10章 开机   两人提着行李箱到了影视基地,第二天就要开机,剧组包了附近的一家宾馆,他们俩来得比较早,人还不是很多,就跟住对门的谢一清打了个招呼。   谢一清是圈里比较有趣的一个演员,他早期陪朋友来试镜,结果演员梦的朋友落选自己反而阴差阳错的走入了娱乐圈,大学是金融系的,后来改修了表演,年轻时也多少算红过一阵,拍过很多反响不错的戏,只是戏红人不红,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行,到现在还是这样,不过粉丝倒是很稳定,在圈里人缘也不错,为人比较和善低调,这次扮演男主的父亲罗天昊。   第二天就是开机仪式,顾云开没想到这个世界也这么迷信,不过这种思想有时候基本上是成了习俗,他也没有多在意。片场外面都是各个演员的粉丝,挤满了人,男女都有,主角团里苏青是没这么大号召力,谢一清也只是普通人气,虽然之前看过梁云的借机现场,但顾云开多少还是为这种人气感到了吃惊。   “是女主角姚柔柔的粉。”顾见月凑在哥哥耳边轻声道。   姚柔柔是现在当红的偶像演员,还在转型的过度中,今年才二十三岁,起码报道出来是这个年纪,长相甜美,演技算是现在比较有名气的几个女明星里比较好的一位,是个炒作大户,媒体热爱的话题宠儿。   叶凯选的几个演员里热度都不太够,电视剧前期除了剧组方面的宣传,就靠姚柔柔这个女主角带了。   顾云开“哦”了一声,没多说话,做生意的时候他也喜欢这种话题人物,但现实里就不太想牵扯上,不小心就容易惹上一身腥。   他们俩到的时候,主创人物几乎全部都齐全了,姚柔柔大概挺忙的,姗姗来迟了几分钟,叶凯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摆开了架势,上香祈福,希望剧组拍摄能平平安安,畅通无阻,最好收视飘红。   顾云开也接了香,跟着拜了拜,一个挨着一个的把香插进香炉里,就算结束了。   最后大家聚在一起,让摄像师拍了照片传微博,也是宣告开机的意思。   扮演男女主角小时候的是两个有名的童星,女孩叫谢星月,男孩叫林晓光,都是不怕人的性格,人小鬼大,还带了作业来剧场。剧组招呼了一声,让大家站在一起,这会儿入了秋,女演员衣服多数穿的不厚,男演员也有爱俏的,顾云开因为上辈子的原因,衣服多数穿得比较老气横秋,也偏重保暖,两边就分开来,年轻演员那边活像是要走台似的,顾云开则跟有些年纪的谢一清他们站在一块。   谢一清见他过来,还开了几句年龄上的玩笑,倒是苏青板着脸,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顾云开也不在意,低头跟谢一清说笑起来。   摄像师连连拍了几张,很快就让众人散了。   当天顾云开有三场戏,都比较重要,得立刻上妆,摄影棚里全是工作人员在忙碌,他的花店内部是个狭景,已经搭好了,除了有个女生在给花洒水,其他人都在忙活别的。顾见月就找了个剧务带他们去造型室,造型室很大,摆开五六张化妆台,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化妆品跟水瓶;更里面则是更衣室。   之前拍定妆照的时候,顾云开就大概领悟过这个满是处女座的剧组的能耐,苏青饰演的罗鸿飞是一个富家子弟,西装是新订制的,完全按照他本人的体型来修改剪裁的,请了一位时尚圈的大师设计,大概准备了三套供以替换,还有一件之后戏里要毁掉的礼服;女主则是中产阶级,他们也按照这个水平的消费线准备了相对应的衣裙。   顾云开的服装设定则偏向舒适性跟工作性,他个人倒是很喜欢,因为是现代都市剧,有时候下戏了,就算穿着戏服上街也完全没问题。   生活戏的妆比较简单,女化妆师按照角色要求给顾云开修饰了面部轮廓跟五官,将他的眉毛修整适当,稍稍化老了些,使整个人看起来更成熟也更温润。这会儿化妆的人不多,男主角有个人的化妆间,顾云开跟着服装师换了他的戏服,站在落地镜面前任由对方调整。   他对拍戏不太清楚,但多少也知道电视剧跟电影的构图很重要,每个东西的摆放甚至人的位置都会有所影响,以为服装大概也是如此,就任由对方摆弄了。   顾云开化好妆穿好戏服前后没花多久时间,叶凯长相比较严肃,看了几眼顾云开,大概是对这个让许雅安改戏的年轻人有点兴趣,就笑了笑,又问了句:“准备得怎么样了?等会我们试一条,不用紧张。”   “好,谢谢叶导。”顾云开忙回道。   叶凯原本看他长相出众又上镜,多少以为是微整过后,整容在圈里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微调也不会太影响表演。但见顾云开的脸部肌肉很自然,显然是老天赏饭吃,暗道难道是新人,人多少都喜欢纯天然过于人工,心里就多了点好感,再见对方态度谦逊,也挺满意的,就点了点头走了。   谢一清也化完妆出来了,西装革履,腕上带着名表,抹了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手上提着个文明棍,体面得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绅士一样,他甩了甩那根棍子,看上去是个有故事的人,温文儒雅又文质彬彬。   第一场是他跟小鸿飞,也就是林晓光的戏,林晓光还没出来,顾云开就跟他闲聊了一会儿,两个人虽然不熟,但好在都算是健谈,看彼此也投机,聊角色跟剧本倒是聊的挺开心的。没一会儿林晓光被他母亲带着出来了,叶凯搞定了摄像组的准备工作,就把第一场戏的演员喊过去讲戏,谢一清对顾云开点了点头,示意了下就走了。 第11章 拍戏   第一场戏在剧本上是接着罗鸿飞长大的。   罗鸿飞的母亲难产而死,父子俩关系一直非常紧张,造成了小鸿飞叛逆的性格,而家庭的冷漠也让他之后长成了毫无担当甚至恐惧婚姻的男人。大致剧情是小罗鸿飞逼走他第四任钢琴老师,跟父亲罗天昊大吵了一架,决定离家出走后直接开走了他父亲的车子。   为了让小演员更了解这个镜头的衔接,叶凯还特意讲述了一下之后的镜头会怎么剪,小罗鸿飞发动车子之后,会转换成罗鸿飞开车飞驰在车道上,所以叛逆感一定要重。顾云开光在场外听都能感到画面感,林晓光眨了眨眼,大概是有点了解了,就点了点头。   讲得差不多之后,叶凯就要先试一条,林晓光途中还对摄像师抛了个媚眼,甜声道:“摄像哥哥,要把我拍得帅一点哦。”众人都被他人小鬼大的模样逗笑了,摄像师还真应了一声好。   三个摄像师各就各位,场务待各自就绪完毕,场记板一合,谢一清跟林晓光就进入了状态。   这场戏前后拍了五次,有两次是林晓光下意识眼睛看向了移动的摄像机跟忘词了;一次是谢一清走位快了,林晓光没追上;还有一次是谢一清的台词自由发挥了,叶凯跟许雅安讨论了一下,认为他发挥的很好,又对他的台词进行了修改;最后一次则是构图出了问题,导演小幅度的移动了家具后要求重来。   这场戏比较快,但一个上午跟一个中午也就这么没了,场务领着工作人员带了一堆盒饭进来分发,顾见月眼疾手快拿了两份,跟顾云开找了个空着的小桌椅坐下来吃饭。没过一会儿谢一清也来了,他把西装脱了,在衬衫外面穿了件毛线衫,助理在旁边给他摆凳子放盒饭,然后他坐下来施施然问道:“不介意吧。”   “不介意。”顾云开倒是挺喜欢他的,就笑了笑,顾见月赶紧招呼他的助理也坐下来。   谢一清的助理姓白,便于称呼就都叫他小白,长了张青涩的娃娃脸,看起来年纪不大,诚惶诚恐的接了顾见月的善意,坐下来都有点乖乖的。谢一清把袖子挽起来,搓了搓竹筷上的毛刺,慢悠悠道:“还好。不然我就得厚着脸皮坐着了。”   两个人还不算太熟,顾云开就不接这茬,只是笑了笑问道:“怎么把戏服脱了,怕冷还是怕脏啊。”   “又怕冷,又怕脏,还怕要出钱。”谢一清一本正经,眯着眼睛往嘴里送了口饭跟肉丸,又碰了碰顾云开的膝盖,轻声问道,“哎,你看我刚刚演的怎样?就追着小鸿飞出门去那个镜头。”   “特别好!”还不等顾云开说话,顾见月忽然挤了进来,一脸崇拜的看着谢一清道,“那种,又无奈,又叹息,又后悔的感觉特别厉害!谢老师,你给我签个名吧,我从小就看你的戏!”   谢一清忽然严肃起来:“从小?我有这么老吗?”   顾见月一愣,随即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摇头道:“不不不,谢老师以前是又年轻又可爱,现在是又成熟又英俊。”   谢一清这才松了口气,扬眉吐气道:“这才对嘛,拿纸笔来,我给你签,要几个。”很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意味。   这会儿正吃盒饭,哪有什么纸笔,顾见月把饭一搁就去找纸笔来了,谢一清笑眯眯的指挥小白去帮顾见月,等两个人被支走了,他才凑过来小声说了句:“有句话我本不该说,但苏青要是说你戏该怎么演,别慌,也不用太跟着他走,听导演的。他这人不坏,就是有点好为人师。”他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话音刚落顾见月跟小白也差不多拿了纸笔回来了。   谢一清笑眯眯的给她签了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把盒饭吃完收拾了下,让小白留着吃他的饭,老大爷似的在片场里溜达了出去,估计是去找垃圾桶了。   顾见月见他一走,眼睛登时跟狼似得发出绿光来,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小白,可怜纯洁的小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乖乖被套出了不少圈内八卦。   苏青……   顾云开漫不经心的吃着饭,想起了这位剧里的男主角,苏青这个人不像谢一清那样温和谦逊,有点儿傲气。其实也不奇怪,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多数是有点傲气的,但是好为人师这点儿就不太令人喜欢了,这种性格分两个情况,一个是自视甚高喜欢指点别人,说白了就是要人家如他的意;一个就是压着新人,指点对方当人情。   无论哪种,顾云开都很反感。   不过他很少会把表情显露在脸上,更何况也不知道谢一清说的是真是假,午饭吃得差不多了,顾见月收拾了盒饭,他就自己去化妆间里补妆。这次的化妆师换成了个男性,有点娘娘腔,风姿婀娜的跟韦德有得一拼,只是腰围比较粗,没韦德走起来迎风扶柳。   但凡在这娱乐圈里混的,多少都是混成人精的角儿,男化妆师甜甜腻腻的把顾云开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惹得顾云开有点想笑。所以等妆一成,他就逃也似的跑出化妆间去了,下午是他跟苏青的戏,苏青有几个单独的镜头已经拍过了,顾云开跟苏青的这场是内景戏,光线很重要,工作人员一直在布置。   这会儿暂时不能开拍,叶凯就给他们俩讲了讲戏,包括狭窄的空间里要怎么走位。   苏青跟顾云开都听得很认真,顾云开的心也稍稍一定,起码苏青看起来是个够敬业的演员,叶凯把剧本卷成一个纸筒,摸了摸嘴角,忽然道:“你们俩先试一试给我看看。”   这段戏不太难,花店老板秦鹤坐在过道的板凳上,罗鸿飞进来买花,顺便戏谑的谈起最近新交的女朋友,秦鹤隐晦的提了提罗鸿飞现在的生活太混乱,最后有个忧心的特写。   可这段刚对到一半,苏青就皱眉头了。 第12章 指导   冲突点在于秦鹤的态度。   剧本只写了秦鹤关心罗鸿飞,但这个尺度是要靠演员把握的,就现有的人设剧本跟许雅安的台词设计来看,顾云开认为这个显然有故事的花店老板是个比较有主见的性格,而且跟罗鸿飞相处了这么久,他的关心跟担忧都应该处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点上。   但苏青则认为秦鹤表现的应该更关心罗鸿飞,因为两个人是旧交,罗鸿飞又是一个比较缺乏关爱的人,如果秦鹤像顾云开试戏出来的这样凉薄,那两个人的关系就不会这么好,所以他觉得顾云开的情绪应该要更饱满。   顾云开听苏青的分析头头是道,知道他肯定是对剧本下过功夫,对戏的角色也揣摩过,但还是坚持己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罗鸿飞生性叛逆,秦鹤越管他肯定越招他厌烦,这种恰当的距离才会让罗鸿飞感觉到安全。   其实这两个人的说法都很有点意思,叶凯夹着剧本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们一会儿,他拍了拍手,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重新又开始讲了一遍角色:“我知道小苏你的想法,但那不是秦鹤的事儿,是女主北雪心的事儿了。”   叶凯诙谐的开了个玩笑,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刚刚还一触即发的气氛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于是他又道,“小顾你的想法没错,但你演的太冷静了,你想,你的一个老顾客,老朋友,他抱着纵情放荡的想法糟蹋自己的人生,你也不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好像例行公事,我关心过你了所以就没事儿了,懂没?”   顾云开应道:“明白了。”   这会儿内景已经差不多了,叶凯就再次拍了拍手,朗声道:“好了,咱们试一条,先走位,实拍要是出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他笑得很和善,但是苏青却硬生生打了个哆嗦,顾云开原先还觉得叶凯性子挺好的,也很和善,可看苏青这个样子,又有点担心起来。   “等会可别拖累我。”苏青把眉毛一皱,严肃的提醒了句,“叶导跟你讲戏的时候人挺好的,但是要是讲完了你还不懂,那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哎,我清楚了。”顾云开点了点头道,心里对苏青那一点厌烦也烟消云散了。   谢一清性格好,说得来话,有点心眼,比较老好人的类型;苏青太严肃,但人不坏,就是有点没情商跟死板,比较自我,好在也不是说不通的类型。至今为止,顾云开对“同事”的感觉还是不太差的。   两个人各就各位,等叶凯声音一响,就进入剧本。   顾云开因为有林晓光的前科,总算控制住了自己下意识想看镜头的毛病,秦鹤在一开始是低头摆弄他的花草,台词也是比较普通的对话,直到罗鸿飞漫不经心的谈起他又换了个女朋友的时候,秦鹤才会抬起头,台词也变得较为亲近关心起来。   可这次顾云开一抬头,叶凯忽然脸色难看的叫了停,苏青跟顾云开都有点错愕,两个人面面相觑,没感觉对方出什么问题。   “叶导,哪里有问题?”苏青先开口问道。   叶凯“啧”了声,有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跟你们没关系。”神态跟之前和他们讲戏的那个导演判若两人,看得顾云开目瞪口呆,暗道这导演要是演精分,全世界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叶凯在掌心里敲了敲剧本,从高梯上下来,忽然道:“这个光不对,我要的效果是秦鹤他低头的时候在阴影里,但是抬头就得从阴影里出来,这个摆法出不来光,挪一下。”于是道具组又只好勤勤恳恳的开始当小蚂蚁搬运,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算成功。   正式开拍的时候还是NG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叶凯把他们俩骂的狗血淋头,苏青脸都铁青了,看着顾云开有点面色不善,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挨骂改进,倒没有对顾云开撒火,最后总算过的时候,顾云开感觉自己都快要说出罗鸿飞的台词来了。   结束的时候,顾云开已经没有演戏的新奇感了,满脑子只剩下终于过了,苏青也相差不远,顾见月跟苏青的助理都早准备好了水送上来,顾云开一口气喝了整瓶,脸上的妆都被汗水冲淡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喝进去脸上的妆粉,实在是太累了。   苏青绷着脸看他,像是想说什么,但皱了皱眉,还是没开口。   叶凯在机子上又看了一遍这场戏,满意的点了点头,下场戏是女主的,要换场地,他走过来看了看苏青跟顾云开,声音里又带了点笑意:“还不错。”说完就走了,顾云开听他开口都觉得后脖子发紧,没成想是句夸奖,就愣在当地了,顾见月一把扑上来,绕着他转圈圈,在他耳朵边尖叫。   “哥!哥!你被叶导夸了!!!”   比起顾云开本人,其实更在意顾云开被称作花瓶的反而是顾见月,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抹黑哥哥的努力跟成绩,以前的作品拿不出手,她有时候除了气愤也无计可施,这次叶凯一句轻飘飘的夸奖,简直就像是烈火遇上压抑已久的鞭炮,既然没哑炮,那当然是直接炸成了窜天猴,她反而比顾云开还要激动。   苏青翻了个白眼,松了松西装扣子,往回走了,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也很不错。   顾见月拍了好几张顾云开在花店里的造型发到了微博上,这些天随着电视剧宣传,顾云开仗着脸好多少也吸了些粉,不过他刚有点热度,就有人扒出他的黑历史来,用脚想也知道是他的前任天宇公司在“热心”的慷慨解囊买水军。   顾云开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他知道演员最重要的是用作品说话,无论他的黑历史多么没情商,只要角色讨人喜欢,粉丝一涨,自然会有数不尽的人把那些说成耿直跟坦率,更何况对他来讲更重要的是未来,而不是斤斤计较的过去。   只是顾见月常见的被一气三尺高,一直到晚上的聚餐还在跟郝英打电话宣泄自己的愤怒。郝英也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迷药,跟女朋友煲电话粥聊的全是大舅子的料,他也乐陶陶的陪着顾见月聊上两三个小时。   顾云开真是不能理解爱情。 第13章 聚餐   杀青时间各有不同,因此通常剧组聚餐,都是在开机当天。   晚上剧组包了家酒楼,摆开十几张桌子,光第一第二集 的演员就坐了两三桌,投资方也来了个代表,制片人跟导演组坐了一桌,其他人才挨个坐下来。   顾云开这桌全是演员,清一色的俊男美女,就是有点年纪的也颇有气质,但凡能拍戏的,只要不是专门演丑角的,都基本难看不到哪里去,更别提这是个都市言情剧,抓得就是小姑娘的眼睛。   一桌十个人,姚柔柔众星拱月的坐着,左右坐着两个男明星大献殷勤;苏青满面鄙夷,也不跟他们一块,自己单独坐着,顶着空调吹,身上的冷气比空调还要冻一倍,让旁边想套近乎的小女星颇为尴尬;谢一清跟顾云开两个人比较贼,早早滑头的坐在了比较偏的位置。   他们俩不是主角,姚柔柔坐了主位,苏青又自己随便落了座,人家眼巴巴凑上去是他的事儿,要是导演或是制片人里哪个稍微讲究点,难免觉得年轻人没规矩。这些都是小细节,顾云开当初生意场上难免要陪酒,每个人的脾气不一样,指不定哪尊金主就看着不高兴了,所以不管有没有用,讲究点是正常的,下意识就坐了个偏位。   这次机会得来不易,顾云开可不想自己在主业上没出差错,旁枝末节倒断送了生涯。   酒桌有一点不可避免,就是例行的领导讲话,哪怕就是做生意,漂亮话也要说一通才能过,好在叶凯不是废话的人,制片人是个挂名的男爵,高鼻深目,就是看着有些阴沉,他话倒不多,端着酒杯满面高傲的坐着,他的代表人忙跟叶凯一唱一和搭了两句漂亮话,说了些“预祝收视飘红,电视剧大火”之类的话激励了下大家,都没花几分钟,就坐下了。   众人拍手喝彩了给个面子,也就差不多转回来各吃各的了。   菜上得不少,动筷子的却没几个,演员多数有自己的食物摄入标准,像是酒楼这种大鱼大肉的菜色太容易超标,男演员稍微还好一些,女演员基本上是动嘴不动筷,全在聊天。   苏青是第一男主角,本来赶着巴结他说好话的应该不少,但是他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也不跟任何人结交,就歇了不少人的心思了。他这种人顽固死板,不太灵活,在圈里人际关系不会太好,顾云开倒不讨厌他,只是觉得他这辈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太不会做人。   也难怪谢一清当时会提醒他,估计是怕自己是个有脾性的,叶导要求本来就严,加个苏青在旁边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个没想通,难免会大动肝火打起架来。   苏青行不通,自然是姚柔柔那边格外火热,谢一清坐在顾云开内手边,只管自己吃,也不说话,顾云开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不怕胖啊?”   谢一清刚吃完两片热乎乎又香喷喷的铁板牛肉,举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风度翩翩的转过头来对顾云开说道:“我健身卡办得年卡。”他还压了压衬衫,骄傲的给顾云开看自己的腹肌轮廓,不过光线太暗,什么也没看清楚,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顾云开半信半疑的夹了几口菜吃,他跟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圈子还是比较势力的,说白了就是看谁咖大。顾云开一个小透明,他硬凑上去搭话,人家也未必赏他脸,更何况他自己也实在扯不下这个脸皮来抱姚柔柔的大腿,倒是想出名,也想要机会,可是跟姚柔柔炒作可不是什么好算盘,更别提这女人鬼精似的,划不来。   再者来说,就算要炒作,抱男爵大腿可比姚柔柔快多了。   除了少数几个,其余人的眼睛几乎都盯在了那名男爵身上,无论爵位大小,毕竟是贵族,要是真能蹭上,那可真就叫一步登天了。   顾云开也没吃多少菜,倒是喝了不少汤,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们各怀鬼胎的闲聊,勺子在汤碗里慢慢搅动着,有一茬没一茬的跟谢一清闲聊,菜还没上几盘,导演那边热络好了,带着酒晃到他们这桌来了,不过他稍稍退了点,是男爵端着杯酒先走上来的,   一桌人急忙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找自己的酒杯倒酒,顾云开杯子里是葡萄汁,看着跟酒没什么两样,刚满上的,就也端起来充数。   是不是行家这会儿就看出来了,姚柔柔落落大方的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笑道:“看看,勋爵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紧张的手足无措,倒是显得没见识啦,真是该罚,我坐主位,就替大家伙先自罚三杯请罪,请您别见怪。”   她说话漂亮,眼睛也不眨的一杯接一杯倒,一口气喝光了三杯,脸上浮出层薄薄的红晕来,身体稍稍一晃,媚态横生,眼波流转,似嗔似喜的露出点笑意来:“呀,真对不住,出丑了,勋爵大人大量,千万别跟人家计较。”她揉了揉太阳穴,像是真有些晕。   这话说的不但漂亮,做派也得体,哪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顾云开心里暗暗赞了声,看着全桌全是陪衬跟背景板,像是姚柔柔一个人的舞台,暗料这现实里演的都不差,看来的确是个实力派。他倒没讽刺的意思,只是知道人精吃得开,像姚柔柔这么会做人的女人,吃得就更开了。   底下自感错失良机的几个女生脸上就遮不住表情了,眼刀要是有实体,这会儿姚柔柔就得送进抢救室了。   出乎意料的是,姚柔柔往男爵身上晃的时候,对方却一皱眉,退后了一步,冷冰冰道:“没事。”姚柔柔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脸色不好,立刻站直了,还是笑盈盈的,没半点怒气,立刻招呼了起来,把当了好几分钟背景板的众人带动起来敬酒。   还是个柳下惠,当然也可能是看不上姚柔柔。   男爵的目光一一打量了过来,顾云开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下又移了开来,揣摩对方大概是在审核自己的未来“收入”。   顾云开微微一挑眉,举杯敬酒,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葡萄汁。   作者有话要说: 勋爵是对公爵除外的贵族的敬称,包括公爵跟侯爵的孩子。   基本是不会叫男爵的。 第14章 黑幕   男爵一走,所有人立刻变得心不在焉的。   一桌子人连汤都未必喝得到一口,却已经虎视眈眈起未来的竞争对手了,姚柔柔像个旗开得胜的女将军一样坐着,得意洋洋的听着其他人羡慕又心口不一的恭维。顾云开漫不经心的继续坐着,倒是跟旁边几个演配角的小明星说上了话,他前世那场癌症磨得性格恬淡,对名利金钱倒没那没年轻时那么执着,因此人家愿意跟他说话,他就接着,不愿意,也不勉强。   酒席快结束的时候,顾云开出去透了透气,一桌子各怀鬼胎,坐着还真憋闷,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本来是顾见月买给他打算以备要交际的不时之需的,但是对顾云开而言,现在就是正好的不时之需。   夜风还挺大的,顾云开这具身体不太会抽烟,第一口差点呛着,不过等他缓过来也就没事了。   烟抽了半根,顾云开等精神稍稍一松懈,就把还剩大半根的烟掐了丢进垃圾桶里,他这辈子年纪还轻,不想好端端的找死。   等他回去的时候,人虽然还没走,但看着气氛是差不多要散了,顾云开进去落座,等着大家客客气气的走个过场,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也有顾云开的戏,不过是背景板居多,没什么台词,他拍了一上午,下午就歇了,跟顾见月坐在房间里看剧本。   天正闷,温度又不高不低的,顾见月开空调怕冷,开电风扇又觉得太热,跑下楼买冰水决定等会披着被子吹空调。她刚下去没多久,顾云开的手机就响了,工作一般是顾见月在管,顾云开的私人手机很少会有人打。   他本来以为是编剧或者是导演通知,没想到是个陌生号码,但没有标注,应该不是骚扰电话,就接了起来。   “喂,你好?”   “你是顾云开?”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腔调很熟。   顾云开一挑眉,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他眨了眨眼,淡淡道:“是我,工作方面请找……”   “我要跟你吃顿晚饭,谈谈‘你’的工作。”那声音倨傲又冷淡,特意在某个字上咬了重音,连顾云开说完一句话的时间都不让,直接粗暴的打断了他的发言,然后报出一串地址,又道,“记得七点到,我很讨厌别人迟到。”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被挂断了。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顾见月抱着两瓶冰水上来,顾云开神情有点复杂的看着她,像是有点无奈,又像是有点想笑,他晃了晃手机,想起昨晚上姚柔柔千娇百媚的电眼,感情秋波全抛给了瞎子看,这位男爵先生压根不是柳下惠,而是卫灵公啊!   不过未免也太自信了,连自报家门都没说,要是换个迟钝的……   要是换个迟钝的,那也就算了,他这个地位怕是不缺美人,倒是“美人”缺得都是机会。   顾云开把玩着手机,倒是没把这件事跟顾见月说,小姑娘还没见过足够多的人间险恶,让她知道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种事多个人知道,也只不过是多个人担心而已。也不知道梦里训练的武术有没有用处,可千万别是表演系的花架子,但是就算有用,总不能殴打贵族吧。   天知道会不会被抓。   ……   临近七点的时候,顾云开准时的到了地址所在的位置,是栋小别墅,环境倒是很清幽,门口的保安大概是知道他,没多说什么就放行了。   夜幕早已降临,别墅离闹市跟影视基地颇远,顾云开拽了拽风衣,觉得夜晚的寒意窜上了脊背,漫不经心的走过别墅草坪前的小路,然后敲了敲大门。女仆出来给他开了门,还带他上了楼找到了房间,她轻轻敲了敲门,声音轻柔的禀报顾云开的消息。   “门没锁。”   里头传来男爵的声音,女仆伸手恭请,等待顾云开自己开门,然后下去忙活自己的了。   很奢华的私人会客室,深红色的幔帐遮住了窗户,款式颇具巴洛克风情,琐碎的光影在房间里纵横交错,嵌和在墙体里的壁画有种奇特的神圣庄严,富丽堂皇又古典凌乱,华丽纤巧的灯台悬挂在每根突起的长柱上,构造出夜晚朦胧美丽的纹路来,设计师倒是个浪漫主义者。   杜兰特只穿了一件银灰色的真丝睡衣,施施然从小冰桶处走了回来落座,手上端着杯加冰的红酒,他扬起下巴示意了下茶几上的合同,漫不经心道:“看一看吧。”他垂眸啜饮了一口,又道,“不用换鞋,我不介意。”   顾云开看着纤尘不染的房间,觉得自己真该对这句话感激涕零,然而他只是平静的踩上了干干净净的羊绒地毯。   反正人家不差这点钱。   合同上没写别的,而是写了几部已经开始筹备的电影跟电视剧的男主角,足够顾云开拍上三年,后续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最后是一笔巨额。顾云开都不敢多看,生怕再多看几眼自己就忍不住动心了。   钱的数目不能说惊人,顾云开前世接几笔大单子也就得到了,可是他一想这些只要他陪眼前这个男爵睡一觉就能得到,就感觉真是天上掉馅饼。   单从生意来讲,顾云开觉得这是一笔物超所值的交易,倒不是说他就这么干过,毕竟他上辈子长得只是普通,根本没有富婆对他动过心思。   只不过,“顾云开”并不是这么想的,假如要靠潜规则,他也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男爵面无表情的倚靠着,活像个性冷淡,似乎眼前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红酒里的冰块化开了,杯壁上都浮现出薄薄的雾气来,他用食指轻轻擦了擦,见顾云开翻到了最后一页,才慢慢道:“考虑好了吗?”   他看起来胸有成竹,像是懒得再多应付一些。   顾云开沉吟了片刻,笑盈盈道:“我胃口不太好,怕是吃不下。”   “你要拒绝?”杜兰特终于来了兴致,“还是,你觉得不够?我欣赏野心,如果是后者,你可以提,提到你认为自己值得的筹码。”   顾云开叹了口气道:“查查上个想对我这么干的人。”   他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杜兰特终于有了点不同的腔调:“我知道这次的电视剧是你这几年唯一的机会。”   “那我想您太高看自己跟这个机会的魅力。”   顾云开转过身,露出讥讽又狭促的一笑。 第15章 暗处   顾云开第二天就被开了。   意料之中。   叶凯再敬业也只是一个导演,没必要跟制片人过不去,人家要换没什么名气的演员也不奇怪。倒是许雅安觉得很遗憾,还打电话跟顾云开说这个角色本来是对他定身制作的。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难免有点虚情假意,但是许雅安没必要客套,所以顾云开觉得她大概只是有点没情商,加上真的很遗憾自己的离开。   这多少让他感到了一点安慰。   剧组换角在网上引起了一阵波动,不知道是不是剧组打算炒点热度,还霸榜了一段时间,两边倒是说得很和气,是说顾云开的档期排不开,剧组失去这个演员很遗憾之类的。   其实都是借口,顾云开有个什么档期,他都闲得可以长蘑菇了。   顾见月很愤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顾云开怕她跑去找剧组麻烦,就把昨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果不其然,顾见月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反倒是关心起哥哥的心情来,生怕他对此留有阴影。   当初原主被那个肥头大耳的导演险些潜规则的时候气急败坏,差点把对方打进医院,出来时仍然怒火腾腾,毕竟是年轻人。但对顾云开而言,性质倒没有那么严重,他已经过了对所有事情大呼小叫,惊讶愤怒的年纪,更何况除了丢掉工作,他也并没有别的损失。   人自诞生那一刻就不公平,顾云开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就选择缄口不言,但要是他有了足够的能力……   顾云开实在是很想让那位处变不惊的男爵知道一下侮辱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新顶上秦鹤这个角色的演员叫李楚,换角后剧组开了个小型的记者会,有个记者冲上来就问了个尖酸刻薄的问题:“请问您对自己是备选有什么想法,得到这个机会是否觉得侥幸?”   当时剧组的脸都绿了。   李楚回答的也很合适:“我只是凭借实力得到了这个角色,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侥幸的。”   只不过他的合适,对顾云开却未必合适,第二天新闻头条就是“李楚隔空叫板顾云开,是档期有差,还是实力不足”。   顾云开真想给他们回个头条“新闻工作者妄想症日发严重,顾云开委实目瞪口呆。”   要是顾云开有一大笔钱,指不定这群如狼似虎的媒体还真的会为了五斗米折腰,臭不要脸的把这个头条刊登上去。跟这种没有脸皮的鬣狗讲尊严跟面子是没有意义的,所以顾云开也就意淫了一下,并不决定肉包子打狗,更何况他前不久刚拒绝了某位男爵的邀请。   最近跟顾见月如胶似漆的郝英也得知了未来大舅子差点因为他推荐的机会被潜规则的消息,虽然这事儿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一来这个工作机会毕竟是他提供的,二来顾云开当初被内部封杀就是因为潜规则这件事,所以他吓得连夜给顾云开打了三个电话道歉,生怕大舅子一发怒又要变成王母拆散他们这对苦命的牛郎织女。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担子也没娃,老黄牛更是不存在,织女一走是真追不上去了。   顾云开都不知道原主给了郝英多大的心理阴影,他倒是没觉得这趟损失大发了,一来拍得那几集剧组给钱了,二来他也大概知道了拍戏是怎么回事,三来他还认识了谢一清跟苏青两个人。   当然,这些都是安慰话。   《恋爱的晴空》是显而易见会大火的电视剧,好端端就因为阶级跟社会的不公平失去这么个机会,其实顾云开还是挺沮丧的。夜间做梦的时候,他还抽空跟韦德说了这件事,韦德最近在教他跳探戈,一没留神被顾云开踩了个正着,满面鄙夷的看着他,一脸“你这么蠢难怪会被开”的表情。   山月先生倒是安慰了他两句,然后敲了敲桌子,示意要增进磨炼自己的演技,免得再次出现这种问题。顾云开猜测她禁欲跟严谨的人生里大概从来没有出现过“潜规则”三个字,所以也就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教武打的王师傅带着他走了一套连招,沉思片刻后告诉他:“好好学,学完了把那些卑鄙小人都打一顿。”   顾云开都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对这三位老师有指望,但不可否认,经过这么三轮根本不算是安慰的“安慰”之后,他居然还真的有点豁然开朗了。回家后过了大概有小半个月,苏青给他发了条消息:难怪李楚是个备选。   短信虽然很得罪人,但是顾云开看得颇为喜滋滋,于是他慷慨的回道:别这么说。   苏青:真话?   顾云开: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假的。   苏青:虚伪。还有,屁股不能思考。   顾云开:这只是个比喻。   苏青:意义不明,很蠢。   顾云开觉得苏青至今没有被打死真的是上苍保佑,但由于苏青刚刚讲了李楚的坏话,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他大方的原谅了苏青。这种像是初中女同学摆弄是非跟划友谊线的举动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他悄悄藏起来的怨念在得意的萌发。   苏青的短信传了没有多久,许雅安又给顾云开打了个电话,她这次给顾云开介绍了个机会,说是梁云的MV要招人,问顾云开身体条件怎么样,如果有舞蹈底子最好。   梁云???   顾云开可没嗑药,不至于嗨到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何况许雅安又不是他妈,哪有必要给这个机会,沉吟了片刻问道:“许老师,我想问下这是什么意思?”   许雅安这才有点尴尬的解释了来龙去脉,梁云的新MV是同性题材相关的,最近帝国刚通过了同性结婚的法案,梁云也算是响应这个政策,算是为同性伴侣发声,让他们勇敢的走出家庭与父母的束缚。   这个题材自古以来就比较敏感,可的确是个好机会,许雅安也不算坑顾云开。   更何况就算题材再敏感,光梁云这个名头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了,许雅安跟顾云开无亲无故,有什么必要这么帮他?   顾云开脸上浮现出了商业坑人的典型微笑,慢条斯理的跟许雅安谈了起来。优雅文静的女士虽然身处高层,见过不少风风雨雨,但毕竟不是一条老狐狸,语焉不详的黑暗处,某位男爵先生的身影就清晰的勾描了出来。   这年头还有人吃打一棒子再给一把甜枣的套路?   顾云开真是感到匪夷所思。 第16章 本欲   顾云开是拿着许雅安的推荐去试镜,比起之前倒是特殊了很多,变成了单独试镜。   皇音唱片公司的制作人看了看梁云,后者正漫不经心的玩着笔,真正有话语权的MV导演张子滔端坐在旁,神情严肃;舞指老师也兴致勃勃的看着。   许雅安得到的消息多多少少“过了时”,事实上他们在前不久刚刚决定好另一位男主角,但如果许雅安推荐来的这位男明星有能力超越男主角,他们也不介意换一换,即便不足,也不是什么损失。   不过鉴于另一位男主角跟梁云的交情,张子滔倒不认为这名毫无名气的新人会有什么可能性,再者他们也的确有其他的角色需要挑选。   这部MV的剧本跟歌词都是梁云自己创作的,因此他有很大的男主角话语权,张子滔的意见都得暂且延后考虑,而舞指老师又是另一个方面了。这些消息,许雅安也告诉过顾云开,所以顾云开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点底气。   试镜室原先是个练舞教室,墙镜边摆开了几张桌椅,坐着一排人,领他进去的助理小哥很快走到了一个三四十出头的男人身边。张子滔个子中等,但是身型很好,属于导演里颜值最高的,颜值高里最会导演的;顾见月很喜欢他的作品(脸),顾云开因此也看过他的照片,最近爆火的《死亡之花》就是出自他手。   他是圈里少数有怪癖的导演,如果剧本不合胃口,宁愿接拍广告跟MTV也不会选择电影,对自己的作品要求非常严格。作品多数有强烈的阴暗性视觉风格,相当极端的美学大师,擅长多线叙事巴拉巴拉……杂志上写的。   顾云开对他的印象只有拍摄风格很唯美,并非是小清新那种唯美,而是壮丽且色彩丰富的那种美感,说得流行一点就是:每一帧都可以截图当壁纸。   据八卦说由于怪癖跟个人风格严重,很多作品都没办法接,经常靠接拍广告来养活自己。   顾云开走进试镜室的时候,第一个有反应的并不是张子滔,也不是梁云,而是海伦——也就是舞指老师。   “他不错。”海伦凑到梁云耳边轻声道,“很适合‘本欲’这个角色。”   梁云皱了皱眉,低声道:“但这个角色的舞蹈功底要求很高,我们不是商量说女性比较合适吗?”   海伦耸了耸肩,在MV的脚本里本欲虽然不是主角,而是一个相当抽象的概念,但是却需要扮演出来特有的感觉,之前面试过几个女舞者,都不能达到她的要求,于是她又扭头跟张子滔轻声讨论了下,张子滔撇了眼手表,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顾云开不着痕迹的巡视了一下坐着的人,梁云上了点年纪,脸皮当然没年轻的时候嫩,但有种成熟的魅力,神态比机场那天要憔悴跟严肃的多;张子滔跟一位女老师在讨论什么,几个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巡视来巡视去,没有人开口,他也只好安静。   “我们闲话少提,省过自我介绍的部分,我叫海伦,没意外的话会是你之后特训的舞蹈老师。”海伦弹了弹手上的记事本,平静问道,“你有过舞蹈基础吗?”   “有的。”顾云开平静道。   “这个角色对表演跟舞蹈都有较高的要求,这点我们没有事先申明是我们的问题。”海伦侧了侧头道,“许老师推荐了你来,我们也看过你的几条剪辑,演技没有什么问题,外形也很满意,但我要确保你的舞蹈方面不会拖后腿。”   这让顾云开稍微有点紧张,但是他还是沉着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海伦说完话就下场走了过来,跟顾云开示意了一下,缓缓道:“我等会会做几个动作,你能模仿到的话,试镜就算通过了。”   其实本来舞蹈试镜应该是要穿演出服的,但是海伦临时想试镜“本欲”这个角色,顾云开根本没有准备,张子滔跟梁云又不看好,可海伦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能看得出来顾云开的舞蹈底子很扎实,而且按照许雅安的推荐来看,对方的演技应该也很不错。   按照梁云的形容,顾云开是最适合“本欲”这个角色的演员了。   海伦的动作都不是很难,她做了一套手势,手舞前不久韦德也教过,顾云开的表演不算非常流畅,但海伦很满意他手指的灵活度;之后的几个动作都是考验身体的基本功,难度比较大的是一个倒踢跟抱腿转,但那也是因为今天顾云开的衣服不太合适,好在海伦并没有要求他做到完全的完美。   等一套下来,梁云跟张子滔面面相觑,都有点吃惊,他们本来对于这个角色多数都是往女性方面想的,但是刚刚海伦测试的几个动作里,顾云开却演绎出了男性的诱惑力。张子滔轻轻点着钢笔,眼睛在顾云开的身体上打转,忽然赞同起了海伦刚刚的看法来,按照他们画得分镜里,“本欲”是诱惑的存在,如果男性能够演绎出这种美感来,那会比女性要更具有特点。   毕竟本来就是一个同性视频。   张子滔顿时换了一种目光打量顾云开,对方的五官轮廓端正而俊美,仪态优雅,身姿挺拔,身形流畅而双腿修长有力,被裤子包裹的臀部曲线挺翘而圆润,只要稍稍化妆些许,性感堪称喷薄而出,就外形而言,他的确完美无缺。   而且顾云开的身上有种非常别致的气质,一种近乎冷感的诱惑力,仿佛一具完美的人工造物真正活了过来,冰冷之中透着生气。   许雅安与叶凯的眼光不会太差,既然他们也认可,那对方的演技必然不会太糟,难得是对方还有舞蹈方面的优势。   张子滔下意识看了看梁云,而梁云也暗自点了点头,他坚持女性演员是因为并不认为有合适男性可以演绎出他需要的这种诱惑力,但既然已经出现这样一位合适人选,那他也不会犟脾气非要坚持自己的选择。   “合作愉快。”张子滔当即拍板,他欠身站了起来,走到顾云开面前握了握他的手,微笑道,“很高兴认识你。”   “哪里,谢谢导演跟海伦老师才是。”顾云开点了点头,对梁云也颔首示意了一下。 第17章 曼莎   这场试镜圆满结束,顾云开神清气爽的离开试镜室时,却发现顾见月正在跟个中年人谈话。   等他下楼的时候,中年人已经走了,顾见月手上拿着一张名片,她微微撇了撇嘴,塞进了钱包里,转身看见顾云开的时候有喜笑颜开:“哥,怎么样?是不是过了?”她似乎天生就对顾云开就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心。   “嗯,过了,刚刚是个记者?”顾云开漫不经心的问道,他当然不会以为对方是为自己而来,还当是试镜MV的事情泄露了,人家来堵梁云他们的。   顾见月摇了摇头道:“是个掮客,我想着可能会有用到的时候,就答应了。”   顾云开微微点了点头,他有时候多少会担心顾见月还太年轻气盛,但是她既然跟掮客来往也面不改色,那就证明她心理的确有所准备了。掮客算是差不多还有点梦想的人最讨厌的角色没有之一,混迹在底层,做中间人,只要花钱他就能为你做任何事,对利益就像闻到尸臭的秃鹫。   但是顾云开是生意人,凡事讲究利益跟效率二字,倒是觉得这样的人生存其中,必有用处。   尤其是你根本不必担心得罪他,做中间人的,多数记账不记债,有奶就是娘,有钱看你像大爷,没钱理也懒得理你。   起码嘴脸真实到了现实。   “你看着办就可以。”   顾云开按了按脖子,慢腾腾道:“但不要随便签字,有想买的消息或者机会就先跟我征询一下意见,不要自己决定。”顾见月应了一声,他倒不是不相信顾见月的能力,只是比起顾见月,他更信任自己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判断而已。   两人叫了车,折返回去签了合同,律师是现成的,顾见月又再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签字,海伦要了顾云开的身体数据定做衣服,之后就没什么别的事了。等一切做完,正好车子来了,直接就上车回家。   过一个星期就要去舞蹈特训,所以顾云开把这个星期都安排成研究剧本。   这支MV大概长度在五分钟左右,需要表现出的东西也相当晦涩,整个故事倒是很清晰,大概就是由于社会的压抑跟束缚,一对年轻的同性恋人被迫隐瞒恋情,双方都饱受社会的压力跟恋情维持艰难的折磨,几乎要对现实屈服,最后到中年的时候,两个人在家庭的催婚下却冲破了枷锁,决定结婚。   顾云开扮演的这个角色是非常抽象的本能。   在前期因为主角怀疑自己的爱情,所以本能表现出来的应该是诱惑力,性张力十足,就像是伊甸园中引诱亚当与夏娃吃下禁果的蛇,他拉扯而维系着两个男主角。起初被误解为是欲望,所以前半部分的基调基本是暗黑而性.感的,但是在最后两个男主角决定冲破世俗的枷锁时,本能又成为了爱,于是也变得明朗起来,最后变成主持婚礼的神父。   顾云开看完了整个剧本,只能感慨梁云的脑洞真是有够大,要是转行,娱乐圈又多个编剧。   一个星期比想象要过得快,顾云开飞去舞蹈特训的时候,还有一群很年轻的舞者,男女对半开,他们应该是海伦的学生,见着教室里来了新人,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会顾云开。顾云开基本是独舞,跟舞者们没有什么必要磨合,海伦让舞者们自己练习之后,就把精力倾注在了顾云开的身上。   倒是韦德似乎是察觉到了顾云开要出演MV,暗自跟海伦较起劲来,导致顾云开白天学完做梦都在学习舞步,进步如飞,惊喜的海伦直接开口让他留下来跟自己一起学习舞蹈,觉得他天生就是跳舞的材料。   海伦是业界里很出名的编舞老师,不缺钱也不缺名声,跟她学习也很愉快,但是无奈顾云开志不在此,就婉言谢绝了,直到开拍当天海伦还跟在他身后嘟囔。   不过除此之外,顾云开也多少察觉到,舞者团里有一名叫曼莎的女孩子对他抱着相当强烈的厌恶感。他不止一次出去倒热水的时候听到对方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贬低了。   梁云筹备这支MV有段时间了,那些舞者应该也排练了很久,顾云开想不太通初来乍到的自己到底跟对方结了什么仇冤,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曼莎对他没有好脸色,顾云开对她也不假辞色。   舞者团都是海伦的学生,相当团结排外,但似乎是其中也有一点小小的矛盾,顾云开没花什么手段,就有跟他说得来的舞者偷偷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原来顾云开得到的这个角色,海伦跟梁云暂定的是曼莎,虽然只是暂定,但曼莎一直对这个角色胜券在握。   试问她怎么会对顾云开有好脸色。   顾云开暗道难怪,他跟曼莎相处不久,可也大概感觉得出来对方是个小公主,属于恃才傲物的类型,看着小舞者幸灾乐祸的神情,他隐约意识到曼莎怕是人缘并没有她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好。   小姑娘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自大起来,恐怕前景也不会太乐观。   顾云开倒是没有心情欺负一个小女孩,毕竟曼莎能给他造成的麻烦也只不过是排外——就这还没能成功,所以他也不太计较,他轻轻拍了拍小舞者的肩膀,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总算松了口气。   他还担心是原身跟人家有什么问题。   既然不是,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至于角色,能者居之,他一没偷二没抢,堂堂正正试镜得到的,就算曼莎气断肠子也照旧是这个结果。如果曼莎乖乖停在生生气就好的地步,那么顾云开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假如对方有了什么不好的念头,顾云开也只能希望她自求多福,莫名其妙被针对的仇还没算呢。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杜兰特的钱跟权势远胜于他,他就算心里有怨气,暂时也不能以卵击石,但是像曼莎这样只不过得过几个奖的漂亮舞者,无论怎么天才,毁灭起来也很容易,更容易的是,她很快就会被后来者淹没,连一点声音都留不下。   他的火气,还没消。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开的性格有点像是蛇吧   很稳定,很冷静,火气也像是不动声色的。   我想写出那种被焚烧过后的尘烬感。   看起来已是灰烬,但伸手碰进去的时候,仍然会烫出水泡。 第18章 舞蹈   皇音唱片公司投资了这部MV,大概是有钱任性,直接租了一间古老的别墅供剧组拍摄。   别墅的主人是梁云的土豪粉丝,见着偶像激动的不得了,祖传的老宅说租就租,剧组声明可能会为了拍摄有些改造的时候,他也阔气的表示随便拆,看得顾见月眼热无比。   MV《只要你我》是半舞蹈半剧情性质,顾云开他们主要表现的是由梁云饰演的男主角挣扎痛苦的内心,还有爱人的诱惑力。前期由于现实的冲突,男主角认为自己对同性的爱情是错误的,所以顾云开的表现力会倾向性张力跟引诱,拍摄风格也接近黑暗。   别墅风格本身就类似中世纪古堡,被剧组稍稍改造之后简直像是吸血鬼住得地方,还有枯萎的大树跟地上凋零的叶子,简直可以借给隔壁剧场演下鬼片。   不过MV开机之后,顾云开也终于看到了另一位男主角——温静安。   温静安当年也是很火的一名明星,但是他在最火的时候宣布出柜,连累到自己的演艺人生,身价暴跌,没多久就跌入了事业最低谷,再后来直接淡出演艺圈变成了隐形人,没过几年就被娱乐圈完全遗忘,更糟糕的是温静安出柜之后,他的恋人直言是为了上位跟他谈感情,没多久就直接分了手,更是雪上加霜。   梁云会找来温静安实在出乎意料,这几年对同性的确开放了许多,温静安如果能坚持到现在,未必不能大红大紫,可惜了。   但是人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差得就是运气跟机会。   温静安今年大概三十多岁,神态很祥和,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温柔气质,看着并不显老,他咖位不比当年,但毕竟是另一名男主角,因此梁云单独一间化妆间,他跟顾云开共用一个。   拍摄预定是一个星期,谈好的价格在一万左右,如果超时,一千五一天,价格不算高,但也低不到哪里去了,顾云开跟顾见月都不在意眼前这笔钱,毕竟是梁云的名气才是重点,光冲着梁云估计都有一大把人倒贴。   温静安经常会来剧组里看看,哪怕没有他要拍的镜头,带着拍立得,偶尔会拍拍景色,或者询问过后拍摄舞者跟顾云开,一般没什么人拒绝。单从温静安表现出来给人的感觉,顾云开倒是觉得他是个异常恬淡而且很好相处的人,顾见月则是一直觉得他很可惜,偶尔会嘀咕几声。   舞者们都换了衣服,成群结队的走出去,有男有女,穿得像是洋娃娃一样,带着别有蒙在脸上小黑纱的礼帽,这个造型其实是示意男主角的心灵对爱情的挣扎,如同木偶任由现实摆布。   剧组把场地布置的差不多了,梁云还没化完妆出来,舞者们在熟悉场地跟走位,等顾云开化好妆的时候,一直静静看着他的温静安微微笑了笑,举起了手里的拍立得,柔声道:“介意我拍一张吗?”   “随意。”顾云开微微点了点头,他手上化妆前就涂好的黑色指甲油也差不多干了,化妆师检查了一下,就让他去换衣服了。   造型设计完全是围绕SEX来涉及的,要求顾云开赤着脚,衣服很轻薄而且有弹性,能完美的体现出身体流畅的曲线,又不影响动作。女服装师甚至忍不住在他换完衣服后拍了一把他的腰,赞道:“超火辣!”   顾云开也只好笑着谢谢她的称赞,他这场戏化得是浓妆,眼影尤其重,突出了烟熏妆的糜艳跟层次感,灰色与有光泽的黑色交叠,明亮的眼眸在眨动之间,带出迷离而暧昧的柔情,现实里看未免有点厚重的底妆也显出张扬性感的味道来。   但是顾见月看不太习惯,一直在背后偷笑,还偷偷拍了照片跟郝英分享:哥哥的熊猫妆。不过她总算没忘记本分,拍了顾云开的手发到了博客上,前不久的热度还没完全淡掉,刚一发出就有人转发评论,顾云开瞥了两眼,很快就走上前去了。   导演调整了会儿镜头,顾云开的这件舞蹈服做成了伪高领礼服的款式,有几个特写镜头,导演把他跟梁云叫过去特意讲了戏,随后遮光板跟摄像机各就各位,《只要你我》的第五条开拍。   助理把场记板一拍,只听见“咔”得一声。   梁云穿着松垮的白衬衫跟黑裤躺在石台上,神态迷茫,他虽然上了年纪,但化妆师的手毕竟化腐朽为神奇,他这会儿妆容大概看上去只不过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完全化身故事里的男主角,挣扎在爱火与现实的痛苦之中。   本能从暗夜之中脱出,顾云开一把抱住了梁云的脖子,他得体而平淡的表情猛然一变,脸颊与梁云相依偎,侵略性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镜头,露出邪气而蛊惑的笑容,猩红的舌头微微舔舐过嘴唇,若即若离的撩人心弦。   梁云在他的掌控下激动的挣扎着,而且他是真唱,顾云开都能感觉他胸腔的震动,整场戏是男主角对自己内心的质问,而顾云开负责展现诱惑力,基本上一个人演唱的宣泄,也是歌曲的高潮部分,男主角质问自己的爱情,而顾云开独舞。   抱着场记板的小助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她下意识捂住嘴,生怕会被导演斥责,但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导演完全没有意识到。小助理立刻挪动眼睛回到了场内,唯一的光线只打在了梁云一个人的身上,顾云开在暗夜里起舞,但她几乎没办法把自己的目光从这个荷尔蒙爆炸的舞者身上移动开来。   跪在地上的男主角撕心裂肺的倾诉自己的声音,而暗夜里的精灵像是欲望本身,嘲弄着人类的感情,举手投足,眨眼之间就挑拨起人类原始的欲火,他水润的嘴唇仿佛有一种罪恶般的诱惑力,似笑非笑的神态别样慵懒,头发混着汗水在暗夜里飘动,柔韧而美丽的腰肢在光线下摇曳着,叫人生出难以言喻的冲动。   歌声暂歇,精灵腾身翻转,缓缓垂下眼眸,轻轻用双手环住了跪地的青年双眸,黑色的指甲与青年苍白的脸形成强烈的冲击感,他微微倾身,纤长的睫毛抖动着,水晶般的黑眸冰冷而暗含嘲弄,从长睫下抬起,顷刻间就能摧毁人类的理性。   小助理急忙拿场记板扇了扇风,只觉得脸上发烫,身体好似着火了一般。   她不知道的是,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无论男女,跟她都是同样的想法。 第19章 抽烟   “这条过了!”   张子滔按下机器的时候转头猛然喝了口水,觉得嗓子眼像是都快冒烟了,倒是一直在表演的梁云没什么反应,只是感觉到大概效果很好,他虽然看到了顾云开的舞蹈,但过于倾心在歌唱之中,大概感觉到对方的舞姿相当优美。   不过看张子滔的表情,对方应该表现的很完美。   张子滔大概也没想到能一条过,激动的喊完之后怔了怔,好在助理带着水跟毛巾挤上来给梁云和顾云开擦汗。梁云擦了擦汗,他到底不比壮年,多少有点缓不过体力来,就下场到休息区去坐着了。   “1号机位平拍特写。”   “3号,注意滑轨,我要仰拍的中景到大全景。”   张子滔低头跟摄像师说了些什么,扬起手里的脚本拍了拍手,又转过头来问:“静安,你准备好了吗?”   一直站在外头的温静安微微笑了笑,柔声道:“我都准备了好几年了。”众人听了一笑了之,顾云开却无端感到了一阵心酸,想起温静安之前的种种举动,对方大概是真心实意的热爱这个圈子,热爱舞台跟表演。   没有比他更清楚这种热爱着什么却无法追逐的感受了。   “云开,你过来一下。”张子滔招了招手,顾云开就把水瓶放在石头长椅上直接走了过去,导演拍了拍脚本跟分镜,沉吟了片刻道,“你的表现力很不错,接下来静安这个镜头,他要唱和声,我要求你独舞,这个镜头是全景,你那部分会虚化,所以我只要求你独舞,你要跟紧温静安,歌词到‘爱是原罪’的时候,你就转过去跟他面对面,舞蹈别停,明白吗?”   “清楚。”顾云开点了点头。   这一条也完美通过,温静安的镜头多数是脸部特写,对演技要求很高,他相当恰当的演绎出了为爱情跟现实陷入忧郁的另一位男主角,梁云的戏多数是在副歌部分,情绪比较的强烈,但是温静安则很安静,正好是主歌的旋律。   而顾云开的舞蹈,包括他转身与温静安对视,两个人表现出同样几乎寂灭的绝望,最后特写的时候,温静安眼角落下的一滴泪更是超过张子滔的预想。   兴奋的张子滔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几乎是吼出“过”这个字的,他喜气洋洋的看着温静安跟顾云开,倒是吓得其他人一个哆嗦,梁云擦了擦脸,这次他是旁观者,算是看到了整个过程,温静安不必多说,顾云开倒是真叫他吃惊,想到MV的质量,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阿云,这样下去就是你拖后腿了。”张子滔指挥着剧组挪换场景,忙里偷闲笑了梁云一句,“被后辈超啦。”   梁云名气大地位高,却没什么架子,被张子滔揶揄了也不生气,只是用手指蹭了蹭鼻子,无奈笑道:“没办法,人老了就得服输。”   温静安倒没什么表示,顾云开听见了,转身加入进来笑谈了几句,他年轻虽轻,但是说话老练,叫人挺受用,把张子滔跟梁云哄得哈哈大笑,目光愈见善意起来。张子滔挠了挠头发,忽然道:“云开啊,你条件很好,我接下来有个……”他忽然一皱眉,觉得自己失言了似的,“哎,没什么,还没准数的事儿呢。”   顾云开也不急,只是笑道:“张导要是看得上,有事儿联系我就行,我正缺工作呢。”   三个人又闲话了一阵,那边剧组也撤得差不多,张子滔跟梁云也都走了。   MV拍起来繁琐细碎,加上张子滔也是个“处女座”,每个镜头都力求完美,光开拍的第一天,梁云就已经吃了小半盒润喉片了。   这两场一过,顾云开当天就没有戏了,他直接到休息室里卸妆换衣服,MV的工作量不像电视剧那么大,但是舞蹈太消耗体力,顾云开擦了擦脸上的汗,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指甲油还没擦掉,明后天还有别的戏要拍,他想了想,不打算擦了。   顾见月出去买东西了,顾云开一个人坐在化妆间里用手机上了会网,发现个人博客下面一群人在问是什么大咖能让顾云开推了叶凯的档,还有些则在猜测指甲油是什么牌子,顾云开是去走T台吗云云,还挺有意思的,他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很厉害。”一瓶水忽然递在眼前,顾云开抬眸看了眼,只见温静安还穿着那身戏服坐在另一张化妆椅上,笑容和善而温柔,“现在要是圈里都是你这样的新人,我怕是路还长呢。”   顾云开伸手挡了下,示意放下就可以,然后把手机一收,谢过了温静安的水,问道:“不把戏服换了?”   “我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温静安忍不住笑道,“我的戏都是日常的,所以导演让我穿自己的就行了。”   “品位不错。”顾云开挽了挽有些汗湿的头发,别在了耳后,舞蹈时的红晕被掩在了妆容之下,他露出半边脸,化妆间暖色的灯光下显得面容尤为诱惑,他眯着眼,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敲了敲桌面示意,“介意吗?”   温静安摇了摇头。   身体没有烟瘾,但是人习惯了抽烟,顾云开还记得得病那会儿化疗痛得早忘了怎么抽烟,可是换了个身体,烟瘾又重新卷土重来,他轻轻抖腕,一支烟从盒子里冒出尖,他凑到嘴边叼住,打了个火,深吸了一口,微微启唇,袅娜的烟雾慢慢倾吐了出来。   温静安的目光极自然的从顾云开被烟雾遮掩的面容挪到了对方纤长的脖子上,再慢慢挪移到了双肩与锁骨,他并不是容易对别人产生好感的人,但是刚刚与对方对手戏的时候,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顾云开身上纯粹的美感。   还有站在场外,对方柔软的四肢轻盈的舞动,侵略性的眼眸跟色气的笑意,雪白的牙齿从鲜红的嘴唇挨在梁云脸颊上的诱人场景。   热意在后颈躁动着,温静安急忙喝了口水,他看得出来顾云开不是同路人,对方的表演只是出于职业道德,准确来讲有些敬业过头了。   他很讨厌烟,但意外的不讨厌顾云开抽烟,大概是对方看起来美的像个梦境。没想到自己也是外貌协会的温静安不由苦笑了起来,出于健康,还是多嘴了一句:“这东西还是戒了好。”   “嗯。”顾云开歪着头,轻轻呼出烟气,翻出一个不要的易拉罐碾了碾烟头,淡淡笑道,“我知道的。” 第20章 结束   最后一天拍得是梁云跟温静安结婚的场景。   这么说也不合适,准确的说,是两位男主角终于冲破世俗枷锁结婚的戏,这次顾云开终于可以变成爱的小天使,而不是什么像是邪魅反派一样的色气人物,不过说实话,他拍MV的最大感想就是如果这首MV出了,梁云不出个MV鉴赏,估计没什么人能看懂。   MV已经接近尾声,梁云那边也开始宣传,梁云与温静安加个顾云开算是MV里最有分量的三个角色,所以拍摄了三张个人海报放了出去。   三张都是黑白风格,梁云是口中咬着蔷薇,眼神犀利;温静安则是贴着墙壁的侧脸;顾云开“耗资”最大,躺在满是蔷薇的棺材之中。按照设计师的灵感是梁云饰演的这个角色对爱情有伤害,也有坚持;而温静安的角色是被动的接受;顾云开的海报设计则是棺材代表死亡跟新生,意思是由死向生。   顾云开的唯一感觉是这世道没点脑洞都不好意思当设计师。   别看梁云年纪大了,就曝光度不比天天上热搜的小鲜肉,但是他的粉丝都是实打实的几十年真爱,他近几年多数是拍电影,极少出歌,这次压着政策玩了手大的,前期公司官微透露口风就叫粉丝们兴致勃勃的讨论了很长时间,所以宣传海报一出网上彻底爆了。   官微是在黄金时间段放得消息,第二天微博话题榜就直接冲到了第五,论坛里刷起精品热帖讨论出几十页开外,梁云的人气虽然高,但是到他这个地位,想再进一步就已经很难了,因此流量大多数都被温静安跟顾云开吸走了,还有些老粉丝记得温静安,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还刷了一波“王者归来”的热度,也压着上了热度最后一名。   温静安当天眼圈都是红的。   顾见月险些被暴涨的粉丝吓懵了,好几天看着梁云都像是蚂蚁看象腿似的敬畏,顾云开撇了眼自己的粉丝量,也吓得险些心脏不好,深刻意识到了什么叫一飞冲天,连着好几天都没敢开微博。   倒是顾见月热情的跟粉丝互动起来,努力挽留住这些三月粉。   顾云开很清楚,这些人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要是MV发售后他还没有新的热度来提供粉丝追逐,过气滑铁卢还算是往轻了说。   这次顾云开没有再穿那身性感的舞衣,而是换了一身神父的修生黑袍,还有个银色的十字架项链,这款黑袍腰收得非常紧,而且腰带在较高的位置,就显得腿相当的长,肩头还有小斗篷,三十多个纽扣一口气系到底,显得有点像长裙。   脚本上是这对四十多岁的情侣冲出意味枷锁的门,迎来光明;顾云开当时看着他们化了特意的老妆在阴森的古堡里冲出木门,这个镜头因为不够默契NG了几次,好在在张子滔发怒之前总算是过了,工作人员在门后面把门慢慢打开,昨天刚拍完。   今天天气晴朗,也是最后一场戏,剧组人不多,除了必要的几个人,几乎所有人都被抓上场当围观群众,顾见月还被塞了个任务,负责撒花。   光线很充足,遮光板放好位置之后,梁云跟温静安牵手露出幸福的笑容跟着摄像轨道跑了过来,滑轨一镜到底后这一条就过了,然后是平拍特写拉中景。   顾云开早早站在了亭子里,手上端着本摄像师提供的旧约,露出温柔而纯洁的笑容,黑色的衣袍将他的身体完完全全的隐藏起来,只有被收紧的腰线显出了曲线来,小斗篷在风中轻轻的抖动着,他垂着头,光将黑发染成金褐色,肌肤显得愈发白皙红润。   梁云跟温静安牵着手,一左一右的站着,中间的空档正好露出顾云开的面容。   这个镜头很快,张子滔喊“过”之后,梁云触电似的抽回了手,恶寒的抖了抖,苦着脸对温静安小声道:“这要是被我老婆看见了,我还过不过日子了。”惹得温静安哈哈大笑,其他人站得远没听见,还当他们俩说笑。   顾云开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有了点掂量。   这场戏一完,顾云开在MV的戏就宣告结束了,倒是梁云跟温静安还要去补拍几个镜头,曼莎大概是也察觉到木已成舟,纵然气恼,但毕竟是个社会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动什么歪脑子,倒是让顾云开这几日过得还算舒畅。   剧组里的都换过了联系方式,顾云开拍摄结束,提前跟剧组们道别,张子滔临行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态温和。   顾云开对这几日倒是很开心,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温静安跟梁云都是成名已久的人,在拍摄跟演戏方面都给了很多指点,他也受益匪浅,加上温静安打算重回娱乐圈,对顾云开这个新认识的人格外友好,整个剧组的气氛倒是很融洽。   临别时温静安把一大叠照片送给了顾云开,全是这几天温静安拍得相关照片,里面还夹杂了几张剧组的全家福,顾云开看了看,只觉得心里一阵暖流,不由得笑了笑,他拨开几张看了看,问梁云道:“梁哥,我到时候把这些传网上行吗?”   梁云点了点头,温静安接道:“你不传我也要传的,没事儿,传吧,我没拍MV内容,都是大家的日常,更何况宣传已经开始了,不碍事的。”   顾云开这才放下心来,拿着照片跟顾见月登上了回家的飞机。   顾见月这几天累得不轻,一到家就把行李箱往玄关口一丢,脱了高跟鞋就冲地上扑,在地板上打了两个滚之后,蠕动着蹭上沙发,唉声叹气道:“好累啊,虽然梁哥跟温哥人都很好,但是我就是觉得心里虚,我要大睡一觉!”   顾云开找了条小毯子给她披上,把行李箱打开,将那一叠的照片都拿了出来挑了几张人多的还有些个人的摆在地上,零碎摆开几十张,他调了调手机的摄像头,拍了整张传上网。   顾云开V:拍摄结束,谢谢@温静安的照片,很荣幸与这位有才华的演员共事,分享下剧组的日常。 第21章 前途   顾云开跟顾见月发微博的风格完全不同。   后者热爱卖萌跟颜文字,然而前者一板一眼仿佛工作号,顾云开自己不太会这些,加上年龄到底偏大了,难免比较沉稳些,学不来年轻人的活泼可爱,而原主情商不高,微博通常被经纪人操控,也很少发微博。   因为顾云开寥寥几条,才显得格外珍贵。新粉倒是不太清楚新饭上的这位爱豆是什么画风,还当一直是卖萌风格的,但是老粉多数都有些数了,一看顾云开难得发微博,一个个喜大普奔仿佛中了彩票一般,欣喜之余还不忘给新粉科普。   【   太阳阿波罗:啊啊啊!!!云宝居然发微博了,舔舔舔prprpr   Thiswes:天啊,我要昏古去了,怎么会有云宝这么可爱的人。   顾云开的小棉花糖:扶朕起来,朕还可以再吸云宝一口!   憎恨香菜的莎莎拉:为云妹打电话!温老师还是这么多才多艺啊!   爆炸就是艺术:希望云宝可以放大点,天啊噜这些照片,想要到哭出来。   帅气不是我的错:脸云拍完了?那MV应该也快出了吧?   哼哼哼:跪求打榜,为了妖孽云跟温老师还有梁帝这个豪华阵容我也愿意贡献出我的小钱包。   钱包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哈哈哈哈温老师穿老头衫好搞笑啊!   …………   】   顾云开一一浏览了下来,看了些小半个钟头才关掉软件,他摸了摸胸口,感觉到膨胀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忽然明白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想要站在聚光灯下是为了什么了。人的追求无外乎名利二字,明星几乎都具备了,当然权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梁云的新歌估计会上下一期的新歌榜,皇音不缺宣传渠道,新专辑还没出就炒得火爆,但时间难免有点紧,看这个趋势,大概不会再选择慢工出细活的方式。大公司如果想做什么,就好像一台严密的机器,每个员工都是恰到好处的零件,不缺钱的人,通常也不会担心时间,因为他完全可以让一个月的工作在一个星期里结束。   温静安完全没被忽略,他的复出一起被拿出来炒了热度,但无论是什么新闻都是有时效的,他刚复出需要人气,梁云的新专辑也要热度,所以作品不会拖太久,要出应该就在这半个月内。   半个月……   专辑发售之后也许可以得到新的通告机会,又也许是综艺——综艺表现得好,通常明星很容易涨人气,但是顾云开对这种事没有什么兴趣。他会喜欢上演戏,是因为演戏像是体验不同的人生,可他对长期演“自己”跟演“别人会喜欢的自己”完全没有兴趣。   顾云开把后面的事想了大半,忽然感觉到了人生的艰难,没有经纪公司果然就很难争取到好的通告,除非他够火。无论杜兰特提供《只要你我》这支MV的机会是什么初心,但他就权当不知道,只是许雅安推荐了他,而他成功拿到了这个机会,也成功圆上了当初官方的档期借口。   任何事再愁一下子也愁不出什么眉目来的,他不像温静安跟梁云关系不错,现在的关系网上,叶凯正在拍摄中,不可能有什么机会;而梁云跟温静安与他关系说是可以,但也没有发展成朋友,盼对方在别的导演提点一下自己都是虚的;张子滔倒是可能有新作,可没有个准数,而且谁知道他想拍摄什么,又是什么时候拍。   诚然他是个精心打磨作品的好导演,但恐怕这会儿给不了顾云开什么帮助。   顾云开揉了揉头发,去洗澡换了身衣服睡觉,一口气睡到了晚上才发现手机上多了几条信息。   谢一清:恭喜拍摄结束,好好休息一下吧。(已阅)   顾云开:谢谢,你也辛苦,多注意身体。   苏青:啧,李楚是开后门上来的吧。(已阅)   顾云开:……emmmmm拒绝你的地铁,而且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苏青:因为我出了名的没情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新闻爆料价值不高,而且你不是个蠢货,还有这个角色本来是你的,最后我又没说什么很大不了的事。(已阅)   顾云开:向恶势力屈服。   顾云开看了看手机,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他起身换了套衣服,打算带顾见月出去吃饭,刚凑到门后,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顾见月愤怒的声音:“滚你妈的金书超,捧你的臭脚去,我哥好得很,通告接到手发软,关你屁事!这时候知道腆着脸觉得我哥有前途了?早八百年我就说了……哈!这时候知道打感情牌了,得了吧,我哥被你浪费的人生我都没告你!我呸!你们这些人渣都是一个样!”   顾云开的手放在压下去的把手上停了会,还是松开了,顾见月焦躁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来回响了半天,然后声音又响了起来,轻轻柔柔的:“阿英吗?没什么事儿,不不不,我没生气,哥他也没被人占便宜,我也没有!我就是……好啊,嗯,我也没吃呢,我哥他睡着了,这几天累坏了,我们两个人去,回来给他打包,好,我在家等你接我。”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睡着了”,顾云开躺回了被窝里,果然没多久,顾见月就过来开门,顺着门泄出客厅的光,人影投在了地板上。她什么都没有说,沉默了大概十秒钟左右就把门重新关上了,之后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顾云开听见了楼下车子的声音。   经纪公司……   顾云开不能否认自己想找个公司,有一个公司的资源在运转,哪怕只是对方调整安排之后的资源,也比现在碰运气要好得多。但是顾见月很排斥,她不仅仅是在排斥原主的经纪公司,她是在排斥这种冷冰冰的体系。   然而无论任何组织,一旦走上正轨,必不可免都会追逐利益,能够维持底线已经算是业界良心了。   顾见月很排斥……他不能不考虑这个小姑娘的想法。 第22章 再遇   顾见月出门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顾云开终于起床了。   顾云开恹恹的洗了个澡,随便换了套休闲服,带着一次性口罩上街散步。他家就住在商务区附近,走路也就几十分钟的路程,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他漫不经心的走了会儿,居然来到了上次的公园。   这次公园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像上次那样没半点人烟,顾云开逛了小半圈,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发现了那名小天才。对方今天换了把吉他,盒子里还是零散着钱,大概是周围也不够安静,他不像上次那么忘情,手指在吉他弦上拨动着,但都是只是片段的旋律。   “晚上好。”   顾云开没想到自己还会遇上这个小天才,对方闻声猛然抬起头来,看起来也有些吃惊,随即眼睛就亮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说道:“晚上好,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又见到您了。”他急忙将盒子收了起来,拍了拍长椅邀请,“请坐,我们来聊聊天吧?”   “好的。”顾云开微微笑了笑,心情多少好了些许,压压衣服坐了下去。   他的心早已衰老,身体虽然变得年轻,但却始终无法跟正常的年轻人相比,眼前这个男孩青春而富有朝气,活力四射,就好像一轮灿烂的小太阳。每次看到他,顾云开都觉得非常高兴,就好像凡人看到美与光明所结合的造物,总会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明亮而温暖。   男孩忽然递过来一张票,他羞涩的摸了摸鼻子,又再抬起头来,脸颊有点儿红,眨眨眼道:“送给您,也许您有时间来呢。”他又很快低下头,轻轻踢了踢自己的脚,“这是我首次演出,在交响乐团里担任一名小提琴手。”   “噢,那很好。”顾云开柔声道,听到交响乐队的时候还略微有些惊讶,毕竟他本以为男孩演出的只不过是什么校园节目,但是乐团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什么小节目能请得起的,于是他把票展开看了看。   帝国大剧院   世界经典音乐剧《命运如此疯狂》   区域:观众厅二楼   座位:A排24座   帝国大剧院?!   顾云开诧异的看了看有点腼腆的男孩,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好阵子,下意识道:“如果当天没事的话,我会去的,假如没有办法,票我也收下做个纪念,很谢谢你。”其实看到帝国大剧院,顾云开就已经不打算去了,能叫这个名字的剧院全帝国就一个,在首都,他不可能为了一场演出飞到首都去。   虽然他有猜测过这个男孩非富即贵,但是一直是看来对方是偏重后者,不过对方的确天赋绝伦,这样年纪轻轻就能登上那样的大舞台,想来以后也会比较顺遂。也许,他以后会成为一条人脉跟线路也说不准。   尽管顾云开没有满口答应,可男孩还是显得很兴高采烈,他神气活现的像个小孔雀,手指快速的蹭过了弦,忽然又道:“可是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他把眉毛皱了起来,快乐从他的嘴角迅速褪去,脸上露出了忧愁与担心来,“是我的唐突令您为难了吗?”   “不……不是的。”顾云开稍一怔神,随即温声道,“我也很为你高兴,小先生,我只是……我在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您介意说说吗?”男孩试探般的看着他,小声道,清澈的双眼像是林间的小鹿,纯洁而柔软。   顾云开的心突兀的一软,他点点头道:“当然,我……我替代一个女孩非常重要也非常亲近的人。”   “她的男友,还是丈夫?”小天才看起来有点吃惊,也很明显的误会了这句话,“您看起来像是那种能对任何事都显得胜券在握的人,我以为您应当不是……”   “不是,是亲人。”顾云开沉吟了片刻,然后道,“哎,我便从头到尾的与你说一下吧,她是个盲眼的小姑娘,她唯一的亲人因为生病去世了,去世前托付我照顾她。她现在将我当做了她的那名亲人,而我出于某些原因,无法告诉她那个人已经离世了。”   小天才“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您照顾她吗?”   “当然。”顾云开这次微微笑了起来,“起初有点难,但是我发现我很适应这段关系,我把她当做我的妹妹一样照顾,就像我也有了个亲人,我本来是个孤儿,所以……我感到很愧疚。”   “那我想,对她而言,代替总比失去要好对吗?”男孩平静的说道,“尽管我们都无从选择,而那位女士的想法也不得而知,可既然您无法告诉她,那这样再好不过了。”   顾云开苦笑道:“是啊,只是我本不该有此殊荣。”   男孩抬起头,把手搭在了顾云开的手臂上,像是试图跟心爱娃娃交流的小孩子,甜蜜的微笑起来:“她也没有。”   顾云开不由得一怔。   “我没有见过她的亲人,不知道她的亲人是怎样的一个好人。”小天才摇了摇头道,“但是我认识您,您是个好人,您肯委屈自己去当另一个人的影子,无论您对她多好,在她的心里,都不是真正的您。如果您没有的话,她本也不该有这样的荣幸。”   顾云开沉默了片刻,男孩又道:“幸福已死,悲痛未生。是因为您延续了她的快乐跟生命,她失去了一个亲人,但同时又得到了一个,您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   “多谢你了。”顾云开闻言觉得心头稍稍轻松了些许,他转头看向这个似乎无时无刻都显得很快乐的男孩子,竟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会儿,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轻揉了揉小天才的脑袋,又重复道,“谢谢你了。”   小天才顺着他的手掌摇来晃去,温顺乖巧的露出笑容来,像个从天而降的天使。   顾云开看了看他,把心里曾经想过的那些与商业牵扯的念头,慢慢的消抹了去。   利用的对象跟能够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来源,让这个小天才继续热爱他的音乐吧。 第23章 彩蛋   约完会的顾见月笑嘻嘻的回到家时,顾云开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顾见月走进厨房里打包的食盒打开,已经有些冷了,就塞进微波炉里热了热,他站在冰箱口旁左挑右挑也没下定决心,只好大声喊道:“哥,你要喝什么?”   “橙汁。”   顾云开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才开口道,电视上正在演《恋爱的晴空》最新一集,女主因为对男主失望透顶而伤心欲绝的离去,男主在大雨里怔住随即痛哭。   苏青的演技的确很好,顾见月把热好的炒饭递到顾云开手里的时候,顾云开还在琢磨如果是自己表演会是什么样的,他仔细的看着苏青的微表情,能看出对方对女主要求一个稳定的关系而感到恐慌,但又畏惧失去对方,脸上挣扎而又害怕的心情。   勺子在炒饭里搅了搅,顾云开嚼了会儿,忽然开口道:“见月,如果以后有经纪公司联系你,你不要答应。”   顾见月微微躬身的姿势一顿,脸色变得煞白,她有点不知所措的把橙汁放在了桌子上,坐在沙发一角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顾云开平静道,“我只是很讨厌他们,更何况以前……我不想继续那样的生活了。以后可能会让你很辛苦,算是哥哥任性吧。”   “哦……哦,这样啊。”顾见月的脸色又恢复了原样,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试探道,“但是我能给哥哥争取的机会不是很多,可能不像公司那样。”   顾云开笑了一声:“公司倒是能给我争取很多,我之前不就是那么过来的吗?”   顾见月也显然想到了之前顾云开被压榨着疯狂工作的模样,猛然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全拒绝掉!”她忽然挨过身来抱住了顾云开,蹭了蹭长兄的肩膀,歪着头拖长了腔调道,“哥~”   “没有零花钱。”顾云开警惕道。   顾见月喷笑:“你的零花钱还是我给你的呢!我只是觉得……”她紧紧抱住了顾云开,把头埋在了肩膀上,“只是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哥,我可以照顾你,就好像你以前照顾我一样,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   顾云开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叹了口气。   “好啦,我的饭都要洒了。”   “哥!”   …………   这几天没有什么通告要接,顾云开干脆在找了找家附近的健身所,办了张卡。   王师傅在梦里教的那些颇见成效,顾云开也能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办张健身卡有备无患,免得顾见月起疑心。更何况他也很喜欢汗流浃背的滋味,热气因为运动蒸出身体,大汗淋漓之后洗个澡,再好好休息一下,对顾云开而言,比出门旅游还要愉快。   过了半个月,各大音乐网站火爆推广梁云的新专辑,而皇音也送了顾云开一份梁云的专辑,主打歌是《只要你我》,由于顾云开只拍了这首歌,所以他其他的都没有看,只看了这首歌的MV。   MV整体制作无可挑剔。   顾云开看了MV才意识到导演跟摄像师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布局与构图完美无缺,梁云独唱的镜头穿插着故事情节,顾见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MV里的顾云开也刚出来。   这时候MV已经到中间了,在现实里看着镜头中的自己有点怪怪的,顾见月拼命的挤着长兄的腿,恨不得把自己贴到屏幕上去,忍不住捧住浮现出红晕的脸颊来,她眨了眨眼,歪头看了看现实里的顾云开,又立刻扭头看向了电脑屏幕。   顾云开哭笑不得。   巨大圆月下的古堡阴森而寒冷,傀儡般的舞者们化为粉末消失,梁云被丝线吊起双臂操控着行走,神情痛苦的高唱着。   不远处孤身的舞者翩然起舞,在灯光的转变下,朦胧美艳的侧脸随着光影的明灭而凸显出了脸上的落寞与悲伤。   随着一声巨响,歌曲迎来了最狂热的部分,男主角挣扎着自己的内心,在世俗与真爱之间徘徊,从暗影中跃出的舞者如同蛇般柔软而隐秘,悄悄贴近了梁云的面颊,嘴唇在灯光下显出暗红,曼妙狡黠的笑意从舞者微勾的嘴角敛起,他直盯着镜头,春意横生的眼波稍纵即逝,而后猛然直身而起,重新越回了暗影之中。   画面色气的冲击感叫顾见月一下子弹了出来,她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对着顾云开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顾云开老脸一红,也没想到最终成品是这个模样的。   柔美的肢体尽情舞动着,顾云开对自己倒是感觉不到什么燥热,最多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见顾见月都快冒烟了,赶忙跳了进度条,之后他出镜的几段舞蹈都是跟温静安相对,属于比较悲伤压抑的,到最后大结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扮演神父还挺合适的,看起来挺有禁欲感。   跳着看完了自己的戏份,顾云开找了个柜子把专辑放了起来,自己的第一部 作品,还是很有纪念价值的。   顾见月故作严肃的咳嗽了两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迅速调整到工作模式,她拍了拍手机道:“哥,刚刚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想邀请你演一个角色。”她脸上的神情有点复杂,沉默了片刻道,“是这样的,这部不是电视剧,是网剧……”   帝国的网剧是没有管制的,不限题材,因此龙蛇混杂,经常有些剑走偏锋的题材会为了避开审核而选择拍摄网剧,但是无法在电视上发行,对观众而言总体来讲还是属于比较低端的存在,基本上也很少能有与上星剧匹敌的,加上网剧本身受众面有所限制,不能算非常差,也不能算是个好的机会。   像顾云开现在的情况非常尴尬,他算是接过叶凯的电视剧,但本身没有什么名气,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再蹭上这样的好运气;演过梁云的MV算是有点底子了,但是这属于两个领域,不可能有拍摄电视剧甚至电影的导演会因为一部MV特意来邀请他。   所以网剧这个机会,接了算是自降身份混迹进去,不接就又的确没有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的设定,网剧是不成熟的,没有标准的最初阶段,没有管束,对演员来讲的确不是什么好的机会。直至现在网剧日渐成熟,其实还是有人觉得网剧比电视剧LOW一些的,但相对来讲要更宽容。   然后就是这篇文里的所有剧本,其实都出自我个人的脑洞,有些是想写但是没有写的脑洞,所以我有时候会不定时放出文字片段。   之后看到相应的拍摄部分可能会很详细也可能很不详细,片段随机放出,没有前后顺序,算是个彩蛋吧。   如果觉得这种彩蛋会看的很混乱或者感觉毫无必要,也请告诉我   下面就放彩蛋:   “推开那扇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邵黎柔软下来的声音仿若飘絮,尹挽河的眼皮微微颤动着,似乎有些挣扎,但仍是顺从的在深层的潜意识,他伸出手,在漆黑之中将面前的那扇门轻轻推了开来。   世界天旋地转,钢筋铁骨的大厦半落成,大半筋骨裸露在外,惨死的女人歪倒在地上,眼睛还没有闭合,鲜血从尹挽河胸口的衬衫处流出,没多一会儿湿漉漉的触感就布满了整个胸口。   刀就在掌心里,在五指收紧的束缚下,温热的肉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女人的手软趴趴的滑落下去。喉咙像是涌起了热意,他想要张口咬下去,将那热气腾腾的鲜血灌入喉中,用刀剜出心脏,看看每个人的心,是否有所区别。   掌控着生命的成就感与巨大快乐像吞没礁石的海浪,前仆后继的侵蚀着他。   “他……”   尹挽河麻木的开口,似乎有人指导着他,声音轻柔而动听,仿佛悬浮于空中的羽毛,让人觉得在意。   “是我。”   “你在做什么?”   “我要杀人。”   尹挽河的语调从羞愧与惊慌变得冷静又得意起来,他平静的叙述着:“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倒在地上,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现在,我要把她的心挖出来。”   不是他做的?   “你为什么要挖出她的心?”   “因为我很好奇。”尹挽河的语气彻底转变了,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从潜意识里挣脱了出来,但是已经是截然不同的那个他了,他困惑又兴奋的看着这一切,像是整个人都快要从床上弹起来了,那目光里是纯粹的愉悦与野性,脸上的凶戾与贪婪赤裸裸的毫无掩饰,像是上帝刚创造出了恶与欲望的果实,被他毫无犹豫的吞入了腹中。   尹挽河谨慎而高傲的打量着邵黎,惯来温顺的眉目里忽然泛出凌厉可憎的气势来,他直直的盯着邵黎,像是猛兽在揣测另一头猛兽的实力。   “啊——”邵黎的唇角浮现出冰凉的笑意,年长的男性温柔抚摸过病人的额发,在眉间落下轻轻的一吻,喉咙里几乎发出哀鸣般的愉悦颤音,“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尹挽河如雏鸟般看着这张美丽又扭曲的面孔,魔鬼终于脱下人类的皮囊,与他所期待的造物相见。邵黎不急不缓的拿下了眼镜擦了又擦,然后躬身搂住了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家伙,高挺的鼻梁凑近了对方的脖颈间,唇间像带着湿润的热气,烫得有些灼人:“可惜了,下次再给你一些甜头作为补偿。”   藏匿在手中的手术刀轻轻划开了年轻人柔嫩的肌肤,鲜血涌出,痛楚刺激着神经。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医生微笑着在耳边轻轻送出约定好的暗号,语气之中的恶毒令人不寒而栗,尹挽河猛然挺起身来,全身似是已被冷汗湿透,他惨白着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不等询问就伸手紧紧拥抱住了他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医生,重新变回那个善良内向的主人格,有点儿不知所措。   邵黎温柔的环抱着他,身体柔软而放松,像是这世上尹挽河唯一能够停泊的避风港,慷慨的纵容着这惊慌失措的病人。   尹挽河终于感觉到了安全,他开始调整呼吸,却没有松开手。 第24章 网剧   “见月,你怎么看?”   顾云开沉思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他到底不算完全的专业人士,而且接戏有时候也要参考经纪人的意见,他沉默了片刻,转向了顾见月。   “我……”顾见月有点迟疑,她有点不安的舔了舔嘴唇,想了想道,“我觉得对方很诚恳,而且背后是滑石公司,想来也不会缺钱,其实网剧做好了也不会比电视剧差,更何况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但是哥哥你这两个机会可以当底子,我们可以去试试别的电视剧,如果你接了网剧,但是这个剧又不太好,那说不准,就可能……比现在更艰难了。”   滑石公司是业界里的大头,帝国三大影业公司,滑石是其中之一,不过滑石是个庞然大物,估计打电话来的这名导演已经不知道是分支到哪儿去的了,即便滑石的作品他们自己都未必清楚有多少。   顾云开既没反对,也并没有同意,只是说:“先看剧本吧。我相信是明珠就不会蒙尘,是石头咱们就推了一了百了。”   顾见月自然不会反对。   一部作品的成功有很多因素,演员,导演……包括剧本,好的演员跟导演能让普通的剧本看起来也颇为不错,但是好的剧本也能提供给演员机会。   这次是顾云开主动联系那位陈导演,巧合的这位陈导演跟编剧方宿正在一起吃饭,所以接听的时候,顾云开事实上联系到的是两个人。   剧本已经传过来了,他也大致看过,知道陈导想要他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这个剧本比较特殊,属于半玄幻半武侠了,男主是个世外桃源里的人,会一些法术,因为家乡遭遇诅咒来到人间,被女主角捡了回去。女主角是个神医,帮他治疗好了伤势跟身体经脉的堵塞,使得男主可以习武,之后男主意外在野外遇见了一名无名的长者教授他武功。   他与女主为了故乡的诅咒登上了旅途,路上结识了逃婚的女二跟男二,发现他们找寻诅咒的接触之法与江湖流行的一个巨大宝藏的传说有关。四人甚至因此遭到了同样找寻宝藏的魔教迫害,发现男主的师父也是魔教中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宝库之后,男主却忽然打伤了女二与男二,夺走了宝库钥匙,并言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结果在海底的宝库早已因为水流而破开,所以仅剩一个空壳,女主角大义灭亲,自己也因此牺牲,仅剩下女二与男二逃出生天。   剧本不算太坏,还称得上新奇,陈导演希望顾云开饰演的则是男主的师父。   在剧本的人设里,这名师父堪称重情重义,虽然为人冷若冰霜,但内心炙热如火,真心实意的爱护徒弟,并倾囊相授,对教主则是忠心耿耿,最后被教主指去杀徒弟,死在了徒弟手中,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效忠的人与爱护的弟子是同一个人。   算是有爆点也比较吸粉的人设,悲情感也很重,凭良心说,事实上对演技要求也并不高,只要不太烂,勉强也过得去。   配角啊……   陈导演跟方编剧对顾云开都很热情,他一问之下才知道两个人在梁云专辑发售不久后就成了自己的“迷弟”,两个人试镜了一些演员都没有感觉,但是看到顾云开之后让他们觉得非常合适。   虽然是配角,但师父这个人物对男主的影响是很大的,可以说是剧本里唯一让男主动过真情的人。只是非要说的话,男主才是演好了真正容易爆红的角色,偏偏男主对年纪有要求,而且对方显然男女主角已经找好了角色。   不过……   顾云开沉吟了片刻,又问了几个问题,大概对这个剧组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陈导演全名陈潇天,年纪还不算太大,是个很有天分的年轻人,曾经在联邦留学导演过几部小作品,还曾经获奖过,回到帝国之后倒是无人问津,签入滑石公司之后拍了几部电影都扑街了,但是才华的确无可指摘,只是对公司而言,没有收益就毫无意义,因此一直坐着冷板凳。   这部网剧资金根本不缺,甚至可以说阔绰的能拍一部中等成本电影,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部剧的男二跟女二是滑石老总的小儿子跟他女朋友,小太子想干点什么,自然有人鞍前马后。而陈导演跟方编剧算是被迫鞍前马后的一部分,两个人也算是想借小太子的东风拍自己的剧。   通常来讲,这种剧接下来怕是很烫手,剧本倒是不错,但是小太子玩闹这件事就显得有些……   可是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来之前也调查过陈潇天,拍得那几部扑街电影都是叫好不叫座,作为导演的实力毋庸置疑,主要是没得到好机会,在这个圈里混饭吃,没有三两三绝对混不下去,既然滑石会点他给小太子拍剧,也说明他的能力不差。   思来想去片刻,顾云开还是接下了这个角色,他能听出来作为编剧的方宿对这个故事的用心,也感觉到陈潇天的诚意,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看起来大有热度,可底子还是虚的,根本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作品,天宇公司还跟讨人厌的前夫一样虎视眈眈着。   大不了就是跟陈潇天赌一把,就算扑街,也只不过是到最坏的时候重头再来。   他的筹码实在是太少了。   一切拍定下来之后就快了,顾见月谈好了合同,找个时间签订,陈潇天就迫不及待的要求他赶到剧组参加训练。   这部剧的武戏比较多,虽然有替身可以用,但是陈潇天坚持演员也要参加训练,好在大家多数都是新人,都很听话,就算有些资历的,多也是红不起来的老演员,并没有人耍大牌或是叫辛苦。   顾云开进组的时候,其实已经开拍了几集了,他这个角色一直定不下来,但陈潇天怕小太子会不耐烦,就暂时预定了一个演员,没想到梁云的专辑一出,他心中的人选直接落定,也算柳暗花明又一村。   师父这个角色的武戏比较多,跟别人又错开来,单独训练了一段时间才真正进入剧组,武指对他赞不绝口,还不忘问顾云开是不是练过,顾云开连忙否认,他总不能说自己做梦的时候跟人家王师傅练得。 第25章 同事   整个剧组里多数都是新人,唯一算是老前辈的就是跟顾云开搭档的三尊之一“乾闼婆”程茜。   程茜今年三十二左右,身材火辣性感,长得也颇为妩媚,她的星途不太顺遂,早些年因为身材跟外貌被扣上了花瓶的外号,后来好不容易拍了一部大制作饰演女配,靠演技摆脱了自己的花瓶称号,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结婚生子,结婚三四年又闹离婚,放弃了财产得到了女儿的抚养权。   她女儿叫程芝涵,今年六岁,算是半个童星,这次的戏母女一起上阵,程芝涵饰演剧里一位掌门人的小孙女。   这会儿还没进冬,还不算太冷,顾云开进了剧组定妆,每个角色都有厚厚的造型书,经过编剧导演还有造型师讨论定下来的大概样本,《圣魔双极》说是武侠题材的网络剧,其实本身又有点神话仙侠的色彩,所以衣服设计也偏向了飘逸美观。   顾云开作为“紧那罗”的服装是以黑紫色系为主,袖口的暗纹异常华丽,衣尾有暗紫色的孔雀羽,黑色内衬,紫色长袍,看起来斯文霸气,衣服上零零碎碎的缝挂着些古铜饰品,披风倒是很薄,比较透,也是暗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上面底部看起来像是一滩碎光。   而作为“师尊白有瑕”的造型,则是走银白系,里衣倒是很方便的武装,不那么夸张,但是外面那件则非常厚,大毛领而且袖口加了整圈羽绒,背部则是用羽毛做成鹤翅似的披肩小斗篷。   紧那罗的戏基本上都是文戏,不是跟教主对话就是三尊一起出场谈任务跟日常,倒是白有瑕的武戏比较多,比如教徒弟跟打架,多数都是以白有瑕身份进行的。   全剧组的戏服就饰演教主的男主角跟紧那罗两个人最厚也最为华丽,还是走布衣风格的,像是三尊里的“阿修罗”就是走的硬甲风格,比他们要重得多;而其他角色多数也都很轻便,没有像反派这么艰难。   毕竟每个角色突出的侧重点不同,教主的狂气与高高在上,白有瑕的沉稳神秘,阿修罗的武力跟热血,还有乾闼婆的妩媚艳丽。   反派四巨头里居然是乾闼婆穿得最少!   第一场戏是三尊初现,跟教主谈话后惶恐的三人互相吐槽,程茜刚帮女儿准备好戏服,统筹刚布置了下午的安排,她就坐下来跟顾云开聊了两句。饰演“阿修罗”的宋慨心还没到,不过也不急,毕竟顾云开的造型最麻烦,而且他的妆还没完全定好,要根据五官再微微调整,而且程茜的浓妆也比较费时间。   说作品资历最多的全剧组现在是程茜,但要说现在风头正盛的,却是顾云开;要是两个小年轻,指不定现在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可两个人显然都很成熟,加上互相有意交好,聊得倒是有来有往。   宋慨心在他们要换戏服的时候终于来了,长相很耿直爽朗,看起来是那种没什么心机,坦坦荡荡的真汉子类型。他在圈里也的确常演刚正不阿的大侠或者是憨厚正直的将军这些角色,这次演反派也算是试水了。   三人互相打了个招呼,顾云开就进去换“紧那罗”的衣服了,衣服又厚又沉,刚穿上就感觉一阵热意袭来,他走出来的时候,程茜也已经换好衣服了。   乾闼婆的意思是难以捉摸,在传说里又是香气之神跟乐神,象征吉祥欢乐。编剧似乎是参考了这些部分,乾闼婆的人设无时无刻不笑得荡人心神,是三尊里最为深思熟虑的聪明人,怀中抱着琵琶,造型也有部分模仿飞天,突出了程茜玲珑性感的曲线,又不至于走光暴露过多。   就程茜的扮相来讲,堪称美艳绝伦,她本身的长相就很适合这种毒辣妖娆的恶毒御姐人设。   程茜看着顾云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走了过来,揶揄的拍了拍顾云开的胸口道:“紧那罗,穿得这么厚实,怕我占你便宜吗?”   “哎。”顾云开笑道,“怕冷。”   程茜被这个冷笑话抖了一下,他们正说着话,顾云开就感觉自己被闷得开始流汗了,赶紧走到了空调下对着风吹着才好过了些。没多时宋慨心也走了出来,他造型威武如战神,是这部戏里少数的硬甲派,一身玄甲英武不凡,扎了个马尾格外潇洒,三人又说笑了两句,才往片场里走。   片场里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下午是两场戏,一场内景一场外景,外景是晚上的戏。   “顾老师,小茜,慨心你们来了啊。”陈潇天身后跟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很青春开朗的模样,满脸胶原蛋白,看起来应该就是饰演男主角玉桐心的虞归庭,看着很阳光,如果只是扮演前期的男主倒是还好,但要是扮演教主,难免少了点气势。   看对方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顾云开跟程茜对视了一眼,倒不是以貌取人,而是这里的剧本要求教主压住他们三尊,不是他们三尊挟持个傀儡上位。   这里拍得戏是三尊的属下灭了女二跟男二满门,得到了宝库的地图碎片,女二回家奄奄一息至极,反派却被及时赶来的男主角玉桐心与女主角叶丹华反杀,宝库地图碎片又再丢失,教主怒斥三尊无能。   剧本上衔接的白有瑕跟男主还有一场戏,二人交谈为何让白有瑕去教导玉桐心,这场文戏则延后了,因为时间不够。   “陈导。”三人客气道。   片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这场戏需要突出的是教主本身,三尊则要流露出各自的性格,口蜜腹剑,心机深沉的乾闼婆;刚猛果决,没什么耐心的阿修罗;还有沉稳冷静,不动声色的紧那罗。   走位也很有讲究,像是构图这种东西主要是看导演,演员对这些不需要有完整的概念,顾云开大概把走位的安排记清楚了,什么台词要走到什么地方,要怎样对着镜头都有了个了解。   对三尊的演员其实陈潇天倒不是很担心,后两人是有实力的,顾云开则是经过梁云金口验证,他比较担心的反倒是虞归庭,因此反复的给他讲戏。   ……   白有瑕对教主很忠诚。   原因很简单,因为白有瑕本来是个死人,是被教主用法术救回过来的,所以他对教主的任何举动都毫无置喙。相比较心思百转千回的乾闼婆跟耿直过头的阿修罗,紧那罗的态度会更恭敬跟服从。   跟几个写得比较细的主角不同,白有瑕的人设为人沉稳冷静,极为认真,所以他因为自己的生命对教主尽忠,对男主又有师徒之情,一直小心翼翼平衡着微妙的关系。而从三尊闲谈的台词里也可以看出来,白有瑕是三人关系里向来作为调和的那一方。   顾云开自个儿揣摩了好一阵,身上的戏服又厚又热,他忍得很辛苦,正好想到白有瑕的性格就是忍耐,眉头就下意识微微皱起,唇角轻收,看起来有种沉重内敛的味道,但并不是完全的苦相,可以看出神态的坚毅。   陈潇天不经意瞥了他一眼,忽然觉得剧本里那个白有瑕像是活生生的跳了出来,心里头顿时觉得很满意,于是又与虞归庭说起教主的戏份来。教主有个面具遮住脸,所以在没后期戏份的时候,虞归庭的妆通常是少年男主的,看起来很单纯开朗,一下子也看不出来什么,陈潇天说得七七八八,自己估摸了一下,就觉得可以试戏了。   虞归庭之前拍过几场都是一条过,他在年轻一辈里算是演技出众的,在学校里的时候也备受老师好评,因此自信满满。   他是个很有灵气的演员,演技倒是不差,只是台词功底糟了点,声音比较奶音,跟教主这个角色不太相配。演得算是中规中矩,只是气场没三人强大,念台词的时候看起来整个场景不太像教主教训下属,反而像是小孩子无理取闹。   不过就整个效果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虞归庭的演技还是说得过去的,宋慨心跟程茜又会托戏,帮了他一把,就显得场面很好看,顾云开虽然不会给人托戏,但是白有瑕在这个时候不需要气场强大,因此也没什么问题。   陈潇天不太满意,他拍电影惯了,拍网剧也像是拍电影似的要求严格,又要四个人试了几遍,所有人都被挑了一遍,中间又讲了次戏,总算过了试戏,可以开始实拍了。   化妆师给所有人都补了妆,顾云开补得时间最长,他满头是汗,热得厉害,化妆的时候就把外面的袍子脱了,聊胜于无,顾见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小电风扇对着他吹,勉强松快了点。   实拍的时候,有个近景镜头是仰拍,三尊是背景板,虞归庭脸被遮住了,就背着手,压低了语气:“一群废物!到手的东西都能让它跑了!”他还做了一些小细节上的动作,显出了教主的傲慢与怒火。   陈潇天看着监视器觉得很满意,不同的镜头可以给演员带出不同的气质,虞归庭演技很顺畅,加上镜头感不错,整场戏都拍得很顺利。   三尊这次初次出场,要表现出他们的性格特点来,宋慨心饰演的阿修罗上来就是请罪;程茜饰演的乾闼婆却是目光闪烁,心怀鬼胎,在教主动怒之后才巧笑倩兮的开口求情;紧那罗若有所思,分析局势。   陈潇天对他们三个要求高一点,因为是老演员了,而且这场戏对三尊要求反倒严格点,初次出场要给人留下三尊截然不同的深刻印象,所以对细微的表情变化要有严格的把控,好体现出人物各自的特性,免得从拍摄变成背景板到真的全剧都是背景板。   之前就试过几次,这次实拍也没出什么大问题,整场三分钟的戏一口气拍完了,陈潇天才叫停。   虞归庭急忙过去扶了一把还跪在地上的宋慨心,程茜扭过头来跟顾云开说笑,这场戏算是拍得快了,但是也时间逼近四点了,剧组要收工换场地。   顾云开晚上还有出戏,程茜接过助理送上来的水后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笑道:“这年头的年轻人可真厉害,虞归庭戏不错,就是晚上要拍武戏,你这身吃不吃得消?”   “要是让我穿着衣服打,我就真吃不消。”顾云开苦笑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不过试试看吧。”   宋慨心晚上没戏直接走了,程芝涵晚上有戏,程茜留下来陪她,送餐车一到,大家就待在一起吃晚上的盒饭。程茜跟顾云开絮叨了些娱乐圈的老事,她演过的戏多,遇上什么演员都有,也不指名道姓,只是挑些趣事随便讲讲,但是顾云开还是听出她对偶像剧的深重怨念。   他夹了个红烧狮子头,吃得非常沉默,打算记下来跟顾见月说一说,如果之后真有偶像剧要找他的话,尽量接些起码剧情还比较正常的,这样他可以自己演自己的。   程芝涵眨巴着眼睛看了顾云开好一阵,忽然把自己餐盒里的红烧狮子头也戳给了他,甜甜道:“漂亮哥哥,给你吃。”   顾云开下意识看了眼程茜,程茜也有点好笑,她看了下顾云开,生怕误会的急忙道:“涵涵,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把自己吃过的东西给别人,不礼貌!”   “没有啊,这个涵涵没有吃过。”程芝涵瘪起了嘴巴,有点委屈。   程茜哭笑不得道:“但你的筷子是自己用过的啊。哎呀……云开啊,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顾云开笑了笑,又逗了逗程芝涵道,“谢谢可爱的涵涵。”   程芝涵眨巴了下眼睛,趾高气昂的对程茜道:“妈妈你看!漂亮哥哥才不像你这么小气呢!”她低下头,开始像小兔子似的吃起自己的青菜来。   程茜看起来也不知道对她怎么办了,只好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跟顾云开道歉,顾云开倒是觉得没什么,他向来对小孩子很宽容,尤其是程芝涵并不讨人嫌,赤子之心发自天然,没有什么好怪罪的。   倒是通过程芝涵这么一闹,两人的关系无形之间又拉近了很多,顾云开也借机问了些演戏的事,程茜是个老油条,也乐得跟他说两耳朵,倒是叫顾云开受益不少。   演戏除了演技,还有镜头感,走位,包括个别“抢戏”的点,包括剧本的种类定位不同,侧重点应该偏向什么地方。   这些都是顾云开缺乏的。 第26章 嫉妒   晚上这段戏不长,只是挺费时间的。   顾云开在梦里跟王师傅练招的时候被虐了好长一段时间,差点以为自己半身不协调,哪知道跟剧组的武指训练时倒是觉得很轻松,很是自信心爆棚。这部剧的武打设计的各有不同,白有瑕这段教导男主玉桐心的武戏是对手戏,两个人对打。   白有瑕是游刃有余,玉桐心则是莽莽撞撞,武指很有本事,动作有严格的设计。   晚上拍得实景,入了夜就有点冷,还好顾云开的戏服够厚,完全不怂,倒是虞归庭这会儿回归了少年装,以蓝色调为主,带点异域风情,穿得简单干练,讲究涉世未深的少年模样,没上场前就裹了外套。   顾云开换了戏服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下午那会儿的热意了,反而觉得暖和,虞归庭跟着武指在练习。陈潇天见他出来,握着剧本忽然走过来问道:“顾老师,我听张老师说你有点功夫底子?等会你带一下归庭,他学过点舞蹈,要是哪里不好,你托下他,咱们尽量一次过,成不?”   张老师就是武指。   “好。”顾云开笑了笑,应承下来。   虞归庭之前也训练过,他这场的动作戏都比较简单,并不太难,但是张老师还是问顾云开能不能先给虞归庭走一遍看一看,免得虞归庭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之前也给虞归庭喂过武戏了。张老师对顾云开很看好,觉得剧组里所有人就他一个有底子,教起来一点都不费劲儿,有时候还能较量下拳脚,是半个同道中人。   顾云开自然没问题。   这场戏是玉桐心在小树林里自己练剑横竖劈砍,然后白有瑕在竹林后断了根竹枝跟玉桐心对招,实际是教导他剑术。   这个打戏有一段安全距离,免得互相真的打到人,镜头会调整一下,虽然现场看起来比较假,但是镜头会借位,电视剧里看起来则很真实。但是这次是表演出画面感,张老师就走近了点,真的跟顾云开对打一次。   竹枝跟剑都是道具,剑是木头做的,做得很逼真,也很沉,拿来砸人比砍人的杀伤力都大。   两个人拿了各自的道具掂量了下,程芝涵被程茜抱着站在片场外看了好一会儿,小姑娘眼睛里爱心都快蹦出来了。顾云开把鹤氅一脱,让一个助理接了下,陈潇天跟执行导演一对眼,有个人就摸出手机来录像了。   顾云开穿着戏服,衣袂在风中辗转,长发如云,竹枝挽在手上,看起来仙气飘飘;张老师招呼了一声,一剑劈砍了过来,顾云开轻飘飘的一侧身,剑身离他很是有点距离,但是整个场面看起来一气呵成,视觉效果很棒。   片场里不知道是谁喝了声彩,顾云开一抬手,竹枝抽在了张老师的腕上,其实是甩了个空响,并没有真正打到,张老师会意的一抬手,两个人隔空对打了好几招。一边气喘吁吁,拔剑再砍,少年意气立现;一边游刃有余,恍若神仙中人,优雅无比。   最后顾云开侧身避开了长剑,竹枝前端刺在了摔坐在地上的张老师咽喉之前。   当然是有距离的,但是大概的场面就已经非常出色了,陈潇天蹭的得站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顾云开跟张老师行云流水的打戏,不少人偷偷鼓起了掌,他大步走上前,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左瞧右瞧了几次,只能感慨:“顾老师,这下可真得拜托你了。”   顾云开笑了笑,伸手把张老师拉了起来,谦逊道:“哪里,都是张老师带的好。”   虞归庭尽管在外头看得脸色多少有点不好看,可还是上来说了两句恭维话,顾云开听出他的言不由衷,挑了挑眉,倒也很客气,把那件袍子穿了回去。   陈潇天拍了拍手,示意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场记闻声带着板子上前来,倒数过后开始拍摄。   顾云开刚开始的位置是站在拍摄镜头外的,有个屈指断竹枝的特写动作,竹枝是剧组早就准备好弄断了的,只是粗粗粘着,他敲下来一转,手上接着耍个剑花,拍得很顺利,一下子就过了。   “3,2,1,咔!”   场记板一敲,虞归庭就立刻变了个人。   玉桐心的眼神坚毅,虞归庭的武戏比较生涩,好在这里玉桐心本来就是经脉初开,笨拙的自己尝试练剑,反而相得益彰,但是这只是单人戏的部分,要是对戏还这样的话,可能会有些难过。不过看都出来他很努力,起码眼神跟动作都在线,陈潇天他们看的还是比较满意的。   少年正练剑练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林中忽然传出窸窣之声。   玉桐心抬头挺胸,警惕道:“什么人?!”他抬起手中的长剑,四下打量着。   夜风微起,白衣从树后飘出片角,白有瑕脸色苍白,神态淡漠,他本是死人复生,又是江湖中少有的剑术高手,剑眉微轩,看起来既有高手的威严又有死者的压抑。他的手抚上柔软的毛领,微微一展,厚重的外袍顺着双臂滑落,衣物落地,他跨步走出,清咳了声道:“年轻人,剑,不是这么用的。”   这个镜头算是拍完了,化妆师上来补了补妆,道具也都拿上了,又继续打戏。   虞归庭忽然有点紧张,他的打戏不算很好,但是他肯吃苦,而且肯下功夫,但是张老师总是不太满意,所以他对顾云开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嫉妒心的。   只不过这会儿不能这么想,虞归庭定了定神,按照剧本的走向,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觉得自己现在大概看起来很笨拙,而顾云开持着竹枝,凤眸微阖,威而不怒,体态风流,戏服很贴他的身材,看上去优雅又翩然。   剧组摆了两架鼓风机在地上吹,风一下子就猛了起来,长发被吹的飞舞起来,顾云开走了先手。   白有瑕游刃有余,玉桐心则左支右绌,抵抗的很艰难。   虞归庭很明显感觉到了吃力,只是勉强的完成了之前训练过时武指强调的重点动作,但是对方似乎一直做得很漂亮。   最后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虞归庭是真的慌到摔了一跤,白有瑕轻挪开步子,竹枝低指,目光带笑,这其实是白有瑕对玉桐心的赞赏,可虞归庭却涨红了脸,觉得顾云开像是在嘲讽他一样。   心中丢脸的愤怒与嫉妒,油然滋生。 第27章 惊喜   白有瑕轻轻咳嗽了声,竹枝落地。   他的眉宇带着微微的忧愁,目光轻柔,如同夜色下遥远而迷蒙的月光,狭长的眼眸里似是藏了些许笑意。他从不会对教主的吩咐有任何质疑,对这名少年的身世更无好奇之心,因而目光里只剩下欣赏与平静,淡色的嘴唇微微一抿。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鹤氅重新穿回身上,修长的手指抓着两边往胸口一敛,长发又在夜风中微微飞舞起来,缠绵的依恋着白有瑕的脸颊,使他的神态看起来几乎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白有瑕轻轻舒气,迈开步子,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就平添了一丝生气。   “我期待下次见面时,你会有所进步。”   白有瑕转过身,背影纤长,他的声音里包含笑意,与来时的平淡不同,带着喜悦缓缓踱步而去。   白有瑕的人设并不是一个外形出众的大美人,可是顾云开的外貌与演绎,却让剧组都为之惊艳,只觉得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   顾云开走出了镜头外之后就溜达到了旁边来,陈潇天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一下子有点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还没等出声,顾云开反倒抱怨开了。   “陈导,鼓风机的风有点太大了,效果怎么样?”顾云开还当陈潇天是想跟他谈谈戏,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假发被吹得贴在他唇上,有几根都进嘴里,他说台词的时候可难受了,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但又不能临时扯。   “很好!”陈潇天很满意,他甚至觉得堪称完美。   顾云开脸上的红潮还没完全退去,虽然之前是脱了外头那件厚袍子,但是刚刚的打戏还是很消耗体力,加上帮虞归庭圆了几个有点破绽的小动作,现在觉得挺累的。陈导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赞美,挥挥手让他下戏了,这个晚上就这么一场夜戏,没有别的,因此剧组也开始收工。   顾见月拿了条湿毛巾过来给他擦汗,这会儿下戏了不要紧,妆还算稳,没有完全被擦花,但是也把毛巾上印的花花绿绿的,可把顾见月心疼的不行,她跟小太监托着皇太后似的扶着顾云开往回走,还问他辛不辛苦,累不累。   顾云开就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见到见月就不累啦。”   “嗨呀!”顾见月猛然捧心,低头给郝英发了条消息才抬头跟顾云开说道,“你撩我!我可是你亲妹妹啊,你居然都能下手。”   顾云开乐不可支,跟她一起回化妆间卸妆换衣服,两个人下了戏之后约定去影视基地附近的烧烤摊吃一顿,路上见着程茜跟她打了个招呼,顾见月看了看他们俩,忽然把眉毛皱了起来,可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   顾云开点了一大堆烧烤,他吃辣不长痘,暂时也没有什么体重上的忧虑,因此倒也很惬意。   顾见月鼓了鼓脸,掰开筷子戳了下一次性小碗,神情有点复杂:“她名声不是很好,我不是说结过婚,是她这个人很爱蹭热度,我怕你到时候火了被赖上。”   顾云开既没对火这个事情有什么质疑,也不对程茜的性格有什么说道,他慢悠悠的搓着竹筷上的毛刺,平静道:“你就担心这事儿啊,你手机里那个掮客是吃素的吗?”他歪了歪头,夹动了下筷子,他从没把任何人当成善男信女,相比较宋慨心,程茜对他实在是太热情主动了,就算性格迥然不同,也不至于让对方这么贴上来。   他跟顾见月的想法不同,顾见月到底还年轻,满脑子惦念着的是独善其身,还有他的利益,她其实很适合做金融,胆子够大,脑子够活,除了亲人没什么是软肋。但是顾云开是过了生死的人,对他而言,交朋友还是说得来为上,没必要为还没发生的事对程茜没什么好脸色看,更何况她女儿挺可爱的。   这种想法的差异并不是认为顾见月过于年轻气盛,毕竟非要这么说的话,他简直是个朽木了。每个人在每个时间段会有些许性格的变化,顾见月鄙夷铁血冷酷的利益体系,但是她却是个很容易融入其中的人,擅长摆弄规则,如果不是顾云开的资源实在太差,只要有个踏板,再过个几年,她就能在这个圈子里风生水起。   这不能说是讽刺,只能说是玩味的现实,顾云开则不同,他更喜欢温暖、热情的东西,像是年轻人的梦想,比如陌生人的善意。   有些事情尽管不值得期待,但是在没有变成事实之前,仍旧可以享受一下。   利益是人的本性,有些人天生就爱演戏,但有些人吃准了演戏带来的巨大利益,还有些人两者都有,没必要自己吃着肉还要踩别人喝汤的一口,除非对方非要把自己的碗打翻了。   烧烤上得很快,顾见月戳了戳秋刀鱼,有点纳闷的看着顾云开:“哥啊,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啊?”   顾云开开了瓶啤酒,正色道:“有你在,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顾见月犹疑的看了他好几眼,然后喜滋滋的说道:“这倒也是。”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顾见月忽然掏出手机给顾云开看,她大概是把有意思的留言截下来了,自己指指戳戳了好几下,给顾云开看。   是跟MV相关的回复。   MV的分析并没有放出来,所以网友只能通过视频本身来理解故事,里面最热的一个解读是顾云开跟梁云还有温静安是三角恋,顾云开真爱是温静安,但温静安却喜欢梁云,而顾云开为此抢走了梁云,最后三个人放下一切,温静安跟梁云结婚,顾云开选择祝福他们。   活生生解说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病娇从良人设。   顾云开有点哭笑不得,感觉好好的一个纯爱故事突然变成了修罗场现场,他以为梁云已经写的非常现实化了,没想到网友脑补的更“现实”。   “对了。”顾见月戳了戳手机,狡黠道,“还有一个惊喜。”   “嗯?”   ……   乔繁新很喜欢虞归庭。   当然是很纯洁的喜欢,虞归庭跟他是同学,在他们班里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更重要的是,虞归庭身上有一种不服输的气劲儿。乔繁新从小被他完美无缺的大哥打压惯了,生性懒惰,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远大志向,对虞归庭这种努力向上而且颇有天分的人就很有好感。   这次的网剧说是他跟女朋友,其实是为了捧一把虞归庭。   如果这位老同学热得起来,也不枉费自己搭把手,而且一旦产生了利益,老头子跟大哥对自己的玩乐大概也会放宽松些,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过是花点钱,知道虞归庭不堪大用而已,只不过这些话就不用对虞归庭说那么清楚了。   每年涌入娱乐圈的新人举不胜举,可是真正值得花钱培养的却没几个。   乔繁新当初报得虽然是电影专业,但是大二的时候又喜欢上了摇滚,按照他爸的话来说跟磕了药似的整天甩头,还自己办了个录音棚,这几天出新歌都泡在里面。尽管上了几次节目都被筛掉了,可是在网上算是个挺有名气的团体。   虞归庭跟乔繁新最近要是见面,基本都是在他们音乐排练室里头,虞归庭对音乐接触不多,不过他有心亲近乔繁新,也多少了解过对方的爱好,知道这一地瞎放的乐器每一样少说都得上几万,就有点小心翼翼的避开来,坐在了角落的懒人沙发上。   “干嘛呢,垂头丧气的跟个土狗似的,陈潇天没给你好果子吃啊?”乔繁新抱着把棕红色的SG,弹了段新写的前奏,哼哼了两声道,“别说我不提醒你,你现在别看陈潇天没什么名气,他是真有实力,可惜缺点机会,你要是能跟他绑上,让他想着你的好,电影这条路算开了,过两年他只要能起来,绝对能一飞冲天。”   虞归庭摇了摇头说:“陈导人挺好的,我跟他学着很多,到底是正经导演,跟我们以前参加的那些小打小闹没法比。”   乔繁新当时就笑出来了,他知道虞归庭刚进这个圈子还不太懂,陈潇天可是实打实的电影导演,那本事拍网剧还算委屈了。他没什么看人的本事,但是当初陈潇天扑街的时候,是他哥保下的,兄弟俩私下说话的时候,他哥把陈潇天分析了一大堆,最后反正意思就是用还是会用,只是要压压陈潇天。   他是不太清楚陈潇天这人到底是哪有优点哪有缺点,不过他知道他哥看重的人,通常没点斤两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次跟公司里要了陈潇天来当导演,他哥也是默许的。   虞归庭犹豫了会儿,半晌才试探性的问道:“阿新啊,你知不知道顾云开这个人?”   顾云开?   乔繁新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若有所思道:“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在梁云专辑里跳舞的那个?”他跟他爸那个阶级还有一段距离,像是龙头看到的东西都太高了,可是他正好能看到比较低的地方。   更何况蚊子再小也是肉,花少的钱得到最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知道啊,之前聚会的时候梁云还夸过他。”乔繁新眯着眼倒没太在意,他侧了侧头问虞归庭道,“怎么啦,他惹到你了?”   “不是。”虞归庭其实心里也很复杂,他是个很有傲气的年轻人,也很有底线,否则乔繁新也不会跟他玩。所以他尽管由于当时的打戏觉得丢脸而对顾云开很反感,可是也并不觉得自己输他很多,只不过觉得是正巧自己的短板碰到了对方的长处而已。   拍戏之前,虞归庭就看过每个演员的资料,他知道程茜跟宋慨心都是有实力的老演员,他并不会强求自己立刻拔高到他们的水平;但是顾云开明明只不过是借了梁云的势头起来,偏偏自己连他也比不过。   这就很让虞归庭挫败了。   尤其是他看过顾云开以前的戏,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烂,难道一个人真的能短短时间里进步到这种程度?   “他就是挺厉害的,我就是想不通按照他的能力跟颜值,怎么还混得这么落魄。”虞归庭叹了口气道,“觉得有点不甘心吧,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人家,要是他天生就好也没什么,可偏偏他以前烂成那样,就觉得想不通。”   乔繁新在心里给这个名字记了一笔,笑眯眯道:“你啊,就是太争强好胜了。”他就是喜欢虞归庭这种地方,就算嫉妒对方,也会毫不犹豫的诚实说出来自己的心情,不会遮遮掩掩,冠冕堂皇的说些什么掩盖的话。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剧组了,再拖下去陈潇天大概就是要给我哥打电话了。”乔繁新拍了拍虞归庭的肩膀道,“再说我去剧组看看得是什么牛人,能把我哥们气成这个德性,非得好好请他吃一顿不可。”   “胡说什么呢。”虞归庭哭笑不得,心却不住地沉了下去。   乔繁新跟他碰了碰头,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倒是笑得开花:“才不是胡说,等过几天,不过我得先去听场音乐盛宴,我男神第一次参加演出,我怎么也得捧场,然后再陪你去剧组。”   他也的确是时候去看看了,要是花钱打了水漂,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但是老头子非气得把他禁足不可。按照老哥的性格,铁定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指望那点亲情爱来救自己根本不靠谱,说不准还要事后跟自己算陈潇天的咨询费。   如果说这个顾云开也是个好苗子,那指不定可以跟老妈那边凯旋一下,让她顶个制片人的名头,好找机会掏她的金库宣传宣传,只要IP一做热,这样挣了面子又挣了里子。   网剧跟电视剧不是同一个思维来做的,按照老头子那种旧思想肯定不能成,跟暴发户似的,就想着高端花钱砸流量……   乔繁新摸了摸下巴,剧本他看过,逻辑跟剧情上没什么问题,基本是不会差了,那有些东西,可以跟陈潇天还有方宿好好谈谈。 第28章 冲突   惊喜可以分开来讲。   要是乔繁新要来剧组的消息姑且可以说是惊,顾见月给他的消息就只有喜了。   起因是一位叫“明月照谷粒”的微博大神,是个很活跃的自由原画师,在影视界跟游戏界都有她的身影,似乎还在读书,粉丝数量是顾云开的四倍,顾云开的粉丝量到现在也就五十三万,人家的粉丝量在两百多万左右。   两天前“明月照谷粒”关注了顾云开,还在微博狂卖安利,画了不少顾云开在MV里舞者的同人图,连顾云开之前加入《圣魔双极》剧组的微博也被她转了,狂热的隐隐约约有成铁粉的预兆。“明月照谷粒”很少会卖三次元的安利,因此引得她一大批粉丝大吃一惊。   顾云开倒是很高兴,只不过他也不知道小姑娘的热度能维持多久,隐隐约约还觉得有点不安。   而事实证明,顾云开的这种担忧的确是有道理的,“明月照谷粒”卖安利的行为不知为何引发了一部分粉丝的反感,称关注她不是想看这些东西云云,本来没有什么道理行为突然引发了混战,连“明月照谷粒”自己也气得下场撕了一波,声称自己的微博要发什么东西还轮不到粉丝指手画脚,引起一阵风波。   连带着波及到了顾云开,不少人空口泼脏水,说顾云开花钱买营销,“明月照谷粒”变成营销号等等,惹得人哭笑不得。   顾见月所说的好事,就是指这股热度,她对顾云开被泼脏水虽然不高兴,但是深知热度能吸引很多人来了解顾云开。   不过顾云开倒没太过关注这件事带来的热度,他想了想,发了一条私信给“明月照谷粒”。   【私信】顾云开V:很感谢千万人里你喜欢了我,别在意别人的想法,这与他们无关。   他在商业上的确巧舌如簧,对如何介绍产品让它更有魅力也是信手拈来,唯独不知道该怎样温柔的去开解跟安慰这样一个被网络暴力伤害的小姑娘,拙嘴笨舌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并不责怪顾见月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的想法,毕竟他在顾见月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她十分之一的能干。   “啊!”顾见月不经意瞥见了,赶忙把顾云开的手机抢了过来,苦着脸道,“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给她发私信啊!她要是转发出去你就完了。”   顾云开有点困惑:“什么?”他轻轻拍了拍顾见月的手肘,无奈道,“哪有那么严重啊,她一个小姑娘连喜欢什么明星都要被人喷,我安慰她一下有什么?”   “你不懂啦!哎呀,我还说哥你沉稳呢,你对圈子都忘得一塌糊涂了。”顾见月抽了抽鼻子,无奈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啦,但是你这样给她发消息啊,别人要是知道了,会说你为了红不要脸,人家撕你还正主下场,想红想疯了啦。你现在还是个透明嘛,并没有很火,人家会说你站队站了太太,这样会得罪另一家的。”   顾云开还没想到这点小事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商业跟这种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他有点困惑的笑了笑,摇头道:“我只是单发给她,别人怎么会知道呢,就算她为我好要发出去,我也没有说错啊。”   “但是粉丝不会这样想嘛。”顾见月苦恼的看着手机,“我要跟她讲一下。”   “见月。”顾云开忽然握住了手机,他这下是真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了,目光都冷了下来,像是往日教训不听话的下属一样开了口,“那就让他们去想,他们要喜欢什么样的人,要看什么样的戏都跟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一个无关的小女孩因为我委曲求全。”   顾见月像是一下子被吓住了,手一松,有点发怔的看着顾云开。顾云开多少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态度有些太过严厉了,轻咳了两声,他将手机接过,输入框里只有一堆乱码,删除后慢慢缓和下了脸色,平静道:“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吧,我以前被泼黑水的情况也不少,无论后续发展成什么样,都随他们去吧。”   大哥他……   顾见月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冷,她看着顾云开起身到化妆车里去,不知为什么有种陌生的寒意。这二十年来,她不是没有跟顾云开吵过架,兄妹俩不合的时候,多数大哥都是没什么底气的大吵大闹,从来没有过刚刚那样的感觉。   明明大哥吼得再凶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过,但是刚刚她真的感觉到了畏惧,就好像哥哥突然变了个人,陌生的让人心惊胆战。   顾见月只觉得委屈,这种掐架她还是有些经验的,现在顾云开还是小透明没什么,但是以后要是火了之后被挖出来,固然有人觉得他暖心,但也会有黑粉说他不成熟拉偏架。这种言辞不恰当的行为要是被拿出来泼脏水还是很烦人的,对粉丝群体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尤其是顾云开又显然不是走得耿直单纯人设,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被黑子引导走向成功了,很容易引发脱粉狂潮导致掉人气的。   顾见月坐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鼻酸,她抽搭了声,拨了个电话给郝英。   “见月啊,我这里在忙……”郝英正接了个大单子,忙得不可开交,还以为顾见月打电话来是又扯圈子那点破事的,刚想随口敷衍过去,却听见顾见月抽泣的哭腔,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英……那你忙……”   顾见月勉强的忍住了泪意,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放下手机挂断了电话,但是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眼泪就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秘书示意还有五分钟就要开会的时候,郝英让她先去准备,自己呆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三秒钟挂断电话的时候顾见月是不是在哭,然后抓起手机就回拨了回去。   顾见月被手机疯狂的震动惊醒了,她挂断了手机,生怕自己压抑不住情绪暴露出来叫郝英担心,又怕对方起疑,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安抚:只是哥哥工作上的小事,你忙完再找我,我一直开着机。   郝英这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让顾见月觉得害怕的,其实是兄长表现出来的不同跟陌生。 第29章 网络   “明月照谷粒”的事热度不能说非常高,可也算小小的一场撕逼风暴。   偏巧陈潇天看见了,剧组借着这个小热度把武戏花絮放了出去,视频稍作了下小小的处理显得更为震撼,还圈了一波顾云开。   【   玄不救非:太太啊!!!!!!!我要跟着你吃小云云!!!!   我的草莓牛奶:傻谷,朕只能承认你这次萌对了人,云神腰太美,身形太骚,我的妈,朕有点撑不住。   放开我的窝:谷妈谷妈!快出来看顾云开的武戏!   头顶一根鸡毛:今天云神就是我的偶像了卧槽QVQ娱乐圈居然还有这么漂亮又努力的小哥哥老子没见过我日。   小土鳖:怕不是神仙跳舞,娱乐圈是瞎了眼吗让这种小哥哥去演网剧。   一个萌萌的鸟人:见了鬼了吃了谷妈的安利,卧槽,放下我的大宝贝,第一次萌三次元的。   一根不萌的鸟毛:我要打断导演的狗头,妈的我现在就想看《圣魔双极》。   黏糊糊湿漉漉:翻了下《圣魔双极》剧组的微博,他们这个剧组怎么看起来这么穷啊,是不是钱都花在了云神衣服上了。   ……   】   明月照谷粒昨天跟人家撕逼到天亮到睡着,睡醒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猛然醒来还以为又是一波神经病黑子下场,结果定睛一看全是在她的舞者同人图下面留言的,风向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全变成了顾云开的粉,还有人给出了链接。   她倒是没急着看,先临时清了清私信,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工作,最近这两天课都不多,她可以接点私活,结果没几条就看几条就看到了顾云开的私信。   顾云开V:很感谢千万人里你喜欢了我,别在意别人的想法,这与他们无关。(已阅)   明月照谷粒看着这几十个字,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忍不住看了又看,其实她对顾云开要说狂热也并没有,只不过是当初在机场被对方帮了忙,在梁云的MV上认出这个人,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又有点灵感才会画同人,安利一下他。   之后跟粉撕逼的时候,她也不完全是为了这个小哥哥,纯属是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评头论足,而不是为了维护顾云开。   所以接到这条私信实在是始料未及,如果对方是想借自己红一把,那么他根本不用考虑她的想法,直接转发微博公开铁定能借这一波涨粉。他私下发给自己,无非是不希望事情更进一步,害怕自己再受到伤害,又想让她知道他是支持自己的。   明月照谷粒犹豫了很久,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终发给了顾云开一条私信:谢谢,小哥哥你有——————这么好,我有————————这么喜欢你。   她虽然知道顾云开现在正在拍《圣魔双极》,不一定能够看到,但还是等了几分钟,没看到这条私信变成已阅,只好失望的关掉界面看了看留言。   顾云开的武戏?   要是放在十分钟之前,明月照谷粒不一定会有兴致看,但是现在就大不相同了,她兴致勃勃的按照亲友给的链接点了进去,视频是剧组自己发出来的。   圣魔双极网络剧V:   师尊白有瑕初对上武指张老师(捂嘴笑.jpg)看谁是今年的舞林盟主。@顾云开@想当演员的张一一【定位地点:秦城影视基地】   (最新短视频录制)   视频不长,大概只有几分钟,到底是剧组自己拍得,清晰度非常高,武指张老师直接由于颜值被忽略了过去,尤其是对方的打戏并不美观,更显出了顾云开的行云流水,他虽然用的是竹枝,但是却非常有力度,跟舞蹈底子的演员不同,也不太像是专门武打出身的那种类型,看起来既有力量又有美感,尤其是扭腰侧避的动作显得特别赏心悦目。   明月照谷粒无视于视频来自剧组的嘈杂声,毫不犹豫重复播放起了这个视频,下意识摸过了板子,在开软件之前她先转发了一次:舔舔我家云云,好看成这样怕不是神仙打架,美哭我了!   然后她就埋头下去画画了。   ……   顾见月倒是没纠结那么久,她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哭鼻子上半个小时。   倒是之后郝英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借着这件事跟男友撒了会儿娇,郝英很犹豫,小心翼翼的问她:“要不然我借你小拳拳锤他胸口?”   一点追求跟气势都没有!   顾见月被他惹得破涕为笑,两个人又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依偎了好一阵子,顾见月才舍得挂电话。倒是郝英心里转了转,给顾云开的手机发了条消息,跟他简单把顾见月的这件事说了说,他倒也很客气,毕竟没胆子指责顾云开,只是委婉的希望顾云开能安慰安慰顾见月。   这几天要换取景的地方,秦城影视基地虽然已经有很多景点了,但毕竟不太够,接下来几出戏得在山里头拍,秦城附近有山有水,山里头还有个早期的瀑布景区,但没什么人,经常被租下来当拍摄场地,陈潇天觉得特效没有实景真实好看,而且特效跟这个实景比起来,同样的效果反而是特效花钱,就带着一剧组进山喂蚊子。   乔繁新来得很不巧,正碰上了倒霉日子,陈潇天也不放他,直接抓着人就进组了,意思就是难得来一回,正好把他的戏份拍拍掉。   几乎所有主演都被抓了进去,预计要在里面耗上大半个月,还得看戏的进度,要是不行,估计一个月都得拖下去。   这里因为常年被取景,不但修了路,小山村里的十几户农家都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小住宿区,连带着养活了山里一个小寺庙重新修葺,偶尔也会被借去拍古装戏。毕竟有些剧组比较迷信,非要住寺庙里,觉得有神佛保佑,添个彩头,就要住在寺庙里,香油钱自然不会少,因此寺庙修得倒不是很大,但是后面供香客住宿的地方却不少。   这次陈潇天也选了寺庙来住。   陈潇天倒不是因为迷信,而是不愿意剧组拆开住,附近最大的住宿地就是这间寺庙,只不过住庙里香油钱就不能少;像是有些小剧组就会选择农家,毕竟人少,花销也不大。如果人不多的话,抠门的陈潇天绝对是不会选庙的。   这次来得人太多了,大家都得挤一挤,顾云开跟宋慨心睡一个房间,拍戏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大概了解到宋慨心的性格比较沉闷,为人情商也不算太高,加上年纪跟外表的资源局限,算是多多少少有些认命了,所以也不会特别交好谁,更不会说谁的坏话。   让宋慨心唯一比较有兴致的话题估计就是他的家庭,他有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女儿,妻子好像是个律师,夫妻俩感情很好。他倒也不是故意沉闷,是性格如此,接不怎么来话,久而久之也就不太爱说话了。   顾云开跟他聊过几次,姑且算是在剧组里特别能跟宋慨心说得来的了。   看到郝英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顾云开出去刷了个牙,剧组一起吃了早饭,他爬上化妆车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云开沉吟了片刻,把在外头看新奇的顾见月喊了过来。   顾见月看不出来郝英说的那种沮丧难过,她脸上还挂着笑,转过头来看顾云开时一脸纳闷,压根没记恨的念头。顾云开摸了摸她的脸,轻轻叹了口气道:“见月,我当时……不是想凶你,就只是……”   其实顾云开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前世接触的是金融跟商业,虽然有勾心斗角的事儿,但是像粉丝骂街这种行为却基本是难以想象的,因此在他看来不但不理智还很癫狂,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吵架的意义,这种事谁对谁错不是一目了然吗?   但是毕竟明星的受众面是粉丝,顾见月是一心为他考虑,他的确不该对顾见月说那句重话,哪怕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顾见月闻言微微淡下了脸上的喜悦来,她坐在了化妆车的小板凳上想了想,“我后来想想,当时那么难过,只是觉得哥你看起来很……很陌生,就好像我从来没见过一样,所以我就觉得很伤心。后来我还是觉得伤心,我在想,我好像变成我很不喜欢的那种势力的人,她明明只不过是喜欢你的无辜粉丝,可是我却满脑子都是利害关系。”   顾云开张了张嘴,忽然有点说不出什么来了,他沉默了会儿,只是道:“你做的没错。”他也只能说这句话了。   没多久休息车跟化妆车就开进了山里头,山里有几个地方是惯用的取景点,只要稍稍改变一下布局就可以了,工作人员在外头忙活,顾云开跟虞归庭则在化妆车里化妆换衣服。   早上的戏其实是剧本上顾云开的最后一出戏。   前接的剧情是玉桐心因为来历不明被泰山派掌门——也就是程芝涵扮演的那个小女孩的爷爷所怀疑,他设下一石二鸟之计,自己断后掩护众人离开,假装被擒,重伤奄奄一息之际,算好了自己被教中人带走当做人质交换,好换取宝图跟掌门人的信任。   结果出了意外,白有瑕在玉桐心重伤之际,因担忧教中残酷刑法而护下了对方,使得玉桐心可以顺利逃脱。虽然取得了掌门人的信任,但是计划功亏一篑,宝图没能到手,因此教主大发雷霆,要白有瑕将功折罪,带回玉桐心。   这出戏,就是师徒相残,玉桐心杀死白有瑕。   说是两个人的独角戏,其实还有三尊的文戏,因为白有瑕对玉桐心的爱徒之心,乾闼婆与阿修罗都很担心他会继续庇佑这个徒弟,因此与他约法三章,一个时辰后假如他人没有出来,他们就进去帮忙擒下玉桐心。   这个情节非常的短,三个演员磨合的也很顺利,因此试了两边戏,就直接一条过了。   而跟虞归庭的武戏更简单,全程也没超过五句台词,而且还都不长。   有几场要吊威压,不过都不高,时间也不长,他们先活动了下身体,尤其是虞归庭,早上冷空气,顾云开的戏服厚还算好,但是虞归庭的衣服多数都是轻便的少年装,就比较冷。等两个人都把身体舒展开了,就先拍了吊威亚的几场武戏,然后才是重点的死别戏。   乔繁新坐在车后头看了全场,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他是个年轻人,对网络跟新兴的东西很了解,知道像是网络剧这种“非主流”的题材,通常要有几点才能抓住观众的心。第一很简单粗暴,是演员好看;第二是少女心能够溢出来;第三是恰当的腐。   不少年轻女性都是腐女,她们对男男很敏感,但是又嫌弃那种不自然的,强行的腐,可有些暧昧的不经意的东西,却很容易挑动他们的神经。他本来以为还要在剧本上提点下方宿加一些适当的片段,没想到方宿也是个个中老手,写得很有意思嘛。   方宿看着小老板莫名暧昧的眼神,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段戏要见血,剧组早早就准备好了血浆包在衣服里,顾云开还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所以开拍之后,两个人直接是进了武戏打斗的后续部分,虞归庭示意般的一剑刺来,顾云开也将藏着血包的地方蹭了上去,只感觉腹部一片湿润,剑贴着身体刺了过去,后期的特效会修改的。   “师……师父。”   玉桐心的神色挣扎又痛苦,完美契合了一个对师父的幻想破灭却又不知所措杀死自己敬爱的长辈的年轻人,虞归庭演绎的很好,他双眼含泪,丢开剑将顾云开缓慢下坠的身体搂在了怀里。   地上很凉,顾云开躺下去的时候感觉到了点刺骨,加上腹部的湿润感,让他几乎有种自己的确失血过多体温下降的错觉。   “好孩子……出剑无悔。”   白有瑕蹭了血的手指轻轻擦过玉桐心的眼角,为他拭去浮现出的泪珠,平缓道:“你终于……出师了。”   手,无声的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乔繁新:请叫我套路哥 第30章 退场   到这里,顾云开就只需要扮演一个死人了。   助理上来说安排好了爆破点,这个地方为了表现出玉桐心内心的痛苦挣扎,还特意有内力炸地这种很常见的桥段。虞归庭跟顾云开的台词功底都不差,刚刚那段戏虽然从拍摄现场来看非常的出戏,但还是有几个女助理红了眼睛。   场记板一敲,下一场直接开始。   “啊——!!!”   玉桐心仰头痛苦的哀嚎,为亲手杀死出世以来唯一对自己谆谆善诱的长辈而感到痛心,虞归庭的进步相当惊人,不过顾云开看不见,只能从对方如幼兽崩溃般的悲鸣里感觉到他的确很用心的在演绎。   哀嚎声停止了片刻,顾云开只觉得肩上一紧,头上一沉,对方依偎了过来,语气忽然转冷,慢慢变成了教主的口吻,低沉而危险:“紧那罗。”   “过!”   这场哀嚎戏反复拍了好几次,虞归庭喊的声音都嘶哑了才喊出导演想要的场景。   陈潇天一挥手,顾云开这才睁眼站起来,不出意料的看见虞归庭红着眼眶,眼泪还挂在脸上,他冲虞归庭点了点头,对方倒没理他。刚要下场,结果陈潇天又挥了挥手:“等下,还有一场,化妆师上去补妆,血包要干了,也补一下。”   顾云开只好忍受着腹部又被泼了一包血包的冰凉感,顺应导演的意思躺在了地上。   这场戏是玉桐心带走白有瑕的配剑作为遗物珍藏,因为时间不多,只好给他披上外袍,然后是人造雪花机上场,营造出飘雪的寒冬。按照剧本上的说法,雪的送终既是涵盖着白有瑕本人品格如冰雪般纯净,也是玉桐心的心走入了寒冬,他认为是武林正道逼迫他不得不下这步棋,导致失去了这位敬爱的长辈。   精分真是多神经病,顾云开心中给武林正道点了个蜡。   白有瑕死亡这场戏是剧情巨大的转折点,也是首次点出了玉桐心就是最终反派教主的场景,更是三尊自此分崩离析的前提。   所以陈潇天拍得很严格,严格到连顾云开的死相都要求非常的唯美,他调整了好久,最终拍了最终的场景。   初雪飘零,双尊身影自远方慢慢踱步而来,而三尊终究成缺,白有瑕已沉眠这片霜雪,不再醒来了。   乔繁新看陈潇天的眼神也大不一样了:这也是个很上路子的嘛。   早上的戏份进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等顾云开终于可以起来的时候,人造雪花都把他的假发淹了一小半了。下午没顾云开的戏份,他很是悠闲的帮着剧组清理这些拍摄后剩下的道具垃圾,中午的饭是剧组自己烧的,不算难吃也不算好吃,勉勉强强过得去。   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好几天,拍摄的戏有时候顺利有时候不顺,乔繁新看着轻浮,倒是也把自己的戏份演得勉强能过,就是他带来的女朋友三天两头的吵闹,一会儿嫌住宿不好,一会儿嫌饭菜难吃,一会儿又觉得台词难背,在剧组里格外猫憎狗嫌。   乔繁新有时候管管,有时候不管,惹得陈潇天满肚子火气又不敢发。   女主角黄莹莹倒是很能吃苦,山路难走,拍戏更吃苦,她脚上磨了个大泡都不叫唤,还是程茜嗑瓜子的时候无聊说起的,宋慨心到底是个当爹的,东西带得格外细致,就给了程茜药膏,让她带回去给人家小闺女擦擦,早点好也不耽误拍戏。   有时候顾云开觉得真有意思,宋慨心像是天生就有一种技能,能把关心温情的话说得特别官方化还特别讨人嫌。   乔繁新也觉得顾云开很有意思。   整个剧组里,他就觉得顾云开这个人最有意思。   不同的人看不同的东西,像女孩子看脸看身材,导演看演技看神态,乔繁新喜欢看一个人的气。   气质跟气度都可以。   顾云开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平和感,像是养尊处优的老人家退休后的模样,年轻人多少有点冲劲儿,他一点也没有,但也不是颓废迷茫的感觉,更像是一种经过沉淀后不骄不躁的平稳感。就好像在剧组里头,他跟任何人都不会显得过于热情,却也不会叫任何人觉得受了冷待,待人处事有种极精准的度量。   老狐狸啊!   乔繁新眯着眼睛看顾云开,暗道:这狐狸精要是演的,我就把桌板吃了。   虞归庭正好路过,看乔繁新抱着胸眯眼看着院子里晨练的顾云开,一下子脑子就跑偏了,心情有点复杂的开了口:“别动什么歪脑筋,上个差点被他踢废的导演现在还老实着呢。”这件事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几乎都成了业界里的笑话,虞归庭在学校里也接过几部戏,听人家说起过。   乔繁新差点把脸拉成苦瓜,翻了个白眼道:“我是直的,我只是在以一种欣赏的目光估计着我的未来发展财产有怎样的底蕴。”   虞归庭很明显不信,一脸“我听你在骗鬼”的样子,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敷衍道:“我相信你。”他前不久意外听见了乔繁新跟导演他们在讨论网剧前期宣传炒作的事,里面就有提到过男男,心里不由得一阵别扭,他还年轻,对潜规则这些东西还是很不耻的,但是却也很清楚没有比这个上位更快的事了。   关于这件事,乔繁新虽然很想解释,但虞归庭完全不信,可见人跟人的思想层次始终是存在差异的。   乔繁新对能够大红大火的题材都不排斥,除了国家严打的东西,他又没傻到非要跟国家机关上去撞个头破血流。   早几年温静安还是社会排斥的牺牲品,这几年风气一变,同性风气忽然就转了个头,可见社会的意见何其重要。只要能赚钱,乔繁新才不管是什么,无论是卖腐还是卖百合,只要够热,有利益,他就不排斥,当然他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去宣扬这个,也不会自己掏钱去拍。   但在剧里加点恰当的卖点,他一点都不在乎。   这次似乎是上天都在帮乔繁新,之前剧组借着“明月照谷粒”事情放出的武打视频下带来的流量还没完全冷却,一名网友又引爆了另一个热点。   黏糊糊湿漉漉:我有句话一直想说,你们这个剧组怎么看起来这么穷啊,是不是所有人都把钱都花在了云神衣服上了。 第31章 杀青   这其实本来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吐槽。   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兴趣,甚至有人翻出了不少剧照作为对比,笑称剧组不是太穷,是所有人都把服装资金给了师尊白有瑕。   乔繁新跟陈潇天对视一眼,早早嗅到了热度的味道,两个人一拍即合,钻进了休息车里就开始策划“迥然不同”的宣传策划。   圣魔双极网络剧V:   (捂嘴哭.jpg)我不是!我没有!师尊的武力值实在太高我们也没有办法。其实我们还是很有钱的!!!我们还吃茶叶蛋!   为了增加可信度,陈潇天还从被废弃的几张剧照里掏出了一张全演员合影的纪念照片,这张是剧组里拍得日常照,大家都比较生活化,顾云开当时靠后站在板凳上,程茜则离镜头最近,陈潇天打开软件改了下,突出后方高个儿的顾云开,在下面打上:你们还不够强。   茶叶蛋其实也是赶巧,昨天有户农家煮茶叶蛋卖,程茜特意买了几个给程芝涵,她还多买了几个给主演们尝尝鲜,其他人则是带了些零食盒。摄像师偶然拍下来的,几个主演围着一个小桌子,中间一个装着五枚茶叶蛋的大碗。   图连着微博一起发了出去。   乔繁新已经打算筹备个演员跟角色的访谈了,这部剧是他家快眼网独家首播,如果能拉住这股子热度,现象级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情况他倒是没敢想,但是热播剧还是有信心的。   这些幕后的宣传就跟拍戏的演员没有什么关系,顾云开也不知道短短几天他们这个算是网剧里的土豪剧组就被导演借着东风跟粉丝一起打成了强行装阔的穷逼剧组。   之前发过主要成员的CAST表也被挖出来,被观众笑话穷到请不起演员连制片人都下海当男二。   制片人并没有改成乔繁新他妈,可好在无私的母爱还是奉献了一点小金库,这让乔繁新很感动。   剧组终于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掉了斤两,休养了好几天,一群人又风风火火的跑去马场,顾云开的戏份其实已经拍摄的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是中途加入剧组,跟了大半段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场就杀青了。   帝国最大的马场就在首都,乔繁新有了小金库,倒是毫不吝啬,跟陈潇天这个要拍出最好效果的导演一拍即合,一群人马不停蹄的冲向了首都。   顾云开这才把那张音乐剧的票又拿出来看了看。   时间早就过了。   马场牵出来的马大多温驯,有些已是常常上镜的老油条更是乖顺听话,顾云开前世为了谈生意,倒也“附庸风雅”过几回,对骑马并不生疏,驯马师又跟他们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他一一听了,倒是众人里第一个成功上马的。   今天是为了熟悉马,没有人穿着戏服,更算不上什么拖累,顾云开比之前清减了些,衬衫就显得宽了点,扎在宽松的裤子里,勒出截精瘦的腰,微微俯身的时候,饱满圆鼓的臀线就被绷紧了,很是赏心悦目。   剧组里好几个颜狗都在外头看着他嘻嘻哈哈的讨论。   乔繁新以前就玩过这个,在这家马场里还有他的小宝贝,还以为可以在女朋友面前秀一秀,没想到剧组里居然有人还玩得挺溜的。马这种生物是有不同的性格的,经常会被文学作品给美化,导致人们有美好的误解,但实际上真上手起来很难,他还想看看大家的洋相,倒没想到自己反倒被秀了一把。   说来倒也难怪。   乔繁新从背后打量着顾云开的身影,神态有些古怪,他找过顾云开的资料了,这家伙现在还是个自由人,当年签的天宇被坑得凄惨无比。要是可以,其实他倒是想把顾云开签下来,不过几次跟顾见月接触,那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实际上绵里藏针,笑得倒是挺可爱的,可惜软硬不吃,不好下手。   至于顾云开……   他不是很能跟顾云开这种人交流,这一个月乔繁新虽然没怎么跟顾云开说过话,但是还是能感觉到点子扎手的微妙。   顾云开让他想起了乔繁辰,也就是他的亲哥。   两个人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时候,都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力感,就是那种他明明脸上写着“你这个笨蛋”,可是你却没办法反驳的无力。   不过也说不定……让麻烦人对麻烦人。   之后剧组在马场呆了一段时间,顾云开也终于杀青了。   这些日子剧组靠着“装阔”跟偶尔放放花絮小视频,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彩蛋成功勾住了粉丝的心,天天有人刷剧组还不放正剧就要闹了,互动的风生水起。想来只要后期不会剪辑的太烂,就现在这个势头来讲,这部剧应该是扑不成了。   一直管微博账号的女助理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一大束花,顾云开穿着戏服刚走出镜头外,就被花淹到了脸上。   小半个剧组跟约好似的“呼”的涌过来鼓掌:“恭喜顾老师杀青!”   “谢谢谢谢。”顾云开好不容易把连从花底下挣扎出来,急忙跟众人点头示意,几个主演也过来说了两句,顾云开连忙客气道,“很感谢大家,希望下次有机会还能继续合作。”   按照戏份最后杀青的应该是黄莹莹跟虞归庭,算了一波,顾云开在几个重要角色里不但是剧情里死的最早,还是杀青最早的人物。   顾云开杀青的事剧组的官博跟他本人的微博都发了一遍通知,明月照谷粒按照短短的几秒杀青视频给他画了个Q版小人的图,称恭喜师尊杀青。   机票定在第二天,顾见月的意思是回酒店休息,但是顾云开装扮了下,打算去帝国大剧院看一看。其实他已经有些累了,只是总觉得自己像是欠了那个小天才什么似的,就忍不住心里记挂着。   顾见月还要忙别的,只当顾云开第一次来首都有些好奇,就让他出外小心注意,倒也没跟着。她一边当经纪人一边当助理,还是顾云开的公关,好在现在名气还不大,要是等以后顾云开火起来,更是要忙得焦头烂额。 第32章 进组   这会儿已经是初冬了,顾云开换了件厚厚的羽绒服, 带了个口罩就往外溜达。   大剧院离酒店有段距离, 他坐在地铁上翻手机, 拍戏这段时间他会清理一些重要的消息,但像是个别不太重要的就没多在意。   白燕:顾哥哥, 之前曼莎一直纠缠着你那个角色的事不放,海伦老师心软给了她一个去帝国大剧院演出的机会,每天得意洋洋的, 都不知道自己那个德性特别讨人厌, 本来就是技不如你, 还好意思厚着脸皮……   顾云开仔细看了看,是数月之前的消息了, 这种小女生不成熟的挑拨离间对他来讲很陌生, 他沉思了片刻, 只是发了几句安慰的话, 然后说明了下自己这么久没回复是因为之前在拍戏没能及时看到的缘故。   《恋爱的晴空》两个星期之前就剧终了,男女主不出意料的大火了一把, 被网友戏称为国民情侣, 要是有个荧幕最佳情侣的投票, 姚柔柔跟苏青演的这对欢喜冤家有甜有虐, 绝对能高居榜首。剧组还炒了一波姚柔柔跟苏青因戏生情, 结果被采访的时候,苏青直接说了现实里跟姚柔柔合不来,姚柔柔险些没挂住脸色。   李楚的演绎不好不坏, 说不上突出也不算太差,不过按照苏青的消息来看,对方演得过于轻浮,不太像是男主罗鸿飞的良师益友,反倒比较像没事泡妞打屁的狐朋狗友。苏青对他很不满,好几次都没给李楚好脸色看,给顾云开发消息的时候还吐槽了一句:他还不如你呢。   瞧这不会说话的劲儿!   顾云开真想哪天把苏青跟宋慨心放在一个房间里,看谁先逼疯谁。   帝国大剧院不出意料的没开,顾云开在外面逛了两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到附近的茶餐厅里吃了一顿。   虽然之前已经说过了可能会没空去不了,但是真的没去还是多少让顾云开觉得有点抱歉。他坐得这个位置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帝国大剧院的整个面貌,下意识想摸手机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没有小天才的联系方式,两个人像是约好了等运气见面似的,见了两次都没想过交换手机号码。   下次要是遇到了,再跟他道歉吧。   之后兄妹二人平平静静的坐飞机回了家,还为杀青吃了顿饭,郝英也来了,看起来怂的不行,一副生怕大佬突然暴起把他打了一样的畏缩感。顾云开估计他是怕自己计较当时发短信告诉自己顾见月那件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郝英对原主多少还有点阴影,一时不敢相信好感度就这么正回来了。   想来之前请郝英喝酒那件事,已经算是认识顾云开之后他得到最温柔的对待了。   圣魔双极近来风头正热,顾云开也借此得到了不少试镜机会,只不过大多都是失败或者毫无下文,他知道是自己名气不够大,倒是也并不气馁,照旧认真对待每个试镜。这天在家里看书的时候,顾见月忽然从门外扑了进来。   “哥!!!你被选中了!”   “什么?”顾云开皱了皱眉头,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顾见月喜悦非常的冲进房间,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转起了圈圈,耐心的等着她发泄完毕,这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好好说话,怎么了?是我哪个试镜选上了吗?”   “是《无人生还》那部电视剧!不过不是你试镜的那个角色,是个反派角色邵黎。导演刚刚打电话跟我说觉得你很适合邵黎这个角色,问你有没有兴趣。我已经接下来了!”   《无人生还》改编自同名叙述性诡计小说,编剧也是作者本人,双男主,主要讲述有双重人格的尹挽河与刑警陶平生自幼青梅竹马,长大后陶平生进入警局,而尹挽河因特殊原因成为了顾问,两人是警局里一对黄金搭档,在追查一件件离奇复杂、匪夷所思的案件时,二人发现了隐藏其下错综复杂的关联,而精神不稳定的尹挽河也同时深陷其中,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尹挽河。   《无人生还》在较为小众的推理界里也算得是非常出名的一本热门畅销小说,系列已经写到第三部 ,第二部尹挽河的第二人格彻底黑化,陶平生不得不对自己的好兄弟举枪,双男主彻底成了对立。   这次改编的是第一部 ,邵黎是第一本书的最终反派。   “那你肯定也准备好了书了。”顾云开挑眉道。   “没错!”顾见月把一大本书放在了顾云开的腿上,然后头歪在了顾云开肩膀处,哼哼笑道,“你妹妹是不是又可爱又贴心呢!”   顾云开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道:“是,你最可爱最贴心了。”   他对推理小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可既然接了工作,自然要拿出相应的工作态度。剧本多少会有所改编,但是既然是作者老师自己亲自操刀,想来人设是不会更改多少,这会儿剧本还没有寄到,顾云开想了想,觉得看了原小说再结合剧本更有助于理解这个角色。   《无人生还》第一部 总共四十五万字左右,他花几天看完了,把剧本也看了一遍,对邵黎这个角色感觉有点复杂。   邵黎是个文质彬彬、优雅和善的心理医生,有轻度精神洁癖,因此对自己的社交群非常严格,但通常他给人留下的感觉都是舒适恰当的。在前期一直是尹挽河的精神支柱跟稳定剂,为他治疗着双重人格,为人博学多识,双商都很高,在读者群里人气很热。   作者一直避重就轻,引开读者的思维,结局才爆出邵黎是最终反派,是他一直在加剧尹挽河的人格分裂,也是数十起杀人案的最终凶手,他是个上流社会颇为信赖的心理医生,治疗时得到患者的信任,将杀戮与暴力通过催眠植入患者的脑海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他的乐趣就是想看人类能否从人性的卑劣与丑陋里重获新生,为此不惜让每个人跌入地狱。   所以这个角色在完结之后争议一直很大。   相比之下,顾云开对他的评价要简洁的多。   邵黎是一个胜利者。   男主尹挽河的两个人格最终成为了善恶的对立,邵黎“公平”的赠予了两个人格同样生存的意义,而又使得本就阴暗的第二人格继承了他的思想。他的目的很简单,尹挽河是唯一挣脱开他的束缚,在黑暗里仍旧不放弃希望的存在,让邵黎看到了人类所拥有的绝妙的抗争性,可以说尹挽河的主人格是唯一赢了邵黎的人。   所以邵黎想知道,最终尹挽河是否能够战胜他的黑暗面。   最后邵黎是自己暴露了自己,他用自己的入狱刺激尹挽河的黑暗面,成为最后推手,剧本结尾邵黎被捕,最后一句异常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根本不明白,我究竟放出了怎样的造物。”   这个造物暗指的就是尹挽河的黑暗面。   邵黎在期待尹挽河犯下无可挽回的罪孽后,他的主人格是否还能重新从黑暗之中重生,继续坚持自己的信仰,还是会死于人类的法律与自己的道德束缚。   与其说邵黎是个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犯罪分子,不如说他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他的生命里根本不存在底线,也没有任何温情,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黑暗面,偏偏他是受人欢迎的完美男士,然而结果也验证了这种完美是虚伪的假面,相当讽刺。   他既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法律,更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堪称是无懈可击,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人跌落极致的黑暗面,然后蜕变,他期待有人会浴火重生,供以他乐趣。   对他而言,猎物只有死亡跟毫无止境的绝望两种结局,想要在邵黎的手里活下去,只有不停的心怀希望,面对一次次的崩溃与摧毁,才有一线生机。   顾云开最初去试镜的时候,其实试得是个已经不知道算是男几的配角了,那个角色戏份不算太多,他认为竞争性应该不会特别大,而且性格戏份也比较讨喜。   没想到突然天上掉馅饼,还掉的是一块黑馅饼。   看完书之后顾云开上网看了一些对邵黎这个人物的分析跟热评,大概了解到读者对邵黎的评价异常两极化。有一部分人认为邵黎非常的变态神经质,完全是个彻头彻尾出力不讨好的神经病;但是也有一部分人非常的欣赏邵黎,认为邵黎的存在是在讽刺人类。   这个说法脑洞比较大,因此顾云开特意看了看,写分析的读者显然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作者创造邵黎其实是很讽刺性的,社会隐藏的等级阶级,人类穷富美丑本就是不平等的,但是邵黎真正做到了用灵魂跟心灵去衡量一个人。   在邵黎手里面临绝境的不少人都高高在上,出身尊贵,但无人能逃脱他的深渊;只有尹挽河这个并不健康的主人格真正做到了短暂性的战胜邵黎。   最为不正常的邵黎,结果却是最为平等去看待每一个人的存在。   不过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对方非常推崇邵黎,所以顾云开也只看了一半一半,并没有太过入心。   顾云开看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滴了两滴眼药水,站在窗口看外头的万家灯火,不少办公楼还亮着,他站在落地窗旁边思考如果是邵黎站在这个地方,那么会想些什么。   邵黎有洁癖,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这让他很少跟别人接近。   顾云开简单伪装了一下,将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慢悠悠的下了楼,这会儿人还很多,他下意识的避开每个人,试图以邵黎的思维去观察人群。   邵黎虽然有洁癖,但意外的是个非常喜欢热闹的人,也许对他而言,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像是一场活生生的盛宴,他的瞳孔里烙印着每个人人生的碎片,在游走的时候细致的观察每个人的神情,像是观赏其他人的狂欢。   逛了没太久,顾云开就觉得有点累,他在这场实验里所能感觉到最多的就是邵黎这个人的寂寞。   顾云开不知不觉逛到了公园里,他犹豫了片刻,顿了顿脚步还是走了进去,其实他并没有对运气抱有这样大的信心,只是下意识的走进去,像是尝试一种近乎不存在的可能性。今天的公园不知道是举办了什么热闹的活动,格外张灯结彩,人流不少。   假使说当初顾云开还认为这个孩子只不过是个热爱音乐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这公园是他偶尔出来满足一下虚荣心的所在,那么这一切在那张帝国大剧院的票前也都消失无踪了。   “晚上好!”   正当顾云开思考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少年夸张的行了个鞠躬礼,他这次什么都没带,笑嘻嘻的站着,长裤卷了上去,露出一小截腿肚,穿着双旧球鞋,看起来神采飞扬。少年的穿着还是很孩子气的,羽绒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但个子似乎又长了些,看起来像是抽长了的稻苗,脸上有些汗,蒸得浅蜜色的肌肤像是都揾了层热气。   “晚上好。”   顾云开心里也很欢喜见到他,只是脸上仍是淡淡的,见他脸上的汗都流到腮帮子上了,又从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他,问道:“你做什么呢?”   少年也不客气,接过来擦了擦脸,只不过几个月没见,他好像轮廓长开了,可脸上的表情仍然是很稚嫩的,不太像步入社会的人慢慢会挂上的成熟。   “我刚刚在跟他们玩。”少年转头指了指,顾云开顺着看过去,才意识到公园这不同寻常的热闹是个小庆典,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大概是什么家庭活动,里头参与的人多数都是情侣跟亲子关系。   顾云开又忍不住笑了笑,他喜欢这种生命力,但却很难加入进去,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性格,可以做一个围观者,但却做不了参与者。   “那你去吧。”   他站在公园的偏僻小道上,顶着阑珊昏暗的灯光,跟中心像是形成了两个剑拔弩张的世界,微微被阴影低垂遮掩住的面容,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略微有些失神,然后抓住了顾云开的手。   最后两个人一起坐在了长椅上。   顾云开捧着少年买来的奶茶,有些出神的看着对方为了吸奶茶里的配料而鼓起的脸颊,夜晚的冷风激灵灵吹过树丛,更显出手心里的奶茶温暖。有几条挂在树梢上的彩灯带坏掉了,忽闪忽闪的,被风一吹,光影婉转的在两人面孔上打秋千似的挪移着。   少年热烘烘的,顾云开挨在他身边,只觉得这个孩子全无遮掩而又奔放炙烫的热情像是一股脑的从这具身体里无休止的涌出来。他是个讲究体面的人,待人处事总是忍不住讲究张弛有度,再不济也要给彼此留下面子,不像这个少年,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难为情一样,仿佛狂岚卷起的火焰,层层包裹了上来。   “怎么了?”少年这会儿又瘪起了双颊,皱着眉毛咬吸管,在唇齿里挤出声音来,看过来的眼神干净而困惑。   “要换个交流方式吗?”   顾云开摇了摇手机,少年眼睛一亮,猛然点了点头,手忙脚乱的在衣服的口袋里摸来摸去,好半晌才从羽绒服里层掏出他的手机,他的手机上还挂着一个小吉他绳扣,看着挺可爱的。   其实顾云开本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可少年却全然没有提起,他开开心心的倾着身体晃了会儿腿,大概是觉得转冷了,又老老实实的把裤腿给放了下来。   “之前那场音乐剧……”顾云开思考了片刻,试图委婉然而相当直白的开了口。   “您没有来。”少年温和的说道,“我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您的座位,我看到那里一直是空的。”   顾云开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脸上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些许愧色,他吞吞吐吐了片刻,委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答应了会去看的。”   “是呀。”少年收回了腿,他把奶茶放在了膝头,又用那种纯净如同小兽般的目光看着顾云开,嗓音清亮而柔顺,“但何必道歉呢,您也已经告诉过我,也许会有事不能前来。”   顾云开审视了他片刻,忽然长吐了一口气,不知怎的有一瞬间明白了邵黎的心情。   人类美好的那些东西啊。   “对了。”顾云开慢慢直起身体,刚要喝一口奶茶,吸管往嘴上一戳才发现脸上的口罩还戴着,不由得失笑,“说起来,我上次好像也是这个样子,你是怎么每次都能认出我来的?”   他将口罩解了下来,乌龙茶味道微苦适中,少年买的热饮,入喉后似是暖洋洋的感觉都蔓延到了指尖,叫人惬意的将背靠在了长椅上。   “唔……”少年沉思了会儿,中规中矩的看着被他咬出好几个牙印的吸管,然后才慎重的回答道,“您总是很特别。”   这算是什么回答。   顾云开有些失笑,却也并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很有少年的风格,他甚至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像是被奉承了一把,于是低下头又喝了几口乌龙茶,刚要抬头说些什么,却错眼借着路灯看清了对方丰润的耳垂上有几个耳钉。   夜晚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可已经足够了,顾云开多多少少有些失神,总觉得这几个耳钉跟向来家教很好的少年有些搭不上边。   他虽然年纪不小,但却不是什么老顽固,只不过是感觉有些好奇,少年人有少年人直接的问法,而大人有大人婉转的关心。   “你……”顾云开伸手轻轻碰了碰少年的耳垂,少年看起来有点紧张,可依旧温顺的任由对方触碰,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乖乖的闭上了嘴巴。顾云开多少觉得有点好笑,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突兀,他跟少年还不算非常的熟悉,这样的亲密接触未免有些太过分了,于是又把手撤了回来。   “您也觉得这样不好吗?”少年垂着头,双手撑着长椅的两侧,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肩膀高耸着,侧过一边身体摸了摸耳朵,显得有些灰心丧气,沮丧与可怜在那张面孔上原形毕露,又露出孩子气的懊恼来。   顾云开轻轻笑出了声,他捻了捻手指,平静道:“这有什么好不好,行不行的,你自己喜欢不就好了。只是你打这么多耳洞,不嫌沉吗?老师也不管?”   “老师……?”少年绷紧了背部,像是只摸不着头脑的猫,他谨慎而缓慢的开口,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眨了眨眼,乐不可支道,“您以为我多大呢?”   顾云开心里咯噔一声,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力有了怀疑,他迟疑的架起了长腿,将指尖搭成了塔状,微微侧过头,视线扫过少年的面孔与上半身,装作没看到少年慢慢泛红的脸颊,只是微微笑道:“总之不会太大。”   他又将脸正了回去,视线避开了薄脸皮的少年。   “可是我已经二十五了……”   少年……这时候已经不能说他只是个少年了,正确来讲,对方应该是一个大人。   顾云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的确知道自己可能会有所误差,可是这种相差近七八岁的误差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一些。   他忍不住又转过头去,每次见到青年都是在夜晚,对对方的五官就显得并不是那么的印象深刻,出现在记忆里的多数是对方不谙世事的神情。这时顾云开才发现对方脸颊上虽还有些圆润的肉感,但具体的长相却早已定下来了,眼窝很深,鼻梁高挺,像是混血儿似的,轮廓的确是名成年男性了,只是脸上的神态仍是太过纯真跟青涩,才让他错误以为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纯净少年。   方才觉得青年长开了,大概是对方给人的感觉多少有些不同了,毕竟想想也是,人长到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其实变化就不会再像十二三岁时那样突飞猛进,短短数月不见,对方怎么可能忽然有所改变。   “怎么了?”   青年多多少少看出了顾云开的沉默,他轻轻晃了晃头,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   顾云开摇了摇头。   只是我走眼走到西伯利亚去了。   一时间觉得丢人,无地自容,十分尴尬。   ……   简远。   顾云开看着通讯录里的新名字,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点笑意。   买了一大堆菜回家的顾见月左瞧右看都觉得兄长的表情不对劲,可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八卦,不由得开动脑筋想了想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离开机还有段时间,顾云开偶尔跟着顾见月出去玩玩透透气,只是大多时候还是待在家里揣摩角色跟背台词。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顾见月都选择跟郝英去约会,而不是一天到晚跟她的单身狗哥哥待在一起,毕竟他们兄妹俩光工作时间就已经待得够多了。   《无人生还》的导演姓凌,毕业于戏剧学院导演系,早些年还是个很有名的演员,不过没拍几部就转了幕后,作品不少,但是质量参差不齐,性格据说也比较滑头,可以说是看人下菜。据说对他来讲就只有两种演员能令他如春风般温柔:要是没演技就得有名气有话题,一下能带热度;要是没热度,就得有演技能吃苦;当然有名气有话题有演技就更好,如果都没有,凌大导演就能让你在短短一部戏里见识到娱乐圈的人生百态。   不过凌导演的确是有点干货的,因此在业界里一直站得很稳,算是个作品跟口碑都很参差不齐的导演。   晚上顾云开把角色也带到了山月先生那去谈谈,这位女先生给了他不少意见,倒是韦德在锻炼他的时候还无意提了一嘴:想了解的话,不如去预约一个心理医生看看?   第二天顾云开就跟顾见月提了提,吓得顾见月一个哆嗦,还当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不过预约心理医生并没有给顾云开带来什么表演上的帮助,因为邵黎的外形跟描写实际上让他想到更多的是在原世界非常受欢迎的某位食人魔,但是邵黎跟对方又有本质上的区别。   而现实里的心理医生显然大多数不是他们两个人那样的。   剧组选了立冬那一日开机,顾云开跟顾见月直接坐飞机到影视基地,两人才走了没几步,忽然拥簇过来几个女孩子,有一对像是姐妹,西装白领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还有几个就是大学生,她们围着顾云开,神态很欣喜的模样。   “是云开哥哥!”   “真的是顾老师,我还以为是看错了。”   “顾老师我们可不可以合照一张?”   “云哥你的武打特别好看,我就等着《圣魔双极》出了。”   ……   顾见月本来还挺起胸膛想要保护哥哥,哪知道这五六个女孩子都很自律,她们只是绕着顾云开站着,神态很激动,掏出手机或是相机的时候还问顾云开可不可以拍一张,还有几个小姑娘问能不能要一张签名。顾云开也都答应了,人不太多,他就等着这些粉丝们七手八脚的往口袋里掏出本子,一一给她们签了名,穿西装的女白领似乎是个老粉,从钱包里掏出了张顾云开以前的旧照,眼圈都红了。   顾云开跟她们一起走了一路,让她们小心安全,然后又挥手送别。粉丝里头有个双马尾似乎一直在全程录像,顾见月看了她几眼,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毕竟以后粉丝要是多起来,想管也管不过来。   直到出了机场,顾见月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骄傲样子,顾云开看了她几眼,有点想笑。   两人去剧组包的酒店放了行李箱才前往片场,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人声鼎沸,还在导演身边见到了原作者陈嘉航。顾云开听顾见月说过那么一耳朵,当时是陈嘉航咬定了他来演邵黎的,说是看到顾云开就觉得邵黎活生生从书里走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八卦。   顾云开半信半疑,主要是觉得自己哪有邵黎那么变态。   陈嘉航是个小眼睛,打量人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困极了眯着眼,顾云开总觉得他上学的时候就算在睡觉估计都不会被老师识破。他瞥了上来打招呼的顾云开一眼,也没多说什么,顾云开稍微安心了点,他就说嘛,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变态。   这部剧IP不大不小,但是剧组很会宣传,还没开机前一个月就开始在微博上跟书粉互动,试镜定下一个角色就会发出宣传,又吸引了演员明星的粉丝,算是最近备受期待的新剧之一。   这个宣传手法让顾云开想起了《圣魔双极》,一了解发现还真是都滑石出品的。   定妆照还没出,凌导的意思是开机后拍几张发出去,跟《恋爱的晴空》差不多一样的流程,剧组走了一遍开机仪式,这次大家穿得都严严实实的,乍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这部戏女角非常稀少,总共就两个,一个是陶平生的妻子,一个是尹挽河的母亲,戏份也都不太多。   尹挽河跟陶平生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两个人家境不同,尹挽河是单亲家庭,母亲对他要求非常严苛,后来因为他过于优秀,遇上的所有人都对他有很高的期许,导致尹挽河心理压力过大才会分裂人格。   童星就那么几个出名的,这次演幼年尹挽河的也是林晓光,孩子忘性大,见着谁嘴巴都甜,但已经不怎么记得顾云开了,不过他们俩本也就没什么牵扯,记不住倒也很正常。   至于陶平生的妻子,陶平生在毕业后跟大学同学潘茗茗结了婚,结果潘茗茗却在第一章 就意外被邵黎的病人杀死,戏份还不如尹挽河的母亲多。   这两位女演员也都在剧组里,饰演潘茗茗的是个陌生的新脸孔,但是演尹挽河母亲的却是位老戏骨,叫做杜柔,今年差不多六十岁了,看起来还像四十岁的人。她是上个世纪的小传奇,得过好几届金凤奖跟繁花奖,在国内外都很出名,没想到剧组能请到她来客串。早年是荧幕上是出了名的悲剧皇后,后期多数出演位高权重的女性角色,被戏称大魔王,顾云开看过她几部电影,但现实里还真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咖。   顾云开差不多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进了化妆间化妆,演男主尹挽河的是今年最具收视号召力的许晋,是圈里有名的小红人,运气相当好,从出道起演得剧多多少少都会红一波,如今出道差不多四年了,人气一直高居不下,可惜他虽然电视剧方面颇有建树,但是屡屡转型电影却都失败。   主要是许晋虽然观众缘很好,颜值跟接的剧本也没有别的话说,但是演技多少就有些差强人意了,本人倒是也算有上进心,只可惜甩不掉偶像剧带来的包袱,时时刻刻把颜值挂在身上。   只不过在新生一代的小生里,他还算是矮个子里挑出来的高个了。   顾云开化好妆之后,对着穿衣镜换上了戏服,将领带不紧不慢的收紧,又套上了外面那件白大褂。   等他出去的时候,化妆间里好几个演员嘻嘻哈哈的喊他“邵医生”,多数都是配角或是咖不大的新人,有几位老资历的则是看不出什么想法来,大概是觉得就算外形好看,演戏也未必演得来。   陈嘉航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进来,他是个小眼睛的胖子,挤着门进来的时候把化妆间的门给委屈的不行,几个小助理站在他身后偷偷发笑。陈嘉航溜达了两圈,把每个人的妆容都看了看,神态非常严肃,试图营造一种有压力的气氛,但是整个场景特别的好笑。   里面有好几个人都已经化好妆也换好衣服了,陈嘉航挨个看了过来,然后在顾云开面前停了下来,眉头皱了皱,忽然出声道:“艾雪,拿副黑框的平光眼镜来。”女助理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在配饰盒里找出一副崭新的平光眼镜递到了陈嘉航手里,陈嘉航伸手就给顾云开戴上了,然后退后了两步点了点头,第一次浮现出了满意的神情来。   “好,就这样,你出去拍定妆照吧。”   还没等顾云开走出两步,陈嘉航又在后头喊:“等等,记得把手插在口袋里。”   顾云开只好听话的把手放在口袋里,觉得一阵古怪,化妆间的其他人看了看编剧又看了看他,脸上没了什么笑意,就只剩下好奇跟诧异了。   进片场的时候,许晋还没有出来,但是饰演陶平生的韩致阳已经出来了,韩致阳是个娱乐圈里的老干部,演过很多知名话剧跟电视剧,科班出身。他跟许晋在娱乐圈里据说很有点摩擦,两个人关系并不好,有个说法是韩致阳看不太起许晋这种非科班出身的演员,觉得他演戏太端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剧情上其实陶平生跟邵黎只有几场对手戏,不过他因为尹挽河的日渐“好转”,对这位医生一直抱着尊崇跟信任的心情,自己也因为丧妻的事找邵黎谈过心,后期邵黎主动暴露的时候,他是最无法置信的人。   相比较尹挽河对自己束手无策的人格分裂;陶平生对兄弟病情加重的无能,对妻子死去的绝望;邵黎是全局里最为冷静的人,只要他愿意,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的从他身上获取到稳定与安全感。   所以导演一开始思考的时候,其实偏向于中年演员,他希望能寻找出一个父辈般的儒雅端正的男性来演绎邵黎这个角色。   顾云开的确斯文,但却过于美艳,这种类型十个里有八个少说是花瓶。   不过现在这么换装一看,凌导却又不得不暗暗佩服起了陈嘉航的眼光来,邵黎其实是个很漂亮又具有信服力的医生,在原著里描写他与尹挽河初见就可见一斑 :   【   医生坐在那张暗红色的单人沙发上,有一张英俊而端庄的面孔,看不太出年纪,肌肤很年轻,但整体看起来又非常的成熟。连笑容都一丝不苟,就像这个房间里摆放的每样物件那样,仿佛所有东西都恰到好处,唯独他,尹挽河忽然惴惴不安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他人世界的异类,一瞬间搅乱了这种绝对的完美,只好勉强扯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   “请坐。”   医生优雅而和善的邀请尹挽河坐下,任何人看见那双乌黑的眼眸,内心深处都会涌起一种巨大的安全感,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同样恰到好处的距离,于是尹挽河第一次感觉到了平静,他坐了下来。   】   键盘动动手,选角跑断腿,既要年轻又要成熟,这种要求很严苛,而且邵黎这个角色需要有一种掌控力,通常年轻一辈的演员是无法演绎出来的,因此凌导第一反应就把年轻演员排除掉了,想直接往年纪大又有演技的演员方面思考,哪知道试镜来了个顾云开。   顾云开很年轻,凌导看得出来,对方只有二十来岁,然而他身上有一种与年纪格格不入的气定神闲,少见但不突出,娱乐圈这个大染坊里什么人都有,二三十岁都“纯真可爱”的也大把有得是,顾云开在邵黎的竞争者里不算非常有竞争力,偏偏陈嘉航就是看中了他,非要定他当邵黎。   邵黎是罂粟一样的男人,看起来绚烂美丽,实际上颇具毒性,实打实的恶之花。   凌导看了看顾云开,心里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姑且不说演技如何,光是外表,对方就已经拥有了邵黎的那种特性,斯文美艳,又具有令人信任与舒适的气质。不过说到底,像现在的市场,顾云开的这种颜值跟气质已经不能再要求更多,就算他演技普通,只要不是烂到根本拍不下去的地步,还是可以考虑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心情愉快起来了。   邵黎的咨询室跟警局其实拍摄地点在同个地方,只不过咨询室在一楼,警局在二三楼,但是定妆照后期都是要再处理的,所以拍摄地点就顶在了顾云开的“老巢”——那间被装饰的过于典雅的咨询室。   韩致阳是个很敬业的演员,对角色也有自己的想法,凌导并没有给定妆照什么提示跟意见,只是让他自己来摆出姿势。韩致阳想了想,拔出了道具枪指向了镜头,神情冷硬强势,微微皱着眉,神态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苦闷,他开场丧妻,在剧情里一直是个非常压抑的人,摄像师拍了几张,凌导没多指导,只是点了点头。   顾云开坐在那张暗红的单人沙发上看过去,双手合成塔状,似笑非笑的凝视着韩致阳,像是欣赏,又仿佛审视。凌导坐在高梯上不经意瞥了眼,忽然动了动手指,拍了拍摄像师的胳膊,低声对他嘱咐了些什么,然后才上去跟韩致阳说话。   没过多久顾云开就察觉到摄像师在拍自己,他倒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任由拍了几张。等他跟韩致阳的定妆照都拍完了,许晋这才姗姗来迟,这个当红小生长得的确颇为独到,如果说韩致阳有一种刚强的男子气概,顾云开具有优雅而邪恶的诱惑力,那么许晋就是那种清爽又纯净的文艺青年。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许晋笑得很甜,脸颊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直接迎着凌导就去了,正眼都没给离他最近的顾云开一个。   顾云开倒也不在意,只是微微笑了笑,看摄像师对他比了个过关的手势后才站了起来。 第33章 拍摄   帝国的内地演员比较流行的演技方法基本分为体验派跟表现派。   不过这年头体验派演员都快被当成笑话来说了,顾云开虽然上了这么多节课, 但还没训练到能用眼力能看出许晋是哪种, 不过韩致阳身上表现派的痕迹很重, 就按照对戏的感觉,其实顾云开还是更喜欢韩致阳一些。   至于许晋……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欠缺“一点儿”的天赋就好了。   尹挽河是个非常考验功底的角色, 两种人格要演绎出截然不同的风格,主人格的单纯与压抑,第二人格的狂妄与傲慢都要求演员掌控力比较高, 但顾云开跟许晋对了几场, NG了七八条, 凌导都说许晋说得没招了,只能干巴巴的挑了顾云开几个小事, 借机会提了提许晋的毛病。   片场唯一敢直接对许晋开喷的只有杜柔, 老演员被气到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跟剧本上的母亲说不清楚是哪个更出彩。   下午拍得是顾云开跟韩致阳在剧本上的第一场戏, 早上他们刚拍完了结局邵黎被抓, 韩致阳进入状态很快,实力也强, 情绪转换的特别流畅, 顾云开很乐意跟他搭戏, 也喜欢查看韩致阳的小动作, 他这个小习惯还被凌导夸了一遍, 说邵黎这个观察人的小动作真是绝了,非常有特点。   真是无巧不成书,顾云开也笑了笑, 没傻到把真相说出来。   邵黎房间里的壁炉是真的,下午拍戏的时候剧组特意点上了火,跟摄像组调整的光线有个相应的补充,屋里的灯光很暗,因为这一段的节奏是很阴郁跟沉重的,邵黎的绝大多数戏份都是这个光线,剧组还开玩笑戏称灯光师每次遇见邵黎就下线。   顾云开跟韩致阳都喝了好几口热水,深冬温度很低,韩致阳还穿得暖和点,顾云开穿着西装加白大褂,衬衫纸片似的薄度,简直冷得手指都发白。小说跟剧本是完全不一样的,小说迷惑读者视线,最后才告诉所有人罪魁祸首是邵黎,但是电视剧的拍法是上来就告诉观众邵黎不是好人,让观众为尹挽河的经历更感觉到揪心。   两人都活动了下身体,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凌导对助理示意了一下,场记板“啪”得一声落定。   顾云开微微抬起了下巴,斜视着镜头,眼角与嘴角稍稍下撇,神态显得异常冷酷无情,俯视着躬身抱头的韩致阳。   凌导用嘴唇压着手指不经意的点了点头,顾云开的演技虽然比不上韩致阳,但他很明白扬长避短,擅长表现出剧本需要的东西,而且转变得也很自然。   这场戏是几乎濒临崩溃的陶平生从邵黎那里得到了救赎,可是邵黎全程都是睥睨一般的审视着陶平生,是剧本里排得上名的难戏,加上场景不大,全靠演员撑。   “我每天都梦到她。”   陶平生泣不成声,这个铁血汉子的脊背与肩膀几乎都在因为哭泣而抽搐,他终于从双臂的禁锢里抬起头来了,模糊红肿的泪眼里浮现出了邵黎冷静而理解的面容。医生伸出手握住了陶平生的手掌,露出礼节性而不失温暖的笑容,像茫茫的海域里忽然亮起的灯塔。   “慢慢说。”   医生的声音放得相当轻柔,如同空中飘过的羽毛,给人信服的感觉:“释放你自己。”   副导刚从楼上下来,他拍完了许晋的单人戏份,走过来跟凌导挤在监视器后一块儿看,第一场戏已经接近尾声了。   摄像机顺着滑轨推过来的时候,韩致阳尽管因为哭泣红肿着眼睛,可神色依旧刚毅坚定,他用手指拭去了泪水,脸上的泪痕跟憔悴还没完全消失,然而气势与刚刚那个陷入对爱妻惨死、兄弟出事却无能为力的普通男人已经大有不同了。   陶平生是个正直、善良的好警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韩致阳习惯性的皱起眉头,绷紧了嘴角,这是陶平生的日常表情,但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感激与信任,他不太习惯的扯出了有点呆板的木讷笑容,向邵黎鞠了一躬,接过了医生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睛,自然而然的戴上了警帽,道别离开。   这段脸上的微表情变化堪称一气呵成。   陶平生笔直着身躯,与方才痛哭流涕的佝偻形成巨大的反差,他一直走出了大门,门外是朗朗云天,亮得不可思议,与方才房间黯淡的光线相对比,也显出了心境的截然不同。   韩致阳走出镜头之后就完事了,剩下几秒是邵黎的神态变化。   打光板换了好几个位置,门又被半掩上了,趁着中间的空隙化妆师给顾云开补了个妆。   顾云开酝酿了一下,当镜头移动到面前的时候,邵黎温和而克制的微笑轻轻变动了一下,无端显得嘲讽了起来,他轻轻抬起下巴,睥睨般的俯视着镜头,带着掠食者般的强势,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你又会带给我怎样的惊喜呢……”   房间里明明有小半个剧组的人待着候命,可那句台词从顾云开的舌尖滑出来的时候,众人无端感觉到了气氛像是都瞬间凝结成了实质般的黑雾,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邵黎对着镜头轻轻笑出声来,优雅的无可挑剔,笑意却妩媚又冰冷。   众人看着他,如坠冰窟。   “过!”   凌导喊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摄像师结束拍摄了才从镜头后面钻出头对顾云开比了个大拇指。顾云开其实冷得骨头都快发僵了,要不是妆化的够厚,他怕是演到一半就可以青着脸色直接去串场隔壁给他们演僵尸了。   顾见月用热水袋塞在羽绒服里暖着,一下戏就直接跑了上去,把自家大哥裹得严严实实,顾云开手指冷得像冰块一样,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抄出个暖手宝来把顾云开双手都塞了进去,又喂他喝了三大口的姜汤。   “这么冷的天,只穿这点衣服,人都要冻坏了。”顾见月小声抱怨着,给顾云开忙前忙后。   顾云开笑了笑,他这会儿暖和了些,脸上又红润起来,淡淡道:“我这算什么,都是室内的,再冷也没风,刚还有火烤呢,拍雨戏的几位老师才叫吃苦。”   韩致阳正去倒姜茶,听见顾云开这么说话,似乎有些诧异,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好看了些。   今天的戏也就这么结束了。   这几天特别冷,顾云开下戏了就蹲浴缸里泡着,然后倒头就睡,睡醒了吃完早饭就开拍。   没日没夜的过了几天,顾见月跑来跟他说《圣魔双极》开播了,顾云开才有点方知今夕何夕的意思,兄妹俩趴在床上追剧,顾见月抢走了房间里唯一的枕头,顾云开就只好枕着自己的胳膊。   白有瑕的戏在前中期比较多,但具体是哪几集,顾云开自己也不太清楚,毕竟他拿到的《圣魔双极》剧本只有二十六集,可剪辑出来的网剧却据说有四十五集左右。官方格外慷慨的在第一天一口气放了八集,有四集要快眼网会员才能看,而第四集 又很巧妙的断在了个剧情关节处。   新剧上线,快眼网也推出了活动,新账号三元购一月会员,不过是自动续费模式的,顾见月相当精打细算,买完会员就把自动续费取消掉了。顾云开倒不在意这点钱,只是觉得顾见月这样挺可爱的,也就由着她折腾。   前几集都是跳着看的,顾见月特别喜欢的几个少女心的片段都在后头,两人真正意义上认真看完的只有前期白有瑕在魔教里与三尊出场的几分钟片段。   “啊啊啊!!!好想你啊师尊=3=!终于终于出来了QAQ。”   “乾闼婆的声音听得我腰都软了,稍稍一硬表示爱意。”   “感觉阿修罗好有气势,宋老师真的是保障啊,承包我三尊么么哒。”   “教主的声音真销魂,这种绝世渣攻的感觉我喜欢~~~我要站教主跟男主了,绝世大魔王渣攻X纯情小白兔少侠受。”   “有JQ,三尊居然单独留下紧那罗。”   “卧槽,什么剧情?教主让紧那罗去教导男主?卧槽之前看剧透我一直以为师尊是好人结果他是卧底?”   “教主在想什么啊……”   ……   这种可以用弹幕交流的视频在网络上非常流行,不过也算是近几年才热门起来,顾见月一边看弹幕一边看视频,看得不亦乐乎,顾云开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前四集弹幕很密集,个别剧情点刷的人脸都看不见了,但进入会员的世界之后就很明显少了许多,第五集 开头就是白有瑕在小树林里教导玉桐心,这段是武打戏,顾见月当时有点事,没看完全程,立刻聚精会神,抓紧了手里的枕头,还不忘抽空给郝英发了个消息,让他也看一看《圣魔双极》。   “卡在了师尊的细腰上。”   “前方高能预警,武戏超棒!!!居然没有替身!”   “小玉玉也太好忽悠了吧节奏完全被师尊带着走”   “一起看剧的大家请扣个1.”   然后是一排的111111……   “紧那罗这个演员是谁啊,身段好棒啊啊啊啊啊,真好看。”   “教主我现在入教可以进紧那罗小哥哥的部门吗?要大学生吗,会吃饭会睡觉的那种。”   “这段武戏我是服气的。”   “片头曲好好听啊,但是好悲哦哭哭。”   ……   兄妹俩津津有味的看完了顾云开的戏份之后就关了电脑,顾见月揉了揉眼睛,给顾云开留了一包新面膜然后才离开。顾云开早先对这个不是很有概念,后来工作了才知道要保养,就好像做策划要先了解市场一样,他去浴室里洗了个战斗澡,裹了件浴袍,贴着面膜给自己擦身体乳。   从镜子里看过去的时候,觉得这个年轻又柔嫩的青年简直是另一个人。   体验这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其实还挺有意思的,顾云开贴着大腿的身体乳已经没有刚刚的冰冷了,在掌心跟腿肉上摩挲着,乳状慢慢随着温度融化成了粘稠渗透的液体,他低头顺着腿部的曲线来回摩擦,很滋润,但没有感觉像之前那样油腻的不适感。   见月换了新牌子啊。   味道是那种很淡的香气,说不上来,但闻着挺舒服的。   顾云开当初虽然注重外表,但也都是手表衣服这些区别,唯一擦过的保养品是防晒霜,对化妆品是完全一头雾水,现在还是分不清楚哪些是哪些,全靠顾见月介绍。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有趣的新体验吧。   香气很淡雅,也很宁神,顾云开擦完没有多久,借着热水的余劲倒头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云开裹着被子下地,只觉得脚底心一片凉意,他赶紧把脚套进了鞋子里。酒店的玻璃结了霜,从窗外看过去,天还阴着,光秃秃的树在风中瑟瑟发抖,几乎能听到风声呼啸。   顾云开大清早冲了个热水澡,趁着手暖脚暖把自己塞进了衣服里,顾见月起得比他还早,早早化完了妆来敲门,手里捏着款润唇膏,刚进门就给他嘴上挤了一大块,急忙擦了开来,搞得嘴唇格外油亮,完全变成了猪油嘴,顾见月嘀咕了几句“这个也太滋润了吧”,又从包里找出棉签帮他擦了擦,这才算完事。   两个人就着酒店餐厅吃早饭,没一会儿许晋下来了,身边跟着他的经纪人,看着顾云开在,颇为玩味的凑了过来。许晋是天宇公司的艺人,他们俩真要说其实也算不上有仇,许晋大概是出于对公司的“热爱”或是特意被嘱咐过,尽忠职守的有事没事就来恶心恶心顾云开,有时候是在剧组无视他,有时候是给下点不轻不重的绊子。   不过他毕竟顾着自己的颜面,不会为了公司做得太绝,免得八卦传出去损失的是自己。   顾云开对他这种人的心理揣摩的很到位,不外乎觉得自己比顾云开这时候金贵得多,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知道顾云开这个人疯起来什么都不怕,当年连大导演都敢打,所以不敢挑拨的太过,怕自己被顾云开摁着揍了,要是破相了,他的演艺生涯基本也等于是完蛋了。   只是这两天凌导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估计也有了点警觉,许晋能爬到这个位置不会太蠢,不过人大多如此,要直面自己的错误总是很难,可责怪别人就容易的多了。   顾云开吃了个虾饺,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虞归庭都比许晋有趣的多,勉强打起点精神打算应付一下许晋。   “小顾,我看你怎么老是一个人,是不是跟剧组处不好啊。”   许晋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的时候格外醉人,他的经纪人跑去给他点早餐了,他欣欣然落座,也没有问顾云开乐不乐意,开口就呛了一声,神态温柔和善,他走得是真性情单纯上进人设,这会儿说话起来也特别真性情,柔若春风里夹枪带棍。   顾见月柳眉倒竖,刚要发怒,顾云开将她按住了,脸上倒是滴水不漏,和和气气道:“大家都有工作,哪有时间指导我。倒是许老师人贵事多,身边有经纪人跟着忙上忙下的,我听说您在圈里数一数二的有名声,还以为大家伙排了长龙请您指导演技呢,怎么这会儿也是一个人,还是您太忙了,都没什么空?”   昨天凌导刚私下跟副导演提过许晋的演技不如韩致阳就算了,连顾云开都比不上。这话没传远,就剧组里小范围提了提,凌导大概也是有心敲打一下,睁只眼闭只眼当没这事儿,许晋消息灵通,铁定不会不知道。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反讽说得太锥心,许晋脸上登时有点挂不住了。   许晋脸上青了又黑,勉强笑了笑,强行说了句:“这是说哪里话,指教不敢当,大家要是有什么想了解的,我当然是义不容辞。”然后毫无犹豫的转身就走了,连头也没回,坚决不给自己更丢脸的机会。   顾云开懒得理他这种等级的对手,低头把虾饺吃完了,对顾见月小小的欢呼雀跃置若罔闻。   上午是杜柔老师的最后一场戏,拍完她就杀青了。   顾云开也有几场,不过都是背景板,他倒是也用心的当背景板,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杜柔在片场里脸色一直不太好,对许晋很是看不上眼,许晋倒是对她很恭敬,毕竟形势比人强,胳膊扭不过大腿,公鸡不能跟凤凰比,可惜演技这东西又不是临时抱佛脚能突然爆发的,像杜柔只看实力,就很难讨她的欢心。   韩致阳倒是跟杜柔说的很来,顾云开表现不差,可一来跟杜柔没直接对手戏,二来他的水平说到底也没多惊为天人,因此杜柔对他态度淡淡的,却也没有像是对许晋那么坏。   杀青的时候,杜柔难得露出了笑脸,她抱着花对剧组点了点头,气质典雅,高贵大方,她这样的演员很难让人察觉到她老了,只要她出现在屏幕上,就值得人们欢呼雀跃,连岁月都不得不为她让步。   顾云开想了想,觉得自己以后的目标,大概就是像杜柔这样的演员吧。   纵然时光流逝,即便岁月无情,只要他走上镜头,人们就会发自内心的为他喝彩,并不因为这张年轻俊俏的面孔,而是因为他的表演。   一个演员真正的底气,大概就是对变老毫无畏惧。   顾云开的人生目标又从体验每个不同角色的人生变成了体验每个不同角色的人生外加做一个纯粹又受欢迎的演员。   下午是许晋跟顾云开的戏,许晋的演技比绝大多数偶像剧的演员要强上很多,不过这个比较对象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顾云开跟他搭过好几场戏,对他的尿性也算是比较了解,简单来讲就是高不成低不就,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做了都做不好。   更别提他绝大多数时候还不愿意努力去做,就更没话说了,好在有张脸,让人不至于想把他冲进马桶免得眼看心烦。   尹挽河跟陶平生的名字出自同一句诗词:“不知尽挽银河水,洗得平生习气无”,第二人格则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一个字,叫自己为尹洗河。   其意就是要洗去尹挽河这个人的一切,可见第二人格的狂气。   许晋没演出狂气,顾云开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帅气,只是看在眼里倒是觉得有点傻气。   这场戏是尹挽河被催眠,邵黎是独立执业的心理医生,通常负责心理诊断跟疏导,也有处方权,跟单纯的咨询师有些差别,因此他更准确来讲,应该是独立营业的精神科医生。这场戏是尹洗河被邵黎特意诱引出来,也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更是尹挽河真正踏入罪恶深渊的初始点。   这场戏对邵黎的要求并不高,凌导也并不担心顾云开,他真正担心的是许晋。   台词并不少,顾云开上场前就背熟了,他坐在沙发上又在舌头滚了几遍,小心翼翼的揣测该出口的那种语气,平心静气的看着许晋。要是换了上辈子的脾气,他这会儿看许晋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居高临下,可演戏不能有这种小情绪,毕竟邵黎是绝不会像顾云开嘲讽许晋那样看不起尹挽河的。   他对尹挽河是充满兴趣与喜爱,甚至可以说颇为欣赏的,就像是恶魔观赏上帝手中完美而命运坎坷的造物。   就像,就像顾云开看待那个小天才一样。   尹挽河对其他人很有点科学怪胎的范儿,但是对邵黎却相当信任,心理防线非常弱,加上他性格较为内向,因此很容易催眠。催眠并不是完全万能的,邵黎只是引导尹挽河去面对自己的另一面,回忆起自己短暂失去记忆那段时间看到的血腥场景。   前半段倒还没有什么。   但是在尹洗河自动醒来,睁眼的那一刻,许晋还是那张脸,像眨了个慢了几十秒的眼皮。   凌导半点没迟疑的喊了“卡!”   他看起来挺生气的,绷着脸,却没骂许晋,而是对顾云开发难:“顾云开!你是怎么回事!不想演就别演了!尹洗河醒过来的样子,邵黎能是这个表情?他要有一种新奇感,他胜券在握,现在局势出现了一种更有趣的工具,你那表情是谁让你看孩子啊!”他喷得唾沫飞溅,脸都涨红了,可见气得很厉害。   “对了,阿晋啊,你演的不错,但是我觉得有几个地方你恰当的要表现出……”   其实顾云开表现的没这么差,要换做是韩致阳对戏,凌江寒最多说他两句,让他注意一点,但是这里头还加了对许晋的演技怨气,语气就重了。   剧组大半人都知道顾云开是替许晋挨骂,因为之前放定妆照,许晋带了一大堆流量,正热头上,凌导有火也不能跟他撕破脸皮。   娱乐圈就是这样的,利益代表一切,每个人的嘴脸都差不多。   顾云开倒是没那么愤愤不平,对这事儿也很清楚前因后果,不过他觉得凌导说得也很有道理,刚刚他用了将他对小天才的喜爱克隆到了尹挽河身上,尹洗河醒来那一刻,看着他的眼神是顾云开的。   邵黎是没有这么温柔的神态,他不像顾云开这么有人性。   这不是一个好演员会出现的失误,就好像做生意跑掉的单子没有任何理由能成为借口。   “不好意思,导演。”顾云开对自己的要求很严苛,立刻站起身来对剧组致歉,“我再试一条。”   许晋躺在沙发上,有点洋洋得意。   顾云开坚定了他是个傻帽的心,不过大概人各有志,也许许晋还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也说不定。   这场戏最后马马虎虎过了。   凌导骂了顾云开三次,然后大概是也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词儿了,只好变着法提了提无关紧要的事。要说天宇公司私底下没搞点事情,顾云开是一点不信,他心里越是窝着火,脸上越是表现的完美,大概是看凌导脸色一点点黑下去,经纪人特意借着休息的空档跟许晋提了提,总算让整个剧组松了口气,勉强过了。   许晋人不聪明,可也不傻,只可惜屁股坐得太高,头却还碰在地上,就显出与身份不相符合的愚蠢来。   下戏的时候顾见月眼睛里都是含着泪,她比顾云开不能忍多了,说得也是,换个小伙子被丢在这儿,在这一大群人的目光注视下,为了与自己无关的错误,被人高声骂整个下午,怕是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指不定就要甩脸色不干了。   顾云开捞着小姑娘的手轻轻安抚了会儿,跟她一起回了酒店。   顾见月刚进房间门就哭了,连高跟鞋都没换,使劲儿的踢角落里的垃圾桶,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态来,目光里像是藏着火在烧,看起来肺都要气炸了,恨恨道:“有钱有势了不起吗!他凭什么那么骂你呀!眼珠子被当炮打了吗?那个许晋演成那个德性,干什么不骂他!”   她的尖头高跟都快把塑料垃圾桶给踢破了,顾云开看着她的眼泪像是月光落在水里激荡起的波澜,坠落在地,如同洒落满盘的珍珠。   从没有人这么真切的为他的耻辱感到这样情真意切的痛苦。   下属跟同事只会庆祝与艳羡他的荣耀,他的成功;可一旦顾云开做错了什么,或是哪个决策失败,他们目光里浮现的怜悯与温情之下藏匿的是欣喜跟不出所料,还有一种畅快淋漓的轻蔑与鄙夷。嫉妒是每个人都会犯下的错误,轻微的滋长在任何人的内心深处,比任何情感都要扎根的更深。   “是啊。”顾云开有些不知所措的绕开了正在对垃圾桶发泄怒气的顾见月,哭得像是花猫一样的小姑娘转头看着他,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顾云开避开了她的目光,平静的落在了墙纸上,将自己的鞋子换成了拖鞋,缓缓道,“有钱有势就是了不起,你刚刚不是见识过它的威力吗?”   顾见月终于停下了那个幼稚的举动,她忽然发现更该生气的人并非自己,于是安静的走过来,像是只讨好撒娇的家猫,依恋的挤在了顾云开的怀里。顾云开便伸手搂住她,心窝里的怒火悄悄的消了,像是春风里飘过了茫茫的柳絮,柔柔的将他坚硬的心房铺成了一块绵软的毯子,慢慢的,慢慢的把顾见月卷了进去,像猫咪被卷入了一块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蛋饼里。   顾云开当然没那么好打发,做人过度谦让通常就会成为软柿子,他之所以在片场隐忍不发的原因很简单,他根本没有筹码。   毫无准备的反抗是年轻人血性的爆发,说不准会一怒冲冠震撼的凌导不再叽歪,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凌导感觉自己顿失颜面,又认为你这个年轻演员受不住气,吃不了苦,处处给你小鞋穿。无论在什么领域,有些名气的人都很在意自己的面子,错误这个东西不在是非对错上,而是在人的地位高低上。   顾云开很需要这份工作,这个角色,可凌导未必像他那么需要这个机会。   而现在的顾云开还没有足够的筹码跟凌导谈判,他不但没有,甚至连上赌桌看一看的机会还是靠外表跟实力以及谦虚低调的作风在剧组里争取回来的。想让人尊重,很简单,拿出作品来,今晚上官博要发的是邵黎的定妆照,只有过了今夜,顾云开才知道自己有没有赌一把的资格。   未必就要把资本压上去赌,留在手里的筹码,永远比抛出去的更值得令人斟酌价值。   ……   凌江寒蹲在地上抽烟。   片场走得没什么人了,下了戏收完尾,所有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只有趴在休息室里写了大半天修改分镜的副导还没走,副导跟凌江寒差不多年纪,两个人认识好多年了,属于人生一定会误交的那种损友之一。   副导拿着分镜本,撅着个腚撞了撞凌江寒肩膀,张嘴就不是人话:“给我让点地蹲蹲,你干嘛呢,这朦胧的造型,这忧郁的眼神,是老婆跑了还是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想投入我门下重新做人?”   凌江寒还没结婚,女朋友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换,没几个撑过一个月的。   其实凌江寒也挺矛盾的,泡良家妇女吧觉得自己这种浪荡子配不上,爬上床来的又嫌贱,就干脆专注打炮三百年,觉得十分有益身心健康,没有什么固定对象。   “哎,你说我下午是不是骂过了,你觉得顾云开那小子……他怎么就忍了呢?”凌江寒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想起了下午的场景,眉头一皱,又问道,“你觉得他恨不恨我?”   副导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从屁股兜里摸出烟来,冷笑了声:“要是有人嘚吧嘚吧为了一个傻逼骂你一下午,你肯不肯?”   “我看谁他妈敢!”凌江寒一拍膝盖,差点把自己拍了个后仰翻,赶紧老实了起来,一截烟灰抖在了裤子上。   “人家肯定有怨气,不说罢了,他演技不算顶呱呱,但做人没话说,我跟他说个话,讲个戏,就不觉得自己对着头猪在乱弹琴,透着两字——”副导吐了口烟,慢悠悠道,“舒坦。”   凌江寒叹了口气道:“他是个上进的,今天下午是委屈他了,不过进了这个圈嘛,没成名就得忍,成了名还有上头有钱有权的,也要忍。”   “是啊,他总不能冲你发火是不。”副导拍拍屁股站起来,没把这点小屁事当什么大事儿,他叼着烟拍了拍凌江寒的肩膀,含糊道,“你当年有梦想,我也有梦想,然后咱俩的梦想就喂狗了,别想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是蚂蚁胳膊拧象腿,我看他也是个懂事的,迟早也是要认命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要是顾云开流露出点不耐烦跟暴躁的情绪来,这会儿凌江寒指不定怎么骂他脾气大,可偏偏顾云开忍了,他虽然觉得这年轻人太没火气了点,但却也觉得有些酸楚。   当年他没出名的时候,给人家大导演打下手背黑锅,不就是这个样子嘛。没诚想,几十年过去,他自己也变成了这个德性的人。   凌江寒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干脆把烟熄了。   ……   “人家总说,宁当鸡头,莫当凤尾。”   可是家鸡就是家鸡,凤凰就是凤凰。   顾云开的定妆照没出意外的吸引了不少路人,每个角色试镜成功都有书粉跟明星粉对掐,邵黎这个富有争议的角色情况就更为严重,不少书粉对他非常排斥,也有很多书粉着迷这个角色,一直希望陈嘉航能够在下部里让邵黎逃狱,跟尹洗河一起作战。   也曾经有颇具才华的书迷挑选了某位德高望重的表演艺术家来饰演这个角色,很长一段时间在书粉里都是希望电视剧能够邀请那一位来饰演的。   可邀请那位演员来饰演这个角色,非但不现实,还很OOC,陈嘉航在片场跟凌江寒就吐槽过粉丝跟作者的脑电波真是撞不到一块。陈嘉航在片场是个很高冷又寡言的胖子,但是在网络上就活泼的多了,定妆照刚发出去的时候不少书粉吐槽顾云开油头粉面,完全只有脸,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冷酷可怕,令人胆寒的医生。   然后陈嘉航就转发了一条:在这么多试镜里我唯独跟导演力保下了顾云开,如果不是他来演邵黎,我一定会后悔,而他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书粉的脸都被扇肿了。   之后就被吃瓜路人跟颜狗淹没了,还夹了几个明显是黑子的水军。   “给师尊跟邵医生一起打电话!!!”   “这个医生我可以舔一百年,超棒的!!!”   “其实气氛还挺不错的,就定妆照我可以给医生一百分,就不知道演技怎么样了。”   “能演好医生吗?”   “这个小哥哥好棒哦,决定追剧!”   “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人,估计又是走后门上来的吧。”   “别是被作者自己毁了自己的心血。”   ……   明月照谷粒在第二天凌晨发了邵黎的同人图,转发微博道:“你是黑暗中的欲望,是贪婪与狠毒的熔炉,是诡诈与狡猾的渊薮——邵黎。”   风向变得很快,不过许晋却不以为然,第二天早上跟韩致阳对完戏,他又去挑顾云开的刺,虽然顾云开跟韩致阳的演技很是有点距离,但是韩致阳倒也乐意带着顾云开进步,对他而言,认真热爱表演的没有坏人。   许晋对顾云开很看不上眼,觉得他演得很假,不走心,有事没事就跟凌江寒提一句,摇头晃脑很是叹息的模样,嘴里酸溜溜的:“有些演员啊,年纪轻轻的,演戏太轻浮了,不知道是把演戏当什么了,是觉得长得漂亮行了吗?都是被行业惯坏了。”   凌江寒在旁边不冷不热的接了句:“是啊,难为小许你对自己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剧组的人都憋着笑,顾云开跟韩致阳对台词呢,差点笑出来,韩致阳根本就没藏,仗着自己背对着人,冲顾云开笑得标准八颗牙齿,闪闪发光。   许晋不知道怎么一晚上凌江寒就变了口风,脸都涨红了,还没等他出声,就听着凌江寒慢悠悠道:“我这能过的镜头到你那都不行,我看你这意思,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导演没什么本事,得听你们天宇公司的话了?”   这话就重了。   《无人生还》是滑石公司买的版权,跟隔壁正热播的网剧《圣魔双极》算是一家人,不过《圣魔双极》是二世祖小少爷在外面的私生女,最近有了名气才慢慢有转正的趋势;但《无人生还》属于正儿八经的亲娃,上族谱的那种,亲爹就是乔繁辰,虽然也是转了好几手的——《无人生还》只不过是乔繁辰觉得有点希望的一个项目,投进去试试而已。   乔繁辰是业界内出了名的年轻有为,圈里人送外号点金手,默认的滑石公司下任老总。   凌江寒给天宇公司面子是客气,可他要是觉得天宇公司是想对他们这个剧组插手,铁了心要打个小报告,那乔繁辰别说发火,就是挑个眉头,都够他们公司喝一壶的。天宇公司碾压顾云开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滑石公司碾压天宇公司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许晋没想通今天的凌江寒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正义的化身,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继续!”   凌江寒当然还不够格见到乔繁辰,不过别人又不知道,他说完话就觉得格外扬眉吐气,一挥手,得意洋洋的仿佛帮二十多年前,被人扣黑锅而孤立无援的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整个人拍摄状态都格外神采飞扬。   许晋走出没多远,片场里就满是笑声,过了好阵子才停了下来,大家还算有素养,没多久就调整好了状态,正式开始拍摄。   顾云开什么都没做,他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忍耐在恰当的时候是一种可贵的美德。   许晋跟顾云开是一样的,许晋需要这个角色,而凌江寒却未必完全不能放弃他,他们之间的差距,不过是一块五十克的砝码与一块五克的砝码相比较。凌江寒这么多年能混出头来,自然不可能只会溜须拍马,顾见月混了这么久还会被这样的事气到哭出来,常年被浸泡在蜜糖罐子里的许晋,要沉溺跟认识的要更深。   砝码从许晋进入剧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在变动了。   凌江寒再怎么溜须拍马,也是个有骨头的导演,不是一个毫无道德的掮客,后者只看钱,前者起码还有点抱负。世界上的一切早就在暗中明码标价,每个人的人生就像一盘棋局,结局是胜是败,是好是坏,在走过来的每一步里留下了铺垫。   许晋这样被名利冲昏头的年轻人,顾云开实在见得太多了,没有相应的地位,却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资格瞧不起任何人了。   世事的可笑之处就在于此,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   不过顾云开也很清楚,他在剧组里谦虚做人,下苦功夫演戏,任劳任怨,都比不上昨日定妆照的流量。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知名度的演员,假如昨日踩他的人多过喜欢他的,怕是今天凌江寒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这点顾云开倒是很感激陈嘉航。   不过他对凌江寒也没什么恶感,毕竟人的感情与情绪在相当的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 第34章 大佬   其实某种意义上,顾云开觉得自己很应该感谢许晋。   他在剧组里饱尝人情冷暖, 体验剧组人员正反两面快得仿佛过山车,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许晋两人不合。不知道是黑心剧组还是天宇公司乐得炒波热度, 提起早年顾云开离开天宇公司的事,新人旧人在同部剧里出演, 把他们俩不和这事捅了出去,微博掐得风风火火。   顾云开这会儿因为网剧风头正盛,但毕竟只是个小配角, 底蕴没有许晋足, 名头也没有许晋大, 粉群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有吃了许晋安利叛变的, 战力方面大概是十打一, 被群嘲的相当厉害。   明月照谷粒现已是粉群里的头头, 一呼百应, 样貌狰狞,开始跟人家比素质, 跟几个太太有事没事就把许晋粉群满口污言秽语挂出来, 不时画画图, 粉丝跟着她们吃粮看戏, 十分开心, 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蹲等着两家搞事,剧组外都来了好几个记者,没抓住本人, 倒是撞了几次凌江寒,凌江寒对剧组演员不和这事儿被媒体知道很生气,好几天脸都是绿的,仿佛老婆跟人跑了。   鉴于他没结婚,也可能是男/女朋友劈腿了。   顾见月不敢用大号,创了个小号挺人,把明月照谷粒每条微博都转发了,只看许晋家脑残粉,不看他家理智粉,想想对家一群脑瘫,就觉得美滋滋的,半夜都能笑醒过来。酒店隔音效果不太好,住隔壁的顾云开很诚恳的跟她商量了下关于笑声渗人的事,免得连累酒店也一起被投诉。   除了导演,多数剧组人员倒是把这场闹剧当工作期间的猴戏或者是玩笑看,几月下来顾云开的涵养跟演技大有长进不说,还深刻的了解到了邵黎想把人推到深渊里的真挚感情。   愚蠢有时候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顾云开暂时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拍最后一场杀青戏的时候,顾云开得了个电话,凌导本来觉得拍戏这会儿合作很愉快,加上心里有点愧疚,刚想开口请顾云开吃顿杀青饭,就算被痛宰一顿也没事,然后乔繁辰就给顾云开打了个电话。   顾云开听着电话皱了皱眉头,乔繁辰比杜兰特要礼貌客气的多,上来就自我介绍了一番,名头长得吓人,一看就不是暴发户,而是有手段爬上高塔的“良民”,订的地方颇为高级,重点是他请客。凌江寒乐呵呵的从高椅上下来,许晋跟顾云开闹得动静不大,就是阴阳怪气的恶心人,无论走哪个他都松口气。   当然要是可以选择的话,凌江寒希望让许晋赶紧滚蛋。   现在的记者真是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许晋这种要是叫上进还真性情,那他再虚伪点还得了,顾云开这样是不是得吹成神仙下凡?   “云开啊,待会你把妆卸了,咱们去吃个饭。”   凌江寒对女朋友都没这么和颜悦色过,他伸手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可是内心里他绝对是站顾云开怼许晋小分队的,就比如拿杀青吃饭这事儿来讲,要是许晋杀青,要掏腰包的肯定是天宇公司而不是凌江寒。   顾云开有点为难的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凌江寒,没回话,凌江寒顿时就不高兴了。   怎么,不给面子吗?还是心里有怨恨啊。   “凌导,我晚上有个约,怕是不能一起,哎,他想跟您谈谈,您接一下。”顾云开把手机塞到了表情不怎么好看的凌江寒手里。   凌江寒挑了挑眉头,没觉得顾云开认识什么了不起的人,总不能对面是梁云吧,想想也不是没可能,于是他就接了起来:“喂。”   “小江。”手机那头的女声强势又冷淡,“乔总定了他晚上的约。”   嘟——   仅此一句,别无他话,凌江寒背上一个激灵,听出是乔繁辰身边女大魔头甘谧的声音,心思百转千回,从潜规则到面试新人辗转了约莫七八条海盗船的长度,然后他把手机递给了顾云开,脸上顿时阴云转晴,红光满面的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有前途啊!”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转身就走,毫不拖沓。   顾云开想起了姚柔柔,又看了看凌江寒,不由为娱乐圈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男性中年演员而感到痛心疾首。   痛心归痛心,跟传说中的大魔王见面多少还是要准备一下,顾见月十分激动,纠结于到底是把兄长化成天仙还是化得丑八怪一点,前者怕对方激动,后者怕自己激动。顾云开不喜欢日常化妆,他拿洗面奶洗了洗脸,素面朝天,换了一套休闲西装,硬生生把八百块的料子穿出了八万块的价格,倒是在鞋子跟手表上挑了很久,这两样才是男人的面子。   请客吃饭非常有讲究,谈公论私,也都是分寸。   临走前乔繁辰还派了车来接顾云开,司机块头大概有顾云开两个大,看起来像是打地下拳赛被抓出来临时当得司机,一脸凶气。顾见月赶紧追出来,抓紧了顾云开的手说:“我的手机一直开机,期间不接任何人电话,快捷键是1,你一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顾云开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十分温柔,心想:我早把1换成报警电话了。   真相总是残忍的,因此谎言多数温柔又甜蜜,于是顾云开点了点头,挥挥手给顾见月留下了一个责任重大的夜晚。   司机带顾云开去的是个高级的私人会所,叫星罗会俱乐部,气氛相当安静,装潢大气雍容而且价值不菲,虚虚评估少说有四五十层楼高,要不怎么说世界上不缺乏有钱人。顾云开不动声色的在透明电梯里对着底下的万家灯火换了另一条领带,预料错误,这场合谈公事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私事,而且乔繁辰显然势在必得。   商业巨头这个说法是很有水分的,比如说有人会评估排行前十的,有些人则会评估排行前百的,根据地域与国际产生截然不同的分歧,比如说X国跟世界的十大商业巨头显然分量差别甚远。   顾云开看了看这家私人会所就知道乔繁辰远比前世的自己有钱。   起步点高就是了不起,最怕就是天才有钱有势有脑子还努力,真气人。   顾云开面若寒霜的坐了下来。   他发现了一件更气人的事,这名天才除了有钱有势有脑子又努力以外,他还长得帅,并且很健康。   这种人没有遭雷劈吗?   乔繁辰挥了挥手,甘谧沉默的带走了笔记本电脑跟大量的文件换了另一张桌子,他们现在坐在个人包间里,一份装着什么再明显不过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两个人都是初次见面,互相示意的点了点头,乔繁辰似乎喜欢掌控局面,率先开了口:“很抱歉,我不该将工作带到会面上来。”   他的口吻很礼貌,但神态冷冰冰的,歉意听起来并不诚心,仿佛只是为了礼节而脱口。   这种神态让顾云开很熟悉,绝大多数老板对下属都是这个表情,当然这不代表对方就像顾见月常看的那些霸道总裁小说里那么冷酷严厉,也绝非是面瘫到五官不协调,要是换个同等地位的人坐在这里,就可以轻易看见对方笑得明媚灿烂仿佛太阳普照大地。   不过毕竟笑多了也会累,所以在不需要讨好跟客气的人面前,难免是一副死相。   素质可圈可点,只可惜做人毫无缺点,顾云开以男人的嫉妒心直接将他扣到零分。   服务生安静的走过来放下菜单,一边为他们泡咖啡,一边等待他们点餐,顾云开点了份海鲜套餐,单要了份杨枝甘露;乔繁辰直接照旧。服务生面不改色的撤去了菜单,乔繁辰终于开始了商业上毫无意义但绝对有必要的客套:“打扮很合适。”   乔繁辰的眉眼不是传统的美男子,冷酷之余难免有几分刻薄,可是相当英俊,面相高傲但态度沉稳,加上身家,是非常有气质也很令人向往的一位男性。   “你的丝巾也很配你。”   顾云开淡淡开口。   乔繁辰的口袋巾是三角形的纯白真丝,看来场合严肃。   他低头看了一眼表。   “但是。”顾云开直视着乔繁辰,淡淡道,“如果你连私人会面与工作时间都分不清楚,我相当后悔答应这个邀请。要是时间繁忙,我们的会面可以到此结束。”   乔繁辰神态不变,甘谧倒是有些错愕,抬起头看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顾云开没经历过这种“娱乐圈”的场面,但对施压的小动作再清楚不过,也许乔繁辰是无心之举,也或者是故意为之,纵然对方的态度堪称彬彬有礼,可都无法消抹细节处透露出来的傲慢,更无法消除顾云开对乔繁辰的“偏见”。   “你好像不太担心我对你反感。”乔繁辰终于放松了一些,他靠在了椅子上,这个男人真变态,这种私人会所居然用这种硬到令人发指的藤木椅子,咯人的厉害。   顾云开不予置否:“通常人都认为聪明人不会犯傻,这是偏见。你地位很高,可是礼仪不差,如果不是我过分挑剔,换成许晋坐在这里,大概已经感激涕零,泪流满面。你绝不会跟我这种鲁莽的小人物计较,最多觉得朽木不可雕也,痛惜你浪费的时间,所以你不会为一个蠢蛋浪费更多的时间。”   “很动听。”乔繁辰叹气道,“但你好像在夸我不太聪明。”   “人说话的时候,未必都有指向的对象,也许只是随性脱口。”   乔繁辰总算认真了起来,他推了推桌上的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一份合同,慢悠悠道:“看来我们可以跳过正餐交流感情的时间,直接抵达主题。”   这次换顾云开气定神闲的往后一靠,他眨了眨眼道:“不必浪费时间,我拒绝。”   甘谧硬生生捏断了一根笔,美丽的女士面目几乎都有些扭曲的换掉那支笔,声音生硬:“不好意思。”   乔繁辰头都没回。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的询问道,“你都没看一眼合同。”   “你可以复述。”顾云开平静道,“你不会打没把握的战,所以我猜合同里对潜规则这一条有重要的补充。你不会给我最顶级的合同,但也不会是新人待遇,因为你毕竟亲自动身,所以我猜合同不会弱于三星艺人,条件很丰厚,我拒绝。”   乔繁辰略微点了点头道:“四星,我出的是四星,你不满意,是想要最高的那一份?原本不行,但现在我可以出给你。你以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我也确定不会再有发生的可能。”   “不。”顾云开微微欠身调整了下坐姿,淡淡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单纯来被人邀请来吃一顿愉快的晚餐。”   晚餐的确非常愉快,上菜之后他们就中止了那些对话,顾云开吃得很放松也很愉快,他用擦了擦嘴。乔繁辰叫了一瓶红酒,这次换了侍酒师推着小酒车走了过来,酒瓶直立在装饰物里,倒挂的杯架摆放的相当诗情画意,长颈大肚的醒酒器则放在下层。   “多谢款待。”   接下去的酒会就与自己无关了,顾云开将弄脏的纸巾叠好放在一旁,转头看向了甘谧:“这位小姐,我知道如果滑石公司这个名头打出来,有人就是倒贴钱也要签下合同,但是我想你们应该不需要这种人来增添你们的负担,我有选择的权力,所以请你克制一下自己的表情,否则你的工作水平有点对不起薪水。”   乔繁辰示意侍酒师醒酒之后,放下了刀叉,他似乎并没有被激怒,很平静的说道:“刚刚的那句话,我认为聪明人本来就不应该犯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明白适可而止。”   “所以我说,偏见。”   顾云开似要起身。   “那现在是道别的最后一个要求。”乔繁辰缓缓站起了身,他就像顾云开所预料的那样高大而富有压迫力,他俯下身,双手撑着小桌的两面,双眼深邃,气势惊人,“我需要被拒绝的恰当理由。”   阴影笼罩着他冰冷的眉眼,足够令绝大多数人瑟瑟发抖。   但顾云开不是绝大多数人。   “乔总常年都在高处,只要往窗边走一走,应该知道地上的人会随着高度越来越渺小。”顾云开也站了起来,他倾过身,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他冷淡的面容忽然软化了,这是他在整个晚上第一次微笑,非常冷漠,也很讽刺,但却相当迷人,富有魅力的足够令人头晕目眩。   “可地上的人看你,也是一样渺小。”   ……   邵黎杀青没多久,顾云开就接到了另一样工作,由于《圣魔双极》的超高热度,剧组特意邀请了主创跟高人气角色的演员进行一场直播访谈。   说是直播,其实也是事先排好剧本,套过对话的一种演出,只不过是实时播放,直接面向粉丝,相应的在房间里也会有一个大屏幕让演员直观看到粉丝的留言,可以随机挑选一两个想要的回答,其实大概走个形式就行了,比如粉丝说爱你,回句我也爱你们这样都是可以的。   剧组很会玩,设计了两场直播会,分开是角色直播跟演员本人直播,让角色来回答一些比较生活气的问题,让演员来回答角色性的问题,可以说是非常有意思了。   这种访谈对顾云开的人气有利无害,所以顾见月直接答应了下来,顾云开知道后大概花了三秒钟思考了一下,并感慨了乔繁辰真是个好男人,他给清空的印象分里加了0.01分。   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就是他对乔繁辰果决,对凌江寒和善的原因。   这次参加访谈的演员只请了两位男女主角跟备受喜爱的三尊,时间还排在黄金档,而且《圣魔双极》刚大结局,热度还在,可以吸引不少看剧的流量,看来滑石对《圣魔双极》有所重视,不过这对顾云开有利无弊。白有瑕的人气很高,中后期一直有人期待他会被复活,因为随着剧情解析,白有瑕是个复活的死人这一点早已点明出来了,官方得到他这边的同意后就打出了“师尊白有瑕再现江湖”的广告牌。   滑石财大气粗,快眼网直接准备了一个百万直播间,到底是小少爷的剧,估计就算人不够,也要硬塞一堆僵尸号进去,这也算是网络常见的一种虚假流量。活动负责人很会来事,就像他策划的这个直播一样会玩,到处都是宣传不说,还趁机推了一波《圣魔双极》,包括抽奖转发,还有一些大礼,百分百中奖。   但是奖品很狡黠,像是平板手机之类的概率都非常低,多数人非常容易抽中买会员的优惠券,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少人就会觉得反正有优惠券不如买个会员,加上活动正热,算是刺激消费。   这些手段都已经算是老生常谈了,不过旧瓶装新酒,玩得出其不意也会极有意思,加上噱头够足,后期宣传基本就用不着水军了,靠网友就可以了;优惠券可以刺激会员的增加,如果不使用,那就更没什么损失了,还白赚了一个转发。   《圣魔双极》最近本来就很火,活动一出更热,剧迷跟演员的粉丝也主动投入了宣传里,搞得微博页面沸沸扬扬,一时之间竟全是这些消息。   顾云开大概休息了几天,就匆匆赶往了快眼网公司的本部准备直播的事情,跟他一起出镜的是网站里小有名气的主持人,叫陈璠,看起来很和善,脸肉嘟嘟的,戴着圆框眼镜,非常好欺负的模样,说起话来格外圆滑,主持功底不弱。   这些算是顾云开老本行了,而且因为这种直播方式其实也是玩随机应变的多,有些较为简单的问题,剧本只给了大概方向跟模板回答,更为简单了。早上排了个流程,主持人又简单提点了下,避免出现直播事故,下午就差不多去直播间里看看了,摄像机是安在主持人斜前方,也就是说直播除了刚开始跟中间过场,全场的主角都是演员本人。   顾云开的顺序在第三,他的人气很高,可能是由于角色的悲剧性跟完整性,加上之前真武戏带动的,人气直逼演男主角。   剧组几名成员再见,几人脸上都很明显有了些意气风发之色,《圣魔双极》火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少拍戏的机会。其实到中期白有瑕死的时候,顾云开就接到不少片约了,可都是一些想沾沾人气的角色,不是单集客串就是粗制滥造的雷片,顾见月直接拒绝掉了。   晚上快开始的时候五人就开始换装,时间分得基本上比较匀称,所以也是按照角色来分前后化的。顾云开换衣服的时候,女主角黄莹莹刚上场,他换完了衣服出来时,程茜的妆已经化的差不多了,而宋慨心也化到了一小半,他打了个招呼,就坐在直播间外面等着。   工作人员还给顾云开在剧里那柄白有瑕的佩剑,他坐在椅子上转动手腕挥舞了好一会儿,顾见月就待在旁边看着他笑,然后悄悄凑过头去跟他交流:“哥,你这样看起来是很帅啦,但是配合场景,感觉好像一个穿古装的神经病啊。”   顾云开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评价,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兄妹俩笑闹了一会儿,黄莹莹走了出来,对顾云开比了个兔子耳,笑得眼睛弯弯,甜甜道:“师尊加油!”   “多谢吉言。”顾云开故作严肃的一抱拳,一挽蔽膝,他今天穿得是那件黑紫色的紧那罗教服,白袍子染血太多,已经废得不能用了,如果要穿的话,大概就是染血的白有瑕上直播间了。顾见月帮他搂着后面的袍子,等他站直了才放平下来,看着顾云开走进直播间,悄悄在他背后拍了个自拍,惯例发给郝英跟微博。   入口是摄像机的死角,顾云开刚进去就听到主持人陈璠在跟观众互动。   “送走了可爱漂亮的叶丹华,下面的嘉宾会是谁呢?”陈璠穿着青衣小帽,活像个小厮,故作苦恼的样子,这时候背景音乐“爱恨交织”随之响起,这是一首配乐,全场只在男女主角跟白有瑕退场时放过,弹幕刷得几乎看不见陈璠的脸。   “白有瑕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师尊!!!!”   “天啊师尊要出来了吗我看起来怎么样!!!”   “师尊我好想你啊QAQ!!!!”   “我抱起师尊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紧那罗我喜欢你啊!”   “前面抱着我老公的快给我站住!放下他!”   “大家真聪明,没错!接下来的嘉宾就是我们的师尊白有瑕。”陈璠说话的煽动力很强,随着大家的反应轻轻鼓起掌,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趁着师尊还没入场,小烦烦我赶紧为之前接到的一位神秘观众读一读她的愤怒来信,这位神秘观众声称紧那罗的武力值太高,抢走了全教的服装预算,害得她一年四季都像是在过夏天。”   这是对后面那个角色的铺垫,也是让演员出场的机会,像男女主也是男主铺垫女主,三尊则是让白有瑕铺垫乾闼婆,形成一个连串的戏剧化接连直播,也是为了避免观众在等待的间隔无聊。   弹幕全猜出来了,一片“23333333333”和“乾闼婆姐姐超美的!”   顾云开已经走到他的位置了,有观众发现了他的衣摆,弹幕刷得更加密密麻麻,肉眼看过去一片叠着一片。顾云开耐着心等陈璠说完话,才将衣袍一甩,趁着袍子飞舞落地的瞬息快步走到了镜头前,整个人看起来跟自带鼓风机一样。   “因为你还不够强,想要夺回预算,让我期待你下一次的进步。”   顾云开伸手挥荡开外面的长袍,旋身落座在沙发上,长发飘飘然垂落在胸前,一连套动作帅气又潇洒,引得弹幕一群感叹号。   这句梗是白有瑕初见男主角时说的,放在这里也很应景。   “呜呜呜呜呜呜!!师尊我好想你啊。”   “救命,我的心好痛,为什么是紧那罗装,我要看那身白毛毛!”   “白毛毛染血了吧。天啊师尊近看更美,窒息。”   “QAQ我要师尊回来!舔舔师尊美颜。”   “卧槽师尊原声好苏哦,软了软了。”   “表白师尊,给师尊打CALL,比心!”   白有瑕是个非常内敛又冷静的男人,顾云开也一直维持着全场保持这个状态,而陈璠又非常的上道,立马跟人开始了互动:“师尊啊,外界一直说你们三尊的同事关系非常好,但前不久有人爆料,其实其他双尊非常排斥你这个单身汉,我想请问一下,对此你有何看法?”   “不管过程如何,我们三尊的结局,有差吗?”   顾云开摇头淡笑,伸指轻轻抚过长鬓,平静道:“单身是死,不单身还是死,何必执着于过往。至于排斥,我没有感觉,就不存在。”   “23333333333333333师尊居然有毒舌属性!好萌!”   “笑到一半哭出来,三尊都死了QAQ师尊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对生死很淡然了。”   “我没有感觉就不存在是什么鬼啦哈哈哈哈师尊你也太任性了!”   “师尊的腰好细我要舔舔>w<。”   “三尊死的每一集我都哭了,哭的我妈跑进来问我是不是失恋了。”   “师尊好调皮哦!”   “感觉师尊被糊了一脸的狗粮,好气哦。”   乾闼婆跟阿修罗双尊设定其实是私底下的情人,两个角色属于夫妻档,是一起上的,他们俩的时间相应的会多一些,给他们俩的问题也都是一些虐狗段子。顾云开的时间结束的很快,离开时他长身玉立,临走前淡淡瞥了一眼镜头。   “好孩子,你们出师了。”   丢下炸成烟花的直播观众,顾云开愉悦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的直播间要简单的多,毕竟是以演员自己出发去理解这个角色,大概主持人就走了一遍流程。   这次的直播间也是实时弹幕的,但是座位是演员跟主持人相对,所以演员比较关注不到弹幕哪方面,也很适合演员心无旁骛的来解说自己的想法。   主持人就是昨天的陈璠,两个人也很熟悉了,今天顾云开穿了一身黑色的高领毛衣跟白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泾渭分明,两个人坐下来了之后才真正开启了直播间。进入正题之前两个人先活跃了下气氛,顾云开也很配合,热了热场见观众都差不多了,才开始互动。   “呃,其实我拿到了很多热心观众的问题,但这些都得压后。”陈璠故意卖了个关子,他伸手压在桌子上划了划,沉吟了片刻道,“云开,其实我很好奇,因为我们之前已经在导演那里了解到了,说是他们非常非常希望你能来饰演这个角色,还特意打电话给你,所以在接到电话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啊,这个角色非我莫属了’,还是觉得‘这都是什么烂片’?”他故意做出张牙舞爪的模样来,引得弹幕一片233333333。   网剧在这个时候普遍并不精良,《圣魔双极》可以说是非常出人意料的网剧,精致度不下于电视剧,而且除了阵容咖位不强大以外,每一集都像是电影那样精心制作,可以说是网剧里的奇葩,带给观众很大的惊喜。   所以主持人故意发问来自嘲一下自家公司。   顾云开的手指轻轻来回对着指尖不快不慢的点着,摇了摇头道:“其实不是我接到的电话,对,不是我,是我的经纪人接到了问我意下如何。然后我才打电话回去给导演他们。其实我当时还在看我出演的MV,就是梁哥那个,因为快递比较慢,然后我收到的比较晚,所以,哈哈……不过当时真的是猝不及防,我还以为我在家里自恋怎么突然被谁抓包了。”   【   “啊啊啊,小云云笑起来敲可爱!”   “原来你是这种师尊!”   “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尊的私服好好看啊。”   “愉快的舔舔舔起来。”   “自恋被抓包哈哈哈怕不是个小傻瓜。”   “师尊的演员居然这么甜好可爱哦。”   “声音好苏啊,师尊正面上我!”   ……   】   陈璠也笑了好一会儿,然后还故作严肃道:“所以?”   “很饿。”   顾云开很认真的说道:“我当时就处于半个无业游民状态,到处跑试镜,然后突然工作机会就砸下来了。”他侧了侧头,脸上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但是我想我不能表现出很激动又很穷困潦倒的样子,就很冷静问导演是什么样的角色,结果他们正在吃夜宵,就一边跟我聊一边吃东西,搞得我半夜很饿。”   弹幕上几乎快笑疯了。   之后又抛了几个无足轻重的段子跟包袱,确保娱乐效果足够了之后,暖场完毕才开始比较正经的题目。陈璠的两只手在胸口处比划了一会儿之后,肉嘟嘟的脸上有点纠结,思考了下他才抛出一个问题:“在剧组有什么趣事吗?”   “嗯……要说趣事的话,白有瑕有一件。”顾云开眨了眨眼,然后无声的摇起了头,“他那两套戏服是全剧组最厚的,教主都没有他厚,四季都这么穿的话,真的得随身带空调,太热了,就……我有几次跟归庭拍打戏——我说什么了吗?是戳到你们什么点了吗?”   陈璠知道观众是在尖叫什么,不过他觉得顾云开大概不知道,就哈哈笑了两声道:“没没,您继续。”   “就每次武戏你们都看到了,一定得脱掉外袍打,穿着那个根本打不动,有时候一下午的戏,脱戏服的时候我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顾云开思考了下,“好在是秋冬天拍的,这要是夏季,我大概要跟导演拼命。”   导演就坐在不远处,笑声直接传了出来,顾云开抿了抿嘴唇,压抑了下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后来还好,因为中间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跟归庭一起威胁导演,终于买了台鼓风机,然后鼓风机买了不能不用吧,就每次武打戏都吹,真的是吹得飞沙走石,天地无光,最后那架鼓风机……就被吹坏了。”   【   “鼓风机吹坏了!!!哈哈哈哈笑到昏古去!!!”   “这个鼓风机不行啊,退群吧!”   “你们到底是吹了多久啊!”   “想一下师尊跟大型仓鼠一样蹲在鼓风机面前哈哈哈”   “心疼小哥哥,师尊的戏服真的看起来超热。”   ……   】   整个访谈进行了好阵子,陈璠才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作为白有瑕这个角色的扮演者,你对他有怎么样的分析?或者说你是怎么去理解这个人物的?”   “白有瑕这个人其实很复杂,他是个非常稳定又冷静的人。”顾云开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就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像大家长的类型,很威严,很可信。但是他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因为他的感情很热忱,比如说对于剑,对于教主,对于徒弟。非要说的话,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那网上有些观众的评价我也看到了,有些说得很好,有些人则认为白有瑕这个角色他是脚踩两条船,看着碗里吃着锅里。”说着说着,顾云开跟陈璠互相笑起来了,笑完之后,顾云开喝了口茶,又继续道,“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白有瑕对玉桐心是师,他竭尽心力的去教导这个孩子;对教主是忠,因为这个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就变成了这个人手里的一把剑。”   “直到最后他被迫要跟徒弟执剑相对,他心里还是很痛苦的,但是也没有任何犹豫。”顾云开润了下干涩的嘴唇,十指交错,叹了口气,“这是他最悲哀的时刻,可是他也没有留情,所以到死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痛苦,反而是很快乐的。他没有留情,但是他的徒弟还是杀死了他,代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徒弟出师了,而且他也没有背叛教主,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最残酷的真相。”   “如果说这个故事里有什么人被偏爱,无疑就是最早离开的白有瑕了。”   这个问题通常就意味着结束了,观众依依不舍的在弹幕上跟顾云开告别,顾云开面带倦色的下了直播间,也没有多做停留,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就直接跟顾见月回到了酒店里,开着暖气倒头大睡。   第二天还有点迷迷糊糊的顾云开被顾见月拉上了飞机,总算在中午之前回到了家里。   明星的生活有相当极端的分层,最高的纸醉金迷,就指望着把钱玩出花来,讲究格调品味;最底层的有时候却连买菜都要计较上那么几毛钱。顾云开在电视剧这个圈子里还不算站稳脚跟,没什么优秀作品,只不过是凭借网剧《圣魔双极》蹿红,发来的邀请倒是很多,可惜他的钱负担不起他认识那些暂时没用处的人脉,就全推掉了。   顾云开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出作品。   《无人生还》杀青之后有了一段时间的休息,顾见月刷试镜机会的效率比顾云开还要勤快,生怕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想占自家老哥的便宜。顾云开对拍戏很有兴趣,但是他需要一段时间从角色的感受里把自己拔除出来。   邵黎利用陶平生来击溃尹挽河,又利用尹洗河让陶平生痛苦,三个人几乎形成一个死循环,而邵黎则是最大的赢家,他根本不在乎陶平生或者是尹挽河心里怎么样,也不在乎任何人的喜怒哀乐,邵黎唯一关注的,只有从深渊里爬出来的胜利者。   对所有人而言,邵黎都是个噩梦。   偏偏对顾云开而言,邵黎是个深渊,他不但吞噬别人,还吞噬自己,这个世间对他而言就是炼狱,正因为他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想要追求的东西,他才会想要在每个人的身上看到他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希望。   邵黎这个人很复杂,他对任何人都是成功的,但是对于自身,却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失败者。   人与树相通,越接近光明,根部也同样越深入黑暗,邵黎能够忍受任何失去,忍受任何常人无法忍受的东西,无非在于他的生命当众根本找不到任何值得自己在乎的,无法忍受的东西而已。   他并不是喜爱孤独,也绝非乐于做一个高高在上者。   可在这个人世间,他只是一只独兽,找寻不到同类,这是他最无力,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所以演绎完这角色之后,顾云开感觉到了沉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他在拍戏的那段时间里,无端进入了邵黎的生命,随着他起舞,体验了一遍另一个人的生命。这种感觉跟饰演白有瑕很不相同,而且说实话很令人上瘾,如果非要说个区别,就好像他一直很了解白有瑕,但是却不经意间成为了邵黎。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发觉有不少人提所以还是谈一下   云开不是个神一样的天才,他会变成商业巨头是靠几十年的累积跟努力换来的,还工作出了癌症。   投资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干的,也不是说有钱就能有钱,了解市场跟自己要发展的方向,经营公司,还有处理信息,还有基本资金,云开换了个世界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他的处事经验了,冒冒然去做生意也未必能成功,就算是商业巨头也有失手的时候,如果按照以前再重来一次,就没有任何意义,加上他自己也不想重来。   每个人都不是天才,只有专注于去做一件事才能成功,云开选择了演戏,所以他的重心全在演戏上,没有功夫再去做生意了【如果他选做生意,同理他以后功成名就也会为了越拓开的生意而放弃自己想要演戏的想法】   我只想说,就算是天才,也要不停的努力,才会有成就_(:з」∠)_   就好像云开有了晚上做梦学习的金手指,他也要白天一直继续学习下去,不停的接戏保持状态,免得自己退步,如果不努力,金手指毫无意义。   还有等有钱拍戏这个事啊……你们知道西门大妈这位神人吗???   ……这一章拒绝签约的事情我也谈一下   第一就是见月排斥。   当然云开本身考虑的更多,他只是想演戏,诚然加入滑石给他机会不少,但是他肯定也会被迫参加一些他完全没兴趣的活动,包括带一带同公司的艺人。   加入公司就会有局限,这是必然的事情,而且乔繁辰说得再动听,他首先考虑的就是利益而不是顾云开,更何况进了公司,合同上必然工作会由公司安排。   顾云开是想演戏多过名利,他现在发展前景尚可,并不是走投无路,为什么要拔苗助长,推自己进火坑?   你想得到什么,肯定会付出什么,乔繁辰给你这么大的让步,他不在云开身上挖回足够的利益能甘心?   这是一笔生意,云开还没筹码谈判,凌江寒那里我就暗示过了,云开并不是能忍,是他没有足够的底牌翻脸。他不肯屈居人下,所以更不可能签约,签约等于把自己以后的前程全给了别人操控。   还有一点,乔繁辰无论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他到底是个商人,至于性骚扰这事……说得那么婉转隐晦就是给未来留余地,说白了只是撒谎跟诱饵,对话也有用心设计过的,不容易被抓住把柄,以后反口也很方便,不愉快的事嘛,什么叫不愉快呢还不是自己定义对吧。   _(:з」∠)_最后请不要嫌弃我的啰嗦,希望能给大家解惑。 第35章 电影   顾云开的状态不太好。   家里买了个吊篮椅,他就整天盘起腿倒在里面看书写字, 偶尔给新买的仙人掌浇浇水, 看着顾见月忙里忙外, 没事就做做家务,偶尔挎着个菜篮子去超市或者菜市场里买菜。   有次顾云开提着菜回家的时候, 看见电视开着,频道转得是许晋接受访谈,到处都是拍照的闪光, 他在镜头下面不改色, 侃侃而谈, 问题被码在屏幕上,很简单的一条:听说许老师经常自己买菜做饭, 是为了精进演技, 更好的观察普通人对吗?   许晋很恬不知耻的承认了, 大谈特谈自己在买菜的时候对那些买菜的大叔大妈观察何其细致入微, 还说感觉到了人们的淳朴与快乐之类的。刚跟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妈抢完特价牛排的顾云开沉默的换了双拖鞋,觉得自己现在不但是身心疲惫, 连牙都开始酸。   要是许晋真进过菜市场, 怕是当场就吓得花容失色, 尖叫连连了。   他那战斗力, 连杀鸡的大妈都不如, 要真走个过场,怕是遮得严严实实,一口价也不还, 爱给多少就多少,怎么懂得两块钱的东西杀价到一块五是多么艰难的事,人家摊主遇上这么个冤大头能不开怀大笑,十分淳朴吗?   其实《圣魔双极》跟《无人生还》的片酬都不少,可也并没有那么多,而且花销的也很快,毕竟在剧组里的上下关照是省不了的,有时候顺手买个水都要请一个剧组,加上来回机票偶尔会有报销,但是有时候要自己掏腰包,还有衣着跟保养方面不能马虎,其实来得快花得也快。   既然不能刻薄脸,就只能刻薄肚子。   顾云开并不挑工作机会,哪怕就是要他去当个花瓶,只要出得起价格就没问题,可是顾见月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小姑娘心气很高,加上对梦想还有期望,觉得现在起点好了,就应该越来越好,不能越来越差才是。   最近精神头不好,顾云开也就随她去,邵黎这个角色也的确需要他缓一段时间。   网上讨论顾云开讨论的热火朝天,现实里的顾云开却只是养养花种种草,偶尔喂养喂养宝贝妹妹,当一条愉快的超大号电灯泡单身狗,偶尔后悔一下如果当初在乔繁辰的合同上签个字大概现在就不会这么穷困潦倒了。   当然,他就要变得脚不沾地,然后八面玲珑的四处结交,演戏像过场,只剩下钱跟名。   他如果想要的是名利跟金钱,就不会做这份工作了。   这段时间里,顾云开倒是跟简远聊得很来,就算顾云开对音乐一窍不通,本人又是个惨烈无比的五音不全,属于进KTV都会被倒贴钱请或者轰出来的类型,也还是拥有常人对艺术跟美的简单欣赏;自然,音乐这方面他虽然说不出个门道,总归还是知道如何去享受的。   简远不单是个乐手,他还自己写谱子,偶尔会发几段语音给顾云开,让他听一听那几段好;而顾云开也会跟他谈谈自己对角色的理解,谈得最多的就是邵黎。   两个人偶尔会视频一下,简远坐在空空荡荡的琴房里,发亮的木质地板上散落着到处都是的黑白色五线谱,他坐在一张琴凳上,对手机笑得又甜又天真,窗户开着,清风微微吹拂着窗帘,阳光刺眼得让人想要流泪。   顾云开倒在沙发上,看着这名小天才不停的沉醉在音乐里,琴键在他手指下快速的起伏,轻快的仿佛能看到音符从琴键的间隔里跳出来。   简远喜欢轻快的、幸福的旋律,他多数的创作都非常甜蜜,但又是相当片段的,无法组成一首完全的曲子。顾云开对音乐一窍不通,不知道这是否正常,只是觉得即便那些旋律是残缺的,仍旧很完美。   “对了,我今天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您。”   简远侧过来脸,眼睛闪闪发亮,咧开了嘴角,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从那满地乱七八糟的谱子里忽然抽出了一卷被订书机订起来的厚厚曲谱,他翻了数页才找到了自己要的那一张,清了清喉咙,庄严的看着顾云开:“接下来,您将有幸面对这首曲子的第一次现世。”   “我的荣幸。”顾云开微微一笑。   简远看着很稚嫩,可是手却不小,手指修长但是非常粗,相当有力量感,并不留指甲,修得很短,不是传统意义上会让人感觉到美丽的手。然而顾云开每次陶醉在音乐里时,总会无端觉得那双手是非常迷人的,连同简远的神态,那种近乎狂态的热情,都是极具魅力的。   这是顾云开第一次听到简远真正弹奏一首完全的曲子。   简远一改往日的风格,他以往弹奏时都是很欢乐愉快的模样,可是这次却显得相当庄重优雅,其实这首曲子是顾云开跟他谈论邵黎时忽然得来的灵感,那天道过晚安之后,简远并没有睡着,而是飞快的从床上跳起来,抓起本子跟笔开始创作。   他很少创作这种悲伤的奏鸣曲,但他下意识的认为最适合邵黎的音乐就是如此的。   准确来讲,是由顾云开饰演的邵黎。   旋律很轻柔,抒情而伤感,简远演奏的不像之前那些旋律那么欢快,大概是这首曲子本就是趋向慢速演奏的,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的音符,再不是那么令人温暖而愉快的,而是平静又落寞的,淡淡的,透着令人鼻酸的忧愁。   顾云开不知道什么节拍,也不懂什么主旋律,言语跟文字都显得过于苍白,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倒了整瓶醋,酸楚的难以忍受。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邵黎,那个被深渊吞噬的男人,大概在他的算计与人生里,都是这样无所知觉的度过着这种空虚和悲凉。   四分钟的曲子说慢很慢,说快也很快,顾云开的泪随着最后一个琴键的结束而滚落了下来。   “很好。”他仍是镇定的鼓掌,面不改色的抽过纸巾擦了擦脸,“它叫什么名字?”   “《空心》。”简远低着头,右脚松开了踏板,将手团起了放在大腿上,他的目光在黑白的琴键上跑了一遍,声音很低沉,像是被抓住错处的孩子,“我为您的邵黎创作的,他听起来像个邪恶的缪斯,可能不太好,我想也许还能再改改。”   顾云开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它很完美。”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视频被突兀掐断了。   是张子滔。   《圣魔双极》的爆红其实给顾云开带来了不少机会,可说实话,事实上都不是什么好或正经的机会,电视剧的圈子对网剧仍旧有一种天然的鄙夷感,虞归庭算是他们之中最红火的一个了,暂时也没听说接着了什么不错的通告。而《无人生还》刚刚杀青,又还没有播出,顾云开在电视剧圈子里还算不上出名,也有剧组给他发来试镜邀请,但跟演邵黎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没怎么好转。   “云开啊,好久不见,最近档期空不空?”张子滔很直接,客套了一句就开门见山,“我张子滔,你还记得吧,去年拍梁云MV的那个。”   “张导哪里话,哪能不记得您啊,我最近刚杀青,挺空的,怎么了?”顾云开知道他的脾气直来直往,也不打太极,直接开口道,“您要有什么工作的机会就直接开口吧。”   拍《无人生还》的时候直接是在剧组里过的年,杀青之后都已经过完倒春寒了,这几日在家里呆着就觉得天气渐渐转热,前不久顾见月还把空调的过滤网拿下来拆洗。可顾云开跟张子滔一聊,这才发觉离他最开始接触这个圈子都过去一年了。   张子滔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是这样的,云开啊,我这手头上呢有个电影,大概近期就会准备开拍,资金很充足,我这儿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差一个男主角,我想来想去,就想着你头上了,心里头就你一个人选,只是怕你不能接受,就先打电话问问你。你要真不同意也没事儿,当我多余问这一嘴。”   “瞧您客气,那这样,您先跟我说说是什么角色。”   电影啊……   帝国其实不像顾云开认知里那样电影绝对性的踩电视剧一头,可以说双方都是巨头,电影电视剧来回的明星也多得是,毕竟电视剧赚钱,电影赚名,要想得奖还是电影来得快;而且如果要磨炼演技,多数也是电影方面占据优势。   顾云开的确是有点心动的,更别提导演是张子滔了,如果说网剧爆红跟意外被陈嘉航看中演邵黎叫做接二连三撞大运,那张子滔的这个电话无疑是天上掉馅饼了。   当初张子滔那随口一提,他可没当真,真是意外惊喜。   但是看张子滔这么客气的样子,恐怕这个角色不是有丑化就是非常黑暗,要是后者,说实话顾云开也想不出有什么比邵黎更吓人的角色了。但是他还是留了点顾虑,出口就带了点余地,没有说死。   这会儿张子滔给他丢来一块敲开电影界的敲门砖,只要不是太离谱,顾云开都能接受。   “是这样的,这部电影是同性题材的……”   张子滔很尴尬。   这个体裁其实说不上解不解禁,可非常冷门,以前也有人拍过几部不咸不淡的,加上愿意出演的演员也不多,当初温静安公开出柜的下场就知道大众对这种题材的反应,这些年好一些了,他才预谋着打算把这个拾起来拍。   MV跟电影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顾云开沉默了好阵子,张子滔几乎都要放弃了的时候,他才开了口:“另一位男主是谁?”   “是静安。”张子滔其实不太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可顾云开都问了,他也不能不说,其实让顾云开得知另一位是温静安这种明确同性性取向的演员是很不利的,因为正常性取向的演员会觉得别扭,严重的还会有恶心的感觉。   这是没办法的事。   顾云开倒没有想那么多,他是个双性恋,对性取向没有歧视与否的想法,对他来讲演出就是体验不同的人生,但是想得到好机会,当然也不能全由着自己的性子选择,他还没有功成名就到可以这么随便挑剧本。   温静安啊。   那是个挺好的演员。   “这样啊。”顾云开缓缓道,“我想先看看剧本,您不介意的话,等我看完剧本再回复您,张导看这样成吗?”   张子滔自然满口答应:“当然没问题。”   他本来都没抱多大希望,可是这位男主在他心里无疑顾云开最合适,第二位跟顾云开差着少说一个珠穆朗玛峰,要人能答应,他就不必迁就去选第二个了,现在既然已经松了口,答应的几率自然也就变大了。   剧本要等几天才能寄到,张子滔跟他换过联系方式,两人在网上互相加了号,然后开始了解整个剧本。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风月别离》,故事其实很简单,一对同性恋人在法案通过后准备用各自的假期先度一个蜜月,然后再领结婚证,可在蜜月结束的最后一日,这对如胶似漆的恋人却分手了。   张子滔并不忌讳同性题材,可是他提起这个故事像提起过往的一段回忆,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故事。   顾云开的角色叫易默文,属于在两个人关系里比较稳重、沉默寡言的那一方,是个工作狂,有轻微强迫症,在蜜月期间对恋人偶尔愁眉不展感到困惑,即将结束蜜月时忽然得到了自己休假前的体检报告,得知自己肺癌中期,决心跟恋人坦白后两人一起回去接受治疗时,接到了恋人母亲的电话,声称奶奶病重,只想有生之年看到孙子娶妻生子。   与恋人坚持了数年的易默文最终烧掉了他的体检通知单,跟恋人提出了分手,治疗期间病情极速恶化去世。   温静安则是饰演卞扬,也就是易默文的恋人,是个热情如火的情人,也相当孝顺父母,对奶奶的病重“胁迫”感到忧心忡忡,但从未起过跟易默文分手的念头,却在蜜月结束之后被恋人提出分手,失魂落魄的在父母安慰下重新振作后,打算走出阴影与人订婚时意外得知了当时的真相,第二天跳楼自杀。   故事有点老套,剧情几乎可以说是狗血,张子滔却说得非常动情,像是自己曾经在这两个人身边经历过一样,显得格外真实。   没过几天剧本就到了,密密麻麻写的很细,前期的场景跟台词看得出来都是很愉快的,就像这对得知律法通过的恋人一样欢欣雀跃,非常明朗;中期易默文感冒咳嗽(实际上肺癌恶化),就渐渐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两个人度过甜蜜的初始,就要迎来现实的顾虑;而到后期几乎都是灰暗的了,分手时的争吵,易默文孤独在病床上煎熬死去的独白,还有卞扬临死前绝望的倾诉。   这部电影有吻戏也有裸戏,还有很多亲密镜头,像个别暗示鼓掌的镜头会考虑演员的想法,张子滔怕顾云开有所顾虑,还申明有个别吻戏可以借位,不必实拍。   顾云开没考虑太久就答应了,倒是顾见月还是有点迟疑,分析了一大堆这部电影恐怕要让顾云开站在风口浪尖,而且题材敏感容易出事,小姑娘忧心忡忡,可又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没有道理错过,一时犹豫不下,仿佛还能再改口似的。   然后顾云开用一句话说服了顾见月:“你以为我现在是什么有头有脸能对剧本挑三拣四的大人物吗?”   顾见月觉得很有道理,而且她觉得电影就算不会太卖座,肯定也能得名,按照张子滔的水平,电影得奖也不会太困难,照拂顾云开就算得个提名,那接下来的路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苦了,于是又觉得开心了起来。   有时候顾云开会觉得,要是每个人都像顾见月这么甜,那世界得被蜜糖淹了。   之后顾云开给简远发了几个消息解释,又真挚的感谢了那首曲子,然后坐在桌前把剧本翻了翻,思绪翻涌。   ……   张子滔之前在国内爆火的《死亡之花》入选了电影节的“新世纪帝国十佳电影”,还获得了国际银狮奖,身价暴涨,直接挤入了电影圈一线,前不久好几家有名杂志还刊登了他的访谈。他拍电影不多,但是部部经典,个人美学在电影里风格非常明显,得奖不少,这会儿筹备拍摄,几乎不少演员都盯了上来。   结果张子滔这部戏只有两个角色,一个选了名不见经传的顾云开,另一个是不知道过气多少年的温静安,名额内定,试镜拼一拼都没机会。   迎来送往,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人,张子滔揉了揉眉心,知道那些刚刚还在眼前点头哈腰的经纪人转过头去不知道要怎么骂自己。他用人只用合适的,不用有名的,更何况这次拍得还是自己朋友的故事,今时不同往日,利益熏心,哪还有演员爱惜羽毛,为了名声跟人气,不知道多少人指望着拿他当敲门砖,炒一波热度。   但易默文跟卞扬不是一个话题,也不是一个热度,他们俩只是一对……倒霉的恋人。   舒晓清叼着根烟,手插在口袋里,推开门后也不进去,只是靠在门框边觑了会儿张子滔,才不急不缓的开了口:“胶片这玩意都淘汰五六年了,你知道我从哪个偏地儿给你掏出那些老货来的吗?”   张子滔头也不抬,淡淡道:“还不是学长的遗物。”   气氛忽然一窒,舒晓清脸上的笑容稍稍僵硬,急忙抽了两口烟掩饰,然后才轻轻翻过手来看了看表,然后问道:“做什么非要胶片机拍,数字机不也成吗?你也知道这些玩意我哪有藏着,你又非要犟着,胶片机这玩意又麻烦又笨重,哪有数字机好用。”   “一部小文艺片,你肯投资五千万,你的钱拿来打水漂的,还不准我乱花?数字技术这两年是厉害,可学长更喜欢的是胶片拍出来的质感,你不记得了吗?你以为这年头洗印厂好找啊,胶片淘汰,洗印厂都没几个人了。”张子滔翻了两页纸,又问道,“是65毫米的吧,你可别买错了,学长以前买16毫米的时候,脸都买绿了,咱们争着要玩,还毁了不少。咱们现在倒是不缺钱了。”   “呵……不缺钱啦。”   舒晓清有点笑不出来了,她把烟掐了,撇过脸,声音有点不自然道:“别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   张子滔有自己的班底,所有的计划从想法到实现的时间距离不会太长,顾云开跟温静安都答应之后,一切安排都井然有序的开始进行了起来。   拍摄地点在翡翠山,帝国跟联邦是世界上唯二存在的国家共同体,因此领土都相当辽阔,各自也都是由不同的国度组建的,只不过两方选择了不同的体制,像是联邦就不存在贵族阶级,政治方面则各有优劣,姑且按下不提。   巨大的领土也象征着风土人情的不同,翡翠山是个历史相当悠久的繁华城市,充满诗情画意,颇具文艺气息,人口密集,特色是每家每户几乎都会种花,绿植带到处都是,从上空看过去,像是一块巨大的翡翠倒在地上,那些各色建筑仿佛是翡翠上的装饰。   接下来的拍摄基本就在翡翠山度过。   剧组先派了工作人员运送过了各种需要的摄像机器过去,还有一些要负责准备好剧组的行程跟落脚地点的助理也一起过去了,而演员跟主创组则在雪城碰头,然后再前往翡翠山。   温静安看完剧本后,一直觉得这个剧本名字比较适合《蜜月惊魂三十日》,不过这个名字相当恐怖片风格,与张子滔的文艺气息不符,加上导演坚持,遂作罢。   等顾云开跟顾见月带这行李箱到达的适合,温静安还在试图跟张子滔源源不断的安利自己对电影名字的各种奇思妙想,性格与之前在MV那时候的印象相比,似乎活泼开朗了不少,整个人也显得分外年轻。   张子滔被烦得厉害,可又觉得很欣赏,把温静安看了看,叹气道:“你倒是把卞扬的性格摸得很清楚。”   噢,原来是在揣摩角色。   顾云开穿了件深色的大衣,唇角微微带笑,拖着行李箱走近了与众人打招呼,比初见时也多了几分自信。   舒晓清带着墨镜在后头看着顾云开,伸手又往口袋里的烟盒摸去。   她是剧组里的监制。   顾云开之前拍MV的时候跟张子滔会出现在拍摄现场的班底大概见过一次,比如场务摄像他们那行人,可是舒晓清这个监制倒还是第一次见。她人很好,做事负责认真,就是有些严肃,不苟言笑,跟张子滔似乎是旧相识,开机的时候还主动拿出藏酒跟香槟。   真正让顾云开觉得有点在意的是,他总能感觉到舒晓清的目光在他跟温静安身上打转,不是正常因为拍摄需要的审视,而是更复杂的情绪。   不过总体来讲,舒晓清是个负责任的好监制,也是剧组里的大土豪。   在剧里易默文跟卞扬在翡翠山买下了一套相当小的小房子作为纪念,屋子大概只有二十平米大,进门就是主厅,有一张大沙发跟贴着墙壁的木桌,木桌供以吃饭写字还有工作,悬在墙壁上的置物架摆满了书跟杂物,再往里走就是小厨房,侧手则是洗手间,靠边则有个小木梯,爬上去就是一张双人床。   剧本基本大半都是在这个小房子里进行的,而翡翠城的房价显然也没有剧里写的那么物美价廉,于是舒晓清直接私人买了间小木屋赠送给剧组改装拍摄。   整个剧组则在小木屋附近找了家普通便捷的酒店入住,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就直接开机,不过张子滔似乎一直都不太急,到翡翠山的前一个星期,只让顾云开跟温静安找下感觉,顺便互相协调一下,自己则跟剧组人员到处去取景。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或者是的确找不到角色的感觉,顾云开跟温静安一个星期都没能磨合成功,有时候对戏两个人不但没发挥出本身的水平,看彼此还有点小尴尬,仿佛不是一对蜜里调油的恋人,而是互相欠了钱的朋友。   张子滔倒是也没生气,任由他们自己瞎撩,然后说开拍第一场就拍第一场。   顾云开跟温静安都觉得悬,可没导演拳头大,还得硬着头皮上。   第一场戏拍得很出乎意料,并不在小屋里,剧组一直等到了晚上,走到了一个音乐广场那儿,那里已经聚满了各种各样的年轻男女,风笛声悠扬,中间不是惯常的喷泉,而是一个巨大的篝火,星光与灯光相互辉映,前方是一个红布铺垫的巨大舞台,上面站着个打碟的年轻男孩,脖子上还挂了一串花环,头甩来甩去活像是要当刑天。   温静安跟顾云开换了戏服上了淡妆,剧组似乎已经跟当地人商量好了,张子滔的指令也很简单,让他们自由发挥。两个人苦着脸踉踉跄跄的跌入人群,立刻被热情的当地人迎了进去,温静安还好,可怜顾云开还穿着白衬衫,瞬间衣服上烙了数个红唇印,都不知道被谁偷袭了,好在气氛相当放松,两人不知不觉也被带动着松懈下来,随着周围疯狂舞动身体的年轻人们一起动了起来。   气氛正好,情绪也正缓和的时候,不知道是人群里哪个小姑娘喝疯了,尖叫了一声:“摇滚万岁!”   随着音调起伏一道喷洒出来的,是在空中如同泉水般喷溅开来的啤酒。   而顾云开不幸中招了。   他刚喷了定型喷雾的发型瞬间软塌了下来,发丝飘在眼前,猝不及防之下未能完全遮掩住自己的表情,露出满面错愕来。贴在他旁边尬舞的温静安几乎笑的直不起腰,两个人挨得颇近,于是极自然的伸出手捞住了顾云开的胳膊,然后给他擦了擦脸,两个人脸对着脸,被欢快的气氛所感染,在灿烂的光芒里四目相对,亲近又自然,一瞬间反倒没了之前的尴尬。   顾云开轻轻松了口气,在自己袖口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皱着眉头也给自己一起擦起了脸来,温静安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忽然将顾云开一拽,两人又没入了起舞的人流当众。顾云开其实觉得脸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可大概是当地自酿的啤酒度数不低的原因,他隐隐约约也觉得有点微醺了起来,那种不适感似乎抛却了,只剩下了篝火晚会的欢乐。   于是不管不顾的跟人群一起跳起舞来。   最后筋疲力尽的顾云开拽着几乎快嗨疯了的温静安走了出来,他的头发仍是湿哒哒的,汗液从肌肤里蒸发出来,全身上下都透着啤酒的麦芽味。这个片段不能用胶片机,张子滔带得是数字摄像机,笑得乐不可支,整个剧组都像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似的。   “放松了吗?”张子滔靠在椅子上,看着哭笑不得的顾云开摇了摇头道,“成啦,找着感觉了就行,别婆婆妈妈的,拍了几段不错的,但还有几个特写就得以后补拍了,回去休息吧,好好洗个澡,再睡一觉。”他打了个响指,整个剧组都动弹了起来,该收拾的收拾,该整理的整理,搞定就打道回府。   其实张子滔只是想借着篝火晚会让两个演员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完全没预料到中间的啤酒事件,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两个演员似乎是想通了,又或者是在晚会里把压力全部都释放了出去,接下来的表现都相当出彩。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云开跟温静安为了培养感情时常会待在一起,两个人加个张子滔几乎形成了铁三角,剧组人员每天的爱好就是看他们三个讨论角色讨论的面红耳赤。   顾云开不知道温静安有没有感觉,可是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卞扬也好,易默文也好,这两个人在张子滔心里有非常立体跟明显的形象,就像两个人活生生的存在过一样。而且这部电影虽然相当小众,但是张子滔却非常有想法,准确来讲,这不能说是一部同志或者是与同性相关的,而是一部命运弄人的爱情片。   拍摄渐入佳境之后,张子滔的温柔和善就完全消失了,原形毕露,怪物属性立刻暴露了出来,亲密戏两个人如果感觉到不自然,他就会在片场直接破口大骂,跳脚的厉害。顾云开进入状态要比温静安快得多,倒是温静安有时候扭扭捏捏的,有几次还被张子滔直接砸了剧本。   其实本来顾云开还对张子滔的大尺度有点心惊肉跳,结果发现并没有特别大,或者说张子滔很明确的把控住了高潮的部分,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两个人倒是很尴尬,像是回到了最开始要拍摄的那段时间,结果真进片场的时候,反倒干脆利落的很。   小屋只有一层,床横在屋顶下面,用梯子爬上去的,床戏快要开拍的时候,他们俩互相看了看,摄像师跟导演都一脸冷漠的趴在梯子上,仿佛下面要拍丧尸来袭。   张子滔大半个脸露出来,阴森森的看着他们俩,冷冷道:“二十分钟了,准备好了吗?”他大概是踩梯子踩得脚都麻了。   温静安穿着卫衣,看了看导演又看了看顾云开,一脸悲愤的拱手:“我先走一步。”然后直接一扒,把自己脱了个光光净净,穿着条蓝色沙滩裤坐在床上,神情严肃,仿佛下一刻就要抱着滑板去夏威夷冲浪。   顾云开当场就笑喷出来了,心里一松,简单利落的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至于之后……   激情戏都是剪辑师含着泪剪出来的啊。   顾云开摸了摸后脖子,决定不去想那场不堪回首的过往,他的印象里激情戏应该是非常有感觉的,还担心自己或者温静安会出问题,然而事实上他们俩就像是被翻开肚皮的青蛙或者蛤蟆,更形象点可能是被恶意叠罗汉的乌龟,还是特意翻过去的。   尤其特写时,神态还要表现出特别沉迷与愉快,就显得异常像嗑五石散现场。   温静安事后很萎靡不振,顾云开本身是个双,可从没跟男性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的搭档现在心情是如何酸爽,就只好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一瓶啤酒。   两个人一样萎靡的坐在门外,顾云开一丢拉环,猛然喝了一大口啤酒,看着温静安仿佛刚被数十个彪形大汉蹂躏了之后忧伤怅然的表情,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你怎么了?”刚刚两个人都算吃亏了,没道理他心理没障碍,温静安反而一脸要死的德性。   “我很担心。”温静安叹息了口气,然后摸了摸自己没半根腿毛的小腿,幽幽道,“我爸妈都没能拧过来,最终接受的事,会在张导手里终结。我真怕自己出了剧组之后就不喜欢男人了。从异发现自己是同,从同变无,比被甩还令人悲伤。”   顾云开摸不准是不是恰当开怀大笑的时机,因为他的腿毛也已经因为与温静安同样的理由离他而去了,这么想想还觉得腿有点儿凉飕飕的呢。   于是他把一口啤酒都喷在了温静安的身上,活像浇灌植物的花洒。   “哎呀!”温静安很不忿,半点没有了刚刚拍戏时卞扬小狼狗似的气质,也跟初见那种邻家大哥完全不同,他拎着衣角,眉头紧促,“你脏死了!”   GAY爆了! 第36章 入戏   翡翠山很多景都不错。   可惜温静安跟顾云开几乎没时间去,演绎这对恋人的艰难远远超过他们俩的想象, 在电影里两个人甜蜜的爱情被无限放大化, 本身是非常生活化的片段, 前期两个人吃着自己做得沙拉在唯一的沙发上拌嘴;邻居送来面的时候,卞扬给煮面的易默文打下手, 默契无比的讨论回送什么东西好……   这些普普通通的日常反而需要更多的琢磨跟严格要求,而且这种感情并不压抑,两个人是非常幸福甜蜜的, 并没有任何人歧视他们, 连同在翡翠山的没有露面机会的邻居都相当欢迎他们这一对, 经常送来礼物,就好像世界上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   正因为浓情, 所以才更为艰难。   可以说在翡翠山的日子里, 易默文跟卞扬是非常幸福的, 翡翠山某种程度上也预兆着两人以为法律通过之后, 社会还不曾完全来临的宽容;而卞扬母亲的电话与那张癌症通知单,则将易默文与卞扬活生生重新的拖入了现实世界。   什么都没改变, 改变的那些是个美梦, 但毫无意义。   顾云开跟温静安拍了小半个月, 拍得没羞没臊, 成了能一起去澡堂子的关系, 当然翡翠山并没有澡堂子这么“复古”的存在,他们俩在酒店一人一个房间,都自带洗手间, 也没有必要互相挤兑对方的水资源,因此只好化不要脸为友情,互相称彼此为世界上除了伴侣最贴近彼此的男人。   除此之外,他们俩还被张子滔折磨到从人设讨论大三角分离出了悄悄说坏话二人小组,专门在背后讨论张子滔到底有多变态,多没人道,多罪不可赦,然后聊完了一掐烟,回去继续拍戏,继续过被张子滔打一巴掌还要凑另半边脸上去的悲惨人生,乖乖听话的像是幼稚园里常年能得大红花的优等生。   顾云开接了张子滔的戏在圈里不是个秘密,认识的几个演员聊得来的,或真心或嘲笑的发来了贺电,而圈子整体风向是瞧热闹的,觉得张子滔在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这些人统一回完也就差不多了。倒是简远因为邵黎的事热爱起了跟顾云开聊天,顾云开也会避开剧情,单独跟他说能说的事,有时候也会谈谈剧组里的一些幕后尬事,缓解自己被张子滔支配的恐惧。   电影小众,走红怕是没什么大希望,也够不上什么叫座,要是说顾云开接了这部戏起初对有可能走红或者获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现在大也都放下了,变成了在张子滔手里头活下来。   不过张子滔的确厉害,拍电影比拍电视剧磨得多,胶片又贵,有时候两三条没过,在片场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提;剧组晚上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张子滔必然出现在身边幽幽念上一段珍爱金钱,好好拍戏的至理名言。   让顾云开的演技突飞猛进。   有时候顾云开觉得他应该感谢张子滔,本来拍这部电影是非常尴尬的事,是张子滔的生死威胁让它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晚上还要拍戏,张子滔没说拍哪段,只给温静安提了个醒,还带了翡翠山的特产点心给他吃,顾云开直觉对方大概是要倒大霉了,很是没有道德跟情谊的幸灾乐祸了一个下午,然后自己去买了一大堆的点心,还分给了顾见月吃。   顾见月眼见着顾云开拍戏瘦了好几斤,自己却胖了不少,委婉的谢绝了,不过又买了不少零食塞满了顾云开的柜子跟床头,让他饿了就能立刻拿到东西吃。顾云开对妹妹的“险恶用心”毫无察觉,只当顾见月心思纯良,不忍心他被张子滔折磨死在片场,所以赶忙送点好吃的,随时随地准备好“断头饭”。   翡翠山的夏天不算太热,到了夜晚反而透着几分凉爽,《风月别离》没什么花哨的动作戏,也不太需要人去表现像是邵黎那样的双重反差,唯一的要求就是真实,像是在翡翠山的确存在过这么一对极普通的恋人,他们因为一些原因而分别了。   这种真实感反而是最戏剧的地方。   这部戏的拍摄并不紧张,似乎也没有什么资金问题,张子滔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拍到完美,这让每个镜头之前他们要反反复复的试戏数次,力求每段表演都让张子滔能够满意。顾云开觉得拍电影能拍到这个份上,显然张子滔根本不是讲钱——再者来说这部电影跟商业片也完全搭不上边。   所以,是在拍情怀。   不知道是不是亲身经历呢……   顾云开看着张子滔坐在镜头旁边吞云吐雾,模样沧桑,忍不住脑补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然后他就看着张子滔一丢烟,瞥了眼化完妆的温静安,一脸杀气的站了起来,拍拍手吸引了全剧组的眼光:“好了,开拍。”   我怎么会觉得他值得同情呢?   顾云开面无表情的走进片场,为自己的善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悲哀。   这场戏是易默文跟卞扬在最后一场甜蜜之后分手的戏,情节很简单。   张子滔先给他们讲了剧本,交代了一下大概的走位情况,美术指导过来调整了一下整个厨房的摆设,确保他们一路从厨房走向客厅的时候能够跌跌撞撞而又安然无恙的倒在沙发上。   摄像师跪在地上,把摄像机微微抬起,形成一个仰拍的镜头,顾云开按照指示挪换了几次位置,而温静安站在被塞满了一堆脏碗碟的洗手池面前做好了准备,泡沫挤得很多,他把袖子完捋了上去,哼着小调,脸上透着真挚的愉快,还有饱嗝。   这些脏碗碟都是刚刚剧组叫了酒店外卖拼命吃下来的,吃完还帮忙洗碗,再没有更贴心的买家了。   “3.2.1,开始。”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窗户关得很紧,但透明的玻璃可以窥见野外的风光,破碎的月光黯淡无比,屋内昏黄的灯轻轻摇曳,疲倦而病态。   易默文坐在橱柜上,歪着头看卞扬洗碗,目光锐利得像是天空盘桓的鹰,他坚决而又温柔的凝视这个男人,在对方抬起头的那一刻,难以压抑的露出笑容。   足背微微躬起,淡青色的血管潜伏在肌肤表面之下,易默文偏着头,一缕额发落在眼角处,松垮的衬衫大了一号,松松垮垮的露出锁骨来,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了踢脚,仿佛不经意般蹭过卞扬的腰,指尖落在卞扬的上臂处,像是弹按琴键般轻柔的滑了过去。   一言不发,暧昧的讯号却在湿腻沉重的空气里冒尖。   卞扬满手泡沫的捧着碗,看着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蛊惑的恋人,又看了看手头上攒积过多的碗碟,深深为难起了到底是给恋人一个吻,还是为了他们明天能准时吃上早饭而放弃这个诱人的念头。   于是易默文为他做出了选择,男人屈下身,洁白的衬衫被压着绷紧了背脊的线条,流线般的大腿曲线微微弯曲,交叠在了一起。易默文单手撑在橱柜上,倾过大半个身体在卞扬唇角亲了口,声音喑哑又炙热:“好好洗碗,乖乖先生。”   话音刚落,易默文就被拦腰抱了起来,发出短促的惊呼声来,刚被冷水冲下泡沫的手冰冷刺骨,一把按在了他的腰侧左右。卞扬嘿嘿坏笑着,仰起头,深邃又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两个人在厨房里跌跌撞撞的晃,易默文松开了腿,夹着恋人的腰有点无可奈何的被抵在了洗手间的外墙上。   卞扬深刻感觉到怀里抱着整个世界究竟是多么沉重的事情,于是只好把易默文抵在墙壁上,让,哼哼唧唧的抬头亲他,像是野兽寻求亲昵,胡乱的磨蹭着。   他们在狭窄的过道里打转,颠簸,仿佛在层层叠叠海浪上冲浪的游船,踢开掉在外头还没洗的脏衣服,最后跌进了绵软而宽阔的沙发里,四条腿挂在扶手上,像是被拖曳了一路的衣服袖子。   易默文背上被撞得生疼,他跌在沙发跟一堆抱枕里,头发散乱,两颊晕红,装腔作势的仿佛只有卞扬一个人气喘吁吁,两人鼻尖对着鼻尖,他还在笑,指尖抵着卞扬的嘴唇,从容不迫的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好先生,不洗碗了?”   “不洗,亲你重要。”   卞扬重重亲了他一口,隔着手指含含糊糊的说话,将那些质疑重新塞了回去,噗噜噜的在易默文脖子上往外吹气,嘴唇蹭得对方脖子发痒。易默文抱着他的脖子就笑,然后仰着头看向了天花板,脸上的甜蜜渐渐转成了落寞,目光中的深情缓缓变得黯淡,男人收紧了胳膊,抱着自己的珍宝,短短几秒,幸福的神态就被憔悴击溃。   然后他们推搡着,伸手去够平日里办公吃饭兼用的那张木桌上摆着的留声机,在集市里淘到得那个花里胡哨的二手留声机刚被放下唱针,就响起了悠扬动听的月光曲。   两人紧紧相贴着,卞扬将易默文搂在怀里,另只手十指交缠,在音符里慢悠悠的踩着舞步,他的手勒着恋人的后背,眼眸微垂,笑容透着一无所知的甜蜜。   “我们分手吧。”   轻柔的月光曲之中,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朦胧的像是声影混成了一片。   “过!”   月光曲截然而止。   温静安看着那张黑胶唱片,跟顾云开松开彼此的时候还多少有点不知所措,像是忽然失去了温热的怀抱,变得怅然若失起来。亲吻是很规矩的,蜻蜓点水般掠过湖面,泛起一点涟漪的细碎碰触,但那拥住得热度是实打实的,他听见那个男人在耳边的呼吸,温柔又真实,仿佛彼此相爱。   好几个灯泡开关被打开,温静安像是卞扬那般猝不及防的被拖入真实的世界,那些藏匿在胸腔里的,如水银般沉重而又涌动着的悲哀仿佛破开了外壳,一股脑的涌入四肢百骸,他的双目仿佛蒙上一片雾气,看什么都觉得朦胧。   只有顾云开慵懒的面容,在光影下清晰到尖锐。   仿佛易默文那句话不仅仅只是一段感情的破碎与分崩离析,还穿透了时空,亲手捅进了温静安心窝里的一把匕首,鲜血被刀刃堵住了,在心脏里翻滚着破裂。   顾云开觉得拍完这部戏自己迟早要得肺炎,他心里头仍旧闷闷的,伸手就想往口袋里掏烟,也没有工作人员鼓掌恭喜,所有人像是被刚刚的场景席卷,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张子滔难得开了金口:“拍得很好。”他想了想,还面无表情的鼓了鼓掌。   就是真他妈扎心的痛。   他搔了搔头,挥动了下手臂道:“走!晚上我请你们去中心区吃夜宵。”张子滔出手大方,可是只针对戏不针对人,工作人员一听晚上有顿好餐,总算雀跃起来,热热闹闹的收拾了道具,喜气洋洋的仿佛立刻就要过年。   顾见月站在外头泪汪汪的,她围观了小半场就出去哭了,顾云开出去抽烟的时候,她还抓着条手帕擦眼泪,然后扑到兄长怀里嚎啕大哭:“哥!我不想默文跟阿扬分手!”   顾云开搂着她,心里五味陈杂,多少也有点不好受,跟张子滔拍戏不太像是他仅有的几次跟电视剧拍摄,张子滔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甚至手段引导他们进入人物,告诉他们在当时情节下这两个人会有怎样的表现,这也导致挖掘人物多过表演好看,跟拍邵黎的感觉截然不同。   邵黎是并不真实化的,他需要表现出来的部分是胜券在握的那一面,人们会迷恋他但是并不像是易默文那样。   易默文跟卞扬就像随处可见的情侣,需要演绎的不是某一面,而是整个人。   “乖啦,不要哭,今天张导请客。”顾云开想了想,不好意思推锅给编剧,最终只是这么安慰顾见月。   顾见月抹了把泪,露出愤恨的神色,点点头道:“好,我要吃穷他。”   顾云开为妹妹这远大的志向鼓了鼓掌,然后打开手机看到了简远发过来的几条消息,年轻人又写了几首曲子,自从为邵黎创曲之后,他似乎变得不再满足于只写一些旋律,而是开始创作更完整的曲子,他的音乐多数是动听而温暖的,少部分是从顾云开那里得到了灵感,就显得忧郁而哀愁。   而简远每次都不忘吐槽顾云开的角色总是带有悲情色彩。   顾云开戴着耳机听完了那几段演奏,然后发了一条消息给简远:“我长得像谐星吗?”   前不久他把自己被张子滔压着被迫剃了腿毛的事充满怨气的告诉了简远,结果年轻人笑得前俯后仰,还传了一段笑声魔性的语音过来,随即不务正业为他创作了一首诙谐有趣的《腿毛之歌》,欢快的像是每个音符都在跳动。   顾云开真想问问你们艺术家都是什么毛病,就这么热衷于创作神曲吗?   晚上张子滔请客的时候,选在一处颇为高档的购物商场,四五楼是美食区,时近晚上十点,从层层落地窗往外看去,能看到整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商场挨着银水湖建立,一低头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个别游人坐在小船上在湖心里飘摇。   整个剧组少说几十个人,开了三四桌,主创与主演坐在一桌,张子滔点了酒,越喝越沉默,温静安似乎也情绪不高,倒是顾云开不紧不慢的自斟自饮着,等到散场,没喝酒的助手们扶着人回去,顾见月去帮忙了,而顾云开跟温静安都喝了酒,就打算绕着银水湖散散步,随风去去酒气。   温静安的长相很秀美,性格也温厚好亲近,跟他演的卞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卞扬是个疯小子,快活热情的仿佛一团火焰,性格幽默又搞怪,两人这段关系之中看似易默文是占据主导的那个,事实上却是卞扬。在结局的时候,一贯成熟的易默文却自私的让一直宠爱着他的卞扬接受这巨大的痛楚,只为了自己不想被忘记。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顾云开跟温静安就讨论过易默文最后的选择,统一认为易默文是为了不让卞扬为难,可随着演绎还有跟张子滔的讨论,顾云开却渐渐有了不同的想法。   温静安的嘴唇挤压着香烟柔软的滤嘴,在不太大的夜风里擦划着点燃了火柴,凑到烟口处点燃,然后挥挥手灭去了火焰,叹息道:“云开啊,你说要是那个电话没打来,或者是卞扬早点回来,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会。   只要任何一个条件不满足,要么是通知单,要么是电话,但凡有一个错开时间,这场悲剧都不会发生,起码卞扬不会死。   “你说默文为什么那么傻。”温静安的经历让他对演绎卞扬有一种独特的理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前任并不像是易默文那样有苦衷,然而愤怒与痛苦是如出一辙的,偏偏在戏外,他是了解易默文的无助,因此就显得更为悲伤。   温静安是个情绪细腻的人,多愁善感,加上又多少喝得有点醉了,像是代替卞扬发问似的喃喃道:“可以说出来的啊,有什么话不能讲。”他神情有些恍惚,转头看向了顾云开问道,“你那么自信的人,那么成熟,怎么就这么委屈自己呢?”   “不是委屈。”顾云开摇摇头道,“不止是阿扬,默文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似他们是局中人,又像是旁观的无关者。   顾云开伸手扶住了几乎有点不稳的温静安,另只手则拎着啤酒罐,两个人靠着湖边缘的长椅坐了下来,看着灯火下波光嶙峋的湖面。温静安的双手撑着膝盖,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手指像是都在颤抖,大概是情绪还没从卞扬里头出来,又或者是想起了自己之前那段破碎的感情。   顾云开仰头靠着椅背,双手插在口袋里,脑中里盘桓着的是卞扬震惊到几乎有些空白的茫然神态,不是温静安的,虽然是一张脸,但在那间小屋里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另外两个人的故事。   易默文冷静、自信,却很自私,他并不只是考虑到自己的病情跟卞扬的家人。他单方面的宣告分手却不给任何理由,无非是想在卞扬痛苦之余感到疑惑,而等到卞扬从失恋的悲痛里走出,就会冷静的思考是什么引起这段感情的结束。   如果卞扬的长辈没有病重,那么易默文绝不会让步,可是他不能,他不想治疗癌症的每分每秒,折磨卞扬的不单独是他的痛苦,还有来自对家里人的煎熬。卞扬爱他,所以不会因为癌症的摧残而生厌与疲倦,可是卞扬会因为这种痛苦而愧疚。   愧疚同样病重的家中长辈,愧疚自己的忤逆。   易默文宁愿卞扬愧疚的是自己,他拒绝卞扬,让对方回到家里尽孝,独自面对病魔,只是不希望卞扬跟他生活到最后,心里更多的是对长辈的悲伤跟后悔。易默文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如果卞扬非要对不起什么人,要受到什么伤害,也都必须由他来给予。   要是癌症能够痊愈,他大可再与卞扬复合;如果不能,等到卞扬某一天想起来,知道这一切,就再也不会忘记他了。   爱是自私的。   易默文不想被卞扬忘记,也不想癌症无法痊愈之后,他因为病情离开卞扬,又让卞扬永远的失去家人。   他不想卞扬那么孤独。   易默文是个好商人,把一切精打细算的毫无遗漏,偏偏忘记了自己的恐惧与害怕,他独自死去那一刻,既痛苦又后悔,却再也见不到卞扬了。顾云开有时候也会想,这也许是易默文一生里唯一做错的选择,可在做这个选择的时候,他却误以为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他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无坚不摧的易默文,可他已经爱过了,疯了一样的爱着卞扬,世界就忽然生出了许多的娇气跟害怕,将他完全击溃。   最后顾云开只是抬起头,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虚虚抬手敬了虚空一杯,仰头喝掉了最后几口啤酒,淡淡道:“他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敬自以为是的傻子。   ……   杀青的最后一场戏是易默文烧通知单。   《无人生还》的首映礼定在下周,这边戏也收尾的差不多,张子滔没像之前那么温吞,一天拍三四场戏,直拍得顾云开跟温静安直接挂点滴,折磨的毫无人样,仿佛一个真的身患绝症,一个当真遭逢大变。   一叠的通知单被助理捧着,纯粹是顾云开的独角戏,小屋不太大,这场戏被摆在了厨房里演,老式座机放在橱柜上的水果盘边,张子滔很是光棍,什么也没提,就说了句:“戏都讲完了,这场戏不要你讲台词,就没什么好背的,你好好演,我给你两次机会。”   这场戏的确没有台词,主要看演员功底。   这场戏是接完卞扬妈妈的电话之后,易默文的挣扎心理,然后要烧掉体检单,就这么简单。   讲得简单往往演起来很难,而且没有台词,观众就会更关注于表演,更加不能出错。   烧体检单倒是没有限制,想怎么烧就怎么烧,剧组还准备了打火机放在边上,简单来讲就是自由发挥。   易默文是不哭的,温静安还有场崩溃的哭戏,但易默文是不哭的。   顾云开靠在了冰箱上,顺手把电话扣上了,脸上的肌肉像是都在抽搐,脸皮绷得很紧,可并没有哭,他咬着牙,沉默的抵着冰箱,隐忍又沉重的直视着前方,全身似乎都是静止的,悲痛的令人动容。   张子滔坐在机器后面,双手合成了塔状,轻轻摩挲着嘴唇。   易默文的脸色发白,如同从未意识到的病症突然发作,一阵剧痛忽然席卷了他的身体,像钢丝勒入心脏之中,割出不堪忍受的疼痛。他有些神思恍惚的看着墙壁,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似无法动弹一般,大半个身体都靠着冰箱来支持,生命力在这一刻尽数离开了他的身体,只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他脸上掠过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扭曲,然后轻轻发出一点呜咽声,立即用双手掩住了脸,他慢慢的顺着冰箱滑了下去,脸还埋在手里,肩膀微微抖动起来,但再没有发出声音。过了好久,易默文才从指尖缓缓露出一双眼睛来,明亮的眼瞳已如枯木,他的手慢慢落了下去,面容恢复了平静。   然后易默文扶着冰箱站了起来,抓起那张单子拧开了燃气灶的开关,青蓝的火焰瞬间冒了起来,他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摸出烟咬在嘴里,体检单瞬间烧了起来,被他夹在手指之间凑到了烟口旁,燃得又快又猛。   火舌舔到指尖的时候,易默文才如梦初醒般的松开了手,漆黑的灰烬洋洋洒洒的落下去,一小团火焰悄悄蜷缩起来,渐渐灭了。   他抽着烟,呛得自己死去活来,终于不可避免的呛出了眼泪来。   但眼泪还是没有下来,易默文是不哭的。   张子滔一挥手,表示这场戏过了,然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狭窄的小屋过道里来回踱步了会儿,又凑到了顾云开的身边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有点复杂,斟酌片刻后欣慰道:“你表现的很好。”   “……”顾云开动了动嘴唇,脸色有些苍白的看着张子滔,极勉强的笑了笑,低声道,“是吗?那就好,我还怕我演的太夸张了,一点都不像话。”他伸出手指来擦拭了下眼角,指肚上就多出颗亮晶晶的泪珠来,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腿肚子直打颤。   张子滔只好把他扶起来,又帮他梳理了下头发,语气很少见的温和:“胡说,你是我见过少数的好演员了。”他在娱乐圈沉沉浮浮这么多年,怪咖脾气还能混出头来,也不是完全一帆风顺的,因此对有上进心的演员很有好感,他这部戏全程都在磨这两个演员的脾气跟演技,没想到顾云开还能撑下来,刚刚那个场景……   顾云开点了点头,对张子滔很感激,他待过的剧组不多,遇上的导演都不错,叶凯跟凌江寒都是典型的商业导演,他们是为了利益要求你的演技,只需要你表现出这个角色的特色来就行;陈潇天有情怀,但是指导演员的能力还差了点,不像是张子滔这种风格,张子滔指导他们俩是不求回报的,而是纯粹的想拍摄出一部好的电影,因此他要求每个方面都一定要接近完美,并且毫无吝啬的传授经验。   导演不是演员,但却知道每个演员应该是怎么样的。   顾云开重新站了起来,觉得那种悲痛感像是瞬间抽空了他身体里的所有气力,他又抽了几口烟,总算又有了点精神,这才对张子滔点了点头,自己站了起来。张子滔也没有时间再多匀给他,招呼了剧组收拾。   温静安刚从外头溜达回来,看着他霜打茄子似得发蔫儿,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扑上去搂着他的肩膀晃了晃,语气和缓的像是卞扬在哄闹脾气的易默文,两个人头挨着头,在夜色里行走,他声音欢快雀跃:“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不知道控制住这个度,等你熟一些了,就知道了要怎么把控住了,再也不会这么一下子拔不出来了,又不是个萝卜对不对。”   顾云开有点听笑了,他吸了吸鼻子,也跟温静安撞了撞头,带着哭腔的笑道:“也不知道前几天谁哭得跟个开关坏了的水龙头似的。”他抹了抹脸,问道,“我晚饭还没吃呢,咱们吃点什么去。”   “好啊,我正好找着家不错的。”温静安应道,又开始跟他说起自己以前恋爱的趣事来,他们俩都不是容易昏头的演员,再加上张子滔这个大魔王压着,要想昏头也不容易。顾云开调整的很快,两个人准备点菜的时候,易默文带给他的那些情绪已经消失不见了。   跟最初开始想的不太一样,温静安跟顾云开没因为这部戏的特殊而显得尴尬,反而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时候温静安会谈他的爱情经历来帮助他们两个人更好的融入表演当中,顾云开也受益匪浅——他不像温静安这么细腻,没有过那么动人的情感经历。   两个人在餐厅里吃面条,还点了不少甜点,温静安用银叉卷着番茄肉酱面吃,嘴巴上全是酱汁,他戳了戳肉块,忽然开口道:“我跟阿古交往的时候,他还很年轻,我也不算太老,两个人正是热血的时候,我那时候在圈子里已经有些名气了,觉得自己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可以不管任何人的想法,可以抛下所有跟他去私奔。”   “我还想,要是他想,我们就去世界的每个角落,就我们两个人。”温静安已经放下了,他谈起来的时候摇了摇头,更接近一种回忆过往美好的感叹,“现在想想真是脑子发热,可脑子发热多好啊,我就喜欢脑子发热,只可惜再遇不上发热的人了。”   顾云开咬着一块肉,嘴里还有烟草的味道,红润的嘴唇微微一撇,轻笑了起来,眼眸一垂,没注意到温静安有点失神。   两个演员聊天也不会特殊到哪里去,不外乎工作、感情、还有生活方面的享受。   “会有的。”顾云开安慰道,“不然就在戏里发热,当中央空调。”   温静安睁大了眼睛瞪他,张张嘴有点无奈,随后又说道:“我喜欢表演就是因为这个,很有趣的,世上哪还找得到比演员能体验更多的人生啊,不过也有些人就觉得这行来钱。我以前跟个女孩子搭戏,她这会儿也没什么名了,在我那时候倒是很火的。”   演员这行更新换代的很快,每年都不知道涌进来多少人,可出名的往往只有那几个。   顾云开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讲。   “她长得很漂亮,柳叶眉桃花眼,长相古典,当时是部古装片,她演仙女,一化妆打扮,真的是天仙下凡,然后一张嘴就坏事,她很爱拿腔捏调的,念台词就是嚷,可把我们当时笑坏了,也无奈,她这关卡着过不去,导演最后都没撤,看到她就放戏。”   温静安举着杯子喝了口柠檬水,又坏笑道:“你猜杀青的时候她怎么说?”   “怎么说?”顾云开问道。   “她说自己演得太入戏了,抢了我们的风头,真是不好意思。”温静安笑得东倒西歪,趴在了桌子上,差点把衣服上都染了酱。   顾云开起先还忍着,可很快就破功了,跟着温静安笑了起来,摇摇头道:“没想到你温静安是这种人啊,背后论人是非,打趣我?”   温静安摆了摆手道:“没,我就是想说,其实表演嘛,不就这么回事儿,别太上纲上线了,演得好,可也要收得住。”   顾云开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了,知道这是提点,就点了点头,正逢着手机响了起来,他颇为抱歉的示意了下,拿着手机走远了。   温静安脸上的笑还没止住,他端着杯子凑在了脸颊边,柠檬水没加糖,酸得叫人想把脸都挤在一起,他慢慢的,笑意就散了。玻璃杯在眼前转了一圈,他盯着那破碎的晶面,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顾云开被他抵在墙壁上,头发散乱的模样,从滑落的发丝里露出似笑非笑的拿捏来,像是笑话卞扬的急色,又像是温情款款的宠溺着爱人。   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脑子像灌了一勺岩浆般沸腾的在烧。   你是个好演员。   温静安知道顾云开一向收得住,易默文就是易默文,顾云开就是顾云开,压根不需要自己的提点,所以那些话,他是讲给自己听得。   抽搐而沉闷的刺痛潜伏在肌肤下,针扎似的在肢体的个别部位隐隐作祟着。   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入戏太深的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片段不写是因为之后云开会自己再看,到时候会以弹幕跟云开看剧的形式写出那些情节来。   这一章总共两场戏。   一场是卞扬跟易默文的相处,一场是易默文崩溃的戏。   合在一起可能会让大家感觉温静安突然就入戏了什么的,其实已经有铺垫了。   刚开始放松被啤酒喷的时候,温静安帮云开撩开头发那段,还有温静安中间说默文傻,但是他问云开的时候,说的是你这个人这么骄傲。如果没看这段就有看出来的话给你一朵小红花~   邵黎的故事也会有后续描写的ww   但是《圣魔双极》差不多没有了   ^w^如果有人想提供剧本跟角色可以给我留言,我觉得适合就会采用【当然会稍作改编】,因为云开毕竟是走演戏的,作品会比较多才会慢慢火起来。当然如果觉得我用了你的故事还赚你的钱这个就……emmm可以不用投稿23333333 第37章 首映   对演员来讲,电视剧跟电影虽然都是大头, 但是差不多属于两个层次。   像是顾云开这种兼顾电视剧与电影的, 无非是没有足够的资源, 或者是有足够的资源却没有相应的机会跟能力。而退一步来说,他任何一个圈子都没有站稳, 属于纯粹的新人,只能有什么机会就抓紧什么机会。没有经纪公司是他最吃亏的地方,个体户的缺陷就在此处, 没有相应的利益链, 如果不想被抛到脑后, 就要源源不断的出新作品,出好作品。   可是温静安跟顾云开不同。   这些天顾云开跟温静安没事闲谈的时候大概也清楚到对方估计就想扎根在电影里了, 温静安跟他不同, 退圈多年照旧有人提拔, 跟梁云关系也不错。《风月别离》不单是顾云开的第一部 电影, 也是温静安重出后的第一部作品,就算不叫座, 也要叫好。   等名气起来了, 可以转战商业片, 机会一多, 温静安就能重归辉煌。   不过说来简单, 做起来却还是很艰难的,顾云开这几天还想过温静安应该会很避讳《风月别离》这种题材才对,可是转念想想, 却又觉得再合适不过了。温静安属于比较“知名”的出柜演员了,即使他退圈之后仍然有一小部分人认为他是真爱,尤其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之后,他依旧存有一小批忠诚的粉丝,MV过后他还接了《单身男子》杂志的写真拍摄,人气也在慢慢回归。   这是他重归的第一部 电影,又是这种题材,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噱头。   遮遮掩掩反倒会让人抨击。   在顾云开的印象里,这种同性题材的电影拍得最为出名的是某座山,可是他欣赏不太来那种对两个家庭不负责任的感情态度,也不太了解这种电影一般取得成功的关键点在什么地方,揣摩了会儿就失去了对这件事的热情。   无论《风月别离》的口碑未来如何,能不能火爆,顾云开始终觉得他在拍摄这部戏的时候学到了很多,而且很荣幸能够参演这部电影。可能以后会越来越好,但是最近几部作品里,他大概是发挥不出饰演易默文那个水平了。   毕竟演技这个东西,有时候还要靠导演,并不单独只是演员一个人的本事。   更别提张子滔为《风月别离》下了大价钱,给顾云开开价到十五万,这个价格就顾云开记忆里怎么也不是他这种小虾米能够上的,而且其他费用剧组全包,几乎可以说是非常好的机会了。   虽然张子滔的确是个大魔王,但是真到了结束的这一天,顾云开心里多少竟然还真有点舍不得,希望以后还能与他有合作的机会吧。   过没两天就是《无人生还》的首映礼,顾云开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挨着沙发或是枕头就能直接入睡,好好休息过后才开始了解首映礼的事。地址选在滑石公司线下一家大影院,足以容纳数百名观众,主创跟几名主演都邀请了,还有好几家知名媒体。   顾云开戏份不轻,加上前不久因为网剧走红了一段时间,虽说称不上有什么咖位,但是剧组还是分给了他差不多近五十个粉丝名额,韩致阳跟许晋大概各占两百个左右。不过这个东西顾云开也不太懂,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几十万粉丝,但是这些粉丝里头死忠恐怕占据不多,而能为了他来首映会的应该更为稀少。   要是粉不够恐怕位置坐空……那岂不是很尴尬……   不过这种东西毕竟是顾见月在张罗,她做事贴心,应当不至于让老哥丢脸,这么一想,顾云开又安安心心的休息了起来。   ……   顾云开的粉群人并不多,可也称不上少,明月照谷粒财大气粗,人脉又广,直接开一个论坛。   绝大多数的粉丝会先注册论坛然后再加入论坛群,又或者是先加入群里再注册论坛,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顾云开的粉丝通常自称云朵,所以论坛起名叫“天空之城”,修建的很有特色,有点像是横版3D的建筑群,用鼠标点击不同的建筑物可以进入不同的版块。   建筑原画跟建模都是明月照谷粒亲自动手设计,效果相当出类拔萃,层层白云之上悬浮着巍峨壮观的古典建筑群,背景音乐随着网页打开那一刻就开始响起,很有视觉冲击感,乍眼还以为自己进的是个3A游戏的官网。   大概是跟着大神的原因,粉丝虽然不算特别多,可每个都觉得自己相当逼格,有种曲高和寡的意思,显得相当有凝聚力。   这次的首映礼名额,顾云开自然是给了已经成为粉群头头的明月照谷粒做决定,因此群里也很是热闹了一阵,毕竟顾云开作品不多,就算想产出,文画视频也就那么些资源,群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变成了闲话家常的地方。   半轮山月:《无人生还》的首映礼??!我要去!要去!   雪花:卧槽啊我还以为滑石要憋着《无人生还》生蛋呢,妈的宣传片出这么久还不上,总算有消息了。   明月照谷粒:好了别说了,能去的有几个?地址是在首都的白鹭影城,只有五十个名额。   ……   结果讨论了半天,虽然群里都想去,然而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去不了,比如说时间地点不便,最后定下来的只有四十二个人能去,而硬生生多出来八个空名额不知道该怎么办。群里能上前线的炮姐数来数去只有三个,还要算在明月照谷粒在内,群里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阵,最终明月照谷粒单独拉了一个小群拍板决定问问其他粉群有没有名额不够想去首映会的。   大家都是混圈子的,人脉像是森林底下的根系,七弯八拐的连在一起,有喜欢顾云开的,自然也会在别的圈子认识喜欢韩致阳跟许晋包括其他明星的,一听《无人生还》还有名额,好几个粉丝就围了上来,最终有单反的炮姐优先,定了八个人进小群谈论。   有几个炮姐都是老油条了,聊得很快,也很懂圈里的规矩,说清楚了会回馈照片跟视频,还有帮忙喊口号之后就下线了。   不过也有个别似乎是第一次参加首映礼,也不太懂混粉圈的规矩,就问了两句。   落雁喵喵:那个,我想问问啊,我会帮你们喊,但是我家阿晋出来的时候我可以一起喊吗?   群里一阵冷场。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明月照谷粒才发了一句:你脸皮够厚就可以。   落雁喵喵:…………   首映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明月照谷粒跟粉群们汇集后浩浩荡荡直奔白鹭影城,影城门口贴了不少的海报,除了双男主外,顾云开的海报也非常醒目,他跟其他人的半身特写不一样,是全身特写,背景几乎全黑,双手搭成塔状,似笑非笑的目光直视观众,有种令人心悸的诱惑力。   落雁喵喵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她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跟在明月照谷粒她们几个轻车熟路的老粉身后只觉得心脏砰砰跳,有点小激动,中途还脱队去拍了几张许晋的海报,被亲友拽回了队伍里,看着亲友不赞同的目光,她又拍了几张顾云开的海报,嘀咕道:“我都会拍的啦。”   说起来。   这个顾云开还挺好看的,跟阿晋是两种感觉。   落雁喵喵看着相机里顾云开的海报,觉得脸微微有点发红:就是……好色气啊,大人的世界,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下观看。   许晋跟韩致阳一个正热,一个颇有名气,加上还邀请了杜柔,工作人员跟安保安排的相当多,显得气氛非常严肃,落雁喵喵也不敢乱逛,跟亲友挤在了一起,乖乖等着排队签到,然后等着领票进场。   先进场的是许晋的粉,这个剧里他咖最大正热,粉丝也最多,热热闹闹的涌入场内,看得落雁喵喵很是羡慕,像织女跨着银河看牛郎似的看着自家人。又走了几波粉丝,才轮到他们,明月照谷粒点了点人数,帮着工作人员一起管理,然后才到他们这一队进去。   这会儿座位前几排没人,落雁喵喵就问了问亲友,知道等粉丝全部都入场完毕了,演员们才会入场,她第一次离偶像这么近,觉得颇为激动,将相机捏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自己没注意就错过了什么。   等粉丝陆陆续续进场了,一众演员才走了进来,杜柔地位最高走在最前面,韩致阳沾光牵着她的手,许晋则是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然后再是顾云开跟几个讨喜的配角演员一起进来落座,他们则都在第二排了。   顾云开刚出来就听到了杂乱的尖叫声,大多都是在喊许晋,还有个别喊爸爸的——也不知道是在喊谁,可能是韩致阳,总之相当非常激动,过了好阵子才平息。   等到主创组跟制作人他们在第一排落座就没这种喊声了,女主持人也从幕后走了出来,开始一一介绍。   这种场合像出品人制作人都不会说太多,介绍的时候他们原地站一站就算完事了。   女主持人等把所有主创跟演员都介绍完了,就接入了电视剧本身,陈嘉航这次没来,但还是提了提他,并且表示了对编剧老师的惋惜。主持人又抛了两个包袱,总算进入了正题:“接下来,我们用热情的掌声,迎接我们的主创人员登场!”   她一扬手,先从配角介绍起,两三个并作一个,杜柔则与饰演韩致阳妻子的女演员一同登台,剧组的女演员非常少,主持人笑道:“哎呀,一片绿叶里的两朵娇花啊,杜老师雍容如牡丹,片中饰演尹挽河的母亲;薛老师灿若玫瑰,在片中则饰演陶平生的妻子潘茗茗,各自都是两位男主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女性啊。”   粉丝们也很给面子,欢呼掌声不绝于耳。   等两位女演员回到台下的时候,主持人才对他招了招手,笑道:“接下来这位是我们的邵黎邵医生,有请顾老师上台。”   顾云开今天穿了很简单的一身灰色西装,笑容和善,快步登上台阶走到了台中心对粉丝席挥了挥手,他顺着主持人的话接了两句,简单自我介绍了后跟粉丝们打了个招呼,也重新下台去了。之后是双男主跟导演的重头戏,顾云开重新落座,旁边有个演陶平生下属的演员跟他搭话,他也应和着说两句,等着进入主题。   介绍完导演之后放了一小段宣传片花,还有之前上台过的几位演员的角色剪辑介绍,凌江寒闹着让两个男主角上来合唱了主题曲,然后再邀请了所有演员上场,让工作人员搬了长沙发过来落座。   这次来得有七名演员,加上凌江寒总共八人,之前就在后台商量好了座位,可是在台面上还是叽里咕噜了一下,然后顾云开就扶着杜柔到了右边的位置上,另一个饰演杀人犯的男演员也一起跟了过来。   再晃眼,另一张沙发已经坐好人了,凌江寒看了看,一屁股坐在了顾云开身边。   女主持人单独坐一张椅子,她看了看双方,笑道:“双方都坐得很快啊,我想知道谁跟谁坐在一起是有讲究的吗?嗯……那这样,我们都知道阿晋跟致阳在剧里演一对好兄弟啊,那我们就来问问顾老师,邵医生跟尹妈妈坐在一起是为什么呢?”   顾云开举起话筒笑道:“我们这边这组啊,都对他们主角组特别恨铁不成钢,反正就经常怼他,简称怼人小分队,所以我们坐在一起。”   这话还真是……   杜柔一脸古怪,却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就笑了笑,点点头道:“对,小云跟我还有小牧啊主要负责对挽河的人生造成各种无法磨灭的阴影。”她端庄优雅,说起话接起梗却也相当风趣,并不局限,也不显得古板。   见着女主持人转过头来,凌江寒急忙道:“别看我别看我,剧组就数我怼人最多。”他还跟着顾云开挨近了一些,惹得观众哄堂大笑,气氛活跃了不少。   女主持人很会讲话,也很会活跃气氛,节奏也带得很不错,几乎可以说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又看过了几场片花,聊到几个相关的问题之后,就开始到介绍角色了。   最开始是介绍尹挽河,因为许晋正火,简单放了十几秒的剪辑之后,女主持人就开始问许晋对尹挽河的想法,虽然许晋在片场表现的多少有点蠢,可真到关键时刻,到底是搂住了自己的人设,倒是表演的很恰到好处,还不忘多提几句自己对这个角色的认真琢磨。   很快就轮到了韩致阳,韩致阳说话就真的有些老干部风了,相当直爽,也非常直接,他想了想,说到最后:“因为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嘛,所以其实后来有一场戏,下戏的时候,云开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情绪还刚没收回来,就很悲愤啊:你骗我那么惨现在若无其事的过来让我跟你去吃饭?”   他也是这些问题的常客了,知道怎么让主持人更好的接话,就主动把话题抛到了顾云开那边。   台上台下都被韩致阳严肃的表情逗笑了,女主持人掩嘴笑了一会儿,转头对顾云开道:“那提到顾老师了啊,我们都知道邵医生是个非常具有魅力的反派啊,顾老师作为扮演者,对这个角色有没有什么更多的理解呢?”   “其实邵黎是个很寂寞的人。”顾云开拿起了话筒,沉重道,“我每次演完邵黎,都会去找致阳吃饭,就是因为邵黎连个吃饭的人都没有。”   底下顾云开的粉群尖叫了一阵,喊了好几声“小寂寞!小寂寞!小寂寞!”   顾云开反倒把自己笑倒在沙发里,他伸手扶了扶额,然后才直起身道:“吃饭当然是开玩笑的啊,但是邵黎的确是个很寂寞的人,他是那种生命里没有光彩的人,就特别喜欢希望,这就是他对挽河的复杂心情,然后呢,他又觉得纯粹的光没见过黑暗,那就不能说是纯粹,只能说是天真,所以他就让所有人都感受他的黑暗,再希望每个人从黑暗里挣扎出去。总之……”   杜柔一本正经的接了话:“是个很有思想的坏人。”   “对。”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个很有思想的坏人。”   许晋连带着插了句话:“没错,他还长得那么好看,坏起来都不知道让人是恨还是爱。”   这次粉丝的尖叫就比刚刚要响得多了,顾云开脸上还带着笑,心里倒是对许晋多了点吃惊,看来能坐稳当红小生这张椅子的确还是有点本事的,他于是将这人划到了正常智商的范围里头。本来在片场那个德性,他还真以为许晋没什么脑子的,但首映式一过,倒也未必,起码不至于蠢到背后捅刀子,让媒体看笑话。   首映礼过得很快,快结束的时候还有握手跟签名的福利,顾云开的粉丝不算太多,领头的女孩子长得颇为面善,相当严肃的为他维持着秩序,有个戴着猫耳的小姑娘倒是频频往许晋那边抛去眼波,似是有点不太上心,顾云开给每个想要签名的粉丝签了名字,倒也没有强求,只是笑了笑,问道:“你很喜欢许晋吗?”   落雁喵喵有点被吓到了,她没想到自己都转到正主前面了,一下子惊得仿佛舌头都打结了,犹豫两个字都没来得及在脑子里转过,她就立刻飞快的点了点头,结结巴巴道:“是……是啊……我好想要一张他的签名。”她抬起头,看到亲友绝望又狰狞的面孔,下意识瑟缩了下,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机车过头了。   顾云开已经确定这个少女不是自己的粉丝了,他平心静气的笑了笑,缓缓道:“没关系,你稍等一下,等会结束不要离开,我帮你跟许老师要一张签名,不要为了签名拥挤过去,跟着大家一起走,别心急。”   上辈子顾云开就听说过不少明星引发的踩踏事件,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不太灵光,这种小姑娘头脑发起热来也格外吓人,既然是在自己的粉丝群里,多多少少也照顾她一下,他轻声叮嘱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许晋跟韩致阳的粉丝都多,过了好阵子才回来,这会儿快要散场了,顾云开就欠了欠身,跟许晋提了这个要求。   这会儿是首映礼,通常不会做得太难堪,更何况许晋一听顾云开粉丝里有想要他的签名的,脸上几乎克制不住得意之色,龙飞凤舞的就给他签了一个。   顾云开在退场之前把签名递给了那个猫耳少女,又对领头的粉丝柔声道:“等会出去小心,路途远的话要记得结伴,路上注意安全。”他话简洁无比,说完就立刻跟着演员往另一扇门走去。   落雁喵喵看了看手里的签名,又看了看顾云开的背影,脸上忽然浮现出傻笑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亲友尴尬的白眼跟不少云朵漆黑的脸色。明月照谷粒也没想到会混进来这么一个奇葩,多少有点无语,深呼吸忍住了怒气,又将人数了一遍,安保跟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疏散粉丝了。   韩致阳正好在外头等他,许晋似乎是夸了他两句,依稀听着是说“阳哥表现的真好,特别值得学习”之类的。韩致阳冷眉冷眼的瞥了两眼许晋,淡淡道:“难道导演请我们来是让我们砸他牌子的?我们说到底只是戏子,观众爱看什么,我们就演什么,演得好是正常,演砸了才是搞笑,要是学艺还不精就别出来丢人了。”   许晋被他夹枪带棒的刻薄了一番,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看了,见着顾云开过来,更是冷哼一声走人了。   顾云开跟韩致阳是剧组里培养起来的饭跟酒友,就上前问道:“怎么了?”   “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爽。”韩致阳翻了个白眼,“不找他麻烦就该谢天谢地了,他居然还想尬撩我。”   顾云开差点没被他这个形容笑喷出来,伸手拍了拍韩致阳的背道:“得了,媒体还在外面呢,别被人家抓住了,咱们去喝一顿。”   “是啊,还有谁比你能忍?”韩致阳叹了口气道,把顾云开当成了一个忍辱负重的好同志,“也亏你忍得下去。”   顾云开笑了笑,只道:“又没什么,她要想散场了想去堵许晋,出什么事儿才叫真头痛呢。”   韩致阳抽了口气,显然也知道个别粉丝的威力来,看向顾云开的目光里就又带了点欣赏,伸手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差点没把骨头拍碎:“好,冲这句话我都得请你喝一杯。”   要你请顿酒还真不容易。   顾云开痛苦的摸了摸肩膀。   韩致阳带着顾云开去了家小酒馆。   小酒馆不大,白天并不营业,韩致阳无视挂在门口的牌子,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顾云开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像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里面相当的黑,可是布置却非常舒适,柔软的扶手椅跟卡座沙发都摆放的恰到好处,小酒馆的每个空隙都被利用了起来,墙壁上挂着些许植物跟几张非常具有艺术感的图画,看得出来主人很有品味,而且说不准是个室内装潢大师——当然也可能是付钱找人设计的。   站在吧台后的女老板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她烫了浅金色的卷发,看起来是个白种人,厚唇大眼,轮廓非常深,漂亮但不是顾云开的类型,她眼皮也没抬,自动调了两杯酒放到他们俩眼前。   顾云开的那杯马天尼放在了他面前,酒的色调异常斑斓,斜斜插着一颗小樱桃,他端起来看了看,挑眉道:“Manhattan?”   “喝醉就太难看了。”韩致阳耸了耸肩,推了推眼前的威士忌,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来,“老板娘可不会让你在这里留宿……别告诉我这点你都不行。”   顾云开举起酒杯微微一敬,浅浅抿了一口,苦涩与甜蜜在味蕾上瞬间蔓延了开来,他将酒轻轻放下,发觉单酒而言无可挑剔,于是只好道:“看在酒的份上放过你。”没太多提韩致阳与老板娘显而易见有些亲密的关系。   “听说你接了张导的电影。”韩致阳坐在吧椅上晃了晃,神态亲切,没多会儿刚刚消失的老板娘就又重新出现在了吧台前,还带着两碗黄金炒饭,而后她去洗了洗手,一声不吭的擦起了酒杯,依旧垂着眼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韩致阳很正经,说请一杯,就真的只是一杯。   顾云开没花多少时间就喝完了那杯酒,听韩致阳提起这个,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淡淡道:“是啊,张导人不错。”他并不是因为出演这部电影而感觉到有什么负累或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回忆起来,易默文撕心裂肺的痛楚仍然残存在他的心脏某一处,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因此多少觉得有点疲惫。   “你还是我见过第一个说张子滔人不错的。”韩致阳看出来顾云开不想多提电影的事,张子滔的新电影是同性题材不是个秘密,他只当顾云开是没办法只能接下来,毕竟资源太少,不由得有些为他惋惜,便也贴心的挪开了话题,揶揄道,“我以前跟他合作过,我只能说他真是个神经病,不过就导演来讲,他的确是很不错,不过我一辈子都不考虑接他的戏了。”   顾云开毫不费力的露出了被逗乐的笑容,提起这部电影仍然叫他难受,可是他的演技比往日大有长进,已能随心所欲的运用到生活里,为自己的情绪打个遮掩。   之后两人吃着炒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别的琐事,韩致阳的威士忌还没喝完,他用勺子铲了铲炒饭,忽然问道:“你最近有新工作吗?”   “哪来的新工作。”顾云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小制作请不起我,大制作又轮不到我,没什么地位,哪有什么重要角色肯落到我头上,但是没什么戏份的角色,对我来讲也没有意义。”这话其实讲的很虚,毕竟娱乐圈这种地方,有机会就得把握,哪有什么功夫挑三拣四的。   韩致阳倒是没当笑话,他知道顾云开是个用心又上进的演员,加上娱乐圈没什么秘密,顾云开当初被天宇公司雪藏还闹过阵子风波,就不由得有些感慨,他摩挲了会儿杯壁,沉吟着安慰道:“虽然机会少了点,但是起码你现在这样轻松些,只用对剧组跟自己负责就够了。”   他看着大牌,其实也被公司逼迫着去过不少自己不想去的活动,还蹭过跟自己完全无关的电影红毯,天知道他当时站在媒体的镜头前有多尴尬。   可偏偏想红就非得有足够的曝光率。   说到底还是名气,有了名气才会产生利益,有了流量才会有相应的尊严,媒体才不管明星怎么想,他们需要的只有爆点跟热度,而对于明星来讲,除非是无法翻身的那些绯闻,否则哪怕是恶名,也好过无人关注。   其实顾云开不太适合这一行,准确的说不适合这样的环境。   两个人一直聊到晚上,中途老板娘给他们续了两杯酒,还续了两个奶油面包,顾云开猜测这大概是特殊福利,等到酒吧快要开业的时候,老板娘就开始敲桌子赶人,神色不善的看着他们俩。   “第一次演电影觉得辛不辛苦?”韩致阳也已经有点微醺了,他哈哈笑了声,打了个酒嗝道,“拍电视剧拖得时间太长了,有时候导演又松,绷不住神经,拍电影流程就紧凑多了,但是导演要求也严的多。”   顾云开将烈酒一饮而尽,平静道:“总没过日子辛苦。”   这句话相当简洁,可韩致阳却听得颇有感触,他不由得点了点头,掌心跟眼眶都有点湿漉漉的,伤心的说道:“是啊,拍戏再难,哪有生活苦啊。”   顾云开知道韩致阳大概真醉了,也许没醉的很彻底,可绝对到有点真情流露的时刻了。这种仿佛老男人才会发的牢骚,顾云开实在不太想参与,他已经在上辈子的病床上参与的够多了,跟过了三十之后任何一个年级段的男女性都聊过相关的话题,没有兴趣再重蹈覆辙。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捞起了韩致阳,冲老板娘点了点头道:“他怎么回去?”   老板娘终于开了金口:“我已经喊他助理过来了。”   顾云开点了点头,又把沉浸在伤感里的韩致阳放了回去,耐心等到了对方的小助理过来接人,韩致阳只是微醺,不是彻底醉了,走前还对他招了招手,顾云开之所以没走的原因是老板娘又请了他一杯。   “你很特别。”   这次是Martini。   螺旋的青柠皮挂在杯壁上,顾云开多少有点吃惊,他举了举杯子,斟酌道:“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想当BOSS总得有点本事。”女老板淡淡道,“你跟阿阳不一样,阿阳还很年轻。”   “你看起来也相当年轻。”顾云开转了转杯子,透过酒液看着女老板,人潮渐渐涌进了酒吧,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服务生与酒保穿着马甲跟黑色的围裙开始招呼客人,唯独顾云开跟老板娘的区域无人骚扰。   老板娘挑了挑眉头,微微笑道:“当然了,我以前是他的助理,比他还小了好几岁。”   “怎么不继续当了?”顾云开问道。   “白痴才会跟自己的上司谈恋爱,更何况我当他的助理只是想泡他,既然泡到了,当然就选择辞职了。”老板娘平静道,“我听阿阳说过你的事,可没想到他会带你来,虽然觉得他的担心没什么必要,不过我还是礼节性的走个过场,说上那么一句……”   顾云开伸手虚邀了一下:“洗耳恭听。”   “别太看重粉丝跟媒体的评价。”老板娘看着他,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他们是世界上最善变的生物,前一刻也许爱你爱的要死要活,可下一刻出了什么岔子,也会变成将你千刀万剐的刀子。《圣魔双极》只不过是一般,别被冲昏了头脑,邵黎跟你的新电影都说不准会带来什么。”   “我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了。”顾云开稍稍欠身,可仍旧对老板娘心怀感激,“感谢你的提点。”   老板娘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道:“我知道,你长得漂亮,可给人感觉老态龙钟的跟要进棺材似的,估计着也是心里门清,要不是阿阳觉得你人不错,我都懒得开这个口。不过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吃这口饭。”   “这嘛……”顾云开摸了摸下巴,回答淹没在了嘈杂的声音当中,“人生难得再有一次年轻任性的机会。”   什么?   老板娘没有听清楚,茫然的看着他,可顾云开已经取下自己的外套挂在手臂上,退开两步后对她狡黠的笑了笑,美艳动人得仿佛一张图画。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要什么。   人一苍老就会开始后悔,可在年轻时无论听多少道理,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兜兜转转,总会被命运磨去棱角,消耗光阴,为生存都竭尽全力,还有什么余力去支撑梦想。更不要提绝大多数时候,许多人都会误把生存当做自己真正的梦想。   生命何其曲折,既然有机会,何不走一走最曲折的路。   外面的夜风还是有点冷,顾云开走出了光影昏暗的酒吧,仰头看着星空,街道上车来车往,不认识的大牌明星在广告牌上笑得灿烂。   许多东西都会迟来一步。   好在没有错过。 第38章 军人   之后的日子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顾云开依旧经常做梦,梦到那几位老师, 山月先生一如既往的严厉;韦德还是那么有趣;王师傅一板一眼, 打得他头晕目眩。他依旧到处跑试镜, 参加一些必须的采访,偶尔补补功课, 了解这个世界的经典老片跟电视剧。   这日清晨阳光正好,顾云开的被褥在窗边被太阳晒着,愈发松软温暖, 他迷迷糊糊起来洗漱了之后, 换了身运动服出门跑步, 又带了早餐回来留给刚起床的顾见月。今天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他又翻了翻书, 定好了几部今天准备补完的老电影, 舒适的坐在自己那张宽大的沙发上打开了《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开播才两个星期, 接得黄金档, 电视上播放之后就直接线上更新了,线上授权卖给了TV视频网站的巨头——云视听, 弹幕依旧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云视听是占据帝国最全也最多视频资源的一款软件。   顾云开喜欢在拍摄完之后看看自己的作品, 不管角色怎么样。   前四集的剧情不多, 简单介绍了陶平生跟尹挽河的童年跟现在, 双线叙事,经常会插入回忆,顾云开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镜头里出现, 因此认认真真的按着进度条看完了四集。   这几集里尹挽河的病情愈发严重,剪辑师跟导演都相当厉害,悬疑感层层铺垫,让人心惊肉跳,生怕尹挽河突然搞事情。   这一段是尹挽河忽然发病,全身痉挛倒地扑到了椅子,许晋的演技不太好,但是外貌完全过关,加上化妆师上了病容妆,他在地上微微抽搐着,然后停了下来,特写的正脸异常冷酷;而持枪四处检查的陶平生听到了响动,侧身回转,另个镜头一闪,匕首突现在黑暗之中,反射着隐约的光,镜头仿佛持着兵器的人的视线,一直在陶平生身后晃动。   “天啊噜我好害怕!”   “早不发病晚不发病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病我日。”   “卧槽啊不会是第二个人格吧。”   “我的天……尹洗河这时候就出来了???明明是邵黎真正催化出来的好吗?”   “看过书的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帮你们。”   “阳哥好帅!>^<害怕!”   “卧槽我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我看的紧张死了剧透狗怎么不说话了!”   ……   虽然知道双男主铁定安然无恙,可是顾云开也不由得提起了心,结果是凶手拿着匕首在背后偷袭,却被及时赶来的尹挽河拿花瓶砸晕。   尹挽河见到血之后,痉挛的更为严重,陶平生急忙打电话让同事来收拾残局,送尹挽河前往医院,但是检查结果是尹挽河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损伤,非常可能是心理原因。而在医生的推荐下,他带着被打过镇定剂的尹挽河来到了邵黎的个人诊所门口。   “请进。”   医生的声音华丽而富有磁性,比顾云开的要更低一点,是配音过后的声音,顾云开不得不承认这个声音比他自己本身的要更贴切也更合适邵黎。   棕红色的门被推开,尹挽河惨白着脸由陶平生搀扶着,医生则坐在嵌墙书架之下的那张暗红沙发椅之中,他正面对着门口,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位并未经过预约就自动上门的拘谨客人。   宽大的书架仿佛巨大的阴影投落在地面上,热腾腾的茶壶烧热后冒出了袅娜的白雾,医生的房间洁净而恰到好处,每样事物都摆放得赏心悦目,连同医生本人似乎也天生就该坐在那张漂亮的沙发上,仿佛两个外来客突然闯入了完美无缺的油画之中。   “请坐。”   他又再开口,彬彬有礼的叫人挑不出差错,那张脸上的微笑也叫人难以分辨究竟是礼貌性的友善,还是真心诚意的关怀。   片尾曲随之响起。   “我的妈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这个演员选得太好了吧!”   “对不起妈妈但是今天晚上的电视我承包了!”   “三个人的演技都炸飞。”   “这就叫炸飞小朋友你才看了多少剧”   “高能高能卧槽。”   “……说真的这个邵黎挺好看的但是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哪来的戏精还跟你想的不一样,作者大大都说了就是他想的邵黎。”   “危险又美丽,天啊我汗毛都起来了。”   “我要不能呼吸了。”   “这个医生好好看啊有没有书党知道他戏份多不多?”   “不知道,书党表示一脸懵逼。”   ……   顾云开心满意足的看完了这几集,因为不少认同自己演技的小天使们感觉到了由衷的愉快,至于那些批评居多的,他就不太在意了。所谓“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多吸纳意见的确不假,但是这种张口只说辣鸡跟差劲的评论就无需过于多心了,人生只有否定的人恐怕生命都毫无光彩,又何必在意他们的言行。   真正能够让他的演技有所进步的东西,是导演的指导,是自己的揣摩,就好像做生意一样,堂堂正正赚钱,老老实实工作,人家就算眼红到口出恶言,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所谓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过度在意搬弄口舌者则使人抖M。   抱着良好的心态,顾云开悠哉悠哉的关掉了平板,慢悠悠的看起了今天的报纸。顾见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餐桌上的早饭已经被吃掉了,碟碗也清理过,还压了一张午饭不回来吃的便条。   顾云开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午饭,大概是过于悠闲,吃完之后已经十二点了,他正洗着碗,顾见月突然发了一条信息来:两点之前速来加蓝制片厂!!!有个相当重要的试镜机会!!!!!!我已经动身赶过去了!那里碰头!   这个是试镜机会应当来得很突兀而且很临时,顾云开二话不说洗了洗手后就抓起外套下楼招出租车。   加蓝制片厂是帝国官视早期用来拍摄纪录片的专业厂子,后来又陆陆续续拍摄了不少文学作品改编剧跟历史剧,还出品过联邦与帝国第一部 联手拍摄的电影,是个非常庞大的制片厂,连一些译制片都会被放到加蓝工作。   现在多数时候也都是被官视征用着,不过有个别摄影棚会租出去。   制片厂在普通人里头并不出名,可是在圈里却是如雷贯耳,顾云开两步并三步的下了出租车,正好顾见月也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紧赶慢赶,总算在一点左右赶到了。顾见月一把拉住顾云开的胳膊就往厂子里面走,制片厂很大,建筑显然有点年头,个别地方翻新过,就半新半旧,显得很奇怪,风格则是中西结合,修建的倒是很有艺术气息。   “是什么试镜?”顾云开大步流星的走着,他知道铁定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工作,但是却毫无头绪,“纪录片?还是剧情片?”   “都不是!”   顾见月忽然站定下来,差点把顾云开拽了个踉跄,她竭力藏住了满面的兴奋,帮顾云开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呼吸了两口气,忍住激动的心情道:“是《特工联盟》!”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确定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是张导给我们这个机会的,他跟斯蒂芬导演推荐了你,他跟我说了,这部电影非常好,而且是系列片,如果你能得到这个机会,那就可以在电影圈子里站稳了!”   斯蒂芬是很出名的导演,他根本不在乎演员有没有什么名气,只启用自己喜欢的演员,有时候甚至认为演员过于常出现在大银幕上而放弃用他,免得观众产生审美疲劳跟混淆,性格听说很坏,本身非常专横独行,不少演员对他又爱又恨之余依旧趋之若鹜。   《特工联盟》?   顾云开有点茫然,可对于工作还是果决的切中了重点:“我要试镜的是什么角色?”   “是死神……魔术师跟教皇都已经定下来了。”顾见月跟他一道往前走去,快速的解说着资料,“他们找不到合适的死神人选,他们要求这个角色必须要有军人的气质而且富有令人无法抵抗的魅力,我对你的脸很有信心,只要能通过初选就可以再有时间琢磨前者。就算这个角色落选也不要紧,只要你试镜足够突出,我可以试试看洽谈到稍微差一些的角色。”   “塔罗牌?”顾云开有点疑惑。   顾见月点了点头,不知道拿起什么给工作人员看了看,他们就成功进入了摄影棚,她带着顾云开进入了试镜室外面的等候厅:“张导给我的消息也不多,他说他向斯蒂芬举荐了你,导演那边应该有印象,竞争力虽然大但是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这次的目标是通过初选,我相信对你来讲不会太难的。来,放松,深呼吸,不要紧张。”   “好。”顾云开看着比自己还紧张的顾见月多少有点啼笑皆非。   军人气质啊……   在顾云开的记忆里,特工似乎都是跟007那种类型挂钩的,像是个别谍战片也都是衣冠楚楚,潇洒风流的样子,或者是高雅聪明,智商过人的绅士。   军人一样的特工还真新奇。 第39章 军训   试镜跟之前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过这次的初选更接近海选,人不是非常多, 要求所有试镜演员更换军服进去试镜, 服装并不统一, 有好几套,甚至连联盟款式的都有。顾云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趁机观察了一下他的竞争对手们,大多数人看起来比较像动作片男主,肌肉发达, 非常魁梧的硬汉, 只是离无法抗拒的魅力实在是差太远了, 小部分则是小鲜肉。   顾云开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这个角色的要求太奇怪了, 一个魅力四射还具有军人气质的特工?   他前面是个彪形大汉, 似乎在几部动作片里演过主角, 顾云开记不太清楚, 只是觉得很面熟,然后就自顾自的换好了衣服, 他喜欢一丝不苟, 因此又借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跟帽子, 确保万无一失。衣服并不像是电视剧里那种看起来非常漂亮又精神的制服, 应该更接近作战会用到的作训服, 并不完全是迷彩的,上半身是枯叶一样的褐色,说实话很难看, 为了真实感还有配置了战术背心。   顾云开个子不算很拔尖,但是也有一米八左右,并不矮小,加上他长期晨跑跟运动房锻炼,身上也有些肌肉,但是舞蹈跟武术的锻炼糅杂在一起,让他的体型看上去相当匀称完美,既柔韧又有力度。   资料都在选角导演那,他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选角导演只要求他穿着这身衣服自然表现出一位绅士的模样,顾云开也都照做了。   “第二次试镜在下个月,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具体时间。”   选角组低头商量了一会儿,然后选角导演抬起头来,波澜不惊的看着顾云开,直接把结果告诉了他。   顾云开道了声谢,不着痕迹的退了出来,看着下一个人走进去后才去卸了装备,他对这个角色说实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   斯蒂芬是商业片的大拿,要是真能跟他合作,就算只是出演配角也必然会火,可是这种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角色真是无所适从。   按照常理来讲,军人是自律,冷静,铁血的;有魅力很正常,但是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这是要让特工成为偶像拯救战场吗?   还是说不想当偶像的军人不是好特工……   比起斯蒂芬,张子滔简直正常的不要太正常。   回家之后,顾云开找了写《特工联盟》的消息看,才知道这部电影准确来讲是由四名非常出名的小说家联手写的作品改编,有一位是已退伍的文工团团长,有一位是退役后的情报局特工,有两位是著名的谍战小说家——也均参与过战争。   现今有三位已经去世,还有一位前不久也因为心脏病住院了,严格来讲这部作品差不多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了,版权是那位心脏病作者授权给斯蒂芬的。据说早在四人合写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作品的版权可以由还健在的人使用,但是得到的利益要均分给四个人或是四个人的子孙。   怎么这年头这种大佬都跟写小说的抢饭吃的吗?   顾云开叹了口气,而在他试镜的时候,顾见月也没有闲着,已经为他搜罗到了所有能得到的《特工联盟》的资料放在了房间里。   《特工联盟》非常的长,四位作者一生总共为这个系列创造了五十部作品……   顾云开真的忍不住想起了007,就他记忆里007系列电影已经算非常长了,然而似乎还没有超出过三十部,可前前后后都换了少说七八任演员了。   《特工联盟》的主要主角团有四个人:从来不在前线工作的魔术师、常年执行危险任务的倒吊者,相当具有研发精神的女祭司(当他是个男性的时候也是女祭司)、擅长执行色诱任务的恶魔。   通常女祭司跟魔法师是后勤,而倒吊者跟恶魔是在前线,四人是一个小组。   死神则很双面性,组织里有一半的人敬仰他,另一半的人厌恶他,因为他是个杀人者——专门负责处理联盟里的叛徒跟“废物”。他也出任务,不过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他在出什么任务,因为死神的任务通常是由皇帝直接下达的。   “皇帝”是从来没正面出现过的上司,很多人猜测他应该就是真正的皇帝——不过鉴于联盟在第七部 里炸掉了国务院,而当时皇帝正在开会,这个猜测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更多人认为特工联盟就是一个神秘的独立组织,不与国家打交道,只做正确的事情,必要时会帮助国家解决麻烦;而有一部分人认为他们直接受雇于国家,是一个独立的神秘机构而已。   死神几乎在每一部里都有出现,只是戏份不多,四位作者热爱把他变成一个有趣的吉祥物,每部他都或多或少会出现在令人尴尬的场合,让主角团受到惊吓,或者来接应他们。因为他性格天生的严谨跟冷酷,显得每次出现的场合都很微妙——他在第八部 里甚至在恶魔色诱任务的途中破窗而入,吓得恶魔看了两个月的心理医生才治好自己的心因性阳痿。   对这个角色大多人都保持喜爱的心情,当然早期的时候有人认为他很酷,可也有人觉得他过分的残忍且排外,很可能会变成最终反派——可他一直当吉祥物直到三位作者死去,心脏病的那位甚至在入院之前还创作了一部联盟过圣诞节而死神扮演圣诞树的作品。   顾云开甚至都不能判定死神属于一个搞笑角色还是耍帅扮酷的……他的人物非常丰满,只是作者恶意的每次都让他出现在最尴尬的处境上。   而死神的脑海里甚至没有“尴尬”两个字,这导致他时常被认为是个怪咖、同性恋、无性恋、脑子清楚的神经病等等。   自信这两个字不是狂妄的台阶,顾云开很想拿下这个角色,可是他的竞争力并不算非常强,如果他想胜出,就必然在下次试镜里展现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而且这次张子滔卖了这个人情,以后势必是要还他的,不可能再麻烦他帮自己跟斯蒂芬牵线搭话,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不知感恩,而且还得寸进尺。   更何况斯蒂芬这种导演,想要打动他,张子滔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顾云开还远没有价值到那个程度。   顾云开细思了好阵子,最终叹了口气,确定人际方面搞点小动作是绝对指望不上了。但也有一个好消息,斯蒂芬跟凌江寒这种导演不同,如果他跟张子滔都搞不了小动作,其他人也未必能搞什么小动作。   当然,滑石除外。   人生就是如此,如果他当初签下乔繁辰的合同,那现在就不必担心这件事了,滑石有足够的实力跟斯蒂芬这个层次的导演讲话,这是滑石能够带来的好处,但是滑石也会费尽心机的榨空跟挖取艺人身上的利益。   得与失,往往是一致的。   不过滑石现在明面上能够让他们主动放下架子跟斯蒂芬谈判的角色多数会是在四个主角团里,而不会是死神这个卖萌一样的吉祥物配角,再重要的配角,说到底也还只是配角而已。   顾云开进娱乐圈其实很久了,天宇给他没带来什么好的机会,可也算是有些混迹娱乐圈的阅历,《圣魔双极》的热度已经消耗完了,《无人生还》虽然紧接其后却还不足够让斯蒂芬刮目相看,《风月别离》更是在明年才上档,他并不算非常出名。   斯蒂芬不用时常出现在大银幕前的演员是一回事,可是演员没什么大名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顾云开已经不算是新人了。   张子滔的推荐也许会消弭掉些许这个部分的差距……   将所有人脉跟手段细细排查过后,顾云开悲哀的发现他除了拼尽全力去面试这个鬼畜的角色人物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且他一点都摸不着在导演心里是想把死神拍摄成个什么样的角色,而就顾云开来讲,他觉得死神其实是有点“呆萌”的。   这就好像给个一丝不苟的数学工作者一张脑筋急转弯的试卷,还硬要求他分析出前因后果来一样刻薄。   晚上做梦的时候,他跟一直在为他筹备表演舞台的山月先生聊了聊这个话题,山月先生不愧是吃这碗饭的,分析的头头是道:“越是要求苛刻的角色,往往越难有捷径可走,这种差异性巨大的角色,对于导演而言,也许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契合的演员,让他能够感觉到‘啊!就是这个人了’的一个角色。”   “张子滔推荐你,更可能是因为对方正好提起这个角色的苦恼,而他顺手帮了帮你,但千万别当人家举手之劳是理所当然的,你要念着人家的好。”   顾云开点了点头,这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想知道的其实是这个角色的特性,希望山月先生能够帮他找到下一次试镜的关键点。他接触这方面还不多,对这种复杂性角色的揣摩能力还不足够,只能希望山月先生能帮上忙。   “魅力有很多不同的表达方式,这个特点太笼统了。”山月先生思考了会儿道,“可是你有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就是军人,外形跟名气你都并不是非常有优势,尤其像这种角色,外形不会是重点,特点,你要在下一次试镜的时候让导演感受到你的特点。”   顾云开沉思道:“先生,你觉得我要是不纠结于死神这个角色,而是表现的稍微好一点,竞争其他角色怎么样?”   “不怎么样。”   山月先生一脸冷漠。   “很不怎么样。”   山月先生想了想又再强调道:“表演是门艺术,每个试镜你都要把这个角色当做自己唯一的机会来争取,不要存有侥幸心理。我知道你们现在讲究机会,可是每一次失败也是经验的累积,有助于你更好的去表演跟理解人物,如果你最开始就抱着笼统的心态,这个竞争不了可以试试那个,那你的失败是必然的。”   顾云开沉思着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跟做生意到底不是一回事,做生意只好安排好了,好几样能够同时进行,确保不出错就好。   但是演戏必须专心致志。   “我明白了。”顾云开点了点头道。   “对了,像这种角色,表演起来还要需要漂亮,你们的剧组应该会再给你特训,不过你自己本身也可以在韦德那里要求他再教你一些小动作,让你看起来怎样更魅力四射,更富有特点,还有如何才能在肢体细节上追求视觉美感。”   原来韦德还教这个???   顾云开还一直当他只是个有点娘娘腔的舞蹈老师,可谓是真人不露相,他诚惶诚恐的点头答应了。   现在有两个重点要训练了,一个是军人的气质,另一个是漂亮的肢体表达。   后者可以在韦德那多训练段时间,可是前者……   通常来讲有个别退伍军人会变成明星的保镖,圈子里也有会请来一些特训演员,可是顾云开说实话还真没有这个人脉,他沉思了会儿,把自己的人脉网翻了翻,打算挨个儿发消息问问有没有相关的特训教官的消息时,简远忽然发来了消息。   小天才(使):在休息还是有了新工作?   顾云开:有个新机会,可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   小天才(使):???   顾云开:是个特工角色,很复杂,类似个审判者,导演要求既魅力四射又又军人气质,我要找个军人特训一下,最好见过血或者是上过战场的,但是没有相关的人脉。   小天才(使):是死神……?   顾云开:你知道?   小天才(使):《特工联盟》小说粉可不少,最近还刚卖了版权,想不知道也很难。顺便一提我是死忠,不过我喜欢第三部 的愚者,可惜他居然是个反派,还被死神爆头了【哭哭】。   顾云开:希望我有机会能爆头你喜欢的愚者。   小天才(使):_(:з」∠)_。   顾云开:哈哈哈,不聊了,我得去问问消息。   小天才(使):咳,虽然我不希望愚者被你爆头,QAQ但既然他总归是要被爆头的,我还是希望能让你来,这样我就可以选择喜欢死神了。我有个叔叔就是退伍军人,他虽然只是一名中士,但是非常有实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他的号码给你,不过他的脾气不太好,费用可能也不低。   顾云开:非常感谢!我完全不介意,这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真的不想欠别人人情。   小天才(使):^w^既然现在你是欠了我的人情,那就努力拿下这个角色吧,如果是你演的,那我就决定我要喜欢死神了。   顾云开:保证尽全力完成任务!顺便为你的愚者默哀上三秒钟。   小天才(使):才三秒?   顾云开:接下来是你的活了。   一个中士?   顾云开欣喜若狂之余还思考起了自己的存款应该足够应付这次的训练,其实他并不确定这种特训会不会有用处,但是多学习一些也对自己无伤大雅,如果得不到死神这个角色,他还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谍战片或者战争片之类的可以参与。   临时抱佛脚虽然未必会有多少长进,但是不抱就铁定没有一点可能。   而且人家毕竟是专业的,说不定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呢。   上辈子顾云开倒是跟某些官僚阶级的人打过交道,但是像军方就完全不认识了,也有个别是退伍军人,有些还好,有些则很落魄,或者是患上了PTSD整日醉醺醺的。但是中士这个级别的他还真的没怎么接触过,据说是士兵里的班长了,还要有些年头的?   顾云开把这件事跟顾见月说了之后,顾见月直接接过了电话号码,她是经纪人,负责洽谈这方面也很正常,她还要负责训练场地,商量时间跟训练费。   中士叫做乌苏,说话做事相当雷厉风行,简远似乎直接跟他打过招呼,他接起电话之后就直接决定了训练地点跟时间还有费用,费用很高,两星期的封闭训练收价五万左右,但鉴于中士还承包了训练地点,就说不上是昂贵了。顾见月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等挂了电话跟顾云开面面相觑,兄妹俩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最终顾见月迟疑的给出了个地址,开始帮顾云开收拾行礼。   去训练场地的时候,顾见月借了郝英的车,远远看见了基地里还有一排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满头大汗的在跑步,于是一脸悲壮的看着顾云开:“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顾云开有点哭笑不得。   乌苏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身材非常高大,远远看过去简直像个小型巨塔,少说有两米高,只是他的左脚是假肢,裤管空荡荡的。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什么,他走路相当快,像是风一样刮到了顾云开的面前,顾云开这才发现这位军人有一只眼睛也是义眼。   “你好,乌苏教官,我是顾云开。”   顾云开并没有感到畏惧,他抬起头跟乌苏握了握手,能感觉到对方的手仿佛砂石般粗糙,而且手掌相当大,蒲扇似的,要是一巴掌抽过来,准能打得他头晕眼花,少不得落下一个轻微脑震荡。   跑步的年轻人们似乎对来了新人很吃惊,纷纷探头看了过来,乌苏仿佛后脑勺长了对眼睛,立刻转头怒吼了起来:“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是跑不动了吗?!”顾云开就站在他跟前,看着他口沫横飞,凶神恶煞,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野猪狂舞,吓得肝颤。   不过乌苏对他倒是很和善,转回头的时候表情就收好了,只是沉甸甸的——说实话他的体型跟表情都只能让顾云开想到沉甸甸这三个字。   “那边是住宿楼,你在208号房,都是单人间,明天开始正式培训,你跟他们一起训练。”乌苏的声音也很沉,像是巨大的钟被撞击后发出瓮声瓮气的余响,“我很苛刻,你一定要坚持,实在到达极限我会让你停下来的。我不懂什么表演,才这么点时间你也别想真成个兵,但至少能把你训得比现在人模狗样点。”   顾云开没有反驳,至少点头道:“明白。”   “很好。”乌苏显然也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黑漆漆的脸庞上稍稍缓和了点,他点点头道:“可别上了训练就跟软脚虾一样,给我像个爷们点,现在去熟悉你的新住所。”   他蒲扇般的手掌还是落到了顾云开的胸膛上,两掌把顾云开拍出大老远,顾云开借力抵消了下,没敢露出一脸痛苦来,老老实实的带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前往那间看起来仿佛高危建筑的三层小楼。   晚上吃饭的时候是在一间平房里,顾云开属于新来物种,很显然被那群半大的年轻人“孤立”了,他们对顾云开很好奇,可没有什么恶意,更多的像是看到同样受苦的同类那种幸灾乐祸的愉快,只不过没有来搭讪,都选择了偷偷围观。   晚饭是两个大馒头跟一碟咸菜炒肉,还有一大碗酱面跟要多少有多少的矿泉水;每个馒头有顾云开两个拳头大,吃起来非常实,面很粗,一大坨堆在碗里,连搅拌都觉得艰难。顾云开老老实实的就着馒头吃酱面,不时拌点咸菜炒肉,吃得也很有滋有味,他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人说到底有钱没钱,吃的东西还不都是粮米肉菜,加上他没有当美食家的味蕾,对他来讲东西只有好吃不好吃,没有好看不好看。   晚饭的卖相虽然普通,但食材都很新鲜,滋味也不错,起码比顾云开自己的手艺强多了。   顾云开正吃着,端着一脸盆面跟馒头的乌苏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小小声的问他:“我听小远说你要演死神是不是?哎,我就喜欢死神,小远他娘唧唧的瞎喜欢什么愚者跟魔术师的,听起来有死神帅吗?”   感情还是个书粉啊。   “我还没被选上。”顾云开有点哭笑不得,“我来参加训练,就是想找到导演要求的死神需要的那种军人气质。”   “放屁。”乌苏一脸不以为然,“那些导演就知道瞎折腾,我以前有个班也被选中了要上电视,结果好嘛,全是那些漂亮明星。”   顾云开不好接这个话,就笑了笑,没说什么。   “对了。”乌苏忽然道,“你是怎么认识小远的?”   原来是这个问题。   前面看似和善的尬聊只不过是前奏,乌苏看起来很不擅长掌握谈话的节奏,简单客套了两句,直接选择了开门见山,这次他的眼神可没刚刚那么和蔼可亲了,神态凶戾的几乎有点像猛兽,随时随地等着吞噬眼前的猎物。   “我们只是在公园巧合遇见了,我很欣赏他的音乐。”顾云开有点哑然失笑,他知道每个家长对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保护欲,可并不代表每个人都是怪兽家长,而且乌苏是他未来七天的教官,他也不想闹出什么不和,“教官,小远都二十五岁了,你未免对侄子保护欲过盛了。”   不知道为什么,乌苏的表情看起来很古怪。 第40章 真相   乌苏是个好教官。   其实顾云开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种“军训”一样的情况了,不过乌苏做了相当充足的工作准备, 还列了张计划表给他训练精气神。偶尔两个人也会下场切磋切磋, 互相较量一下散手, 起因是乌苏想教他几个小花招震慑下选角组,结果发现顾云开是行家, 就干脆练了起来。   乌苏出手要比王师傅要轻一些,很收得住,不像王师傅老把他揍得灰头土脸的, 不过乌苏也说过他出手就是个花架子, 要是跟人家打架, 胆小点的还唬得住,胆大点的一发狠, 准被打得鼻青脸肿, 所以他一说完, 顾云开就被他以教学为名打了个鼻青脸肿……   除此之外乌苏还给他强行拉了一波仇恨。   “你们这群狗崽子他妈的连个唱戏的都比不过!”   顾云开摸了摸脸上的淤青, 还挺想跟乌苏说他没学过唱戏,最多听过两耳朵, 算是个业余票友。   小年轻们都很忧伤, 可是也都很怂, 象征性的抗议了两声, 就屈服在了跑圈之下。   这让还想挑拨挑拨小年轻打架的乌苏教官很失望, 教官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年轻人太有血气就不符合纪律,太符合纪律又不够有血性。   可他们能怎么办呢, 他们也很绝望啊。   其实处了几天,顾云开多多少少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些年轻人来头应该不小,他们来这儿训练可就不太像是自己这样为了揣摩人物了,应当是长辈为了磨炼性子被丢过来的。如果不是时间紧急,加上训练太过累人,其实顾云开还是很想跟这群年轻人谈个人生,谈个梦想,联络联络,拓宽一下自己的关系网,最好能沾点便宜看看有没有谁的老爹想玩个投资,给他找点工作机会。   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且不说这群年轻人每天被训练的像条死狗,就连顾云开自己也调解不过来精神去揣摩跟恭维他人。   不过天公垂怜,我不就山,山自来就我,仿佛愚公的诚心感动天地……   一次训练结束过后的晚上,顾云开的门被悄悄敲响了,顾云开一开门就看见三个年轻人露出喇叭花似的笑容挤在门口,有个像秋田,有个像柯基,还有个长得比较有人样,但像哈士奇。他们三见门一开,立马从顾云开胳膊下钻了进来,三人齐刷刷的一屁股坐在了顾云开的床上,老老实实的异口同声道:“云哥好!”   “你们好。”顾云开把门一扣,微微一挑眉,心想要是另两个长得能大个儿点,这仨孩子都能组个雪橇三傻小分队了。   三个人也很上道,一溜烟的自我介绍了起来。   秋田犬拍了拍胸口道:“云哥,我叫文华,你叫我蚊子就好了。”   柯基犬搔了搔头道:“我叫陈兢,我爸妈跟朋友都叫我克克。”   哈士奇嘿嘿笑了两声道:“向轩,云哥随便叫。”   顾云开把手里的书放在了桌子上,缓缓道:“嗯,你们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了会儿,互相用肩膀推搡了会儿,最后秋田犬……不是,文华古怪的道:“是这个样子的,云哥……那天老乌说你认识远哥,嗯,我们是想来问问看,远哥他下次在圣格伦索那场音乐会的票,您能不能帮我们问问,可不可以订三张?不然一张也行,我们私下自己划分,我们愿意出钱!多少都没问题!”   还是三个爱好音乐的???   顾云开多多少少有点吃惊,他知道简远的身份不简单,也了解过这个世界的音乐会,可没有难到一票难求的地步,尤其像是他们三个年轻人既然肯出双倍价钱,就绝对不是钱的问题了……   皇室……吗?   顾云开的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他知道简远身份高,但是没有想到简远能到为皇室或者贵族演奏的程度,当初在首都大剧院的时候,他也只是以为简远也许只是父母同为著名音乐家,带着他一起上台而已。   但是听这三个孩子的意思,简远很可能不只是一个被带着的“小提琴手”。   这就需要谨慎了。   他曾经在心里许诺过让那个小天才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像是这方面的事情就绝不能随便答应。   “不好意思……”顾云开不动声色的将手搭在了书籍上,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恐怕帮不上忙。”   三个年轻人极明显的露出了沮丧的神色来,向轩倒是很得体,叹了口气道:“没关系,这事的确是有点难为,我们也就是想碰碰运气。”而文华跟陈兢就直接不说话了,很失望的样子。   顾云开点了点头,打算送客,于是轻轻把书合上,结果他心思有些乱,书一下子错开手滑到了地上去,被制成书签的门票飘了出来。   那张他最终没去的门票因为设计的非常漂亮,被留下作纪念的顾云开制成了书签,这次夹在书里也一起带过来了。陈兢站得稍微近一些,急忙蹲下身帮忙捡滑出来的书签,结果定睛一看忽然愣住了:“二厅A排24座?!”   他声音一瞬间尖锐的像是海妖在咆哮,向轩跟文华瞬间扑上去把他压在了身体下面,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疯了?!”   “要找死别拉上我们啊!”   两个人低声恐吓了下,直到唔唔叫的陈兢举起了手里的书签,于是顾云开的房间里又传出了两声海妖的尖叫。   “是你!”   亏顾云开刚刚还夸了下向轩,这会儿哈士奇眼睛都红了,他目眦尽裂的看了看书签,又看了看顾云开,努力克制着咆哮的冲动,搞得全身都在颤抖,脸都涨红了:“那个没去的人就是你!!!你就是那个24座!”   顾云开退后了两步,平静道:“冷静点,他是不是有狂躁症,你们带药了吗?”   文华跟陈兢才反应过来似的拽住了向轩,三条小狗面面相觑了下,忽然瞬间恢复了平静,极为诚恳的看向了顾云开,眨巴眨巴了眼睛:“云哥,那天您没去是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事发生了吗?”   “……我在拍戏。”顾云开打量着他们三个,准备见势不好就夺门而出。   “你在拍戏……”   向轩如梦初醒,干巴巴笑了两声:“你……你错过马斯特指挥的《命运如此疯狂》,放弃戴芬特大师的钢琴演出,抛弃远哥第一次登台,就为了拍戏?”   “对,呃……是一部网剧,叫《圣魔双极》。”顾云开还不忘说明了一下,“我演个戏份不错的配角,当时机会不多。”   “网剧……”   向轩看起来像是要昏过去了。   “轩轩啊你冷静点,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力,是你告诉我们的啊!”文华赶紧给向轩顺了顺胸口,又给他掐了掐人中,总算把向轩“抢救”了回来。   陈兢就只剩下满脸敬佩了:“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梦想的价值……云哥,你太强了。”   顾云开也算看出来了,这三个小兄弟关系很紧密,可是真正对音乐有兴趣的应该只有向轩,其他两个对音乐会更靠近其他目的些——比如说利益跟人脉方面的。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向轩哆哆嗦嗦的从自己的迷彩服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如饥似渴的看着顾云开:“云哥,你介不介意……给我个联系方式?票不方便没关系,如果远哥哪天有什么音乐会的消息提前跟您说了,您方便的话告诉我一声,成不?”   顾云开想了想,觉得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消息有时候的确是价值千金,可是他又不曾从中作梗了什么,出席音乐会前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就算小天才告诉他,他透露出去也并不会有什么变化,倒也乐得卖这个无本人情。   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小狗三人组来时雷厉风行,走时颤颤巍巍,仿佛被梦想的重量碾压了全身。   稍晚一些要睡觉的时候,顾云开忽然收到了小天才的信息。   小天才(使):【卖萌】我下个星期要去圣格伦索,希望能听到我可以喜欢死神的好消息。   小天才(使):对啦,我还是给你准备了票,不过我知道你来不了,到时候我会把票跟碟片放在一起送给你,我们到时候还在公园见面吧?   顾云开:票很难拿到吧。   小天才(使):还好呀。   顾云开:小远,我一直在想,你是个很厉害的小音乐家,我也看得出来你很受欢迎,嗯……所以你为什么会跟我这种不太懂音乐的人聊得这么开心?   小天才(使):……我让您感觉到不舒服了吗?   顾云开: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毕竟你的音乐这么棒,但是我却是个没什么音乐细胞的人。   小天才(使):因为您这么漂亮啊。   小天才(使):我喜欢美丽的事物,也喜欢美丽的人,您递给我那朵月季的时候,简直像是缪斯女神在亲吻我的额头,而且还总能带给我灵感,我只要一与您相见,一想到您,就觉得开心又舒服,人的交往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是啊,人的交往,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顾云开也说不上心里是温暖还是酸涩,他并不是个热情的人,对所有的交往都多多少少带了些许利益心态,但简远是不同的,他是个利欲熏心的老头子,披着一副年轻人的皮囊在圈里混得不好不坏;可是简远像是永远年轻的,就好像他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仍然天真快乐的如同婴儿。   他是上帝遗留在这尘世最为纯净的,不沾染任何世故的宠儿。   第二天小狗三人组就离开了。   似乎是“刑满释放”,难怪他们仨咬牙大半夜的跑了过来。   顾云开是在基地里唯一保留电子产品的人,因为要处理工作,不过也只局限于手机,所以其他人都很羡慕的看着小狗三人组,觉得他们终于要挣脱这个泥潭回归到外头的花花世界了。跑圈的时候顾云开多看了眼,发现来接他们三个的是一辆差不多两千三百万的超跑帕加尼,不由得对那张门票跟简远这个人又多了点微妙感。   两个星期的光阴转瞬即逝,顾云开离开基地的时候,人都黑了两个度,乌苏留在他肩膀上的一大块淤青还没消,不过好消息是顾云开终于学会了如何打架,并且在三秒之内快速放倒一个成年男性。   走前乌苏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倒也没说出什么别的来,只是很感慨:“你是个好苗子,长得也漂亮,不当兵挺好的。”他那只义眼转了转,有些掉出来了,怪模怪样的卡在眼睛前,一眨眼就掉下来了。   顾云开听得心里一酸,捡起来打算给他清理清理,就被看到车子的乌苏不耐烦的挥开了:“好了,煽情个啥,滚吧!”   顾见月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跟乌苏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哥哥被晒得黑了一圈,眼圈都快红了,急忙跑过来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瞧的,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哥,你变帅了,现在特别有荷尔蒙,以前是一个月球的份,现在就是一个银河系的份!就是瘦了好多,很辛苦吧。”   这个比喻真是很有顾见月的特色。   顾云开摸了摸她的头,兄妹俩隔了半个月再见,又在太阳底下随便说了两句这才上了车。   不知道为什么,顾见月看起来似乎有点紧张,开出基地后的第一个红灯处车子停了下来,她紧紧握着方向盘,像是准备了许久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道:“我知道滑石公司找你谈合约的事了。”她故作冷静,却未曾发觉自己的声音几乎心碎,“为什么这种事情不跟我说?”   “我不想签。”顾云开看着窗外淡淡道。   “你听到了对吧?”顾见月几乎快要把方向盘扯下来了,声音微弱的从喉咙里冒出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只被灌了一大块吐毛膏的猫咪,胃部抽搐着想要干呕,“那天你是装睡的,你听到我跟金书超的对话了,可是我只是说天宇而已,我不是……那是滑石啊,那可是滑石……”   绿灯亮了。   “专心开车吧。”   顾云开平静道。   车子缓缓发动了起来,气氛凝固得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化为沉重的实体,最后停在小区的停车场里时,顾见月明摆着不想下车解决这件事,于是顾云开也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并没有过多说什么。   “我就是不想这个样子!”短暂的沉默之后顾见月突然愤怒的砸起了方向盘,喇叭被她砸得乱响,引得不少住客探头大骂,她才勉强克制住情绪停下了这种行为,“从以前就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你就只会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自己决定一切,跑去娱乐圈工作,自己辍学在里面打拼,忙得半夜胃痛进医院还问我考试怎么样!我就是讨厌你这个样子!”   “你到底知不知道……”极端的愤怒过后就是痛苦,顾见月涨红了脸,泪水不停地从眼睛里掉了下来,她狠狠抽了抽鼻子,仰头道,“你总是这样,做为我好,我喜欢,我高兴的事情!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娱乐圈,我知道天宇对你不好,我知道你想继续在圈里演戏,所以我辞掉工作跑来帮你,给你当经纪人,我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可那时候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如果我在,我觉得你起码……你起码会安全一些。”   顾见月的声音都快喊哑了,她朦胧的从泪眼里投出目光,全然不顾自己歇斯底里的模样到底有多叫人难堪,可顾云开的表情仍然是平静如死水般,几乎叫她心碎,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顾云开睡得过久的那个夜晚。   她看到了安眠药片的瓶子,也知道顾云开做了什么选择,从顾云开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哥哥又要为了她放弃自己。如果这次不是滑石联系她,希望能够签约,说他们非常看好顾云开想要再争取一把,是不是自己又要毫不知情的再让他牺牲一次。   那天从乔繁辰的邀请那里回来之后,顾云开什么都没有提,她一直以为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好事,所以惹得顾云开不高兴。   可是……可是那是滑石的签约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顾见月摇了摇头,泪眼模糊,恳求般的看着他,“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成熟一点?滑石能给你的比我能给你的太多了,我给不了他们能给你的!你到底懂不懂!我没有关系的!你现在慢慢走上正轨,如果能签下它,你就算不是立刻,也会很快接近你的梦想,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了。”   看来乔繁辰找上了见月,居然没死心吗?   顾云开看顾见月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气了,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总是在让这个女孩伤心跟担忧,仍是平静的说道:“我拒绝他们不是因为你。”   “撒谎。”顾见月抽泣着看他。   “无论滑石能给我什么?”顾云开平心静气的说道,“他们想要挖走的东西只会更多,经纪公司说到底只是压榨艺人的利益。没错,他能让我瞬间功成名就,可是我缺这个机会吗?我当初随便跟谁睡一觉,或者说我当初直接跟杜兰特睡一觉,《恋爱的晴空》就不会是李楚把我顶掉了,说不准我现在接通告接到手发软,根本不缺机会。”   就好像这一次,这就是亲人作为经纪人的好处,假如换个公司,经纪人是绝对不允许他把半个月的档期浪费在训练什么军人气质上的,他可能会被安排在这段时间里安排蹭红毯或者是出什么综艺,然后给他换一个角色或是直接让他进剧组,可是顾见月就会全力支持他。   有手段不是不好,顾云开之前就想过走捷径,可是很多事情是不能走捷径的。   “傻姑娘,我需要的是一个一心为我的经纪人,我不怕没有机会,我会演得很好,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的为我去到处找试镜的机会,你只要坐在那里,等着人家把签字笔递给你,为合同吵得口沫横飞,然后排开所有档期让我为了揣摩角色到处学习就可以了。”顾云开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你觉得滑石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他们会让我花半个月去揣摩这个角色,让我了解人物,让我享受演戏吗?”   顾见月的哭声慢慢止住了,她看着顾云开,轻轻道:“真的?”   “真的。”   “哥!”顾见月隔着手刹扑到了顾云开的怀里,放声大哭道,“我好怕!我好怕我还是你的累赘,就跟以前一样,一点用都没有!还会妨碍你。”   顾云开紧紧抱着她,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心里一阵泛酸,他知道顾见月放弃自己的梦想,头也不回的跳入这个泥潭就是为了她的哥哥。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做得很好,连同明月照谷粒那件事反应过度,也是希望顾云开没有什么把柄会被留下抓住,她对自己的要求接近严苛,只是想证明哥哥当初被雪藏后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本不是顾见月该有的人生,她放弃自己熟悉的一切,只是为了让顾云开不要放弃自己。   从很早之前,要远比矛盾发生更早之前,顾云开就察觉到了顾见月的态度很奇怪,她拥有卓越不凡的能力,否则也不会给顾云开搜罗来那么多试镜的机会——这点上反倒是顾云开在拖累顾见月。她天生就适合金融跟娱乐圈,擅长摆弄这种冷酷无情的利益,可是她又纯粹的排斥着这种本性。   现在,顾云开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顾云开曾经被娱乐圈抛弃过,而对于顾见月最为重要的人就是顾云开,所以她竭力隐藏起自己冷酷的本性,不希望自己将来会变成与伤害哥哥的那些人同样的面貌。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在竭力控制这种状态,却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怎么会呢。”顾云开柔声道,“如果哥哥没有了见月,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顾见月哽咽着埋在了顾云开的怀里,抽泣道:“对不起,明明你这么累了,我还这个样子……我本来应该更理智点的,找个更合适的情况跟你谈这件事。”   “没关系,这种事不需要理智。”顾云开了解顾见月的心情,之前的‘顾云开’性格直率,情商极低,否则也不会混这么久都出不了头,所以在顾见月心里,无论顾云开变得多成熟,都只是懂事了而已;那么拒绝滑石的签约,无疑又是傻气发作,就像当初为了她辍学一样。   哥哥无条件的爱着她。   顾见月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前科累累啊。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个消息,乔繁辰又说到了什么程度,顾云开一想到她为了不打扰自己训练,强忍着这件事一直压抑到今天才敢宣泄出来,就觉得满腔怒火。商业的手法无可厚非,可是乔繁辰这一手玩得实在是太过火了,无论是出于巧合还是故意,顾云开都很反感。   回家的时候,顾见月还需要再平复一下心情,就待在车里没出去,顾云开就自己先进去了,他开门的时候郝英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喂喂,是大舅子吗?”郝英的语气异常神秘小心,仿佛做贼,“我听说你今天回家,应该已经到了吧?那现在见月在不在你身边啊?”   “不在,她还在楼下停车,过会才上来,你可以尽情说你想说的。”顾云开夹着手机开了门,低头换拖鞋,“怎么了?还有,你喊我什么?”   郝英松了口气,声音仿佛都光明正大了起来:“呵呵……还是云哥您聪明。”他从善如流,仿佛刚刚那句大舅子根本没脱过口,“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最近见月心情很不好,可是我问她她也不说,半夜偷偷哭了好几次,我怎么哄她都不行,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她半夜哭了好几次?”   半兄半父的顾云开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煞气四溢。   “呃……”郝英这次连拜拜都没说就直接把手机挂了。   顾云开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觉得很有必要跟郝英单独谈谈有关婚前性教育还有怪兽家长的话题。   可是当顾见月终于平复了心情从车里走出来回家的时候,顾云开仍旧带着一脸温柔的微笑,为她准备了供以敷眼的冰袋。   之后顾云开的确去找了郝英聊了聊,可也没说太多别的,只是警告他最好不要在结婚之前搞出人命,不然他就让郝英出人命。   郝英无言以对,只能瑟瑟发抖,两个男人达成共识,这种私下会面从不让顾见月知道。   光阴飞逝,解决完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后没多久就进入了深秋,《无人生还》也播放到了中期,收视率破了一点一,针对这个题材的电视剧来讲,已经算是非常高了,许晋人不怎么样,可是号召力的确不是盖得。   随着《无人生还》的热播,不少采访也约上了门,顾见月跟剧组协商后,一起上了个专访,这次的主持人火候欠缺了些,常挑了些尴尬的问题提问,好在凌江寒他们都是老油条了,勉强圆场圆了过去。   剧组下了访谈之后还是挺恼火的,凌江寒连聚一聚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对节目组落脸色走人。韩致阳跟顾云开也颇为扫兴,两个人私下聊了聊,只是碰碰拳头,倒是没有再多说些别的,约了另一个时间喝酒。   第二次试镜结果姗姗来迟,没过。   顾云开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不忿,不过既然选角组认为他不适合这个角色,那想来他也许还有不足。更何况这个角色实在是太抽象了,他也已经尽力做了所有努力,更何况这个制作的确暂时不是他这样一个无名小辈能想想的。   既然争取过了,没成功,那就可以放下了。   第一个得知试镜结果的是顾见月,第二个是顾云开,第三个就是简远。   小天才(使):我到圣格伦索啦!拜托,是好消息?   顾云开:很不幸,是坏消息。   小天才(使):噢……那也没什么,我又可以继续喜欢愚者了。   对方体贴的没往另个叫人沮丧的角度寻根究底实在让顾云开松了口气,他们随意闲聊了两句就互相道别。   收起手机的顾云开还浑然不知有一块比馅饼还要大的黄金就要砸到自己脑门上了,至于是发财还是被砸出脑震荡,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   “嗯哼……所以你想告诉我,小远在自己租的那个小屋外头的一个公园里跟那个小明星认识了,而对方对他没有半点除了友情以外的意思?”   简默坐在一张办公桌前,黑白掺杂的头发被熨帖过似的梳理得当,他的办公室向来不大,从来不准备没有必要的装饰,因而显得异常狭窄与森冷,唯二的光照就是桌上的小台灯跟顶头上的大吊灯。   不过乌苏倒是很清楚这小小的房间里到底藏了多少把武器,所以他谨慎并且妥帖的把大块头的自己塞进了那张小沙发里头。   “就是这么着,老撒旦。”   乌苏赖在软皮沙发里,把完好的那条腿放在了小板凳上,前不久被他挥开的那只义眼彻底没了踪影,大概是淹没在了基地的茫茫尘埃里。他眨了眨眼,没太避讳在简默面前露出那只残缺空洞的眼睛,缺少球体的地方没精打采的拉耸着眼皮,黑洞洞的,配着灯光很有点恐怖片的氛围。   如果按照这个形态去审讯犯人,说不准不少人就招了。   每次来简默的办公室都让人觉得烦躁,乌苏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动,他粗糙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不耐烦的点着,看也没看桌上那杯咖啡,全身散发着‘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流氓气息。   简默不太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可倒也没有说什么,只缓缓摩挲了会儿自己手指上的银环,审视般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份文件,冷静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小远些。”   乌苏翻了个大白眼,不耐烦的神色愈发加重,没太在意简默严肃的神态,嚷嚷道:“得了吧,我都快把这小兔崽子捧上天了,要不是不合规矩,我都能让他跟国旗并驾齐驱,还不够关心他?”   “不够。”简默清咳了一声,深木色手杖在地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从一大堆文件里抽出了两份来,放在正中央的档案旁边,斟酌了片刻才道,“我记得最近有个小导演想拍丘奇的电影,投资商是向家那个小子?你通知一下,给他个机会试试看。”   乌苏麻溜的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点点头道:“成。”   等乌苏就要开门出去的时候,简默又想到什么似的,慢条斯理的开了腔:“乌苏。”他还带上了那种惹人厌的装腔作势,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你个蠢蛋一样,然后低头理了理自己的领带,不急不缓,“你应该对皇室更尊重些。”   他端坐在桌子后,身体微微前倾,都五十岁的老男人了看起来还英俊潇洒的像是三四十岁的大明星,目光深邃,冷静平淡的仿佛不是在告诫乌苏应有的礼节,一如既往般威严而强大,说出的话不容置疑。   这些年来,简默变得越发无懈可击。   总归还是有些东西在岁月里悄悄变了。   乌苏行了个礼,有气无力道:“服从你的命令,我的士兵。”   简默点了点头,放他出去,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藏在手指后的嘴唇露出个几不可见的胜利笑容来。   “对了。”乌苏忽然在迈出门口的那一刻又撤身回过头来看了看简默,神态看起来有点不可置信的古怪,“是你让小远管我叫叔叔还是伯伯的吗?他以为小远是我的侄子?”   “有何不可。”   听闻是这无足轻重的小事,简默也收回了目光,将那些文件与档案都收回到了夹子当中去,又重新看起了某些乌苏这辈子都不太想知道的机密。   自然也没能看见乌苏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个暴君。   第41章 记载   传说中的“小导演”李斯思很忧伤。   作为帝国皇室专用的官方任务指定人,他除了每年要拍摄相应的英雄传记电影除外, 偶尔还要拍点主旋律电影——其实基本上他都是在拍摄主旋律电影。能爬到这个位置, 显然李斯思也绝对不太可能是什么傲骨铮铮的人, 毕竟他的交际圈里通常是跟上层进行沟通,过于傲骨铮铮铁定完蛋。   可是通常来讲, 绝大多数人也是对他尊重的,包括拍摄部分很少会有人对他指手画脚,尽管他们有这个权力。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这次会有人玩得这么过火。   就算以往有几个爬过床的, 就算要塞进剧组里头来答应的多数也都是一些小角色, 不会故意让他为难。毕竟这可是官方出品的传记电影, 要是砸了招牌,皇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现在强行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塞到重要男二这个角色上是想搞什么!   难道是觉得他拍摄的质量太高了, 所以给他一个噩梦级难度副本来挑战一下自我吗?!   如果有这个时间的话, 李斯思宁愿写几篇有关电影艺术独特的表现手法跟拍摄相关的论文出版, 说不定还能引起反响跟热议,更何况他很久没有参加电影理论会了, 也是时候补充补充新思想跟新养分。   不过腹诽归腹诽, 痛恨归痛恨,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 李斯思毕竟只是个无力反抗的小导演, 于是只能愤愤不平的打开文件,然后看到签名的时候瞬间就萎了,立刻反手关上了档案, 登时觉得心绪难平。   卧槽,你他妈的能睡到帝国大元帅简默还来拍什么戏啊!   李斯思抬头的时候一脸真诚的微笑,完美的无可挑剔,毫无做作的气息:“您放心,我会联系他的。”   乌苏很满意这名“小导演”的态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粗声粗气道:“这件事要是办得好,我跟元帅都很看好你。”   听得李斯思一个激灵,仿佛浑身过电。   元帅看好……   李斯思简直感觉脊背都要恶寒的冒出层白毛汗来了,要是换个其他人看好他,他这会儿铁定鼻涕泡都要美出来了,可那位幽灵似的大元帅就实在是算了。这位大元帅前半生都在战场上拼搏,四十岁那年“转了职”,现今都未婚,在帝国里说是权势滔天,叱咤风云也不为过。   联邦那边还戏称他是帝国的“地下皇帝”。   差不多就是日常看看那些龙傲天书里会读到的传奇人物——有些小说作者甚至都想不到这种人物,李斯思没有这个荣幸见到这位大神,可是耳闻对方的不少履历,完全不想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这位大神在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决定了联邦跟帝国三十万人的生死,被他关注到的人物说不准在他眼里光光溜溜的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人类没有半点秘密怎么能活得下去啊!   李斯思头皮都快炸了,干巴巴的笑了声:“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您慢走,我送你。”他也不敢露出过分畏缩的神情来,免得被乌苏误会是对那一位不敬。   送走了乌苏之后,李斯思就回到办公室里看起了顾云开的履历,上面记载的很详细,几乎把这个年轻人的人生都记载了这袋子文件里,果然跟他猜想的毫无差别,这让李斯思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阵同情。   对艺术有追求的人多少会有些感性,李斯思也是如此,他现在多少对顾云开油然而生出了些怜悯,就降低了不少恶感。   最近没有什么任务,有人投了钱请他拍摄电影,李斯思正好想接拍丘奇的传记电影,看着这一袋小小的文件,又想起了丘奇的日记里写道:“人们的尸体被集体焚烧成灰,混合着装进小小的坛子里被埋葬,仿佛一个人的一生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坛子。”   他大概感伤了三分钟,就恢复了常态,反而变得八卦起来。   要知道简默能够拥有这样的权势,很大的程度是因为他毫无把柄可抓,为人清廉,私生活干净。他出身音乐世家,唯一的亲信是他的老班长乌苏,乌苏在三十七岁那年为他没了一只腿跟一只眼睛之后,简默虽然当时没能给这位老班长合适的军衔,却给了这位老班长妥帖的照顾直到今日。   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绯闻,人生仿佛只为了家人跟帝国打转,清心寡欲的可怕。   倒是经常会传出他跟公主或是某位名媛甚至联邦女间谍的风流韵事,可到最后都会发现只是某些高层虚构流传的负面新闻而已。   贵族也是人,他们也需要八卦跟精神粮食的。   简默很少动用权势为任何人谋利,他的亲人几乎个个都是音乐天才(就这点来讲,李斯思觉得简默如果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阿瑞斯,那就是基因突变的过于可怕了),连他的小侄子都是皇帝眼前最新的宠儿。   李斯思一琢磨,忽然发现这个家族真可怕,于是赶紧缩了缩脖子继续看起了顾云开的履历。   文件袋里还有一个U盘,记录了顾云开的所有作品,可以看得出来早期这位被天宇公司签下的年轻人非常不适应娱乐圈,而且也毫无天分;但是离开天宇公司之后,他因为一些人际关系得到了不错的机会,很快又因为杜兰特失去了,而后也因为杜兰特参演了梁云的MV,陆续出演了《圣魔双极》跟《无人生还》,还有未播出的《风月别离》。   他的交际圈非常狭隘,几乎可以称为毫无资源可言,但是在离开公司之后一段时间却展露了突飞猛进的演技,而其中他只去上了几次谢博知主讲的表演课而已。   《风月别离》的半成品也在里面,李斯思把它全部看完了。   之后也许是顾云开茅塞顿开,总之无论如何,他的演技的确在年轻一辈里可圈可点,而且进步飞快,还有一张漂亮的脸。《风月别离》演得很好也很有诱惑力,可要是之前有人说这能勾引到简默,李斯思能直接从窗户口跳出去来证明自己对这句话的嘲弄。   可现在事实糊在了他的脸上。   值得庆幸的是,顾云开的条件的确不差,他长得很出众,前不久还刚刚受过专业的军人训练,而且有武打功底,是名非常努力也肯吃苦的演员,演技也算不差,尤其是在《风月别离》里几乎是大爆发,档期还相当的空。   除了籍籍无名以外的确无可挑剔。   可除此之外,几乎完美,更何况说实话名气小也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听话。   就算让李斯思临时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演员了,毕竟同时具备这几点要求的演员未必有那么漂亮,可男二加西亚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难不成那一位是真的关心丘奇的电影?说起来元帅当初待得第一班似乎就是叫丘奇班,说不准老人家就是慧眼识珠呢。   李斯思陷入了人性对八卦的执着跟对一个禁欲者坚定的信任这混乱的矛盾思考之中。   不过在这之前,投资方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跟他推荐了这名“优秀到显而易见”的演员,李斯思答应的非常痛快,他看了看手上的这份档案,将其丢进了燃烧的壁炉之中,然后按响了通知铃。   “联系一下这个演员。”   ……   “您好。”   顾云开其实有点紧张,不过他表现的非常沉稳冷静。   上辈子他的确是接触过不少官僚方面的人物,虽然说在商言商,但是有时候有些小细节还是要小小的周转下,可像是李斯思这种堪称帝国媒体方面的导演一哥,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位才不过四十五岁的导演堪称年轻有为,已经为帝国官方工作了二十年左右了,据说见过不少已经歇菜的历史人物,人际网错综复杂的像是盘丝洞。   李斯思不是他见过最有权力的一位,可是差不多是他在演艺梦想里属于最高档次的一位了,他本来把这个人的电影定为自己生涯的最后一个巨大挑战。   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让人头晕目眩。   帝国对人物的传记包括许多与政治相关的电影都掌控的非常严格,而李斯思是唯一有爵位能够接触到最为真实的档案并且还原出来的导演。像斯蒂芬跟张子滔都属于得奖的电影大师,是娱乐圈里的一流导演,可是李斯思就完全区别开来,属于国家级别的导演了。   媒体当然不如市长等有实权,可是李斯思的关系网绝对比那些普通官僚要强大的多。   可以说就算是滑石跟他合作,都要对李斯思客客气气的。   如果能得到这个机会,不要说一炮而红,基本上就是直接得道了,要不是气氛不合适,顾云开几乎都想要一罐氧气瓶吸会儿氧,他感觉自己都紧张的快要出现高原反应了。   “我看过你的资料,很符合我对加西亚这个人物的想法。”李斯思沉在椅子里开口道,“这个角色非常重要,我们会按照流程来走,但是你要清楚,你还不太足够,宣传期重点还是在夏普的身上。”   夏普就是丘奇的扮演者,是个非常出名的演员,得过差不多十四个奖项,现在还活跃在大屏幕上,入选过星光璀璨年度人物第一名,全球最性感男人的排名里每年都稳坐第五名。   “我能理解。”   顾云开很确定自己的声音没走调,说实话就算这会儿让他交钱进这个剧组光学学老演员们的演技他都乐意,像是这种电影虽然不像主流商业片那么吸金,但是地位方面却是完全不能媲美,而且也不是普通的快速消费品,近些年来随着越来越多历史的翻拍,说不准爆个冷门也有可能。   打个比方,就好像是声誉方面哈佛可称为第一,但是牛津跟剑桥显然更悠久一些。   对这种电影,出名是必然的,可根本不是重点了,地位才是。   天知道顾见月接到向轩的通知时失态成什么样,顾云开也有点不能置信这样一件好事会落到自己脑门上,向轩的投桃报李来得太快,连顾云开落选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大概是导演圈都没有什么秘密,然后就问顾云开有没有兴趣演个角色,他家投资了一部传记电影,导演方面请动了李斯思大师。   而李斯思的助理打来电话的时候,顾云开跟顾见月基本上就已经在演木头人了。   这会儿见到了李斯思,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导演自然有一张联系网,斯蒂芬的选角组认为顾云开虽然不适合死神那个角色,但的确表演出色,加上投资商对顾云开很有印象,认为他很适合加西亚,因此向正在寻找角色的自己推荐了他。   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   顾云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脑子里仿佛轰炸了开来,既感激自己努力去试镜了,又感激自己去上了乌苏的课程,这可不是几万块能砸下来的机会。李斯思甚至连试镜都没试,只给他提了几个要求:“我希望你能保持在《风月别离》里的水准,还有,这次拍摄要求保密,让你的经纪人去跟我的助理谈,拍摄地会在当时的主战场,希望你能撑得住。”   主战场!?   顾云开的思路从“导演圈里还真是没有秘密”直接冲向了主战场,如果他没记错那个城市应该已经变成完全封闭的遗址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浑浑噩噩的顾云开深呼吸了三口气,不得不承认顾见月是对的,深呼吸的确有助于缓解紧张。   说真的,能跟李斯思合作,他可以说是欠了向轩一个大人情了。   而且是加西亚……   这件事多少让顾云开有些恍惚,非要拿个例子来说明的话,就好像他昨天还在跟一群小鱼争夺虾米这种普通的口粮,转瞬之间,他就忽然进入了巨鲸的圈子里,哪怕是短暂的,而且全不受自己操控的,可这种巨大的跨步让他难免有些战战兢兢。   不过说实话,有后台的感觉真的太赞了。   这次的机会可以说是顾云开重生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好运气,之前拍摄的那三部片子的确顺遂,但也几乎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拿下来的,白有瑕是因为热度,邵黎是因为他的试镜不错而且形象符合陈嘉航所想要的人设,而易默文是张子滔对他留下了在MV时的好印象。   这三个机会除了白有瑕,后两者但凡他掉以轻心一些,就绝得不到那样的人脉跟机遇。   演员想要得到角色,除了背后的软实力,也还必须有本身的演技跟形象打动导演才可以。   刚刚顾云开跟李斯思见面的时候,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打量自己,因此他一直刻意表现出训练时乌苏会强调的个别细节。李斯思经手过不少传记电影,也拍过不少家国恩仇,演技也许要再观察,可一个演员有没有相对应于人物的感觉,他都会注意到。   所以并不存在的试镜其实从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加西亚跟丘奇是帝国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其实更准确的来讲,他们俩属于世界性的历史人物。   因为加西亚是一名联邦的军人,而丘奇是帝国的病毒学家。在四个世纪之前,帝国跟联邦各自都还未完全的统一领土,区域内的殖民地经常进行内乱,而两大巨头又为了科巴安岛屿的控制权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混乱战争之中,打到最后联邦甚至决定使用细菌战。   细菌战就是用细菌跟病毒作为武器造成人工瘟疫的一种战争形态,它不能说是威力最大的武器,但绝对是规模最大的杀伤性武器,只比蘑菇弹差那么一点点,可是它带来的后遗症跟对人类尊严的摧残却远不是蘑菇弹能比拟的。   最终这种生化武器失控了,在短短的一个冬天里,夺去了数十万名战士跟平民的性命。   而加西亚深刻认为这是不正确的行为,为此“背叛”了他的国家,盗窃病毒原液转交给了他的挚友丘奇。而丘奇也因为不愿意为帝国制作新的病毒而受到了迫害,在学生的帮助下不断的逃亡,加西亚在战乱的前线保护了丘奇与他的团队两年,这场病毒战争持续了整整三年,联邦跟帝国都深受其苦,丘奇最终在第三年的冬天研制出了病毒的解药,控制住了这场让两个巨型国家都精疲力竭的战争。   不幸的是,加西亚在解药研发的最后一个阶段,距离成品只差一天就病毒感染晚期而死去了。   在当时两人都被打上了叛国贼的烙印,可是平民之中却一直流传着他们的事迹,后来过了两个世纪,这两位英雄才得以被“赦免”,被公正的记入史册。   顾云开恶补的可不止是电影这些作品,还有不少著名的历史典故,免得自己闹笑容。   毕竟他是很难想象假如有一天自己跟别人开诸葛亮跟孙悟空的玩笑,对方却一脸茫然的看过来会是什么想法——不学无术也没有白目到这种程度吧!这又不是在演戏。   为了不让自己发生这样的惨剧,顾云开几乎是抓着时间补课。   加西亚在历史上的评价通常低于丘奇,就有点像是福尔摩斯跟华生一样的关系。事实上加西亚在这些事里付出了更多,他在联邦境内保护丘奇这样一个联邦的敌人与帝国叛徒长达三年——并且是在前线,为对方搜罗来不少实验器材跟材料,坚守在战争前线保家卫国,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丘奇活到了八十岁才离世,他的日记里总是会提起加西亚,两个人拥有横跨着国家的伟大友谊跟信任,即使加西亚的离去也没有终结。他的手稿里有非常多那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包括加西亚生病的重要原因。   丘奇的研发团队因为病毒渐渐死去,他们不断的上街帮助病人缓解痛苦,并且照顾一部分自愿成为实验体的病人来实验药剂。无论如何装备自我,病毒依旧无孔不入,他们接触的病人越多,实验越接近尾声,团队里剩下的研究者就越少。   在最后阶段时,加西亚几乎暴露,被联邦要求转移,迫不得已的加西亚为了保护丘奇,自愿进入了死亡区(也就是等待一起焚烧的抛尸地带),患上病毒后得已滞留下来。   他是个纯粹的军人,可是很有底线,而且异常大胆,有自己的思想。   顾云开刚刚虽然很激动,但是却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语速跟神态,如果他本身无法“征服”导演,那么导演并不会认为他适合这个角色。   毕竟在名声跟资历方面已经完全不占优势,对顾云开而言,他整个人就是仅剩的本钱。   离开李斯思的办公室之后,顾云开就知道自己拿下了这个角色,因为对方并没有提出再考虑或是再观察的条件,只是通知了他接下来剧组的难度。   顾云开没有回家,反而搭车去了电子图书馆借了不少有关加西亚跟丘奇的拷贝资料才回家。   加西亚跟丘奇一直被怀疑是一对未曾公开的同性情侣。   即使丘奇有妻子,人们仍旧怀疑他们二人之间存在着某些截然不同的感情,甚至丘奇在手稿里也屡次提及加西亚在他的心中占据第一地位,他真挚的热爱着自己的挚友,即便在加西亚离世后,他仍然称呼加西亚为自己的挚爱,甚至藏有数张加西亚的画像。   日记里还记录了不少丘奇跟加西亚在战乱时的趣事,丘奇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怪咖,他总会毫无自觉地搞出一大堆麻烦,甚至还做出过为了出去透透气穿上女学生的礼裙,剃掉胡子结果被一位老贵族看中的糗事,事后被赶来解决麻烦的加西亚恼火怒骂是个蠢蛋等等。   而在那段战乱的时间里,他们也互相给对方写信,确保自己不会在战争之中随时随地死去,对方却无法得知自己当时的想法,然后在每一次战争短暂结束跟安全时间里互相交换信件——这些信件都与丘奇的手稿放在一起。   有趣的是,丘奇本身反对同性恋,他是个虔诚的教徒。   因此这段友谊一直被争论不休,不少人认为丘奇跟加西亚的交往显然已经不属于纯粹的友谊,可是丘奇的宗教信仰与后来他对妻子的热爱,又足够证明他并非是一个同性恋者。   最终人们总是戏称这是一段深厚的情谊。   顾见月跟顾云开对坐着,两个人的腿互相搭着对方的扶手,到底是年轻人支撑不住,顾见月神态有点古怪的问道:“哥啊,你有没有觉得你接的这几部戏,好像都没有什么女孩子,白有瑕是个单身狗,漂亮的乾闼婆姐姐是阿修罗的情人;邵黎对尹挽河有兴趣;默文就直接是个同,然后你现在要演一个伟大的军人,一个军事家……他跟丘奇也被怀疑是一对同。”   “只是被怀疑而已。”顾云开平静道。   丘奇的不少手稿都有拍摄下来发布到网上存档,搜索一下倒也不难找,再结合一些图书馆的资料,几乎可以说是很全面了。   不过网站的留言板下面不少留言都在吐槽丘奇跟加西亚的友谊,也有人发表自己对战争的感想,还有些人就手稿里的东西分析战况。顾云开在博物馆官网上浏览的时候,还找到有人分析归纳了丘奇提及加西亚的片段跟加西亚本身的信件。   这就很方便了,毕竟丘奇在晚年写的手稿多得有一书柜,他似乎害怕世人会遗忘加西亚,因此长时间的来描写这名好友,不过更多的是记叙那个时代跟他本人经历过的痛苦。因此如果只看丘奇的手稿,难免会有些疲惫,因为太多了,他还需要筛选信息。   整理人很明显是个CP粉。   顾云开不是老顽固,他演《风月别离》的时候,温静安就告诉他如果电影上映铁定会有些人混淆角色跟演员,而且媒体最喜欢假戏真做这种话题,如果媒体问起来的话,对角色的感情肯定就可以了,但是演员这边可以强调自己的性取向或者是互相没有意思。   有些粉丝会变成两家的CP粉,随波逐流,任由她们去就行,有理智的会明白,不理智的你怎么说也不懂的。   整理人很细心,筛选出信息后还手打了文档,顾云开没看他夹杂过多私人感情的分析,而是认认真真的看起了这些被筛选出来的手稿还有一些历史留存下来的记录。   两位历史伟人就在这些记录里慢慢被勾勒了出来。   加西亚的脾气不太好,甚至可以说相当火爆,他在书信里多次对丘奇使用“蠢货”,“脑子被驴踢了的东西”,“你是时候给自己脑子来一针”了,可同样也无微不至的关心着丘奇的进度跟生活,他甚至照顾着丘奇的每个学生,并且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总会用确定的口吻告诉丘奇不必担心任何物资。   他有时候也会提一提丘奇的蠢事,可多数是戏谑玩笑的,比如在丘奇上一封信或是上次的对话里挤兑他的时候才会用到,他似乎从不为丘奇给他惹麻烦而感到头痛与焦躁。   丘奇相对来讲要怪的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怪咖,用词跳跃,思想过于活跃,上一刻还在问加西亚吃了什么,下一刻就开始痛骂他的学生干了点什么事。手稿里有记载他从不担忧自己惹祸会使得加西亚遇到什么麻烦,因为他相信加西亚总能摆平一切,日记里甚至写到这么一句:加西亚就像是天神,你简直无法相信有什么他不能摆平的事。   书信跟手稿包括记载大多数都很平淡,两个人的书信经常前言不搭后语,像是随时随地兴起写一封似的。   顾云开翻找了很多资料,也看了仅存的那些史料,并了解了那段战争的前后,忽然明白了丘奇为什么不顾尊严(毕竟是在那个时代),穿上女学生的礼裙,剃掉胡子都要出去逛一逛。   战争剥夺了人的尊严,生命,还有自由。   加西亚保护了丘奇,可是丘奇常年都生活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他跟他的学生因为炮弹跟杀戮而惊慌发抖,在简陋的环境里日复一日的研究着解药。丘奇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每次失败,还要提心吊胆的恐惧哪一日他们会被帝国甚至联邦发现,亦或者是加西亚阵亡在战地里,无法送来物资,而他们也将就此不得不放弃对解药的研发,加上学生们的死亡。   就在这样绝望而艰难的环境里,他们最终成功。   而在成功的前一日,丘奇也失去了自己生命的支柱——加西亚。   也有不少历史学家或是教授发表过对这件事的看法,很多人分析了加西亚之所以能够保护丘奇长达三年,除了因为他当时在前线拥有无与伦比的声望,还是一名足智多谋的指挥官之外,很可能还因为联邦内乱无暇顾及,而在联邦对他起疑心是因为加西亚拒绝了调离前线的命令,这个命令很可能与半年后引发潘比思之变的调令相同。   潘比思之变是一位名叫潘比思的将军发动的内乱,加速了科巴安战争的结束。   因为当时联邦内部混乱非常严重,而且由于细菌战受到了内外的谴责跟抗议,甚至有联邦平民游行,他们急需一个优秀的军人为这场罪恶的病毒战争当替罪羊,潘比思就是这头蠢羊,哪知道他非但不蠢,还打了上头一个措手不及。这件事让联邦军心溃散,不少士兵都感到了震惊,不能置信自己为祖国付出一切,结果领袖回馈的却是黑锅。   联系时间前后,许多历史学家猜测当时对加西亚拒绝的调令很可能并不是打算论功行赏,而是出于跟潘比思同样的目的,而加西亚为了继续保护丘奇染上了病毒机缘巧合的保住了自己的名誉,大概是联邦也觉得病毒战争的发动人把自己染上了病毒听起来实在是太蠢了。   更何况他们也担心病毒会感染到他们。   看资料的时候,顾云开还巧合围观了一场跨国撕逼,其实也都是老调重弹,无非就是说加西亚跟丘奇属于哪个国家。联邦先喷丘奇的研究成果都是用的联邦资源,帝国这边则喷还不是联邦搞出的病毒;然后联邦再强调加西亚是联邦人,帝国则喷他家在解药出现后把加西亚打成叛国贼长达两个世纪。   然后联邦那方似乎是加入了个“权威”太太,手撕帝国还不是想搞病毒,没搞只是因为丘奇有良心,然后狂喷帝国人渣迫害丘奇,联邦虽然搞事,但是也有像加西亚这样有担当的军人保护了被帝国迫害的丘奇等等。   顾云开也由此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   他不认识联邦语,看得懂这场有文化的撕逼很大原因是因为浏览器自带的语言翻译非常的先进。   这下顾云开总算知道常喝的那款饮料水上的蝌蚪文字不是图案了,原来是国外牌子……   没想到活了几十年,一招回到解放前,帝国语算是身体自带的语言技能不必多学,可是联邦语还要再从头学起。顾云开知道两个国家互相会学习彼此的语言,就好像中文跟英语似的,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订了些联邦语教材,光是那些普通的文化,他都已经学得头都快大起来了,了解到自己是个常识文盲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有时候演戏真的是他唯一轻松些的时候了。   即便他要不停的揣摩那个角色,可也比学习有乐趣多了。   学习枯燥又乏味,还令人精疲力尽。   天知道前不久他订了帝国小学初中高中教材的时候有多偷偷摸摸,生怕顾见月知道后泪眼婆娑又诡异的看着他,之前高中教材暴露的时候,她那个表情里的爱恨纠葛简直难以形容,后来还给顾云开买了一大堆的大学课本。   顾云开真的不想看到微积分,你们数学家就没有什么更值得研究的东西吗?   数学姑且不管,但是语文这方面是真的没办法,课本几乎蕴藏着所有人最基础的教育,他多少要了解到课本里都教了什么内容,这起码可以让他对帝国的很多对话有了解。   比如在地铁站朋友忽然说我给你买个橘子去,你不要走动的时候,起码顾云开可以反应过来抓着他暴打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加西亚跟丘奇的这段历史捏造超——难写。   23333333,不要说简默苏,他有原型参考的,原型比他还可怕——虽然这本来就是篇无脑苏爽文。 第42章 幼稚   加西亚这个机会对顾云开而言无异于成功自投罗网。   为了更好的状态,顾云开放下了所有的其他工作, 包括《无人生还》的后期宣传, 还有一些采访邀请, 为此还特意打电话跟剧组致歉了下。凌江寒跟陈嘉航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在访谈上帮他说了几句好话, 倒也没有爆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来,更不至于有什么耍大牌的声音出现。   许晋最近麻烦缠身,在刚签下一个代言后就爆出私生活糜烂的绯闻, 一时首页风风火火全是他的黑料, 一个头比两个大, 好在《无人生还》也接近尾声,关系不大, 可这件事也着实拖了凌江寒不少后腿, 网上的弹幕里全是骂许晋渣男恶心的, 暂时是没有精力来找顾云开的麻烦。   《风月别离》的宣传倒是一直没消息, 张子滔也很少跟他联系,温静安偶然跟顾云开说过些新消息, 还提供了几个不错的试镜机会, 顾云感谢了他的好意, 可出于保密协议, 只说自己最近有工作了, 并没有详细说明。   温静安也很理解,有些制作就是这样,有些剧组则宽松点, 各有各的规矩,并不奇怪。   对娱乐圈而言,能够产生利益的明星就是好明星,这也是许晋跟姚柔柔等人能成功的秘诀,不过他们就没有什么演技的担忧了,因为他们就根本没有演技这个东西。而在演员里,情况会要更复杂一些,就算是再好的演技也会有人挑剔,所以除了利,还有名。   顾云开跟顾见月商量过,预估计加西亚这个角色很可能会让他直接冲上二线,二线的范围圈跟机会则会更大,但是像他这种一部电影上来的二线冲击一线就会变得更难,所以在热期内可以沉淀下来多接一些文艺片磨炼演技,外加空隙中间接几部商业系列片维持人气。   这样就可以确保演技跟粉丝流量两不失,也不至于没坐多久二线就掉下去,而且接电影也是个讲究的事情,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再接比较重要的几部电视剧。   只不过想要冲击一线就要有认真的计划跟绝佳的机会了,爆点高的电影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两个人为未来打好了计划,然后就开始关注起这部电影来,其实电影很早就立项了,只不过早前都没有想过顾云开能有这个机会,所以兄妹俩都没有过多的关注。剧组放了不少消息出来,但像角色跟演员都隐瞒的非常好,最后选定完角色也只是说试镜结束,相当高冷。   这部传记电影主要拍摄的是丘奇的一生,不过并没有用丘奇的名字来作为标题,电影名用得是丘奇有一篇悼文里的结尾。在丘奇的手稿里也无数次提过加西亚死去的那一刻,他同样感觉到了死神的到来,他生命的一部分永远的随着加西亚留在了新克兰。   “我又回到了故土,可加西亚的离去让我感觉到了永恒的孤独。”   片名就叫《永恒的孤独》。   可以说在这部电影里,丘奇虽然是男主,但是加西亚也是非常出彩的男二,主要情节是那场战争,夏普会占据绝大多数戏份,包括饰演老年的丘奇,加西亚则占据他青年时期的大半时间。   在历史上丘奇错过了加西亚的死亡,甚至无法光明正大的出席他的葬礼,而剧本里修改了下,让丘奇带着加西亚的骨灰回到了故土。   丘奇的妻子多茜本该是在战争结束后才跟他相识结婚,这里也修改为战争开始前两个人订婚。   顾云开喜欢把整个剧本都看一遍,而不是单纯只看自己的戏份,这样能让他更好的了解到到时候对方为什么选择这么演绎这个角色。剧本上的战争情节其实并不多,也不需要多么宏伟的战争场面,因为丘奇绝大多数都在小黑屋里头。   想念未婚妻跟加西亚送来物资的场景是丘奇在枯燥的研发里唯一的快乐跟慰藉。   随着《无人生还》的热映,顾云开一旦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就会看到狗仔,不过并不多,因为他的角色对媒体的确有吸引力,但并非本人,等到电视剧一结束,他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通常换个年轻人也许乐得有点找不着北了,顾云开倒是把心态摆的很平,没有不自量力的觉得自己突然就有人气了。他很清楚在演技跟地位方面自己是不可能跟夏普拼的,夏普是出了名的演技派,而且是唯一的男主角,加西亚这个角色如果想要有特色,在电影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要有其他方面的突出。   譬如说打戏。   加西亚的确有不少打戏,而且多数时候是穿着军装,在帝国跟联邦对抗的这些时光里,加西亚是少数的受两方都喜爱的军人,角色的含金量本身就不低,可以说相当讨喜……   顾云开轻轻摸了摸嘴唇,他并不是放弃演技这方面的盘算,而是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没可能跟夏普拼演技,两个演员的实力一旦有差距,就算侥幸会被带着入戏,但是本身瑕疵也会暴露很多,如何修饰这种瑕疵就是很关键的一点了。   尤其是差距越大,比较就会越明显。   如果有可能的话,事实上顾云开的野心还要大得多,他想竞争一下男配的奖项。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像是滑石公司批量生产不少流水线一样的爆米花电影,也就是所谓的商业片,基本有赚不赔;而这种传记电影虽然不太稳定,但是也没听李斯思失败过,有时候还没开拍,导演就已经等于电影结果。   李斯思就是这种导演。   就算竞争不了奖项,也跑不了名气。   顾见月很努力的为顾云开争取了一些宣传资源,比如说宣传海报的位置,不过除了这个也就没有别的了,顾云开的咖位实在是太小了,要不是向轩推荐,李斯思就是大海淘沙也淘不到他。   剧组预算不低,顾云开之前拍《风月别离》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土豪的气息了——那部爱情文艺片着实奇葩,他不知道预算有多少,但清楚绝对不下千万,几乎可以拍部商业片了,可是主要耗费的钱是张子滔重搞了已经被市场淘汰多年的胶片机器跟洗片工厂,那是花钱最大的地方,重建一条资源链动辄就是千百万的事,甚至还没加上耗费的底片跟剧组所有人的开销。   而《永恒的孤独》预算近亿,李斯思还没有一个胶片工厂要养,剧组给顾云开出的片酬是一百万,扣完税的。就顾云开的咖位说实话本来绝对拿不到这么高的片酬,相比较他拿到过最高的工资《风月别离》的十五万足足翻了近七倍,一飞冲天都没有这么快。   但是加西亚这个角色分量不轻,加上他戏份不多可要求却很严苛,所以剧组才卖个好,又也许是加西亚这个人物太重要,如果给得太少,会显得很不尊重。   顾云开也不知道剧组的想法,可有钱拿当然没什么好抱怨的。   按照他的片酬推算,夏普大概会破千万又或者是选择分成,不过这个就跟顾云开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这笔钱对他真的纯粹是意外之财了,毕竟能进这个《永恒的孤独》剧组他都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倒贴钱,更别提有片酬拿。   跟剧组方面谈完合约后没有多久,顾云开就接到了通知,从十月初八开始,他就要跟剧组一道进入新克兰,还可以去看一下当时的遗址让他们真实感受感受当时的氛围。剧组则已经开始布景——当然不能让演员真在遗址里拍摄,拍摄场景在遗址较远的一个村庄里,那里的地势跟战场非常的相似。   等演员们集合的时候,剧组也已经差不多将当时战争的具体场景还原了出来。   电影大半主要剧情都是在研究病毒,所以多数时候都在主战场里,进入剧组的第一天,所有人都被强行要求坐车去看了一遍遗址,然后再进行一星期左右的马术训练,像是加西亚这种与军人相关的角色(还有一名特殊人物是丘奇的学生,他在之前是个混混,擅长打架)则需要进行相关的格斗跟剑术训练。   顾见月对顾云开的事业规划非常现实,在资源极为稀少跟匮乏的情况下,她竭力找来了她能够给顾云开找到最好的试镜——但是顾云开的名气的确太低了,现在《无人生还》让他在电视剧圈子里站稳了一只脚,而《风月别离》跟《永恒的孤独》差不多打开了电影的大门,等于两方面都稳定了下来。   《无人生还》带来的人气虽然不低,但是远远比不上《永恒的孤独》,顾见月叮嘱了顾云开千万不要过于骄傲之后,打算起了给他找个助理的事。顾云开虽然心知肚明,但是也顺从的接受了妹妹的教诲跟指导。   只带一个演员的经纪人其实相对来讲是很简单的,可是顾云开很多不方便出场的地方,都需要顾见月去谈,而且没有公司,很多分工的事情也需要顾见月一个人来。随着顾云开的名气越来越大,以后要处理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她不可能每次都跟着哥哥到处跑,因为不少机会都需要她代替去谈。   助理这件事起先没有必要,不过现在可以多考察,等成名之后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蜂拥上来了。   这些都是顾云开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也都是顾见月要做的事情,接下来剧组的个别宣传包括访谈,她也要尽量为顾云开争取一些资源下来。这些就是跟演戏都毫不相关的事情了,也不需要顾云开操心——说实话,虽然顾见月非常厌恶这种冰冷的利益机制,可是她本人却相当擅长而且很适合融入这种环境。   演戏不求回报都是屁话。   没有名气就没有资源,既然天上掉馅饼,不咬上一大口简直就是在对不起幸运女神。   可这是顾见月的事。   顾云开只是按照他被安排好的行程,温顺的坐上飞机来到新克兰与剧组打照面并且加入训练。每个演员都有不同的急训,像夏普也需要去熟悉那个年代的科研设备,李斯思甚至请了一个历史学家跟组,好纠正他们的服装跟一些不专业的地方。   教导剑术跟格斗的是两位老师,顾云开跟不同的人在他们那儿分批训练,他在这个训练星期里几乎认识了所有的演员,像是那位被丘奇偷走礼裙的女学生的扮演者拉劳,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大块头亨利,他饰演丘奇最骄傲也陪伴他到最后一刻的那名天才学生等等。   可夏普本人却没怎么见过。   战乱时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动作戏,训练的项目也各有不同,顾云开的负担最沉重,因为他不单要表演剑术,还要精通格斗,他之前在基地里被乌苏狠狠“折磨”过几次,因此上手的非常快,不过当训练老师跟他动真格的时候他就立刻扑街了。   只是这还是让格斗指导的老师感到非常吃惊,称赞像顾云开这样的演员已经非常稀少了。   之后的数次训练里,剑术老师跟格斗老师都对他赞赏有加,唯一的问题就是顾云开的实力太过于真实,他们再三强调让顾云开注意自己的力度,否则很容易对演员造成真正的伤害,毕竟他们可以招架住,演员却未必可以。   顾云开也都乖乖听了,他很少跟别人接触,也不怎么打架,所以就没有太过意识到乌苏把他训练成了什么样,又教给了他什么招式。   当时乌苏一直压制他打,不是猫咪的喵喵拳那种互相挥爪,是狮子摁着猫咪打的那种。   在娱乐圈里很多人都是花架子,绝大多数明星都不会抽空锻炼,即使有锻炼的,不少也是为了维持肉体的美观。可是顾云开不太一样,他学习武术,还接受过一小段时间的专业训练,乌苏教了他些散打,格斗老师虽然多数教给他的都是一些漂亮的花招,但为了力求真实,打起来不但美观还具有攻击性,不要顾云开故意,只要他下意识加重点力气,就能疼得演员哇哇大叫。   自从两位老师指点出来之后,顾云开就收敛了自己的力气,他对剑术一窍不通,但是舞蹈基础在,相对来讲就好一些,不过唯一甜蜜的困扰就是两位老师大概是觉得他的实力远远超出的想象,就好像两个以为只有十块零花钱的孩子发现大人慷慨的丢了张百元大钞下来,开始花式给他设计各种漂亮到近乎有点花里胡哨的动作。   所有的条件都很简单:漂亮。   李斯思异常冷酷的任由这件事发展了下去,这导致顾云开的训练难度大幅度上升。   除此之外,顾云开还学了一件事,就是拆枪,在加西亚进入会议厅解释自己为何拒绝调令的时候,他为了证明自己对国家的忠诚,将自己的配枪拆卸成了零件放在了桌子上,以表示自己毫无威胁力。   也是表达对联邦的失望。   拆枪实在是让顾云开学了很久,好在剧组不太要求时间,只要他能够顺利的拆下来就可以,也不要求装回去。   训练初期结束之后就要进行开拍,这一个星期的训练只不过是初步锻炼,剑术跟格斗老师还跟着他们一起进组,顾云开他们也终于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夏普。   夏普是个非常古怪的演员。   说实话光外表几乎看不出来他多大年纪,他脸上有一种极度的沧桑,又有一种非常有趣的童真感,性格跟丘奇差不多的跳脱,看到他有时候会让顾云开想起简远。如果不是太不客气了,顾云开可能会认为他多多少少有点疯疯癫癫的,而夏普也不太喜欢顾云开。   有次顾云开就听见夏普跟他的助理悄悄嘀咕:我不喜欢他,他看起来像个机器,死板又冷酷。   而注意到顾云开的时候,夏普大大方方的站起来,穿着破破烂烂的戏服对他做了大大的鬼脸,好像他刚刚偷偷跟助理说人坏话只是小学生之间的打闹,这哪是正常的成年人做得出来的行为。   之后他的助理跟顾云开道了个歉,声明了夏普并不是针对他,只是比较孩子脾气,被尾随过来听见的夏普尖声戳破了真相:“不,我就是针对他!我有自己的世界!不需要让他进来!”助理说不清楚是一脸丢人还是尴尬的捂住他的嘴把他带走了,之后还请顾云开吃了顿饭。   这倒是挺让顾云开吃惊的,在娱乐圈混很讲究咖位,可是夏普的助理却没有什么仗势欺人的意思,她很和善,跟剧组里的人都处得很好。只有夏普……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有自己的世界,每次跟他讲话,顾云开多少都会有一种无力感,就好像自己在跟精神病人交谈似的。   拉劳跟亨利都很吃惊,亨利是电影刚毕业的新人——令人嫉妒的好运;而拉劳则是话剧方面的老演员,两个人都是夏普的粉丝,可是剧组相处下来也多多少少有点吃不消。拉劳还好,她觉得夏普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人异常的神魂颠倒,可顾云开跟亨利就有点敬谢不敏了。   通常吃早饭的时候,顾云开都是跟亨利一起的,他们俩说得比较来,偶尔也会下场切磋切磋,因此就玩得比较来,这几天主要还是熟悉磨合,倒是拍摄了几场战乱时的戏。   两个人都起得很早,亨利也有晨跑的习惯,两个人就一起结伴,新克兰的拍摄基地可没有什么酒店旅馆,都是剧组往村庄里购买的黑面包跟牛奶之类的东西。顾云开跟亨利正吃着,夏普忽然幽魂般的飘了出来,一手拎着咖啡,一手拿着抹了厚厚奶油的面包,打着哈欠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们俩的面前,眼角还有两颗睡醒浮现的生理性泪珠。   虽说多年偶像很是幻灭,可是亨利毕竟是粉丝,加上他作为一个演员,对夏普的来临还是很恭敬温顺的,倒是顾云开由于“坏话”这件事,对夏普多少有点爱理不理的。   他的确颇有城府,做人也相当势力,可是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夏普在身上的大衣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番茄跟一把小刀片递给了亨利,大大咧咧的说道:“帮我削成片。”   亨利诚惶诚恐的接过来,给他削了大半个番茄塞在了黑面包里,就成了个非常简陋的三明治,夏普也没道谢,拉耸着脑袋慢吞吞的吃起了他的番茄奶油黑面包,眼睛还眯着,让人看不出是在睡觉还是醒着。   “夏普先生。”亨利紧张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他把出汗的手在自己的毛衣上蹭了两下,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说道,“您好,我叫亨利,我很喜欢你。”   夏普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顾云开,脸上忽然出现了相当孩子气的骄傲跟得意,炫耀似的把自己还沾着奶油跟面包屑的手伸出来跟亨利握了握:“我知道你,我的小沃尔夫。”然后趾高气昂的看着顾云开:“那么你呢?”   他看起来像只神气十足的小公鸡,眉飞色舞,自鸣得意。   “我不是。”顾云开淡淡说道,“不过你想的话,我们可以握一握手。”   夏普立刻盯住了他,神态看起来像是有点迷惑不解,仿佛个纯真的孩子被忽然扇了个耳光,但很快他就醒了过来,然后嫌弃的收回了手,还不忘抽纸巾擦了擦手,端着他的面包跟咖啡气冲冲的走了。   亨利着迷的看着他的背影,把自己满是奶油的手握得紧紧的。   “他真有魅力。”   亨利看起来目眩神迷。   顾云开不置可否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大口牛奶,直到亨利猛地一拍桌子,带着他们俩的黑面包都在盘子里挪了个位置。   “顾!夏普先生刚刚跟我握手 !天啊!我在做梦吗!他还知道我演什么角色!”   顾云开好心的帮他稳住了牛奶杯,敷衍的点了点头:“是啊,真为你感到高兴,你今天回去可以不用洗手了。”   “对,没错!我可以不用洗手啦!”亨利哈哈大笑了起来,完全没听出顾云开的讽刺,“真感谢你提醒我。”   兄弟,你叛变的实在是太快了。   不知怎的,顾云开忽然都有点想不起来前不久跟他一起鄙视拉劳的那个人是谁了。   ……   诚然,夏普在顾云开眼里有点疯疯癫癫的。   可是他演起戏来真的也是有足够让他疯疯癫癫还站上巅峰的实力,演技这种东西说客观也能客观,说主观也相当主观,尤其是作为演员演戏的时候,自己心里哪儿能没点准数。顾云开不得不承认夏普的演技起码碾压自己三条街,说吊打也不为过,他的每个神态举动,仿佛都将自己完全的变成了丘奇。   不光是他,所有人几乎都被压制着。   夏普的确疯得厉害,可是天生适合舞台或者银幕,不过这大概是一种天赋,他完全不擅长指导任何人。他总是让顾云开想起了简远,简远也是相当纯真的人,可是他们俩之间是不一样的,简远很洞悉人心,如果说他的温暖与快乐是经历过黑暗的光明,那么夏普就纯粹是个孩子了。   还是一个非常恼人的孩子。   大约是这一点,剧组里不少人都对他抱着敬畏之心跟一种溺爱感,差点让顾云开误会自己进入了个奇幻世界。绝大多数时候,顾云开都很欣赏夏普,尤其是在对方化身丘奇的时候,夏普的演技简直像个外挂,每当他化好妆,穿上服装的时候,总像是带着所有人回到了那个战乱的年代。   他仍旧是有点疯疯癫癫的,可却与夏普本身判若两人。   丘奇的目光明亮,他总是疲于奔命,总是穷困潦倒,可从未放弃过希望,他是天生睿智而博学的学者,他的灵魂永远自由自在,而且永恒的公平公正,他热爱每个生命,无论来自哪个国度。对于未来总有一种近乎不现实的美好期待,并坚持这个信念作为基石,他欢快而活泼,无论面临多么困窘的境地,都难以失去希望。   每当看到丘奇,顾云开都会感觉自己像是瞬间变成了加西亚,那个冷静而坚强的守卫者,他们互相视对方为自己的信仰,加西亚拯救丘奇,而丘奇拯救人类。   可是每回下戏之后,对于丘奇的好感就会让顾云开更反感夏普,而且夏普也显然不太喜欢他,因此每每总是借机会针对针对顾云开。   尽管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可还是让顾云开觉得烦躁。   倒是剧组一度担心他们会配合不好,哪知道顾云开跟夏普都表现的远远超出李斯思的预料,李斯思是个非常简单的导演,既然不影响拍摄,随便你们演员私交如何,只要不闹得太难看,如他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没有什么是不能当做没看见的。   李斯思对演员没有非常强的掌控欲,换句话说,只要演员不耽误每场拍摄,他也懒得像是个保姆似的追在演员屁股后头。夏普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从不迟到,有关工作的事也绝不敷衍,通常只要对他表达善意,他都会回馈善意。   总体来讲是个非常好哄的孩子。   所以他气人起来,也就像个熊孩子似的。   在剧组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摁着他要坐上几个小时的化妆师跟顾云开,所以经常对他们两个人做恶作剧,如果前一天是化妆师专用的化妆箱里肯定会出现仿真虫子或是仿真蛇。第二天顾云开铁定会拿到个弹出拳头的礼物盒。   夏普见到他们俩总是表现的很气呼呼的,化妆师们倒是对夏普的这种行为一笑了之,几乎没有人不会喜欢夏普,所有人一旦与他接触都会忘记他的年纪。不能否认也有些人觉得他过于疯癫,甚至诧异夏普是如何在娱乐圈里生存下来的——比如说剧组唯一对夏普不太和善的顾云开。   也就是被夏普评价为机器人的顾云开。   顾云开很少会计较这种情况,否则他也不会在许晋那件事上忍耐下来了,可是夏普说实话实在过于烦人了。许晋好歹知道进退,他的花招多数还称得上有点智商,值得人动点脑子,夏普就完全是个孩子在捉弄讨厌的人一样幼稚。   他多少有点不耐烦。   不过这些私人关系并没有影响什么,拍摄进行的很顺利,夏普很容易就能带动所有演员的热情的状态,李斯思似乎见怪不怪,每每筹备工作一结束就直接开拍,今天的这场戏是加西亚带着逃亡的丘奇团队们进入联邦的前线后将他们安置下来。   历史上这种病毒很像是顾云开知道的黑死病,连同医生的服装都有些相似,带着一个鸟嘴面具,远远看过去简直像群魔乱舞,非常吓人。   同时这也为丘奇他们提供了强有力的遮掩,毕竟联邦不少士兵也深受其苦,而病毒的失控让两边都相当焦头烂额,可谁也不肯服输,尤其是当时那名研发病毒的专家还被暗杀了——历史上并没有说明是内乱的刺客还是帝国的,因此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医生在当时几乎是稀缺资源,加上有加西亚的作证,很轻易的就放行了。   这场有马戏,这部电影的马戏很多,借用的马多数都是村庄自家养的,顾云开分到的那匹马叫“缇娜”,是一匹很温顺的母马,通常有空的时候他就会跟缇娜培养感情,一起到村庄里散散步,或者是去平原上奔跑。   剧组里除了他,其他人多数都是用替身的马术师,除非是近景必须,因为跟马儿培养感情所花耗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也太久了,顾云开的“特殊待遇”让夏普非常羡慕,甚至岔开腿嚷嚷着也要上马跑一圈,被驯马人带着溜了一圈之后,就岔着螃蟹腿一脸痛苦的下来了。   顾云开整了整衣服,身上这件是联邦的老制服,说实话多少有点怪怪的。   进城那场戏非常简单,顾云开骑在马上英姿飒爽,而丘奇他们也不需要特别大的表演,除开骑马几乎可以称为是最轻松的一场戏了。   可是接下来拍摄的却不那么容易。   “第六场,开始!”   加西亚的马被他的下属牵走了。   他带着丘奇走进了闹市区里,可闹市区一点都不闹腾,人们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像是什么老鼠臭虫似的蜷缩在一起,仿佛生命就此枯竭,病痛将他们榨取的分毫不剩,衣裳也被小动物们啮咬的破破烂烂,却没有人躯干。   啃食病人身体的小老鼠死了不少,倒在了臭水沟里,陪伴着那些生命即将走入终结的人们耗完他仅剩的光阴。   这几乎是半个死城了,杂草肆意的从砖瓦木头的缝隙里生长出来,水井干涸了,残肢遍地都是,乌鸦栖息在高出,小眼睛打量着动静,人们半死半活着,丘奇蹲下身,看到一个裸露出半边胸骨的病人还艰难的呼吸着,他流脓胸口破开了个小洞,碎肉不知是被老鼠还是被乌鸦啃食了,在丘奇观察他的时候安详的断了气。   也许早在患病时他就已经断了气,那双灰淡的眸子里没有一点神采,生与死,仿佛只差了那么一口气。   “丘奇。”   加西亚的声音仿佛层层叠叠的从远处传来,传入恍惚无比的丘奇脑中,他感觉到腰上一紧,加西亚已经将他带离开了那名死者,强行将他拖向了远处。他们又走了很久,终于有了人烟,人们似乎对病毒全无所知,仍然是快快乐乐,欢欢喜喜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   丘奇这才站定了,觉得自己黑白的世界里突兀染上了彩色,仿佛又有了生气。   “你还好吗?”   一行人从石子路上前往了间没什么人烟的空旅店,加西亚半跪下打开了旅店酒窖的锁,露出底下的阶梯来,丘奇被沃尔夫支撑着走进了这被改装完毕的酒窖,颤抖着腿坐在了长凳上,下意识说道:“老朋友,我怕是不太好。”   加西亚就从酒桶里倒了一大杯酒给丘奇,看着他喝了下去,极心平气和的说道:“这就是我的国家所犯下的罪行,丘奇,我的老朋友,我接纳你们,并不要求你们做些什么来报答我,只是你们决定做一些难事的话,又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也不吝惜帮助。”   “加西亚。”丘奇早早摘下了面具,他喝完了那杯酒,总算好了些了,他缓缓叹息了声,“真高兴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你见面,你我的国家都发生了这不幸的遭遇,而我流亡到了你这里。你知道我并不是个有出息的人,也没有什么胆气做了不起的大事,可我想,我当个蹩脚的医生还是不成问题的,假使我能得到那些病毒就好了,说不准我就能研究出方法来解决它。”   加西亚松了口气,他喃喃道:“这真是太好了,这些日子我都快为这个秘密发疯了。”   病毒原液在释放后就随着那名专家的死亡而被销毁。   加西亚手中正好是最后一瓶。 第43章 友情   这场戏的情绪起伏并不大,可是细微处非常关键。   加西亚全程都是非常冷静的, 相比较真正目睹到大范围病毒攻击惨状的丘奇一队人, 他的表情几乎克制的有些冷血, 事实上他悲哀又痛苦,可依旧要作为一行人坚强的支柱, 这种细致的情感都要表达到。比如“这就是我的国家犯下的罪行”这句台词里,他既无力而愤怒,还隐隐约约带着一点绝望。   他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只剩下了丘奇, 也毫无犹豫的相信着丘奇。   加西亚温情的安抚着受到冲击的丘奇, 为其倒出一大杯酒, 可在他的内心深处,仍旧会因为这种人间炼狱般的惨况感到震撼, 所以在倒酒的时候, 他的手指会有一点轻微的颤抖显示不平静的内心。   这段戏的要求非常严苛, 顾云开被指导了好几次, 总算在第六次过了,李斯思皱了皱眉头, 只是最终也没出口什么抱怨, 态度温和的出奇, 这倒是让顾云开既尴尬又内疚, 觉得自己拖累了剧组。   李斯思是个很会说话的人, 他很擅长圆滑的告诉演员你缺乏什么,应当有怎样的改进,与他说话如沐春风。假如换个阅历稍浅点的年轻人, 大抵是很享受也很感激这种指引的,可是对顾云开来讲,李斯思每次妥帖和善的谈话都让他感到羞愧。   这就是“成熟”的另一个缺点,无法包容自己的失败,不能容忍自己的不完美,无法将年轻当做借口。   夏普表现的很好,他向来好得无话可说,顾云开窝藏着对自己的怒火,用牙齿咬着口腔内侧的肉壁,深深呼吸了口气,他太焦躁也太急进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感到烦躁,他在剧组里进步飞快,对角色揣摩也有了具体的心得,可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夏普,每次演对手戏他都能感觉到丘奇举手投足的魅力。   其实顾云开并不是不知道他跟夏普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暂时还无法横跨过去的沟壑,他已经不像是前辈子那样了,这也不是商场。   很多东西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他都清楚,也都明白,可是自从进入圈子以来,顾云开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到过这种令人压抑的挫败感。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阶段,假如对方比他优秀一些,他也许会心生嫉妒;假如对方强过他太多,就再也生不出什么想法来了。   距离相隔一远,就仿佛形成了天生的屏障,人们通常只剩下了敬畏与瞻仰。   可顾云开比别人要贪婪的多,正因为他本身远比许多人更成功,他是一只理智的饕餮,杜柔的年纪摆在那里,他对杜柔只有仰望跟理解,还有稍许的自信——因为他相信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也会达到同样的地步,他惯来是很自信的一个人。   可是夏普像是打破了所有的条条框框,他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年纪轻轻却又超群绝伦,顾云开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年纪绝追不上他,不由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顾云开连妆都没卸,直接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因为他的活动量比较大,妆相当防水,顾云开又快速泼了自己一脸水,然后用毛巾压了压,又看了看镜子,没有花妆,但有些地方的确掉了点粉,他叹了口气,打算出去补妆。   这个天气其实冷水已经非常刺激了,水泼在脸上只觉得冰冷刺骨,不过好在总算多多少少的冷静了些下来。   以往剧组总是很热闹的,没有人会不爱夏普,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可这会儿却静悄悄的。   顾云开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三个陌生的大汉站在了机器旁边,李斯思站在一个头破血流的摄像师身边,摄像师坐在箱子上,一个女助理正在帮他擦血,眼睛里啜满了眼泪,似乎被吓得不轻。夏普像孩子似的被他的鸡妈妈助理挡在了身后,还拼命伸长了脖子东看西瞧,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觉得很新奇。   拉劳靠在亨利身后,亨利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可还是默不作声。   是流浪汉吗?   顾云开知道这个离战场不远的小村庄里必不可免会有些游手好闲的流浪汉,有些甚至是退伍后的兵痞,这个地方可不富有,穷困潦倒的底层人会干出什么都不稀奇,有些人战战兢兢为了果腹而辛勤劳作,自然也会有偷奸耍滑的人想摸点好处,这些人未必知道剧组多有名,也铁定不清楚这些机器的价钱,只知道非常贵,想弄点钱供以自己喝酒找女人,随便快活两天。   并非是对底层的鄙视,而是贫穷真的能促使人做出许许多多的蠢事来。   顾云开当初就是从底层爬起,他最为贫困的时候,住在潮湿的地下室里,空间小的仿佛是具送人下葬的棺材,每天早晨买三个馒头,泡开水后能管三顿。他在那段时间无法控制自己起过不少恶念,人的善恶并没有那么详细的划分,可自控力是唯一的准则,他最终咬牙撑了下来。   可更多人撑不下来,因为他们连三个馒头都没有,又或者根本不满足自己限于三个馒头。   这些人把剧组的行程摸得很清楚,未必知道今天是场文戏,但知道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剑术跟格斗老师都没来,而且这次是外景,他们打小在这片地方生活,只要摸到点好东西就跑。他不知道什么叫好东西,可是剧组对他们而言,就是城市里的人物,城市里的人物哪怕是块手表都到了天价。   剧组在现场的少说有十来个人,顾云开本来还以为他们站在摄像机旁才不敢妄动,哪知道走了两步才发现他们原来带了枪,地上还有被砸坏的摄像机——想来就是刚刚那个摄像师发生冲突后被砸了。   劫匪人数不太多,可是手里有枪,顾云开心里一动,计上心头,仔细看了看三个大汉的站位,里面有个蒜头鼻子,有个红眼睛,还有个矮个子的大胡子,他们看起来似乎也不知道哪个东西更好更贵,能换到更多的钱,因此胡乱翻找着,贵重机器难免被磕磕碰碰到,李斯思的脸皮几乎都在抽搐。   见着顾云开出来,亨利似乎是想让他离开,刚探出了身体,一直紧绷着的蒜头鼻忽然冲天放了一枪,怒吼道:“不准动!”   这一枪吓得不少人尖叫了起来,恐惧是会传染的,几乎所有人都抱头蹲了下来,夏普急忙抱住了他的鸡妈妈助理,警惕的看着他们。亨利还年轻,对于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气得咬牙切齿,他忿忿不平的瞪着三个劫匪,最终还是蹲了下去。   如此一来,还站着的顾云开难免就众矢之的了。   大胡子似乎是个结巴,但满面凶相,他看了看漂亮的拉劳,又看了看亨利,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两圈,忽然恶狠狠道:“大……大大大……哥,你看,那……那个人不服气!他……他身后那个妞儿——”   “少放你妈的屁!就知道妞妞妞,迟早死女人肚皮上。”蒜头鼻是唯一拿枪的,看起来也是老大,不耐烦的推开了大胡子,把枪口指向了顾云开,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质疑,“你!给我蹲下去!”   他们三个说话的口音都很重,带着点地方俚语,不过还算听得明白。   蒜头鼻看起来有点焦躁,这是难免的,他们不知道什么东西贵重,又不愿意拿那些看起来轻飘飘毫无价值的东西,想要点真金白银的,眼睛就难免在人们身上打转,可要真闹出了大事,他们又怕收不了场。   贫穷不但局限人的目光,也局限人的思维,他们没意识到这件事一开始,就已经收不了场了。   “先生。”顾云开张开了双手,以示自己的毫无威胁,他心里还窝着无名火,可越生气的时候,他就越冷静。   好在这块战地很早就被帝国夺走了,已经不属于联邦的地界了,因此多数也都是用帝国语,他交涉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   “哈,你听听这个小白脸喊我什么。”蒜头鼻一乐,他看了看红眼睛,又看了看大胡子,得意洋洋道。他对这种看起来极有身份的人士都要用上敬称恭维他的事感到有点飘飘欲仙,这多少减缓了他的焦躁感。   李斯思看着顾云开有点震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您看。”顾云开转了个身,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又柔弱,他开口道,“我没什么威胁,而且非常瘦弱,看起来还没有您一半的强壮,更何况您手里还有枪。”   蒜头鼻嘟囔了声:“这倒没错。”   红眼睛警惕些,叫道:“小白脸,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对我们很重要,但对你们却未必,先生,不如我们打个商量,我们把钱包跟手表,还有首饰都给你们,你们把这些机器还给我们,怎么样?”顾云开双手抬起,客客气气的说道。   首饰钱包都是身外之物,可以花钱再买,器材可就珍贵太多了,里面还存有不少这几天所有演员的努力,所以众人也都纷纷出声支援道:“是啊……没错……”   “看来这些东西很贵重。”蒜头鼻眯起了眼睛,露出点狡诈来,他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聪明,“好吧!现在,我决定这些东西跟你们的珠宝都要了!小白脸,你,就你!去把他们身上的钱包首饰都拿过来放在一起。”   相比较高却纤细的顾云开——说实话他还穿着戏服,擦脂抹粉的,滑稽的像个小丑。   蒜头鼻他们反而更警惕大块头的亨利些,人本来就不够,如果自己人过去,他们怕反会被亨利制住,顾云开去收东西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顾云开想要的就是这个!   人啊,都是贪死的。   他微微松了口气,可仍然伪装出苦恼万分的模样:“别这样,先生,我们打个商量好吗?”   “别跟老子扯东扯西!”蒜头鼻不耐烦了起来,发怒道,“你想身上开个洞吗?!”   顾云开顿时装作慌张失措的模样,立刻背过身,猫腰跟剧组打了个示意,有个别会意到了,有个别则没有,他找了个空盒子让众人多多少少拿出些东西来,拉劳性子嫉恶如仇些,见顾云开助纣为虐,虽然知道这时保命更重要,但仍然怒视着他,啐道:“你真没骨气!”   “小妞!把你的项链也给我放进去!”红眼睛扯着嗓子喊道。   拉劳紧紧抓着项链,亨利只好安抚了她一会儿,帮忙解下了项链放进去,剧组的人不太多,东西却不少,红眼睛有双贼眼,知道谁身上藏了什么,夏普居然还从他那花里胡哨的衣服里头倒出了不少营养棒跟牛奶饼干。   助理看起来快要昏过去了。   如果这群劫匪按照收获的利益来决定枪毙谁,夏普怕是首当其冲。   顾云开也有点无语,他捧着满满一盒子的珠宝钱包来到了蒜头鼻三人面前,装得非常吃力,三人倒是很乐意看他出丑,一点没注意到顾云开已经逼近了他们,还在对他走路的方式评头论足,不时哈哈大笑起来,发出近乎轻蔑嘲弄的声音来。   三步,两步,一步……   顾云开弯腰丢下盒子的时候一个扫腿踹翻了蒜头鼻的重心,伸手就拧住了他的手腕,侧身避开枪口位置后就开启保险直接将弹匣拆卸了下来,子弹在他灵活的手指之间一颗颗掉落了下去,在他目不转睛的在短短数秒之内将整把枪都拆卸成了零件。   红眼睛跟大胡子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好像瞬间老大手上的枪就只剩下了一个把手,于是怒吼着递出手里的刀子就往顾云开身上捅。顾云开一矮身避开了红眼睛的刀尖,大胡子个子矮些,他反手就卸掉了蒜头鼻的手当做靶子直直挡上了大胡子的攻势。   被拧断了胳膊又被刺穿手掌的蒜头鼻猛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暂时失去了攻击力。   夏普看得眼睛发直。   亨利想起平日里笑眯眯跟自己切磋的顾云开,不由得背后发寒。   顾云开的身体很软,腿部却非常有力道,他借蒜头鼻的身体当支柱仰起一个飞踢,直接发力把矮个子的大胡子踹飞了出去,而蒜头鼻哀嚎着倒在地上抽搐又成了缓冲的肉垫,短短时间里顾云开就解决了两个人,只剩下了红眼睛。   借着蒜头鼻这个缓冲,顾云开扑地时没太受伤,他就地一滚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红眼睛已经被吓呆了。   “好好做人。”顾云开和善的接过了刀子,一肘揍在了红眼睛的太阳穴上,对方全无抵抗的倒在了地上。   晕了一个,还有两个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心地善良的顾云开上去一人一拳,让他们一起陷入幸福的昏厥。   “报警吧。”   顾云开把地上粗糙的刀具捡了起来,神态和善。   随着他这句话,目瞪口呆的剧组才如梦初醒般重新活动了起来,顾云开把刀子放在了盒子里头,重新抱着盒子走了过来,淡淡道:“大家来认领一下自己的东西。”很快就有助理从他手里把盒子接了过去,顾云开就走到了那个摄像师旁边看了看。   “还好吗?”   剧组里常年准备着医疗箱的,刚刚劫匪在旁边不方便,这会儿没威胁了,大家就各自忙活了起来,查看器材的查看器材,小助理拿着医疗箱给摄像师上药,顾云开仔细给他看了看,虽然一片血肉模糊,但好在没敲破脑壳,就放了些心,摄像师血都流到眼睛里去了,还给顾云开竖了个大拇指。   顾云开有点啼笑皆非。   李斯思深沉的坐在旁边抽薄荷烟,烟灰烧得极长也不抖,他袅袅吐了口烟,看着顾云开坐在他身边问候:“李导,您怎么样?刚没被吓到吧?”   “没。”李斯思很忧郁,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更何况薄荷上脑,他现在觉得脑仁儿都像被冻住了一样,他抖了抖烟,烟灰跌在地上抖得粉身碎骨,忽然开口道:“我就是觉着吧,拍了这么久的戏,你刚刚最像加西亚了。”   导演果然是导演,这个思想境界……   顾云开一阵汗颜,不知道这算夸还是算贬,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李斯思,不去干涉伟大的导演高尚的思考过程。剧组不少人干完自己的事,纷纷涌上来看稀奇似的看着顾云开,演技是演技,本事是本事,一个保镖有这样的身手不稀奇,可放在一个演员身上,就像是神迹了。   不少女助理啧啧称奇的摸了摸顾云开的手掌,又捏了捏他的胳膊,眼冒桃心——不过顾云开眼尖的看到不少吃豆腐的“女助理”里还掺杂了男性。   他倒也不在意,大家都很有规矩,知道什么地方能碰什么地方不能碰,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制服歹徒的双手之后,倒没有几个人流露出抱腿意愿的。   拉劳有点害臊,可她性格风风火火,较为直爽有担当,因此脸皮发红的立刻跑来跟顾云开鞠躬道歉,顾云开哪会为难她,就摆手笑笑说没事。亨利没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扑上来动手动脚,而是小心翼翼的推搡了下顾云开的肩膀,确定自己被看到了才架过胳膊来搂住了顾云开,大概是怕自己被来个过肩摔,语气惊叹。   “哥们,你可真是神了!”   顾云开客气的掸了掸衣服,谦虚道:“哪里,真是不好意思,我把戏服都弄脏了。对了,我刚刚出手有些重,他们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大事!”亨利对那些歹徒可谓是不屑一顾,觉得他们翘辫子都是为民除害,顾云开倒是有点顾忌,他憋着火,下手难免有点失了分寸,打的又全是太阳穴这种要害,要是一个气缓不过来,轻点只是头部剧痛,重点致死都是有可能的。   顾云开并不是觉得有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晚上的时候剧组特意办了个小篝火晚会,李斯思也调了些人过来,生怕又再发生相似的事情,剧组因此增加了不少人手。顾云开的身手也在剧组里传了个遍,男孩子多多少少打过架,也不怕痛跟流血,顾云开也不例外,他并不是文静乖巧的那些好学生,小时候好动,少年的时候还打过群架,但是那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自从有了点身份地位之后,他就再也没亲自动过手。   像是今天这种大获全胜,让顾云开无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在一个面容都已模糊的男孩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打下去,那咬牙切齿的恨意跟滔天的怒火清晰的仿佛一回忆就如洪流席卷上神经。   结局似乎没什么好还是不好的,他站在光秃秃的洁白墙壁前面壁,一天又一天,一日又一日,那时他没有现在万分之一的强大,却燃烧的如同一团明亮的火焰。   他是个孤儿,在还不足够成熟的时候,疯了般的介意这个。   这种感觉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恍惚。   顾云开在欢声雷动之中碰了碰啤酒,剧组所有人的面孔都在火光下模糊不清,他们跟村庄买了头羊,剃光了毛,刨出了内脏,架在了木架子上翻烤,没多久油脂就冒出了滋滋的香气来,掺杂了血色的雪白皮肉在火光的舔舐下慢慢转变出蜜色的光泽来。   他垂着头,看着啤酒,只觉得落寞,仿佛那些欢声笑语都与他全无关系。   夜风刮在脸上像是钝刀子割肉,顾云开把衣服裹紧了,从这些热闹里撤开了自己,剧组也没有什么人发现他不在了,又或者是酒让所有人都变成醉醺醺的。   顾云开拎着啤酒瓶坐在了小树林外的湖边,这个季节仍有虫鸣,低低的演奏着,伴随不时出现的清脆鸟鸣合唱一首夜曲。   他低头看见了湖水里的自己,觉得像是看到了一捧疲惫的灰烬。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璀璨美丽的星夜下,顾云开忽然能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喜欢夏普了,没有人喜欢奄奄一息,蔓延着死亡与疾病的老人。夏普与简远是同一种人,他们身上有张扬的生机与活气,有时候会显得有些古怪,可是人们永远无法克制自己被这种光明吸引。   黑暗的尽头永远都是光明。   也许人们会短暂的迷恋那种孤僻,扭曲,阴暗的黑暗,可最终都会选择拥抱光明。   顾云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他知道自己暮气沉沉,满脑子算计,假使有人来透彻的分析他这个人,大概评语会是一个优秀又精明的商人。可是演戏之后,他才发现人生其实是分有许许多多种不同的东西,像是温暖,像是爱,像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快乐。   韩致阳是个好人,温静安也不坏,张子滔资源很好……   顾云开将自己的人物网历历细数了过来,竟无端只觉得悲凉,他连个朋友都没有!什么人才会连个知心好友都没有!   还没察觉到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喝醉了的顾云开愤愤不平的用瓶底敲了敲石头,恼火的想道:我今天是刚拯救了十几个人,免于剧组损失数十万的英雄,可是居然连个朋友都没有!这像话吗!   他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那有什么趣味。   可是顾云开忽然很希望会有一个人能爱着自己,就像所有人爱着夏普一样,并不只是受欢迎,还有包容。受欢迎不难,毕竟他有数十万的粉丝,每个粉丝多多少少都对他有好感,可是顾云开并不想要那种,粉丝爱的是他的作品,爱的是他的脸或者演技。   顾云开要更贪心,他想要的更多,更全面。   也不是,不是顾见月那样的,顾云开知道顾见月眼里看到的人从来都不是他,那个女孩子眼里的温暖与爱意,倾注的永远是那个悄无声息离开这个世界的‘顾云开’。是那个给她小时候扎麻花辫,为了她跟别的孩子扭打的坏脾气男孩,是为了她毅然投身娱乐圈的兄长。   是那个牺牲自己又断送自己的人。   顾云开永远无法取代那个人,因此在顾见月的眼睛里,他的本身永远不能真正存在。   有些人喝醉了酒容易伤感,有些人喝醉了酒容易发疯,可顾云开喝醉了,就容易多愁善感起来——其实这也不奇怪,加上上辈子的话,他可是个年纪逼近五十大关,却没有妻儿的孤寡老人,还患着癌症。   的确是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纪。   顾云开呆呆的看着水,流银般的月光在湖水中荡漾着破碎,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长了,又投在了石头上,然后又像是被嶙峋的石头碾碎了,悄无声息的撒进了水中,慢慢沉了下去。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点想哭。   因为顾云开忽然发现,他想找个人发发对夏普演技的羡慕与牢骚,谈谈今天发生的事,说说他肾上腺素飚高了拆枪快得只用十几秒的伟大事迹都没有办法,他没有这样可以交心的朋友,韩致阳不错,但是,只是还没有那么值得他倾心相托。   这种孤独感是他无论变得多强大都无法消弭的。   就算顾云开找到了梦想,找到了新生命的起点,找到了一个值得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他的人生依旧与当年没有任何区别,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贫瘠的一无所有。   演加西亚让顾云开觉得很艰难,他能感觉到当初易默文爱着卞扬的心情,也能理解对方的选择,那种爱意是非常梦幻的,他从里头拔除跟进入,都多少有些感同身受,那很细腻真实,可对顾云开来讲太过平淡,那种爱情细水长流,只有悲伤与绝望震撼着他。   但是加西亚跟丘奇又是另一种感觉,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顾云开梦寐以求的真诚与热切的友谊。如果世界上的人从诞生开始就只有半个,那么加西亚跟丘奇就有幸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他们互相欣赏对方的优点,也宽容的接纳彼此的缺点,推心置腹般的信任着彼此。   演戏的时候,演员总会沉溺在角色之中,夏普的演技也远胜过了温静安,因此带给顾云开的震撼就更大。   他能借由加西亚的身份,穿越时空回到那个战火燃烧的时代,在极端的不安全跟生命无常之前,全心全意的信任着怪诞又有点古怪的丘奇,胸腔里涌动的爱意并不只是简单的爱情与友谊,而是一种更深厚的东西,包含着信任,感激,还有雀跃。每当加西亚遇到令人痛苦与绝望的事情,见到丘奇又会使他感觉到温暖与愉快,而丘奇也是如此。   在每个加西亚的士兵,每个丘奇的学生一一的离开他们,他们都依靠彼此度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他们甚至还没有顾云开安全,也不像顾云开这样受人欢迎,可他们之间却拥有顾云开两辈子都没得到的东西。   顾云开真的非常羡慕加西亚,他知道自己醒来之后这些愚蠢的念头就会荡然无存,这些软弱无助的想法就会像是电脑格盘似的在他的大脑里完全的消失掉。他又会在理智到来之后变成那个一步步往上走的小演员,筹谋着自己所有的资本,为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下方方面面。   可这一刻他真的有点想为自己失败的人生放声痛哭。   他怎么能活得这么惨?   还没等醉酒的老年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手机忽然响动了起来,简远发来了视频邀请。   这大概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了,顾云开没精打采的接通了视频,抽空还想了想自己的流量包,可很快就没怎么在意这个事了。简远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把自己穿得像是个吉普赛神婆跟杰克船长的结合体,扎着一块花花绿绿的巾帽,接了些头发,扎着脏辫,还垂着大堆奇奇怪怪的吊坠。   顾云开忧郁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直接笑出了声来:“你怎么回事?”   “这是圣格伦索最近的新潮流,我喜欢新东西。”简远嘟了嘟嘴,抬起了电脑,四下搜寻着,最后把电脑放在了一架钢琴上面,自己则蹦蹦跳跳的骑上了桌子,小腿微微屈起挪动着椅子。他似乎还化了妆,脸上擦了些不少黑粉,眼角跟眉毛处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金银色粉,双眼耀耀生辉,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奇异的魅力,“还有,我也很高兴见到您。”   顾云开不太喜欢夏普,却很难不去喜欢简远。   他柔软而朦胧的眼睛因醉酒而显得水润与温顺起来,而年轻人的眼睛则闪闪发亮,有种坦率的真诚,他摸了摸自己特立独行的脑袋,那些奇奇怪怪的配饰跟辫子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分的跳来跳去,好奇的打量着顾云开。   “您怎么了?”   简远架起了腿,手肘压住膝盖,支着下巴疑惑道:“一份新工作吗?”   “是啊。”顾云开恍惚的喃喃道,定睛看着简远,有点想问他的水晶球在哪里,能不能给自己占卜一下未来。不过他还没有醉得那么疯,那个蠢问题被咬在了唇齿之间,最终也没有暴露出来,他拧了拧眉心,在醉酒跟理智的泥潭里徒劳挣扎了会儿,“一份好的像做梦的新工作。”   简远短促的评价道:“您看起来的确有些像在做梦。”   顾云开很有心想跟他谈谈有关剧组的事,可又想起了保密协议,抿了抿唇,忽然道:“你知道加西亚与丘奇吗?”   “噢,我的初中课本上有。”简远不假思索道,“令人惊叹的情谊,怎么了?”   顾云开觉得自己的吐息都像是寒冷的,他微微瑟缩了下,空酒瓶顺着他的手心掉了下去,咕噜咕噜的发出声音来,简远的视野看不见,就追问道:“什么东西?您没事吧?”   “没什么,我想问问你,小远,你对他们俩怎么看?”   简远歪着头思考了会儿,庄重的说道:“他们在最令人绝望的境地里,创造了生命的希望。假使只有一个人,都成不了事,可他们并不孤独,我想即使在加西亚离世之后,丘奇想起他仍是快乐的,人生自然有许多悲痛的事情,可是那些悲痛,都来源于美好啊,无论如何,他们都会重新相聚的,生命只是延迟了这种团聚。”   顾云开的头在隐隐作痛,他猛然抽了口气,稍稍躬起了身体,“我不知道你能否明白这种感觉,小远,你还这么年轻,又有才华,大抵是不太像我这么孤僻的。”   简远“噢”了声,忽然道:“我知道了,您身上一定发生了些令人难过的事情,是您的朋友?”他低垂着眼睛,脚翻来覆去的折腾着那把椅子,神态变得沉默而悲伤起来,“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个听客,但要是您不想,我可以为您弹些曲子。”   顾云开陷入了“这小子这么聪明了得?”跟“他果然是个小天使”的复杂情绪之中,他缓缓叹了口气道:“问题就在这儿,我没有朋友。”   “啊……”简远发出了小小的一声轻呼,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真正让眼前这个看起来成熟理智的男人感到痛苦的是什么。   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提起加西亚与丘奇了。   生命的美丽之处就在于痛苦与美好总是相互依附,人们陷入巨大的悲伤时,通常正是因为他们回忆着那些美好的东西,为自己失去未来会得到更多的幸福而感到痛苦。但过往的美好是永恒的,它们被时光铭记,永远都不会消逝,也不会被抹去。   “可是。”简远脸上有种天真的疑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完全剥离了云开的优势,分析起了他最软弱的地方。   我写CP喜欢互补。   云开非常坚强,成熟,冷静,这就代表他对成功有更强的要求,对自己也更苛刻【所以跟他同样的人物,绝对撞得头破血流,两个人都太强势了。】   夏普是天才,他是努力的凡人,这是心态失衡的起因;然后劫匪的事让他想起自己童年打架的事,最后晚上醉酒觉得沉闷,情绪慢慢累积,最终醉后跟简远倾诉。   简远是个活得非常透彻又光明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动摇他的信念。   写的时候其实觉得云开好惨但是又好想笑啊,不过他性格如此嘛——对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利用跟利益。   再申明一次以防有人没看到:这是一篇无脑爽文,无脑爽文,不需要动脑子 第44章 动心   “是啊,当然是。”   顾云开艰难的开口, 他呆呆的看着简远道, “但要比那更多一些, 你也许还不太明白的东西。”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温情款款,像是进入教堂看着穹顶壁画上光着屁股的小天使那样看着简远, 温和的解释道,“像是加西亚跟丘奇那样的。”   这让简远悄悄皱了眉头来,他像是有些措手不及, 而后沉思了片刻, 仿佛要做出什么重大抉择似的, 良久才慎重道:“我也愿意做您的丘奇,我不会将您留下的。”   顾云开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本来想举起酒瓶一饮而尽, 忽然想起他已经把酒喝光丢开了, 只好继续笑了会儿, 将手机扶稳了,又无奈的把散落下来的额发撩了开来, 凑近手机道:“傻孩子, 你才认识我多久?别轻易说这种做不到的话。”   “我愿意花一辈子认识您。”简远坐直了身体, 严肃又郑重的回答道, 仿佛这个回答经过了深思熟虑, 变成了许诺。他没有责备顾云开话语中近乎轻浮的不信任,而是又再重新说明了自己的决定,面容平和而宽容, 仿佛天使回应人类的祈祷。   顾云开沉默了下来,他怔怔的看着这个穿着不太正经的小天才,那稚气而锋利的眉眼每一处都写着祥和与安静,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暖流从身体的四肢百骸涌了出来。他这下是真的有点想哭了,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什么电影里看过类似的情节,似乎还大肆嘲笑过台词的庸俗,可那在眼下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简远依旧坐在那里,像是尊雕像,乱七八糟的小脏辫随着夜风轻轻飘动着,他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温暖与关怀,纯粹的像是金灿灿的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他顶着这个滑稽的造型对顾云开许下严肃的承诺,却一点儿也不显得可笑。   我完了!   顾云开抹了把脸,没有婚姻可不代表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心脏那个部分传来隐秘的抽搐痛楚,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胸腔的部分,砰砰跳的像是那个鲜血淋漓的肉块就要打破骨头与皮肉的封闭跑到对面那个小天才的手里头随着他打转。   然后他就一脚踩空了石头摔在了地上。   这是酒精的错!   “你还好吗?”对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然后完全忘记自己还踩着椅子的简远也狠狠摔了一跤,跌到了地板上,吃痛的叫唤了起来。   还好,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顾云开躺在草地跟泥土里抬头看着星空,新克兰白日的天很蓝,星空也很美,每颗星星都亮得出奇,他不知道刚刚是不是也这么夺目绚丽,大概是吧,真奇怪,他刚刚完全没注意到。   “我很好。”顾云开的声音轻柔了下来,面带微笑的说道,“你呢?”   手机放在了他的身边,投放着这美好到近乎梦幻的星空,简远短暂的失了声音,然后他愉快的说道:“就算有什么不好,现在也都没有了。”   “接下来这个问题也许有些冒昧。”顾云开坐起身来,严肃的理了理衣服,又清了清嗓子,脸上有着他自己也没察觉出来的庄重与悲壮。   “请问吧。”简远从那口吻里听出了些情绪,温和的安抚道,“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您的。”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尴尬,顾云开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的问道:“你是个优秀的年轻人,我想你一定很受女性的欢迎,是吗?”   “呃……啊……”简远窘迫了起来,他稚气的面容上浮现出点晕红,然后搓了搓手,尴尬道,“恐怕有点辜负您的期待,我绝没有您这般的受欢迎,是这样的……我认识的朋友倒的确不少,只是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我很可爱,多过于值得依靠。大概她们更喜欢成熟有魅力的男士多过我这样木讷不知趣的。啊,就好像您一样的男士。”   顾云开真的要笑出声来了。   “胡说。”   他的声音既宠溺又甜蜜,像是柠檬泡进了厚厚的蜂蜜之中,从里到外染透了那种香味,酸味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了甜腻的口感。   “你很好。”   两人之后又聊了不少,直到一切结束后,顾云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洗了个惬意的热水澡换上他的睡衣,把自己缩在了温暖的被窝里时,仍然感觉到了胃部像是有千万只蝴蝶在同时煽动着翅膀。   他昏昏沉沉的倒下去时,还在想自己刚刚看起来怎么样。   奇异的战栗像是小小的电流蹿过他的皮肤,潜伏在身体的某个位置,等待随时给他再来一击。   ……   我·铁·定·是·疯·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顾云开多少因为宿醉有点头疼,他第一个反应是错过了晨跑的时间,然后突兀的想起了自己没能吃到那头烤羊,之后的混乱记忆则从模糊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于是他猛然挺起身后又瞬间把自己摔了回去。   不过掀开被子的时候,大概是不知道哪个光屁股的弓箭手又跑出来射了他当胸一箭。   顾云开把脚伸进棉拖的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了,于是他开始理智而认真的思考这种悸动,发觉其实倒也不错。   他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爱情是一种奇特的精神疾病,是无法由理智掌控的,来得无声无息。顾云开已经厌倦了理智又冷酷的自己,他不想把任何东西都分析的像是一块数据跟商品,每当他接触到的角色越多,似乎每个角色都在跟他诉说混乱与抽象何其动人。   易默文做了最蠢的选择,加西亚把信任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每个人都因为感情而做出赌博一样的抉择,可见人生难得的爱情总是疯狂的,它不但危险,而且这世上没什么比它更容易击溃一个人,变成每个人显而易见的弱点,就像将自己的心脏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人的生命总要经历三个不同的阶段,投入工作,享受人生,沐浴爱河——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死在了第一项,与最后两个毫无任何瓜葛。   所以还是先工作吧。   顾云开简单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剧组照常开工,昨天的事情已经变成过往了,圈子里最缺的就是时间,时间就是金钱,事情拖得越久开销也就越大——不过这对李斯思这种导演来讲倒不是什么重点,他喜欢慢工出细活,可也不会把钱乱洒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这次他跟夏普撞上了,夏普披着条真丝睡衣,里面穿了个白背心跟四角的大花裤衩,趿拉着拖鞋,形象非常风骚。不过这次夏普倒是没有讨人嫌的凑过来,只是远远的站着,古古怪怪的看着顾云开,像是琢磨什么突然降临的史前生物似的。   顾云开只当他被吓到了,倒也没有在意,心安理得的爬上了化妆车,女化妆师抖了抖手上的化妆刷,用有点怦然心动的口吻赞叹道:“我听他们说了,你昨天真是太了不起了。”顾云开微微笑了笑作为示意,看着有点激动的化妆师说了两句,刚落座——   “噗——”   女化妆师看起来很吃惊错愕,又很快变成了好笑与古怪的表情:“是夏普。”她轻轻拍了拍顾云开的背,让他站起来些,从底下抽出了一个跟正常坐垫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放气垫,她捏了捏那个放屁垫,对顾云开有点无奈的笑道,“他就喜欢玩这个。”   夏普……   顾云开转头去看的时候,那个睡衣男已经兴奋的像只螃蟹似的跑远了,他转过头来看到桌子上摆着几个惟妙惟肖的小动物,都是青蛙跟蛇还有虫子之类的,还有个胖滚滚的小蝙蝠。女化妆师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没有多么困扰:“他真的很可爱,就是有一种……有一种很特殊的魅力。”   在剧组拍摄的日子其实并不像是外人想的那么多姿多彩,乐趣横生,甚至可以说是很无聊的,如果是在闹区比如说当时拍《风月别离》的时候,可以去中心区倒还好,大家工作完了去喝一杯,就跟任何下班族没有什么差距。   但是像是《永恒的孤独》这种有一定历史性的传记电影,场地基本上都不那么繁华,多数是在这种比较偏僻的荒野地带,自然也就很枯燥乏味。   夏普是个很有活力的演员,他的这种活力也带给了剧组,而且他的恶作剧也不会太过头,所以不少人都很喜欢他。   但是顾云开不喜欢,尤其是机器人顾云开非常的不喜欢。   于是正在上妆的顾云开被迫听着化妆师花痴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化妆结束。   啊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顾云开本来都快忘了夏普了,介于演技大魔王夏普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本来还想当个纯良的被碾压者。但是玩恶作剧又玩到他脑门上,尤其是在经过昨天那件事后,夏普居然还敢对他搞事情,也是很有胆气了。   换好戏服的顾云开轻轻压了一下假发,微微笑了笑,是时候让夏普了解一下什么叫做来自教导主任的恐惧了。   上午并没有戏,不过李斯思为了让他们更好的融入角色,要求他们在其他时间最好也是半上妆的状态,好随时随地投入工作。顾云开换完戏服出去的时候,亨利拿着一柄树脂剑正在呼哼哈嘿的乱挥舞,模样相当癫狂,看见他从化妆车上下来后连忙跑了过来:“顾!我们今天练练?”   “真练练?”顾云开故意捉弄他。   “啊……”亨利猛然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摇头道,“那还是算了。”   顾云开站着跟他聊了会儿天,然后才装作不经意般的开口问道:“夏普跑哪儿去了?”他四下看了看,其实剧组的地方相当大,为了设备还跟村庄借了一个巨大的仓库——听说原来是拿来放收割下来的庄稼的,粮仓相当大,剧组又把它打通了,连接了几个帐篷,划开了不少区域跟空隙,像通常群众演员的服装间也在这里头。   所以要是让他自己去找跟活鱼似的夏普,还真未必就能一时半会儿找到。   其实顾云开这会儿的心情已经没有像昨天那么憋屈了,自然也不会对夏普下什么狠手,再者来说他也不是那种出于嫉妒愤恨就会恶意作弄侮辱他人的小人,这次找夏普“谈谈心”说是教育一下,其实无非也有点玩乐成分在里面。   顺便让夏普控制一下他的恶作剧。   天知道剧组这么多人乐意跟他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他非要找到唯一不喜欢的顾云开头上来。   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要随意挑衅机器人吗?   “我好像看他往仓库去了。”亨利一听今天没有切磋,难免有点垂头丧气的,可说来真的练练手,他想起昨天那三个歹徒还觉得满身鸡皮疙瘩,赶紧搓了搓胳膊,尴尬一笑就溜远了,“对了,今天有三明治!还挺不错的!”   铁定又是夏普。   这也是夏普的魅力点之一,他喜欢分享,有时候顾云开也不能分清他到底是不能吃苦还是过于照顾他人,明明工作时无论什么都能咬牙接受下来,可是平日里的吃食上却经常会耍耍任性,而且通常分量大到整个剧组都能拿到一份。   撇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顾云开倒也不能真正说自己讨厌他。   顾云开先去发放早餐的地方拿了一份三明治,里面夹着不少东西,芝士番茄生菜还有午餐肉,挺丰盛的,塑料纸裹得严严实实,他拆开咬了口,不紧不慢的晃悠进了仓库里。   正在门口整理器材的副导演眼尖看见了他,怪叫了一声:“加西亚!你今天演沃尔夫吗?!”   “早上好。”顾云开失笑道,“夏普去哪儿了?”   “在里头。”副导演耸了耸肩,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怒吼道,“加西亚,把背挺直了!你是个军人!”   顾云开只好挺直脊背,苛求自己的步态一丝不苟,看起来不像是打算找人麻烦,反而像是要去阅兵或者是觐见皇帝。副导这才满意的收回了目光,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重新投身进了那一堆设备之中,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麻烦。   仓库里的人不多,毕竟早上没什么戏,群众演员没什么必要来换衣服,倒是有几个工作人员纷纷热情的跟顾云开打了招呼,见着他喜笑颜开,恨不得把满口大白牙都露出来。顾云开也很和气的跟他们一一招呼过,不少人也给他指明了道路,有个别敏锐的还问顾云开是不是想捉弄捉弄夏普。   如果说剧组里最活泼最可爱的人,无疑所有人都会把票投给夏普。   可要说剧组里最严肃最冷静的人,李斯思都未必有顾云开得票多。   能混进娱乐圈的都是人精,能跟着李斯思成班子的工作人员总能把共事的演员性格多少琢磨透,免得自己踩到地雷。夏普没什么巨星的架子,有点疯疯癫癫可是跟所有人都能玩到一块儿;而顾云开则相当温和有礼,他努力而认真,不像夏普会享受生活,跟他相处人们总觉得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尺度存在着。   让人如沐春风,可又不至于有所错觉。   两个人一冷一热,戏内扮演一对挚友,戏外似乎又互相有点看不顺眼,几乎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而且他们俩并不像是娱乐圈比较出名的那些不合丑闻,更像是一个不学习就能考满分的坏学生跟一个努力上进的好学生之间会爆发的矛盾。   不少工作人员觉得这也很可爱。   熟知内情的女化妆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偷偷告诉没得到答案的工作人员:今天夏普在顾云开的垫子上放了个放屁垫。   噢,夏普要倒大霉了!   八卦向来是流传的比风还要快,倒不是说剧组都乐得见夏普出事,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顾云开是剧组里最谦逊和善的人了,就算再怎么发火,他也很明白克制两个字的。即便昨天刚刚见识过他的武力值,可相处多日,所有人都对顾云开异常的有信心。   既然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教训,那就是一场有趣的热闹。   顾云开不知不觉就尾随了一大堆小尾巴。   找到夏普的时候,对方还穿着那件睡袍,正躲着可怜巴巴的偷吃巧克力,见着顾云开过来,像是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抄起手边一把道具剑就指向了他,双脚仿佛在炙热的铁板上似的来回蹦跳了数下,声音发颤:“别……别过来!这是百分百纯度的!”   丘奇这个角色非常瘦,毕竟经历过战火,而且常年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虽然不到骨瘦如柴,但是也绝对不是可以吃巧克力的体型。   就顾云开来看,夏普倒未必真的想偷吃或者是止不住嘴,他只是喜欢挑战权威、规则,还有人们理应遵守的一些东西。   小小的去触碰这条底线,又不过分侵犯。   夏普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看顾云开的视线挪移到了巧克力上,立刻撤手放到了身后,警惕道:“这个可不分享!”   “我不需要这个。”   顾云开平淡的说道,他低头瞧了瞧,用靴子在地上散着的道具里拨了拨,叹气道:“既然你邀请我决斗,我也理应回应你。”   “什么?不!我没有!”夏普手一抖,还没来得及放下剑,就直接被顾云开逼近了身体,只觉得手腕稍稍一麻,树脂剑就从手里松脱开来,可大抵是被接住了没听见声响。不过也都跟夏普没什么太大关系了,他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后被按在了沙发软垫上,全身关节都被制住了,对方抵上来的膝头稍稍沉了点力。   疼痛虽然很轻微,可是夏普还是下意识放声惨叫了起来:“痛痛痛痛——!”   身后不少“道具”也一同发出轻呼来,顾云开轻笑了一声,依旧松了松力道,俯身轻轻道:“叫什么,我都没用劲儿。”   夏普的惨叫截然而止。   于是“道具们”又闭上了嘴。   “别来惹我。”顾云开的声音放得很轻,呼吸声静谧,可是吐息异常温热,“让我们相安无事。”   这句话很短,夏普却觉得他一辈子也没有熬过这么艰难而漫长的时光,背脊上传来局限的炙热热度瞬间撤开了,寒冷让他多少瑟缩了下。   “欣赏您的勇气。”   顾云开的声音又变大了,甚至有点俏皮可爱:“我的挚友丘奇,您可是一位学者,与我这样的武夫不同。”这句台词在电影中期出现过,当时加西亚是在丘奇面前调侃战场的局势,放到这里合情合理,恰到好处。   工作人员不少发出理解的声音来,纷纷以为夏普想私下挑战顾云开看看实力——男人的好胜心,这太常见不过了。于是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纷纷散去了,完美的为夏普保留了可爱的尊严,不少女助理私下谈论起了这场“决斗”,不由得都觉着夏普甜过头了。   顾云开做事当然没有那么稀里糊涂,他也不至于真正给夏普一个难看。   只不过他的确没有想到夏普会拿道具剑来个“邀请”,让一切那么顺理成章下去,他本来还想用另一种方式,不过现在这样自然更好,对外人而言维持在了两个人的和平切磋上,不至于让夏普受到严重的冒犯,也不至于让所有人以为自己对前辈不敬,又正常“警告”了下夏普。   如果按照正常咖位来说,顾云开绝不会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挑衅夏普——问题是正常咖位的巨星也不会像夏普这么孩子气,拿恶作剧故意来整他。   那些恶作剧其实并不过分,可实在是太烦了。   特殊的人用特殊的方法。   是时候让人类知道知道惹怒机器人的下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简远的缘故,其实顾云开倒不像是之前对夏普那么看不顺眼了,反倒是觉得他多少也有些可爱起来,只不过恶作剧事件属于原则问题。眼下循规蹈矩对离经叛道的决斗暂且告一段落,只要夏普不傻,他应当不会再来招惹自己了。   这个记·仇·的·机·器·人!   我就说我跟他合不来!   夏普瞪圆了眼睛,怒气滔天,刚想从沙发软垫上蹦起来怒喝、大骂、痛斥几声,可刚想要站起身来的时候,就绝望的感觉到自己下腹有种莫名熟悉的热感在慢慢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脸上的表情也从错愕慢慢转变为惊恐跟扭曲起来,他像个刚被打了一记屁股针的小孩子,委屈又可怜的趴在了软垫上恶狠狠的啃着那块100%纯度巧克力。   被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了巴哥犬。   鸡妈妈似的女助理跑来时,夏普已经坐在了沙发垫上了,怔怔的出着神,他穿着件睡衣,没化妆也没换衣服,一手拿烟一手提着个装着劣酒的玻璃杯,眼睛都像是蓄满了泪水,神态忧郁而悲伤,活像是失恋了一样。   问题是他哪有什么恋爱可失。   菲尼相当早就跟夏普一起共事了,非常清楚这个年纪不小可心理年龄大概没过十五岁的“大男孩”可谓对爱情毫无感觉,他的生理方面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除了演戏对任何事情都兴致缺缺,他也很清楚自己除了演戏就会搞砸所有事,因此对追求者颇为不屑一顾。   上帝大概给予什么就会收走什么,夏普在戏剧方面有无与伦比的表现力,这是他任性的最大资本,粉丝狂热的爱着他,才不管他性格多么难搞又怪咖。所以他也就相对应的变得越来越幼稚,别人大概还不清楚,可是菲尼却很了解夏普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蠢蛋绝不可能邀请顾云开决斗。   所以铁定是人家忍无可忍找上门了,却还客气的给夏普保留了点尊严。   “你在干嘛?”菲尼叹了口气,觉得接下来大概又是一段她非常不愿意的促膝长谈,“先告诉我你又对顾先生做了什么恶作剧?”   “就一个放气垫。”夏普显得很没有底气,嘟囔的声音非常小,随即又大声喊叫起来,“菲尼!你是我的助理,你现在应该更关心的是我,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讨人厌的,又特别刻薄小气的机器人!”   “我的天啊!”   菲尼小范围的尖叫了一声:“虫子还不够你玩吗?你用气垫让个成年人出丑?我的天啊,他没掐死你真是你走运!”   “才不会!”夏普骄傲的抬起下巴,“人人都爱我!”   菲尼对他这种自信已经完全失去言语的能力了,更可气的是这小王八蛋说得一点都不错,所有人都爱他,于是她又搓了搓夏普的脸,小声道:“注意点,顾先生可对你没那么宽容,他很客气,也很礼貌,你不该这么对他。”   “对啊,所以他是个机器人。”夏普理所当然的大言不惭道,“人类怎么会有不喜欢我的存在。”   除了爱,也没有任何事物能支持菲尼继续包容这个小混蛋了,她翻了个白眼,眼神慈爱而关怀,像是看着自己的倒霉儿子。   “好吧,顾先生的事暂且放后,你又怎么了。”   夏普眨了眨眼睛,仿佛被吓了一大跳,刚收回去的眼泪又瞬间浮现了出现,他一把扑在了菲尼的怀里痛哭道:“哦对了,这才是正事,天啊菲尼!我不想变成一个受虐狂!”   哇哦。   菲尼面无表情的拍了拍他单薄的背,铁石心肠的想道。   你可真是个可爱的戏精。   等菲尼安抚完哭哭啼啼的夏普之后,还要心力憔悴的去找顾云开谈谈这件事,除了道歉还有谈论下个别需要谈谈的事情。夏普是个备受宠爱的特殊存在,可特殊之所以特殊,就在于是稀少的,更多时候人们还是按照成年人的规矩来过日子。   当时正在中午,顾云开穿了件外套,戏服还是有些太薄了,新克兰很晴朗干燥,寒冷都仿佛带着干涩的意味,他端着碗烤肉拌饭在吃,风吹过来很冷,太阳却异常大,晒得人睡意昏沉,他就眯着眼嚼烤肉跟藏在里面的豆子。   菲尼落座在对面的时候,顾云开就知道来者不善,他懒洋洋的把饭盒放在了桌子上,身体往头顶上遮棚的阴影处挪了挪,坐直了身体打招呼道:“中午好,菲尼小姐。”   当你手底下有一个幼稚到让人头痛的明星要照顾的时候,需要面临尴尬到说不出话来的地方就多了去了,菲尼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老练的练出一张齐厚无比的脸皮来:“今天早上的事有些过分了。”   她说话模棱两可,听不出是在责备夏普,还是责怪顾云开。   “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顾云开回应道,他的双肘支撑着椅子两旁的扶手,手指交错放在腹部前面,眨了眨眼睛道,“下不为例。”   菲尼看了他好阵子,丧气般的放松了身体,玩笑道:“我真希望夏普有你一半成熟。”   顾云开不置可否的淡淡笑了笑,并没有接上这句话。姑且不论菲尼说这句话是真是假,她心底到底是偏向夏普的,夸夏普显得自己太虚伪,应承下来又难免显得过分自大,这种无心的语言陷阱最值得警惕,毕竟当事人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以后却可能琢磨过来不对味的地方。   怎么答都是错的时候,最好就不要回答。   之后的拍摄里,夏普除了试图用眼睛把顾云开扎出无数个破洞以外,并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在剧组里的恶作剧也老实了不少,倒是引得不少同样爱热闹的剧组人员唉声叹气。可顾云开才不管他们,他喜欢清净,只要夏普别烦到他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关他的事。   李斯思惯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自己的进度拍摄,随着拍摄进度开始,不少剧组的选角消息也在慢慢放出去。   …………   “啊,没有云神我要死了。”   “邵黎医生好好吃哦刺溜【吸口水】,全场都散发着Alpha的信息素。”   “说起来邵神,陈嘉航好可怕啊居然在访谈里说邵黎对尹挽河有一种同性方面的感情,所以塑造出了尹洗河,这种扭曲又病态的感觉……啊!简直是官方发糖!”   “我懂我懂!年下狗之前还吃了师尊的受,QAQ哪知道邵黎被逆成了年上狗。”   “没有人吃邵黎医生受吗!”   “我!”   “邵黎怎么可能受啦,超攻的好吧。”   “说起来推荐一下8973231这个视频,我的妈耶,邵黎大总攻超好吃。”   “哈哈哈哈我想起首映礼上云神说邵总是个小寂寞可笑死我了。”   “邵尹陶三轮车已发。”   “啊啊啊太太又发粮好吃好吃!”   “谢谢太太最近终于有口新粮了,不过我真的已经把云神的作品都轮遍了,连以前的黑历史都拿出来舔了,云神什么时候出新片继续吸啊。之前不是说拍个什么电影来着,好像是叫《风月别离》吗?然后就没消息了。”   “大群的消息出来啦!!!!!!!!贺岁档有《风月别离》,卧槽这次云神玩大了,是跟温老师一起拍同性恋片!!!”   “卧槽真的???”   “我有朋友在里面工作,说看过了,结局哭得像傻逼一样根本不能自己,还有几场很旖旎的床戏!!!啊啊啊啊啊,还有二十三天!!!!”   “我有个小小的问题……温老师在拍摄途中真的不会礼貌性的硬一下吗?云神那个MV我看过好多次了,他那个身材,想想都流口水,想日。”   ……   粉丝里通常分为腐粉跟正常粉丝,还有一大部分的萝莉粉。   为了照顾正常粉丝的心态,通常腐粉都会在大群之外再单独建一个花痴的迷妹群,专门讨论像是类似于角色腐向相关内容,还有产出。也有些不知去处的粉丝会搜索作品CP的粉群,那些就属于只有几十人的单一作品群,像是现在这个腐群“拨云见日”就是属于顾云开这个明星的所有角色腐群,名字起得异常黄暴。   顾云开本身的作品不多,但是之后拍摄的《圣魔双极》爆火不说,《无人生还》的演绎也征服了不少人,虽然不像明星那样到处刷存在感,但是一时半会儿却也很难让人忘却,他的粉群相比较其他大热的明星要显得“高冷”跟“老学究”的多,毕竟人跟金鱼不一样,口碑落得好,就有粉丝为作品少买单找借口:十年磨一剑,总比你家到处演烂片强。   粉丝之间的撕逼跟争执不可避免,明月照谷粒本身是大神,不少云朵必不可免的跟着她一块儿成了“高冷”党,不过大神难免抱团,觉得普通粉丝没什么巨大贡献,加上明月照谷粒性格较为高傲,其实《无人生还》涌入的粉丝一多起来之后,原先以她为首的聚集力也就隐隐约约有些分散了。   不少人觉得明月照谷粒过于偏颇亲友,不是个好粉头,加上落雁喵喵之前对顾云开路人转粉,她年轻不大却是个颇为出名的剪刀手,自从许晋出了私生活混乱的丑闻后,她就毅然投入了顾云开的怀抱,她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太太,带动了不少人反感明月照谷粒。   粉群之间内乱撕逼是很常见的事,人一多,自然有人彼此之间看不惯,加上明月照谷粒的确不算太亲民,有跟着太太的,也有觉得太太抱团高冷的,慢慢就分出几个小团体来。   落雁喵喵自然也有私心,她那天首映礼把明月照谷粒得罪的不轻,之后经纪人那边有什么相关的消息,包括探班的事,无论多么积极也都不太让她参与,她干脆联合了几个也与明月照谷粒不对付的粉丝直接搞了个另起门户。   而且落雁喵喵是个顾云开总攻党,明月照谷粒是受党,注定她们俩就像一对死仇敌。   所谓西皮可拆不可逆,差不离就是这样。   “拨云见日”也就是落雁喵喵建立的,不过她们倒是没有完全的脱离开大群,毕竟大群里消息比较足,明月照谷粒通常还是会把消息公布出来的。   “许晋家那群SB还撕我云没资源(手动拜拜.jpg)你家主子演这么多年电视剧够上电影了么?”   “就是啊,而且还是张子滔这种大神牌的导演,呵呵哒,真是不知道哪来的野鸡给自己加戏。顺便张导真的帅得爆炸,不当演员太可惜了。”   “云神一直是个很有想法的演员,虽然作品不多,可是从专访里都看得出来他对每个角色非常的用心,邵黎好像就因为工作很少有采访,真的超可惜,我好想听云神自己解读角色啊。”   “不知道新工作是什么,好像是要保密,经纪人姐姐半点口风都不肯透露QAQ。”   “不着急,我觉得《风月别离》之后云云就肯定会越来越好起来,一定会有很多机会找他,这种又努力又有颜值的明星不火,像许晋家那种艹人设的能火才见鬼。”   媒体向来夸大其词,许晋跟顾云开片场不合,公司又是老对头的事也不是什么新鲜奇闻了,看不顺眼瞬间就被炒成了水火不容,之前许晋的粉丝一直碾压顾云开家,搞得满腹怨气,现在他家出了丑闻,落井下石踩得最欢的就是云朵了。   粉丝通常都跟着明星走,既然正主都水火不容,粉丝私底下自然也是泾渭分明。   第45章 通话   在新克兰的小村庄里拍摄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换了新场地。   这次选用的是新克兰的一条老街区, 不过跟小村庄不同, 已经是在城市内了, 剧组跟政府方面协商了很久,只是这些都跟演员没什么关系。住宿地也变成了酒店, 大概是因为协商的原因,剧组短暂的放了个假,住在酒店里的费用之前就已经一次结清了, 演员可以选择继续住也可以选择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风月别离》的首映礼本该有两名主演出席, 顾云开也有义务配合宣传, 可是因为档期实在抽不出来的原因,他只能无奈的推掉。张子滔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还以为顾云开怕宣传期会有人根据性取向发难误导, 倒也默认了他的不出席, 还帮他圆了场。   顾见月在微博上宣传了番后又致谢并且对剧组道歉了, 做得可圈可点,无可挑剔。   顾云开看过那些访谈, 张子滔跟温静安一同出戏, 两人脸上商业化的和善微笑如出一辙, 帅气逼人, 乍眼一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主演是他们俩。   他们换场地拍摄的时候,《风月别离》少说已经上映有一星期了,顾云开乔装打扮了下, 还找菲尼借了夏普的一顶毛绒帽子,把自己打扮的像个时尚潮男,然后半张脸埋在了围巾里,戴了一副大墨镜,又将毛绒帽子拉低了,直接网上订票。   《风月别离》是2D文艺片,不太卖座,可大抵是题材的原因,去时有不少女孩子成群结队的来,也有独行的,顾云开一米八的高个儿在一群高跟鞋里头依旧特别显眼,检票的是个大妈,仔细看了看,还劝道:“你买错票啦,这部片子不适合你看。”   引得不少女孩子怒目相视,又转过头打量着顾云开,七嘴八舌的不知道讨论了什么,吃吃发出笑声来。   大概是把顾云开当做同好或者是出柜者了。   顾云开也不辩解,只是接了自己的票根进去找位置落座,检票像是3D电影通常提前十五分钟便于发放眼镜,如果上座率高,人特别多的话还会再提前一些时间;像是2D电影只要撕掉票根就只提前十分钟。   位置坐得不是很满,大家都偏爱视角好的中间段,因此除了最前面的两排,后头近五排的中间段都坐满了,顾云开坐得偏僻点,身边有一个空位,过去一个位置才有人。   跟他坐邻近的小姑娘看起来很年轻,高高瘦瘦的,大概是个大学生,带着副厚厚的黑眼镜,穿着打扮不太显眼,脖子上有一条灰围巾。电影还在准备放映,眼下正在播广告,她忽然凑了过来问道:“我冒昧能问下你为什么选择这部电影吗?”   顾云开有点好笑,他也凑过身去轻声道:“我挺喜欢这位导演的作品,我不恐同。”   “谢谢。”   灰围巾小姐点了点头,又撤回了身,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俩话音刚落,一座雄壮巍峨的雪山破开冰川冒出,远方是旭日,伴随着背影音乐显得颇为震撼,是索伦歌电影公司的开头。   刚开始是卞扬自杀前的一段独白。   卞扬落寞的坐在窗边,色调偏灰,黯淡的像是只有黑白两色,他手上夹着一根烟,烟雾腾腾,一段独白缓慢的展开。   人们伤害爱他的人似乎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本能。   半点迟疑跟愧疚都没有。   回忆是能过去的那些事,如果过不去,就会永远停滞在那里。   我过不去。   然后卞扬纵身一跃,下一个镜头是满地鲜血,不少观众发出了惊呼声,不过大家都很克制,因为剧情因素太少了,也没有什么人交头接耳;接着鲜血慢慢晕开了灯红酒绿,从高楼大厦的玻璃窗转换到了易默文的眼镜框上,镜头缓缓退开,是易默文的脸部特写。   在大银幕上看到自己的脸很古怪,有种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的感觉,顾云开有点难以置信自己拍摄的画面原来是这样令人惊艳的效果,看来除了提前被剧透除外,这部作品他可谓一无所知。   张子滔的个人美学风格在这部电影里一览无余,卞扬跟易默文在一起的剧情几乎都是暖色调,有种暧昧的温暖。   不少人认出了卞扬就是开头跳楼的角色,这下就各自猜测了起来,轻轻与朋友交流心得。   剧情变得越来越愉快,易默文跟卞扬亲密无间的模样,他们交换亲吻跟拥抱的场景让不少女生捂住了脸小小的尖叫起来,顾云开还听到后座有个女孩子发出扼腕般的叹息,痛苦道:“虐狗!虐狗!好想谈恋爱哦!”   之后的剧情跟顾云开知道的差不多,两个人开车远行度蜜月,买下了小屋,亲自为小屋打扮装潢,到篝火晚会上融入人群笑得幸福无比,然后在狭窄的小木屋里跳舞做爱。   尺度大的地方就特别嘈杂,可是温暖的地方,大家也都跟着会心一笑,直到易默文接到了体检的结果后,他在厨房里切着苹果,还想着告诉卞扬的时候,顾云开观察了下阴暗的电影院里不少人的表现,许多人都是又哭又笑的。   直到电话响了起来。   这是顾云开杀青的那段戏,他整部电影里表现的最有爆发力的片段,易默文没有哭出来,只是从沉默里表现出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与痛苦,最后他站起来,状若无事般的用通知单点燃了烟,他抽了一口烟,猛然吐出的雾气氤氲了镜头。   那个想恋爱的女孩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顾云开也觉得眼眶有点湿润,灰围巾小姐递过来了一张纸巾,他小小道谢了声,对方没太注意到,也忙着擦泪。   紧接着就是两个人环抱着在小屋里跳舞,月光曲很动听,还加了一段低低的女声哼唱,寂寥又空灵,先是两个人拥抱的近景,然后是易默文闭眼悲伤跟卞扬幸福喜悦的微笑僵硬住的特写对比。   “我们分手吧。”   顾云开听到有几个人的哭声像是快要抽过去了,不由得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四周,可是电影院太黑了,他一瞬间也不能确定哭声来源于谁。   易默文拖着行李箱离开之后场景绝大多数就都是冷色调了,大多数都是卞扬的独白,然后穿插着易默文进医院,急诊室的镜头,急救的红色灯光不停闪烁着,配着卞扬冷淡的声音。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搬了家,换了号码,不准任何人告诉我他的消息。   我才知道我跟他其实也不过如此。   我找不到他。   也许是他把我们都遗弃在了那间小木屋里,回来的只是一个空壳。   原来人们说我会一直爱着你的时候,都只是在许诺那个时候而已。   灯光熄了,易默文被推了出来,他像是酣睡着一般,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死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你似乎一下子无法确认。   卞扬的声音同时响起:易默文,我原谅你。   顾云开只在中途擦了擦眼泪,之后的剧情对他来讲就像是人生无常,虽然值得叹息,但是说到底也是一种常态,所以他一直抱着欣赏艺术的目光看完了整部电影,关注更多的反而是温静安跟自己的演技。   直到电影结束,电影院里泪流成河,顾云开才真正开始思考一件严肃的事情:我得怎么出去?   好在大家都把情绪克制的很好,放片尾的时候,最后一行字才浮现出来:本片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顾云开正好走出了他的座位,看到不少女生又再坐回去哭泣了起来,他转头看了看那句话,也忍不住一阵错愕。虽然之前他多少有点猜到,可是没想到的确是真实的故事,难怪张子滔他们拍得满是情怀,大概是身边亲近的人身上发生的事吧。   看完电影之后,顾云开又四处逛了逛店铺,随手买了些小礼物准备酬谢下菲尼跟夏普,毕竟他实在是新克兰的小村庄里自由自在惯了,多少有点忘了回归繁荣城市需要做的准备。外头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顾云开在大街小巷里随便走了走,姑且算是短暂的欣赏了下风土人情,然后又买了点吃食就索然无味的回去了,毕竟酒店可不会准备零嘴。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顾云开又在酒店附近找了家餐厅吃过了晚饭才回去自己的房间,东西零零散散的丢了一沙发,他挑了几个包装精致的甜品点心准备好,把夏普的帽子清理了下,准备一起送还回去。   菲尼不在,开门的是夏普。   夏普的长相并不是传统流行的俊美,而是一种阴郁的,邪气的外貌,非常具有吸引力,然而又时常具备一种童真般的玩世不恭。顾云开不喜欢他,可也不能否认对方的魅力,毕竟他相信要是自己穿着老头背心跟花色大裤衩,铁定没有夏普这么的放荡不羁般的帅气。   当顾云开准备递交过帽子跟礼品的时候,夏普还是一手烟一手酒,他瘪着嘴巴衡量了很长时间,最后一侧身让开了身体,让顾云开当搬运工把东西放进来。   房间很乱,到处都是夏普的衣服,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稿子跟零食袋,夏普站在窗边,抽着烟猛然喝了口威士忌,像是打算把烟酒混着一道吞进肚子里。   顾云开很惜命,不像他那么大胆敢乱来,通常只会在压力大的时候才抽上那么几口,不过他也不至于去置喙别人的言行。   “喂。”夏普忽然把酒杯放在了窗口,他转过身来看了看顾云开,缓缓道,“你有没有感觉过不自在的时候?”   这是两人少见的和平共处,顾云开也乐得跟正常的夏普打交道,他微微笑了笑道:“有时候总会有点难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快乐。”他的态度彬彬有礼,说话无可挑剔,可夏普看着他,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怜惜般的悲哀来。   “你真可悲。”夏普又猛然抽了口烟,重新举起了那只酒杯,“你们都很可悲。假如尘世欲让我沉默,我怎能不奋起反抗?”   “任何试图凌驾于我头上的,我必将践踏他们。”   倘若世界嘲笑我的愚蠢,碾压我的命运。   那就由他去。   我是世人眼中的愚者,是可笑的源头,是错误的化身。   可世上仍有我知,我知我不被一切束缚。   我的灵魂自由。   我的思想自由。   我听命于自我。   顾云开默念着这首小诗,这是帝国高中的语文教材上的一篇诗文,作者是个非常著名的哲学家跟科学家,他对天体的学说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可在当时被人们视为离经叛道,胡言乱语的疯子,终身未婚,晚年因世人的嘲笑与贬低变得有些愤世嫉俗,穷困潦倒之下创作了许多与此相差无几的小诗。   夏普抽了抽鼻子,耸耸肩道:“嘛,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机器人,低声下气,八面玲珑,擅长阿谀逢迎又会操控人心。对你们来讲,坚持自我就显得特别大逆不道了对吧?你甚至连自我都没有,你只是个机器,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说实话,你揍我那天是你唯一发怒的时候,可你还记得给我留面子。”   他忽然古怪的盯了会儿顾云开道:“什么人发怒还记得留着体面啊。”随即又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反正我不会,我不喜欢条条框框。”   “是啊。”顾云开微微笑道,“我也不想当个天文学家。”   顾云开不知心底到底卷起了几重惊涛骇浪,说完话之后马不停蹄的落荒而逃。   夏普似乎有些被吓到了,他倒是没看出顾云开走的多惊慌失措,只是纯属被对方能接上这首诗给震惊到了,他压惊似的在酒里又加了好几颗冰块,显得吃惊不已:“机器人也会读诗???”   顾云开走得很快,快到连他这种体力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吃力的微微发喘,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一样,他刚进了房间就立刻把甩上房门反锁了。这种隔绝多多少少给了他一点安全感,接下来便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他闭上眼睛,黑暗中一片混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忽然在耳边响起,脑袋正跟门板贴着,敲门声虽然不大,但还是震得他脑袋一阵阵发疼,不多会儿门外头开口问道:“云开?我是菲尼,你睡了吗?抱歉,无论夏普说了什么失礼的话,我都替他道歉。”   是菲尼……   “没事,菲尼。”顾云开多多少少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就要从门板上滑下去了,他双手反撑着门口,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可依旧克制又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商业表情,强颜欢笑道,“我很好。”   “噢……是这样的,我接到了你送来的东西了,我是想说,谢谢你的礼物。”菲尼沉默了会儿,轻声叹息道,“祝你一切都好。”   菲尼似乎又在门外站了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等门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顾云开也一下子从门板上滑到了地上,地毯很软,他还没来得及换鞋子,却也没多在意自己坐在了刚刚的脚印上。顾云开深深把脸埋在了手心里,全身上下像是都在发酸脱力,软的不像话,之前他就很清楚夏普是个非常敏感的人,所以每次那些捉弄都在最恰当的时候适可而止,所以夏普从来不讨人厌。   他一直没有崩溃过,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他人。   不会影响他人……互相留下体面……客客气气,各自留点底线……   说得一点不错,顾云开仰头撞在了门上,只觉得寒气像是凝聚在身体里的每个部分,从手指到脚心都冰凉的出着湿腻腻的冷汗。他从迈步上社会,进入真正的人生后就开始无时无刻的被环境束缚着,被捆绑着,仿佛这样才叫成熟,这样才是睿智,这样才会无懈可击。   可是他不自由。   或者说,他从没自由过,他没放声狂笑过一次,每次成功的前路无论如何艰辛,他都苛刻的将这一切当做习以为常,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在他人的欢笑声里扮演神秘莫测的厉害人物。即便坠入谷底,顾云开也未曾放声痛哭,将一切隐忍进腹中,他太清楚不过痛哭无法为他带来任何东西。   既然如此,痛哭与欢笑又有何意义,既然无人在意你的笑容,无人介怀你的流泪,人们眼中倒映出的只有胜败,那就只有成功,不断的成功。喜怒哀乐在利益面前毫无任何价值可言,只除了人们需要利用它的时候。   人们常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去争取。   顾云开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起初他想要吃饱穿暖,后来他想要更多的钱,站得更高,笑到最后……   可没有人能笑到最后,死亡与病痛是不可收买的事物,它们来临时,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掠走了顾云开的一切,他在走向死亡的道路上环顾四周,仍是空空荡荡的,就好像自己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孩子一样,仿佛自己依旧看着那面裂开了缝隙的白色墙壁。   日复一日,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的都拥有了,却仍旧毫不满足,仍旧觉得寂寞,仍旧觉得索然无味。   现在想来,他厌恶夏普不是因为别的,再令人难以忍受的刁难,再令人反感的捉弄,在顾云开还未曾功成名就时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所以那都是借口,他只不过是在嫉妒。   嫉妒这种所谓的不成熟,嫉妒这种自由,嫉妒这种洒脱,嫉妒所有人都爱夏普,为他神魂颠倒,任由他纵情狂态。   上辈子他被生活推着走,不想被任何人碾过去,所以越爬越高,越走越往上,可站在顶峰也并不曾感觉到什么快乐。大量的工作跟计划占据了他的时间,他对所有合作对象都笑脸相迎,对所有下属则严格要求,高强度的工作最后也送了他一份可以永远休息的大礼。   没有人爱他,他也不爱任何人。   这辈子也相差不远,顾云开对人生并无任何过度的幻想跟追求,仿佛追名逐利,苛求成功早已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他应死者的想法与宽容顾见月的执着继续在这个娱乐圈里生存下去,可惜他是个商人,对演员应当该如何计划一窍不通,更无需提及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安排什么计划了,学习日常与琢磨演技已经花费去了他过多的精力。   之后就如同顺水推舟,他就是那片舟,慢慢在这一切里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可以作为梦想的对象。   夏普说得没错,他是个机器人,命运安排他拥有什么,他才能得到什么。   说不准连机器人都比他富有思想的多,他从未生活过,他只是一直不断的,不断的生存着。   顾云开坐在那张冰凉又柔软的地毯上大概有那么会儿功夫,时间的概念在他脑海里模糊的不成样子,他疲惫的脱了鞋,然后把几乎要勒死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挂在了衣架上,浑浑噩噩的跌进了柔软的床铺里,说不上脑子里是不是一团浆糊。   整个人像是瞬间坠入了深谷,他不知道何时会摔个粉身碎骨,只是不断的自由落体着,大脑一片空白,刀锋仿佛剜过皮肤,发冷的刺痛着。   直到手机从口袋里跌了出来,在床铺上翻了几个跟头,大概是被单上的褶皱蹭了过去,通讯录被打了开来,一长串的名字里,简远两个字突兀的出现在了顾云开的视野之中。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顾云开不确定对方在不在忙,也许在跟团队练习,也许是在做音乐会的准备,也许是……   顾云开将手机捞到了掌心里,疲惫的仰卧着,忽然感觉到一阵畏惧与瑟缩,像是久居黑暗的人第一次接触光明,难免感到有点小心翼翼的无所适从。   他从没任性过,连同这种机会都极为难得。   毕竟这个晚上已经够糟了,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些更糟糕也更尴尬的事。   绿色的通话键在顾云开游移的拇指下巍然不动,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只不过是打个电话都是如此艰难,当那举酸的拇指不堪重负的垂落与触屏相触碰时,顾云开多少有些吃惊的撤回了手指,却无端从中滋生出一种窃喜般的侥幸与忧虑。   振铃声响了数次,顾云开沉默的看了看,却迟迟没有挂断。   大概是有一分钟——或者是铃声不断的响了六七次左右,顾云开几乎都要绝望了,他将手机丢弃在枕边,静静等待着应有的系统女音冷冰冰的回报无人接听的结果。那头却忽然接起了电话,可以听得见那头声音嘈杂,像是许多乐器混在一起似的。   “我打扰你了吗?”顾云开本欲出口的倾诉与惊喜顿时一道卡住了,他沉默了片刻,谨慎又迟疑的说道,“很抱歉。”   像是乌龟小心翼翼的将脆弱的头缩回了坚硬的龟甲之中。   不对劲。   通话与视频截然不同,正因为瞧不见模样,才会尤其注意到声音之中的差别,简远看不到顾云开是什么样子,可是他听见那声音里的疲惫与无力,那很不像是顾云开平日里的模样。   他记得这位先生向来彬彬有礼,对自己的要求一丝不苟,每次见面与交谈,他就理性的好像是一台严丝合缝的机器,浑身上下运转流畅,找不出半点毛病来,哪怕是陷入困惑需要求助的时候也是如此,依旧冷静得无可挑剔。   无论接受什么样的角色,他都会在那些狂乱、诡异、具有可怕吸引力的感情之中挣脱出来,用理智分析人物的情感与性格。   可现在并不是这样,他听起来像缺了油,少了零件,没了动力,脆弱而迷茫,仿佛迷途的路人在道路上徘徊犹豫,急需要黑暗中的烛光指引迷途。   仿佛瞬间从理智的机器化身成了无助的人类。   “啊——事实上……我正想摆脱这一切。”简远打定了注意,于是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他冲老乐师们打了个招呼,将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的空隙之中,双手合十,求饶般的对这些合奏的音乐家们眨了眨眼,露出乖巧又诚恳的模样来。   “去吧。”   稳重的乐师长无声的说道,又比了个九的数字:“记得回来。”   没问题!   简远俏皮的抛了个媚眼,急急忙忙的从这金碧辉煌的音乐殿堂之中脱身而出,来到了安静无比的阳台边缘处继续进行他们的对话。   他暂时不参加练习,可也不能影响任何人。   那一头的顾云开似乎有点失笑,他低沉且沙哑的嗓音带着点伤感,又仿佛斟酌过似的开口:“你好像总会在恰当的时候跟我站在一起,我很感激这一点,真的。”   “我已经答应过您啦。”简远看着天上的月亮,愉快又温柔的说道,“我愿意做您的丘奇,也愿意在适当的时候做加西亚,假如我做不到的话,那我就不该对您这样轻易的许诺不是吗?这本就是理所当然,既然是我应该做到的事情,那又有什么可感激的呢?”   顾云开又在手机那头笑,声音出奇了的低,可是很清晰,不至于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是通常人们许诺的时候,都是很真心的,我相信……起码在那一刻,只是做不到而已……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忘掉的,无论是许诺的,还是被许诺的。”   “为什么呢?”简远多少有些不解,他琢磨了会,仍旧选择追问道,“为什么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   “也许……他们以为自己会做到吧。”顾云开叹了口气道,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这种事实在是常态,“或者是出于安慰,客气,跟一种同情心衍生的关照。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当真的,他们当时听了很感动,然后没过多久也就忘了,又也许,我们都觉得自己不该那么麻烦别人。”   简远沉默了会儿,下意识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明白,别人答应的事情,为什么您要考虑麻不麻烦呢?”   “这通常就是人类烦恼的根源了,会不自觉的过于在乎别人的想法。”顾云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假如有些人快活的只用做自己,不必考虑别人,永远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人们又都爱着他,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简远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善如流道:“那就好办了,你起码在我面前可以做一个没什么可担心的人呀。”   顾云开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忽然生硬的转开了话题:“我真的没打扰你的演奏或者练习什么的吗?”   他又再度确认了一遍。   “等打扰到的时候,我会告诉您的。”简远笑道。   顾云开似乎也笑了起来,他缓缓道:“跟你聊天总是很开心,我不怎么常有这样能放下一切可以随便聊一聊的机会跟对象。”   他听起来还像是有些什么事情郁结于心,可比起刚刚打电话来时要好得多了。   “那现在您应有尽有了。”   简远的声音依旧平和而包容,仿佛支柱般稳定住了顾云开的心情,假如别人说出这些话来,难免会有些虚伪与过于甜腻的奉承,可是简远不会,他吐露出的每个字都像他弹奏出的音符那样动听与真实。   “对了,你不必再对我用敬称了,既然我们是朋友,更何况你打字的时候都已经变成你了。”顾云开故意说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在前头作为铺垫,他的疑心又再攀爬上来,片刻都不得安宁,那问题仿佛毒液与冰渣似的戳刺着他的舌尖,叫他咽回腹中;又好似地狱里的岩浆般熊熊炙烤着他的心脏,恨不得顷刻间就吐出来。   “我不明白。”顾云开轻轻的叹息道,“我是如何成为这个幸运的人的?”   简远的沉默长久的几乎令人有些不安,顾云开却不曾后悔,他如果无法刨根究底得知这毫无由来的好意,即便此刻欣然接受,也迟早有一日会惶恐不安到怀疑对方的目的,他也许会后悔对人生的抉择,可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却少有反悔的时刻。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有些令人羞愧。”简远转过头看着那些乐师们休息着聊天的模样,他本以为自己终身都无望进入这些人当中了,“在遇见你的那一天,我本已打算向我的父亲投降,对他道歉,接受他对我的一切安排。”   顾云开多多少少有些吃惊,他问道:“你们因何事不合?”   “我的父亲与爷爷都是极具盛名的音乐家,他们都是很伟大的作曲者,我小时候便沐浴在他们的光辉之下,那时我还能写出不少曲子,可越是长大,经历的事情越多,我反而越难下笔了。”简远轻轻叹息道,假使他这时不是在告诉顾云开自己的想法,几乎难以想象他这样愉快的人也会有这样的苦恼,“我离开了家,去了陌生的城市,租了一套小房子,我不太去远的地方,只能写一些破碎的旋律,觉得压抑了,就在房子前的小公园里走走,偶尔演奏一番。”   原来如此。   简远自阳台的栏杆往外看,看到了被切割成截然不同的月光,微笑着说道:“我那时候满心绝望,我想,我自此大概止步于此,也许就要放弃创作的美梦了,大概是我没有什么天赋吧,是时候结束这任性妄为的行为了,别再继续做个胡思乱想的傻子了。然后您就来了,像是做梦一样,您站在那里,仿佛缪斯降临,我看得出来您爱我。”   他又恢复了称呼,顾云开却没有太多计较,这还是头一次在简远口中听到那段初遇。   “这些粗糙的,破碎的旋律,我本以为除了我没人会再爱惜它们,您就站在那里,然后告诉我很好,会为我买票。我本就要向我的父亲投降了,可是……可是您还称呼我为小音乐家,于是我就答应了那场演出,可却再不打算低头了,我不想只做个演奏者,我想当一名创作者。”   “我努力的将那些旋律写的长一些,更长一些,但它们就是没办法成一首曲子,我将它们改了又改,每当我沮丧的邀请您试听时,您总会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它们可美极了,期待你的下一次进步。”简远的声音温柔,“假使说我的生命除了音乐皆是枯燥的,那您是另一种永恒且动人的存在。”   顾云开微微张了张嘴,叹息道:“很……很动人,可事实上,任何人都会为你这么做的,我只是抽了些无足轻重的时间。”   “我没能等来任何人,我只等来了你。”简远不赞许的说道,“请别妄自菲薄,假如非要说的话,那任何人也都会为你这么做的。”   “什么……啊——不。”顾云开下意识否决道,“并非如此,你……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的。”   有那么真挚热情的灵魂,有那么甜蜜温柔的善良,有那么……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暖。   “假如我对所有人都是特殊的,那你也是。”简远的声音温和而又镇定,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您对我也是特殊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过于强硬,简远又软化了些:“我真诚的热爱着您,请别再说这些话了。”   “那什么……”顾云开有点无所适从,他干哑了片刻,抽着气道,“我……我们不太习惯说这个字,它听起来有点像告白,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就是……我希望你能,呃,注意……算了,随便你吧。”   像是一下子放弃了抵抗。   简远忽然乐不可支的笑出了声,他甜蜜的又故意重复了一遍:“您真可爱,我真的非常真诚的热爱着您。”   “来真的?”顾云开的手都有点发抖,语气里说不出带着笑意还是不满,之前的虚弱感消失的荡然无存。   “啊,我的指挥官在喊我。”简远立刻飞快的说道,“我得赶紧赶回去了!晚安,有个好梦。”   顾云开笑骂道:“溜得倒快,我可没听见什么声音……不过,晚安。”他的声音很快变得轻柔了起来,尾音仿佛羽毛般轻盈的飘浮在空中。   通话自然而然的停止了,他们都正常的道了晚安,默许般的同意了这段对话的结束。   手机贴着耳朵的炙热仿佛还没完全的消退,手机被紧紧压在皮肉上伴随电池的消耗而有些发烫,那温度本该是很不适宜的,可顾云开只感觉到了温暖。   除了温暖,还有那种怪诞不堪的无力感也迅速从他身体里消退了出去,胃部紧绷着,顾云开平躺在了床上,伸手抚按住了腹部,他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到一种奇特的饱胀感,并不是撑得难受的那种涨腹感,而是觉得胃部像是暖暖的,整个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跟困倦。   他觉得自己可以入睡了。   在盖上被子之前,顾云开忽然想到简远整个晚上都没有问他打过电话来是为了什么,就好像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电话,不需要任何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简远提到的“您爱我”跟“我真诚的热爱你”都不是爱情意义上的。   “您爱我”是指云开很欣赏他的音乐,给予他一种尊重,珍爱,赞赏的感情【这也是爱。】   “我真诚的热爱你”,意思是简远也同样回馈相同的感情。   这里揭露为什么简远会对云开一直用“您”跟对他相当暖男的原因www   这一章我发现夏普那段很多人其实没看懂云开是什么想法所以以为是崩了或者是发力过猛。   特别来重新解释一下,其实夏普有句话是重点,什么人发怒才会留面子,我们体面过日子,客气对人,都没错,但是不会压抑到连自己的本性都藏起来,你想想别人骂你你会生气,压抑到了极点就会爆发,可云开连爆发都是客客气气的。你想如果你跟你朋友一起玩,你突然把他推倒,他头上出了血,他对你大发脾气你可能还能理解,如果是微笑着擦掉血迹,说不要紧呢?我想每个人的反应绝大多数都是惊恐而不是我这朋友脾气真好吧,每个人对事情要求是有一个值度的。   之前朋友那段,云开觉得人群孤独就已经是预示了他本身并不融入任何人,每个人都跟他看起来很好,但没有任何人能走到心里去。有读者说希望这一段云开是自己扛过去……这不是自己扛过去的地方啊,是他敞开心扉面对这个世界,让人家走进来的一个过程,所以简远会出现(并不是说我认为简远就该做个安慰角色所以把他安排在这里,也不是强行这里在意影响跟别人的评论)   而是云开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到,自己的确是个成功的人,但是太过于成功了,他把自己隐藏的就像是机器人,机器人不会伤心的,因为它无法产生感情,云开是让自己不对任何人产生感情,所以他开始感觉到空虚(这里前面也埋了伏笔,他最近还在演戏,易默文跟加西亚都是爱情跟友情非常丰富的角色,但是云开没有,演完他会有一种失落感,因为这种充沛的感情他从来没有从任何人身上得到过。)   这才是他受到刺激的真正原因。 第46章 爱意   拍摄加西亚葬礼的那天极恰巧的正好下了雨。   本来只是阴天,李斯思左看右瞧找不出要下雨的痕迹, 毕竟一个导演不会同时兼任一位天气学家, 所以他大手一挥, 直接开拍,不过还是做了些下雨的准备。   加西亚是红发碧眼, 平常演戏的时候要带上碧色隐形眼镜,有时候带得时间太长,环境又极度恶劣的时候就很容易导致眼睛发炎。顾云开跟夏普都发炎过几次, 菲尼特意去买了药水给他们俩点, 顾云开是剧组里少数没有助理的演员, 毕竟他在这里拍戏,顾见月要为他之前拍戏的宣传缺席跟不少片方解释协商, 而且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琐事要忙。   所以好心肠的菲尼捎带了他一个,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夏普老是对顾云开恶作剧所以心存愧疚。   不过不管怎么样, 多谢可爱的菲尼。   《风月别离》上映之后没有多久, 就引起了不少争议,这个几乎有些老套的爱情悲剧故事在导演与演员堪称完美的演绎下生动而令人酸涩, 它并不是一部主旋律的卖座电影, 甚至可以说有些非主流, 不少男性会因为题材的尴尬望而止步, 绝大多数的票房都是了解并且喜爱腐文化的女孩跟不少还不敢完全离开柜子的年轻人所贡献的。   大概是因为这种不断重刷的热度对院线多多少少有所收益, 因此并没有提前下档。   有几家媒体提了提《风月别离》,可这毕竟不像是那些爆米花电影能宣传的铺天盖地,因此很快也就淹没无声了, 倒是许多知名网站上不少影评人对此好评如潮。   影评人听起来稀松平常,不少网站上都有一大堆长长的影评,可真正能够出名的影评人通常堪称是电影创作者与观众之间的桥梁,他们对电影历史了如指掌,对技术跟镜头都有独特的心得体会,视野宽广乐意观看所有题材,也有明确的个人风格跟思考。   不少观众会在看完电影之后意犹未尽的再搜寻相关的影评观看跟理解,寻找其中能戳中自己的见解或者而是还未发现的东西。   艾晴晴就是这样一位专业的影评人,她并不以此为生,主职是在报社里担任编辑,表达能力跟文采都相当强,业余爱好就是电影——这可能是与她的爷爷是一位电影院的放映员有关,当初还在胶片时代的时候,她一直跟在爷爷身边看着那些如同万花筒般的电影,看着胶片被“剪”掉,然后上映,放着胶卷的箱子又沉又大,长长的,走马灯似的在屏幕上转变着。   当放映员赚得钱并不多,可是很有趣,艾晴晴经常在后台看着那些胶片,还有爷爷麻利的摆弄那些笨重巨大的放映机,然后在电影上映时跑到放映厅里,看着人们的喜怒哀乐,悄悄坐在一个没人的座位上,跟着他们欢笑,跟着他们哭泣。   艾晴晴的父母并不喜欢这种娱乐,他们都是比较本分老实的上班族,看不出电影跟电视的区别,只在意价钱的问题。可爷爷去世之后,艾晴晴的脑海里还是会时常出现电影上那些生动的感情,还有观众们得到的回馈,童年的回忆让她对电影有一定程度的偏爱跟严苛要求,相反对电视剧与网剧就没那么大兴趣。   也许电影就是有这样奇特的魔力。   现在市场上大多数的影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营销的水分在,能靠影评养活自己又不收钱的少之又少;肯沉下心了解电影,真正说出自己心里想法的大多数又未必能够成功出名。艾晴晴说到底只是为爱发电,因此一直在网站上当个匿名影评人,起了个ID叫一卷做梦的胶片,她的影评通常很富有思想跟人情味,有相当独到的见解,专业的方面不常出现,倒是比较讲究电影当中的细节,人们能很直观的从她的评论里感受到电影的好坏。   好几年下来,艾晴晴也有了固定的粉丝,粉丝们经常会给她推荐一些自己认为不错的电影,希望她能观看后写一份长长的影评。   只不过粉丝的推荐里有时候就带着极富有个人主观的滤镜,比如某个电影里有自己极为喜爱的电影明星在里面,她们也不管质量好坏,一股脑就推给了艾晴晴。   这时候筛选就变得很有必要。   艾晴晴并不腐,不过也不歧视任何一种性向,无论题材是什么电影,只要质量优秀她都能接受,所以工作之余发现不少好友都跟她推荐了《风月别离》后,就立刻起了兴趣。可是她是个颇为谨慎的人,也不容易受他人的影响,所以最终还是先自己找了些消息来分析观察   《风月别离》的宣传不大,可是不代表没有宣传,噱头还不小,当代的最后一部胶片电影,导演为情怀重建胶片商业链。   艾晴晴剥开了一个橘子,还绕在手里的橘子皮因下意识过大的力气掉在了她的裤子上,她捡起来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一口塞了数瓣进嘴巴里头,伸手去操控鼠标搜寻其他的消息跟预告片。   嗯,橘子很甜,让老妈明天再买几斤。   网上对《风月别离》的评免有些褒贬不一,不过任何事物都难免有人喜欢有人反感,统一全是好评才是不太正常,只不过是看主流好评还是主流差评而已。绝大多数差评都没什么质量可言,不外乎题材不喜欢,影片风格太暗有点怪怪的之类的。   艾晴晴对张子滔的风格很了解,知道他的美学是他风格的一部分,这方面是个人爱好不同,没什么可借鉴参考的。张子滔是艾晴晴必看的导演之一,她又拆开了一个橘子,随手把皮丢进了垃圾桶里,虽然打算下了要看,但还要看值不值得她更换日程表。   好评就五花八门的多了,有谈感情的,聊风格,说镜头美感的,加上预告片看得艾晴晴心里多少有些发痒,她性格惯来雷厉风行,在网上查看了下购票,发现离公寓不远的一间电影院等会就有一场,说走就走,立马订票,直接捞过大衣披上出了门。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并不算长,毕竟现在绝大多数电影都已经逼近两个小时了。   艾晴晴把电影的套路琢磨的很清楚,之前与朋友出去看一部动作片的时候,她只看了前二十分钟就猜到了整部电影要表达跟要发生的剧情,结果也的确跟她所猜测的一丝不差。但是《风月别离》没什么套路,它就像一个很老很老的普通故事,看着好似与生活脱离开来,事实上就像发生在每个人身边。   人们的目光像是那记电话,像是那张单子,像是易默文被推出手术室之后被环绕着的冰冷,像是卞扬坐在窗口决定自己生死的轻描淡写。   不知怎的,结尾卞扬走上小阁楼看到窗户的时候,大银幕悄无声息的暗下来,艾晴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见了不少人啜泣的声音,仿佛自己恍惚间又在一瞬间回到了童年那个虫鸣鸟啼的夜晚,在观赏一部悲剧结局的浪漫爱情电影时,无可抑制的鼻酸与心痛。   其实现在娱乐爆炸的时代里,已经很少会再有当初那种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融入感了,可在艾晴晴很小的时候,电影是少见的“高端”娱乐活动。   可今天她坐在这里,感觉岁月好像悄悄的又流淌了回去。   艾晴晴擦了擦眼泪,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打算回家,对于这部电影的影评,她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了。   “   封闭的自由——纪念《风月别离》   我不擅长谈恋爱,爱情这回事在我生命里像是最难处理的一道程序,我只能反复重启确保它不会出现。   可是我一次也没重启过。   我很喜欢张子滔导演的作品,他的风格在瑰丽壮阔的镜头下铺陈着层层冷冷的现实,每个角色在苦海里挣扎、反抗、或者被沉默。   于是我坐在电影院里,冷眼看着他们如烟花般短暂的璀璨,静候转瞬即逝的死亡。   世界是个囚牢,当道德胜过律法,当人内心的厌恶战胜了所信奉的条理,易默文与卞扬就此诞生,也就此逝去。   我们都是单子,我们也都是电话,不恶,却也未必善,浑浑噩噩的推动着局内两个憧憬未来的人,让他们重归深渊。   仿佛翡翠山的过往只是一段旧梦。   这从来都不是什么老套的爱情故事,导演用每个镜头当做画笔,将命运无常诠释的鲜血淋漓。   这部电影冰冷的刺骨,无人犯错,无人成功,两个家庭一道破碎,我们却冷冰冰的坐着,仿佛一个过客,就像卞扬的父母,就像医生。   他人的悲喜与我们无关,只有被深深刺到了,才会觉得疼痛   你永远不知道爱来临之后,还有什么灾难会随之一道降临。   易默文成熟,却做出了最幼稚的决定。   卞扬热情奔放,却在深思熟虑后亲手结束了自己可贵的生命。   两个人都在最后做了最像彼此会做出的决定,爱像是随着一同破碎的翡翠旧梦,永远的沉眠在那些别离的风月之中。   卞扬说也许易默文把他们都留在了那片土地,回来的只是空壳,其实没有,他们都回来了,也都破灭了,卞扬还自欺欺人的将自己留在了梦里。   小木屋那么狭窄,繁琐,混乱的一塌糊涂,仿佛预兆着他们的自由也像是在浅水里挣扎的游鱼,木屋的物品慢慢的变多,就像水慢慢的变少,他们的自由越来越紧迫,越来越拘束,不得不互相紧贴着,最终总要有一个人退出去,留给另一个人完好。   ……   凡事一旦开始,就终有结束。   他们互相为彼此结束,连爱与生命一同。   ”   艾晴晴在业界里毕竟小有名气,不少人甚至想花钱请她评价,无奈为爱发电的人惯来软硬不吃,这次对《风月别离》的大力赞赏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而《风月别离》上映后没多久就有盗摄组织从不知名的渠道里得到了来源,在网络上上传了影片,带动了不少关注这方面的观众前往影院,在即将下线的最后一个星期反而小小的爆火了一把。   票房在最后走势必然滑到下坡的时期反而冲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风月别离》的票房跟它的制作成本远不相符,毕竟是部小众的独立影片,尽管院线不少,宣传还不错,可毕竟不可能跟商业大片媲美,更不要提爆满到值得各大电影院加长时间的上座率了。   只是抛去电影本身的票房不提,毕竟那是发行方跟导演要头疼的事情,《风月别离》在网络上的口碑可谓相当不错,绝大多数人都抱着赞美的态度来讨论这部同性影片。顾云开跟温静安也算是又小小的火了一把,影片热度还没散,不少人就动起了专访的心思,可是只采访得到温静安,另一位饰演易默文的男主角演员顾云开却毫无消息。   媒体见缝插针,写了不少八卦流言,反正造谣又不要钱,他们也只是猜测而已。   不过有叫好的,自然也有唱衰的。   这些跟现在的顾云开都毫无关系,他躺在冰冷的石板上,佩剑沉甸甸的压在胸口,仿佛与世无争,顾自长眠。   这次演死亡戏他没带隐形眼镜,觉得眼睛舒服了不少,夏普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似乎特别敏感,最近眼睛发炎的厉害,眼睛周围都发红,化妆师做了最大的努力帮助他恢复正常的面容,可一下子也恢复不过来,李斯思干脆先拍了生离死别的这场戏。   加西亚是个很受爱戴的指挥官,病毒摧残了他的生命,却没能抹去他灵魂的光芒,解药虽然研究了出来,可还无法大批量生产,丘奇他们找了几个病人作实验,照料之下发现他们慢慢有所好转,可是加西亚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今天就是加西亚的焚烧日,他是因为病毒而死,所以要被焚烧才能举行葬礼,通常人们会在周围为这些人进行祷告,真挚的为每个死者送行。   丘奇乔装打扮了一番,有些人因为他身上的打扮误将其认作了医生,因此谦和的让开了道路,可是丘奇没有走得太近,只是远远的站在人群里,看着士兵默念着什么,然后丢下了火把。   这场戏是实拍,也就是说的确有真火丢下来,加西亚是穿着军服佩戴着长剑被焚化的,顾云开在戏服里裹了不少防范措施,还有内置的防火服,各处都做了保险;火焰里还被加入了些东西,好让烟雾变得更大。   新克兰的冬天很冷,贴着石板的感觉不太好受,顾云开的手搭在剑柄上,虽然事先李斯思已经跟他讲过这段戏了,但是他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这一关,又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勉强硬着头皮上场。   顾云开听着台词,知道火舌快要舔上膝头了,更为紧张的一动不动,死死抓住了道具剑,他的背部越来越冷,可是贴近火焰的地方却很热,火焰腾得顺着之前的处理整个燃烧了起来,还没等顾云开跳起来,就感觉到了细细密密的雨水忽然落了下来。   这个天的雨水跟冰块也差不了多少冷了,顾云开大脑一个激灵,忽然听见火外头有人高声喊叫着,他急忙护住了头脸,只感觉似乎不少工作人员冲了上来灭火。李斯思坐在监视器后点了点头,招手让顾云开回来,又把之前制作的假人放上去继续焚烧。   天上下着寒雨,底下却是烈焰熊熊的大火,加西亚被吞噬烧毁,丘奇混在祷告的人群里,红着眼眶在地上抓了一小撮灰。   这场戏其实只有短短十秒,可是准备工作却少说做了近十天,好在非常顺利,尤其是天公作美,下了一场大雨,连带着洒水车的功夫都省了。   这两天就没加西亚的戏了,顾云开被雨淋了个湿透,刚被火焰亲密接触过的地方像是还带着温度,身上又冷又热的,一下戏就赶紧去换衣间把服装换下来,重新穿回了自己的衣服。这场戏他简单化了点妆,可是不重,自己也能卸,跟化妆师要了点卸妆水,又跟李斯思打过招呼后,他直接打车回了酒店,冲回房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洗澡的时候顾云开被热水冲过才发现自己腿上被烫到了一小块的皮肉,水流冲下去时有种火辣辣的疼痛感,他伸手按了按,感觉似乎像摸到了别人身上的皮肉似的,触感迟钝而缓慢,好阵子才传上神经。   顾云开洗了个战斗澡就直接出来了,下楼到附近的便利商店里买了管烫伤膏擦了擦,想了想又买了些常见的感冒药冲剂。   雨水很冷,刚开始浇下来的时候脖子都在发寒,不过那种寒意很快就在热水澡里慢慢散开了,可是这会儿出了热水的范围圈,寒意又四面八方的侵蚀了上来。顾云开开了空调,又缩在被窝里昏昏沉沉睡了会儿,大概睡了两三个小时,他半睡半醒着挣扎起来,大概感觉到自己是着凉了,挣扎着爬起来冲了一包药喝了,又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床上打哈欠。   朦胧的睡意在烧热水的时候消退了,可是这会儿大概是药效上来,他觉得精神不济,困倦的厉害,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亨利这两天没有戏,剧组换了个场地之后他就像是一匹骏马被放回到了大草原上,几乎可以说是野疯了,搭讪女孩子跟在酒吧里与人打赌的日子对他而言简直如鱼得水,甚至可以说有点乐不思蜀。   最开始的时候他找了顾云开一起,不过顾云开拒绝了,他不喜欢酒吧那种光怪陆离的气氛,新克兰的酒吧有种他不熟悉的东西,像是所有人晕头转向,只为了把自己的脑子都跟着酒水一块儿冲下去。   大约八九点的时候,亨利来敲了门:“嘿,顾?你在不在?”   顾云开把自己穿得格外臃肿,他在厚厚的天蓝睡袍里面还加了一件秋裤跟保暖内衣,仿佛是个即将过冬的糟老头子,他慢吞吞的开了门,亨利欢快的拳头差点就从门上砸到他脸上。   “我在。”顾云开歪了歪头,示意亨利进来,他放了点茶碎,随便泡了两杯。   亨利拖过了笨重的单人沙发,像是只猴子似的绷上了座位,把两条长腿全收了进去,狭窄的拥挤着,身上酒味非常浓,双颊满是红晕,看起来有点兴奋过头,手指不断拍打着扶手的背面。   “喝了多少?”   顾云开问道。   “大概……十七杯。”亨利歪过头认真的想了好久,然后在那个小空间里又换了个姿势,愉快的说道,“但是那个不重要!没什么关系,嘿,其实我今天是来分享一个好消息的的,你铁定不知道我从那群老酒鬼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   顾云开打了个哈欠道:“什么?他们给了你一卷藏宝图让你准备当海盗去征服星辰大海了吗?”   “当然不是!不过跟水的确有点关系。”亨利欢快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再度换了个姿势,他大概是有点喝醉了,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时半刻都停不下来,“我知道有个可以钓鱼的地点!你猜怎么着,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钓钓鱼?”   钓鱼这事儿倒是顾云开的爱好,准确来说也不能说是爱好,而是少数拿手的事情,除此之外他还会打高尔夫,不过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帮助。   “你?钓鱼?”比起这个邀请,这个举动倒是更让顾云开失笑,他架起腿,半真半假的戏谑道,“你确定那些鱼看到你不会跑得一干二净?”   亨利严肃起脸色,认真回答道:“你居然以为我会带你去有鱼的地方钓鱼?你真是失了智了,那怎么能显示出我们的本事?”   顾云开跟他笑成一团,然后两个人愉快的约定了明天的行程,之后又说了些玩笑话,直到亨利撑不住打起了哈欠,他赶忙道别了,揉了揉自己的脸,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酒精多多少少影响了他的思绪,害得险些跌了个踉跄,他摇摇晃晃又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别担心,愉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亨利是个很有活力的年轻人,很真挚,也很开朗,他还带有一种未出社会的学生气,不喜欢弯弯绕绕的手段,对一切不公正都嫉恶如仇,像个坚守正义与光明的阿波罗。假如说夏普是在荆棘与碎石里摸爬打滚过最后仍不肯改变自己本来面貌的宝石,那么亨利就是还没开启的蚌贝。   谁也不知道最后得到的会是一颗完美的珍珠,还是腐烂的臭肉。   人是很庸俗的存在,难以避免的弯弯绕绕与委婉潜伏在暗处,虚伪与假面都是必备工具,就好像粉丝知道明星也是人,却无法容忍他们任何一次犯错。对这个社会,对这个圈子,夏普是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而亨利是自以为自己能够披荆斩棘,毫不畏惧为此头破血流。   顾云开有时候会照顾下亨利,人年轻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错觉,以为自己能开天辟地,改变一切,可最终只会被社会吞没。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夏普,甚至就连夏普有时候也要委曲求全,必不可免的去低头,更别提他们这些小虾米了。   非要说的话,顾云开觉得亨利有种过于诚实的真挚,假如《永恒的孤独》上映,他成名之后显然会变得很不合时宜。   只不过顾云开的这种暗示,不知道亨利是完全没有理解到,还是装作视而不见,就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以亨利的智商跟日常表现来看,前者可能性远远大于后者。剧组里都是聪明人,菲尼甚至有几次还跟顾云开对这件事开了几句小玩笑。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只有婴儿的灵魂才允许不被污染,当婴儿长成孩童,他们就要开始应付来自父母毫无休止的争强好胜与虚荣心,沦为比较这两个字的牺牲品。   不过这倒不是说,他就像菲尼保护夏普那样保护着亨利,他的手法更残忍点,让亨利自己去直面了解那些阶级跟媒体还有人们。   假如没有遇见过简远,顾云开对自己的行为绝无什么怀疑,他愿意带亨利一程,如果对方识趣,那双方都再好不过;假如对方不识趣,那也没有什么值得继续提携的,只当自己白起了会儿善心。   可现在,顾云开多少会想起亨利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犹豫于是否该更委婉的告知对方,如何不让他在这个圈子里撞得头破血流的规则。   这种犹豫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二天亨利这个小疯子就来敲顾云开的门,他浑身崭新如初,完全不见宿醉的痛苦模样,仿佛酒精从没入侵过身体,带着两幅渔具愉快的站在顾云开的门口。顾云开正在喝药预防寒意又再袭来,慢悠悠的开了门,险些又被亨利一拳打个正着。   “我都准备好啦!”亨利戏剧化的弓腰做了个绅士礼,笑眯眯的撞了撞顾云开的胳膊说道,“懒虫,是时候去钓鱼了。”   他虽然年轻又鲁莽,但是在这种细节上却向来非常仔细认真。   顾云开大概整理了下,换了双鞋子,带上门卡后把门反锁了,这才接过来亨利给他挑选的钓竿跟其他渔具。这两天都没他们的事,李斯思他们带着几个小配角去其他地方补拍一些镜头了,亨利找剧务借了辆小车,两个人一溜烟出了城市,碾过平原,直直来到了处小河塘。   小河塘的渡船口是木头修得,位置很不错,不远处还有几个老钓客悠哉悠哉的眯着眼,他们俩寻觅了个芦苇丛生的地方坐下来开始做准备。亨利还带了两把折叠椅跟遮阳帽,两个人做完了钓鱼准备,丢线抛钩,也压着帽子老老实实坐在了折叠椅上等待起来。   亨利百般无聊的哼起了歌来,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很清亮,可是哼歌却非常的低沉幽远,让人想起黑暗的夜晚里悠长的歌谣,带着种古朴沧桑的味道。顾云开靠在靠背上,漫不经心的提着鱼竿,笑话道:“这也是诱饵的一部分?”   “难道你能忍心拒绝音乐的魅力?”亨利惊恐道,“我猜测鱼也懂得享受生命。”   那个模样让顾云开恍惚着想起了简远,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灿烂又可爱的小太阳了,毕竟他们俩都很忙。   只是想念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哼歌的代价是他们一整个早上毫无所获,不少老钓客已经满载而归,可他们俩面面相觑,活像两个傻子。   亨利严肃道:“我决定下午安静点。”   可事实上他们俩在车上解决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后,就被下午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顾云开更干脆点,他靠着椅背,把帽子盖在脸上,睡了大概有几十分钟左右,直到无聊至极的亨利伸手把他推醒了。   “天啊随便这些傻大个儿爱不爱上钩吧,顾,我们来聊聊天。”   顾云开打了个哈欠,把帽子往后一提,陷在折叠椅里懒懒的问道:“你想聊点什么?西装?格斗?还是什么东西。”   亨利夸张的爆发出一阵大笑来,他摆了摆手道:“不,那太夸张了,我这辈子都适应不来西装,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轻松,自在。除了演戏我绝对不穿那个,太难受了,我很适合老球鞋跟运动服,也只适应这个。”   这是否代表着双重含义,说实话,顾云开委实不得而知,他觉得亨利似乎只是个没头没脑的小年轻,可又觉得那话语里头仿佛充满着暗示。   不过无论是那一种,他都知道自己不必要再提醒这个小伙子了,对方已经选定了自己的道路。   “我去看了《风月别离》。”亨利手上的鱼竿动了动,他赶紧提了提,发现扑了个空,鱼挣开了,于是他又把钩子沉了下去,另一只手挠了挠头道,“你演得真好,说起来挺难为情的,我还在电影院哭得满脸都是眼泪,我旁边的女士都被我吓到了。”   顾云开都不忍心去想象那个场景,毕竟亨利非常高大又很结实,他没办法想象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哭得满脸泪水的模样,他忍住笑意说道:“看来我的努力有了回报,这让我很开心,谢谢你。”   “你动过感情吗?”亨利忽然问道,顾云开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到的是媒体跟八卦,可随即亨利很快摆动起手来,“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冒犯你,我的意思是,嗯,如果以后我接到这种差不多的片子,我该怎么去表现它?因为你看起来表现的很好,可是我没有感觉你深陷其中,所以我想问问你。”   顾云开有点失笑道:“你可比我专业。”   “嗯哼,可是这才是我参演的第一部 电影,我不能演这些,总觉得自己会心碎。”亨利沮丧的垂下了头道,“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只要一演这个部分我就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的,我不知道怎么办,她总觉得我表现的夸张,但我谈过恋爱,也分过手,我知道那种感觉。”   顾云开耐心的听着,然后慢慢提起了鱼钩,他钓上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鱼,把鱼解下来丢进蓄着水的塑料水桶里之后,他重新挂上鱼饵,不急不缓道:“我没有什么可指导你的,亨利,感情有时候能帮助我们快速进入角色,但是有时它也会操控我们毁了表演。你要了解,对我们而言,任何东西都没有表演重要,所以每个角色都不是你自己,你要清楚这一点。”   亨利看起来还是似懂非懂的,他似乎是有些失望,可顾云开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失望些什么。   最后两个人只各自钓上了一条鱼,今天的收获说不上好还是坏,总归还算圆满结束,因为两条鱼看起来加在一块都不够他们一顿,所以又被倒回了河水之中。   太阳西下的时候,他们俩回到酒店里去。   其实回程的时候,顾云开多少有点心不在焉,他在那个钓鱼的地方听着亨利絮絮叨叨的说起了那段苦闷又甜蜜的大学时光,他漫不经心的听了几耳朵,突然就奇怪起爱情的玩味来,毕竟亨利心心念念的那个可爱女校友的所有举动,在当事人眼中清纯可爱,可在顾云开的概念里却像是欲擒故纵的小手段。   不过他不至于说出来,每个人栽下去的时候都没必要多说什么,毕竟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然后无缘无故的,简远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老实说,顾云开的爱情戏演得不多,易默文的爱情自然是真挚又美好的,但是每个人的爱情都无可取代,爱情跟婚姻并不相同,婚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痛苦与幸福,或者平淡的像是两个人是一对同居的陌生人,随着光阴磨合成老朋友,没有别的选择了。   可爱是激情,是欲望,是每天睡醒时想要睁开眼看到那个人就在对面;而有些人的爱是平庸,是奉献,是下意识战战兢兢的将自己摆在最低位,心甘情愿的供奉他人……   而对顾云开而言,千千万万的人里,简远是特殊的。   他动过心,而且现在还在蠢蠢欲动着。   演易默文的时候,是对卞扬动心,可是顾云开不喜欢卞扬,他也不喜欢易默文,自然更对温静安没有任何超出友情以外的好感。人生跟演戏是两码事,当初易默文被要求的那种甜腻感,幸福感,他半点不曾在简远的身上发现过。   这种感觉不像他读过的任何一本爱情小说,也不像是电影或者是电视剧告诉他的那种刺激感。   与简远在一起的时候,顾云开从来不会感觉到陶醉或者失去理智,他只会感觉到温暖,也许是他们还不像任何一对好朋友那样发生过必要的争执,所以才显得一切都美好的像是童话与梦。但不管怎么说,顾云开没有体会到爱情应该带来的那种淹没口鼻的狂热与兴奋,他只不过是每次睡醒都会打开通讯录看一看,确保自己的确是真真实实的醒着。   “我没办法给你任何指导。”快要到酒店的时候,顾云开忽然伸手握住了把手,他漫不经心似的开口道,“可我对一个人动过感情,直至如今,我依旧只感觉到快乐。”   他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依旧沉稳如同往常,顾云开很勉强才开了这个口,他不擅长跟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心事,可是喜欢简远的确是值得让他提及的事,他很少会觉得自己做一个决定完美无比,可是喜欢简远是其中一样。   不过纵使如此,顾云开还是下意识的含糊其辞,没说出确切的时间跟人物,甚至没提及任何蛛丝马迹。   亨利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   毕竟这种事听起来挺奇怪的,有时候人们希望你能为他分析感情上的问题,可是当你真正发现问题的时候,他又会开始觉得别扭古怪起来。   之后过了一个星期,顾云开听说亨利分手了——他的经纪人为此非常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其实都在写云开的变化,有些读者可能觉得不适应,也有些读者觉得太残忍了,又或者觉得玻璃心。   但是腐烂的伤疤总要割掉,否则就会永远烂下去。   前面是云开酒后意识到问题,这次夏普说中了核心才会真正崩溃。如果单纯夏普直接来说,云开压根没感觉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当然也不会真正审视自己,大概会觉得夏普:这二傻子又瞎扯淡什么了。   云开不可能永远都是功利性的面对其他人,那除了目标他什么都没改变。   照旧是上辈子那个冷酷,功利,不择手段往上爬的男人。   我知道理智跟冷酷的确是很迷人,尤其是在小说里,可是云开本身就是黑暗,他也会向往光明与温暖   爱上简远跟意识到自己,让他缓慢的在变成一个更温暖的更好的人。   如果这几章不写的话,云开照旧一样理智聪明,他会被简远温暖打动但是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安排生活,如果必须结婚,他不会选有好感的人,而是会选能带来巨大利益的人,他一辈子都被奋斗跟名利束缚,却毫不自知。   当然我也可以写他会毫无芥蒂又顺畅的接受爱……那之前他对所有人的疏冷跟礼貌还有上辈子的孤独就显得很突兀了。   也可能有些读者觉得这种转变无所谓或者很枯燥吧……不过的确是很重要的一环。   然后为有想法的读者们打爆电话!!!   亨利是夏普跟云开之间的缓冲地带,云开对亨利态度的转变跟开口吐露心声就是一个细节。   创作这一段其实就是因为:没有任何人是完美的。 第47章 夏普   加西亚的戏份即将结束的时候,顾见月忽然打了电话问了问情况。   着重点是询问导演对顾云开的想法, 然后又提问了几个次要的重要配角的表现。顾云开如实回答了, 察觉到了顾见月大概是想找其他演员的经纪人联手跟李斯思竞争一下宣传资源, 感情归感情,利益归利益, 演员在片场的和善跟友好绝不可能同时蔓延到谈判桌上。   演戏时适当的头脑发热与情感丰富过去之后,多少就要思考起接下来的利益了,当初签下合同时顾云开的确为了这机会放弃了大量的宣传资源, 可那毕竟没有写进合同里, 而是一种协商与告知, 现在他用自身作为资本,顾见月就有跟李斯思谈一谈的底气了。   只不过她一个人分量还不够, 恰当的拉些盟友是不错的选择。   “找亨利的经纪人。”顾云开沉思了片刻, 把剧组里绝大部分演员想了一遍, 跟顾见月说道, “拉劳是个老油条,她的经纪人比较尊重她的想法, 她那边想都别想。亨利的戏份很吃重, 他的经纪人老奸巨猾, 你跟他谈合作的机会很大。”   夏普跟顾云开的关系比较有趣, 是一种很稚气的对抗, 亨利则跟他们俩都玩得很来,如果宣传资源协商的好,那么也很有利于宣传时卖人设。   而且拉劳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有自己的盘算,更何况她的主事业不太可能会往这方面倾斜,更不至于压上重注;可是亨利是刚起步,这部电影只要适当周旋的恰当,顾云开可以冲进二线上游,进入比较高层次的圈子里;而亨利起码能冲进下游,也许他会感情过重,不过他的经纪人可唯利是图的很,但凡有好处绝不会放过。   顾云开把演员之间的关系也统统告诉了顾见月,方便她去谈判。   加西亚的杀青戏是那场乐趣横生的女装戏,也算是整个比较压抑的电影里少数欢快的地方,丘奇并不在意自己换上的是女装,他在阴森又肮脏的小巷里提着裙摆跳着当时男士的舞步,愉快的像是只小麻雀。   这天还是一场雨戏,洒水车终于没被辜负,天气越来越冷,顾云开跟夏普都在戏服外头加了一层厚厚的羽绒服,两个人看着洒水车脸色很是凝重。夏普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洒水车,忽然转头严肃的对顾云开说:“你害怕的话不用逞强,我可以帮你去跟李导说。”   他大概没察觉到自己嗓音都有点发颤儿。   “我不太害怕。”顾云开撒谎撒得浑然天成,毫无半点虚情假意,“这是一个演员该做的,当然,如果你感觉到畏惧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跟李导谈谈。”   夏普露出嫌恶又震惊的表情瞪了顾云开好一会儿,又不死心的追问了两句“说真的,别逞强了,大家都是男人,我绝对不会嘲笑你的……”等等之后,终于意识到顾云开不可能死心也绝不会回头了,于是他叹了口气,双眼无神的瞪起了洒水车来。   今天的天气不太适合雨戏,李斯思调了几个黑旗板架过来遮光,分镜跟拍摄角度还有站位又仔细叮嘱了数遍。   这场雨戏不但要求大全景,还要求非常自然,李斯思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演员方面则准备了一大堆的干毛巾,还有暖风机跟姜汤热水。不过这种热气腾腾的准备只是让夏普跟顾云开感觉到了更可怕的寒意,他们俩瑟缩了下,直到李斯思把他们喊了过去。   这次比之前那场火戏还可怕,来火戏的时候,起码大家知道天气阴沉,很有可能要下雨,而且那时候虽然冷,但是也没有现在的温度低,加上戏并不长。雨水下来的时候,寒意还没有一起跟随着来,可这次的雨戏跟上次的那场完全是两个概念。   姑且不说人工洒水,光是气候跟他们要在雨里演一段时间的戏就足够要命了。   夏普裹着他的小毛毯对李斯思道:“大雨?”   “大雨。”李斯思点了点头,神态平静。   夏普又努力挣扎了会儿,靴子被他扭得咯吱咯吱的叫:“预计半小时?”   “预计半小时。”李斯思挑了挑眉头,这点上倒是不太含糊,他陷在软皮办公椅里转了转,微微撇了下嘴,“如果表现不好我们就不能保证,预备是这一天都拍这场戏。”   “这一天!”夏普看起来都有点绝望了,他恨恨的跺了跺脚,顾云开觉得要不是他手里没有什么武器,大概现在已经做好勒死李斯思的准备了。他焦躁的搓了搓手,第一次对顾云开颐指气使来:“别拖我的后腿!”   他看起来非常非常不对劲。   顾云开仔细揣测着夏普的面部表情,忽然恍然大悟到这位毫无畏惧的帝国巨星恐怕很厌恶雨戏或是寒冷。   “请放心,我绝不会没事给自己找麻烦。”顾云开彬彬有礼的回答道,“可我也不能完全保证。”   夏普被气得不轻,他气呼呼的踢飞了一个空罐子,焦躁的走来走去,直到菲尼跑来安抚他的时候,他还在嘀咕想念海滩、阳光、椰子树的事儿。两个人的戏服都不能穿得过厚,夏普还得穿女装,礼服又厚又重,所以真正上戏的时候,当洒水车泼下来一脑袋冷水,顾云开不知道夏普怎么样,不过既然他几乎人都傻了,想来夏普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感觉就好像人穿着厚厚的衣服被丢进了整个水缸里,布料贪婪的吸饱了水,变得又沉又压抑,顾云开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光溜溜的,那些衣服不但没任何保暖作用,反而变成了帮凶,让他整个人都冷得发麻。可之前还闹腾个没完的夏普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他今天的妆容很夸张,水稍微有点大,打得顾云开几乎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可夏普却仿佛没事人似的。   “你这该死的白痴!”   加西亚气呼呼的把佩剑收回来,对丘奇翻了个大白眼道:“瞧瞧你都穿得什么?”   演那位看上丘奇的老贵族的演员是一位颇具盛名的老艺术家,他可遭不了这个罪,所以他的戏份是在没有雨的时候。当然,历史上这会儿有没有下雨也不清楚,丘奇也没有提到,可是电影毕竟要有戏剧化些的东西,所以这里安排了场雨戏。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老伙计。”丘奇的眼睛出奇的亮,他得意洋洋的提起裙摆在雨中漫步转圈,“那老瞎子可没看出我的伪装。”   顾云开努力克制住了那种寒冷,水把他浑身上下都淋得湿透了,他还得在雨中舞一个剑花邀请丘奇跳舞,手腕发沉的厉害,他拿着剑,只觉得又湿又滑。入骨的寒气四面八方的渗透了进来,几乎把他给冻麻了,他最后都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冷还是热。   “好!过了!”   李斯思一开口,顾云开跟夏普就急忙冲回了摄影棚,暖风机开到了最大风力,工作人员们给他们俩递上了毛巾还有热姜茶。等会调整过位置后还有一场舞蹈,是丘奇跟加西亚听着远处宴会的声音,两个人手挽着手跳踢踏舞的镜头。   剧组为下个镜头做准备的时候,顾云开跟夏普差不多有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们把外面的那层戏服脱下来烘干,然后底下湿透了的那件薄内衣就穿在身上一起烘烤。顾云开喝了大量的姜水,用毛巾把自己尽量的擦干净,贴在湿透的衣服上吸水,这让他多少好过了点,等会还要再冲到雨水里去,他不太愿意把自己搞得太暖和。   工作人员们可忙不上照顾演员,顾云开也真正考虑起了找一个助理的事,不过这会儿他实在被折磨的没这个念头。菲尼跟夏普对这种场景就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多了,只除了要安抚夏普的小脾气,其他都没什么。   时间几乎都有点没概念起来,像是一眨眼瞬间就过去了,导演又在大声嚷嚷,顾云开抖了抖戏服重新穿回身上,觉得自己仿佛穿上了件冰雪做的铠甲,冷得一个哆嗦。拍跳舞的时候有个场地下面他们做了手脚,积成了一个小水洼,但是看起来很平整,跟正常的地面没什么两样。   那个地方可以让他们踢出不少水花,顾云开跟夏普先挨了水枪一顿喷洒,确保自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回到了刚刚的状态,然后才手挽着手按照正常的走位跳入了那个水洼里头,水直接灌入了靴子里,重的几乎有点抬不起脚,夏普干脆把鞋子踢飞了,光着脚乱蹦乱跳。   剧本上没这出,不过李斯思没喊停,所以他们也就没停下来,而是继续演了下去。   顾云开的脸又开始发麻的时候,终于进入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丘奇跟加西亚跳舞的场景停了下来,丘奇拥抱着加西亚,愉快的说:“老伙计,我又可以撑下去了。”   两个男人彼此落魄又怪诞的在雨里拥抱着,享受战争带来的唯一轻松片刻。   丘奇在回忆录里提到这件荒诞事的时候非常感慨,他说自己在研究的过程里几乎都要撑不下去了,是穿上女装离开酒窖感觉到了那一点微末的自由重新拯救了他,他感觉到了自由在召唤他,于是又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   这场戏拍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深夜了,顾云开跟夏普终于可以换下那身湿漉漉的戏服,可他们俩几乎都挪动不了一根手指了,直到被工作人员们蜂拥似的推进了换衣间里头。跳舞那场戏很要体力,顾云开觉得身上全是汗,里头的那件内衣仿佛被温度蒸干后又叫汗水浸湿了,黏糊糊的腻在皮肤上,他抹了一把脸,然后甩在地上全是水。   脱掉戏服的时候他随便擦了擦身上,胡乱换了身衣服,菲尼捎了他一程,毕竟夏普有个保姆车,他不需要回到酒店才可以换衣服。菲尼给了顾云开一条崭新的毯子,他把那条碧绿色的毯子像是贵妇的披肩那样裹在身上,这样可以抵抗点寒冷。   车里开了空调,非常温暖,顾云开几乎都要睡着了,而夏普还待在浴室里头不肯出来。菲尼敲了敲门给了他一点提醒,然后又给顾云开倒了杯茶。   这是顾云开最不喜欢的一场杀青戏了,戏的结果可能不错,但是把他折腾一塌糊涂的。   “你也该买辆这样的车了,顺便再请个助理。”菲尼喝了口奶茶道,“我跟着夏普是因为他总闹脾气,可我有很多帮手跟助理。你一个人没什么人帮忙,多少会有点麻烦,而且还是一些大麻烦,这部电影一结束你就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了,”   “谢谢,我也正打算着。”顾云开苦笑了一声,点点头,接过菲尼给他准备的热姜茶。   菲尼又啜饮了几口奶茶,看了看浴室的房间,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你的经纪人不错,是个厉害人物。”   “看来你们打过照面了。”顾云开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衣服黏在身上,让他迫切的想洗个热水澡,他揉了揉额头道,“拜托,我不想这个时候提这个,而且我是个演员,不是个经纪人。”   菲尼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脸色就瞬间变得温柔又和善起来,她欠身站了起来,顾云开转头看去,果不其然是夏普从浴室里出来了。他穿着件花里胡哨的星星睡袍,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着神经质的警惕,迟疑的开口道:“你们俩是在偷偷说我的坏话吗?”   “是啊。”菲尼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们在讨论你多小孩子气又多讨人厌。”   夏普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被带着走了,鼻孔朝天的冷哼了声,扭头道:“除了你们两个怪咖谁都爱我。”   菲尼敷衍的应了两声,让他过来跟顾云开说话,自己则拿出了手机离开了,大概是有些什么事要处理。   夏普像个国王似的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大咧咧的坐在顾云开的对面,他刚洗过热水澡,头发都带着水汽的潮湿,心满意足的像是懒猫。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对面的顾云开究竟多难受又或是多么不想跟人进行一场伤神费力的谈话,自顾自的开了口:“好吧,今天我们一起淋了雨,现在是朋友了。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可以约个地点去喝一杯。”   “我们淋了场雨就是朋友了?”顾云开有点哭笑不得,“你选择朋友的规则听起来实在有点奇怪。”   夏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这有什么,既然我当初淋了场雨就没了妈,那我们一块儿淋了场雨变成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抱歉?”顾云开下意识道了个歉,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悲伤”的场合。   “有什么可抱歉的,只是有个无脑的女人生了太多的孩子,她负荷不起后决定把那些小恶魔一个个丢在街头,又不是什么人死掉了。”夏普点了根烟道,“别拿这种眼光看我,我是个街头混混在圈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后来我遇到了菲尼,她跟我说我很适合演戏,我对演戏没什么爱好,不过我饿着肚子而她请我吃足够饱的牛排,就干脆演了,后来我发现这件事比偷东西跟抢劫轻松多了。”   顾云开有点吃惊,他沉默了会儿,缓缓道:“很……惊人的过往。”   他不太确定夏普跟自己是否一样,也不知道从小就被丢弃跟得到过一些感情之后再被丢弃哪个伤害更大一些。   “所以你跟菲尼……”顾云开很不想承认,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八卦了一句。   “我不跟菲尼上床。”夏普几乎有点被冒犯到了,他怒视着顾云开,耸了耸肩道,“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就好像……就好像你能想象你跟你的脑袋上床吗?太奇怪了……”   他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一脸嫌恶道:“应该还很恶心。”   “哦……”顾云开点了点头,伸手抓紧了自己身上的那条毯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夏普的烟也抽掉了小半根的时候,他忽然把盯着车窗的视线转了过来,对着顾云开道:“我听菲尼说了,你……你放弃了学业,为了你妹妹,然后……就是在这些里面混了很久之类的事情。”他挠了挠头,似乎不太擅长示好似的,抿着嘴唇好阵子,才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赖,起码你没在哪个糟糕透顶的下雨天把你妹妹丢在哪个街头之类的,挺像个男人的,所以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顾云开想了想,他轻轻歪了歪头,跟夏普碰个拳头道:“听起来不错。”   夏普露出了个有点淘气的笑容,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男孩,顾云开看着他,像是看到几十年前那个心知肚明自己会被丢掉的稚童,忽然觉得眼睛一阵不舒服,急忙眨了眨,稍稍避开了视线,不解风情的说道:“今天的雨可够冷的。”   “可不是。”夏普翻了个大白眼道,“差不多能跟那天比了,我猜他们铁定还在里头装了冰块。”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   放下芥蒂跟夏普聊天其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事儿,他多少有点疯疯癫癫,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有时候又能戏剧化的逗得人放声大笑。不克制自己喜欢他的心情让顾云开感觉舒服多了,后来聊到电影的时候,夏普对顾云开罗列出的爱好感觉到非常震惊,还叫他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   顾云开为了报复他故意说自己一部都没看过夏普的电影,气得夏普拿抱枕打他,破口大骂他不识相,还从茶几底下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大堆的蓝光碟片塞给了顾云开,让他好好去欣赏欣赏自己的演技。   漫长的路途在愉快的交谈里变得非常短暂,直到菲尼过来才制止了他们俩像是对甜蜜可爱的女高中生之间即将就要爆发的枕头大战,顾云开对自己不用参加夏普幼稚的行为感觉到挺开心的,只是有点头晕。   他下车的时候几乎有点摇晃。   ……   好极了。   顾云开跟隔壁病床的夏普大眼瞪小眼,他们俩都不出意料的病倒了,李斯思来探望他们俩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当然那是对夏普的,毕竟顾云开已经杀青了。李斯思对顾云开的态度倒是好得多了,毕竟顾云开可没给他添这种“麻烦”,而且足够敬业。   不过这种事说到底也是无法掌控的,李斯思并不是真正责怪夏普,不过多多少少的确对拖慢了进度有点忧心。   两个人都挂着点滴,占据着间足够安静的病房——尽管两个人都很客气的不打算占用医疗资源,可毕竟是公众人物,多少有点特权免得医院麻烦。记者被挡在了外头,顾云开百般无聊的看着对面一尘不染的墙壁,菲尼担心夏普的感冒会转成肺炎,像是只母老虎似的跟剧组进行了谈判,为夏普要到了三天的假期。   不过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并不常待在医院里。   夏普很吃惊,他震惊的看着李斯思离去的背影,很诧异的对顾云开出声道:“他刚刚是对你很和善,对我却很严肃吗???”   顾云开冷幽默了一把:“如果我们俩的确只是感冒而不是出现精神方面问题的话,那么,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叛徒!”夏普用没打针的那只手锤了锤床板,也不知道是在高声的呼唤谁,愤怒道,“你身上一定有什么罪恶的病毒因子传染了他们,我要跟你绝交!我一定是生病了才会想跟你做朋友的!你这个敌人!恐怖分子!病毒携带体!”   顾云开幽幽道:“我们的确生着病,即便只是感冒而已。还有,要是我真有那什么病毒因子能让他们摆脱对你的迷恋,那么我铁定是个杀毒软件。”   夏普一下子没声儿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顾云开,像是个被针扎破了的气球似的瞬间泄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气,蔫哒哒的瘫在病床上,仿佛浑身上下没有半根骨头,有气无力的对顾云开说道:“你这恶魔!你根本不是加西亚!你一定是帝国派来迫害我的。”   “是啊,多谢提醒,我可是联邦的加西亚呢,要是趁着这会儿迫害你,说不定联邦跟帝国都要给我发一个爵位。”顾云开翻了个白眼,觉得交这个朋友实在太危险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连同智商跟心智都一起被夏普拉低了。   不知道是不是闹腾的比较厉害,夏普的入睡速度快得令人发指,等他闹完差不多花了个十几或者三十秒就立刻睡着了。只剩下顾云开自己无所事事的待着,自从那次之后他就没再怎么联系过简远,倒是简远后来又发了好几次通话过来,可是他正好拍戏没能接上,两个人就干脆默认用信息交流,只是频率也不怎么高。   最近音乐会应该是进入了紧要关头,简远也越来越忙,两个人就无声的断了联系,顾云开养成了偶尔看看手机的习惯,这次按照惯例他在睡觉前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失望的关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缩着身体回到了被窝之中,枕着柔软的枕头进入了睡眠。   自然也没注意到手机亮了起来。   顾云开迷迷糊糊的睡了两个小时,菲尼带着粥进来的时候他下意识醒来了,女经纪人看起来有点吃惊,她探身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夏普,轻轻松了口气。顾云开抬头一看,发现输液已经完成了,自己手背上的针头也已经被拔掉了,他揉了揉眼睛,挂水的那只手多少还有些不敢使劲儿,就用另一只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护士刚走。”菲尼小声解释了下,她带了两份瘦肉粥来,端出上面那份给了顾云开,轻声道,“送你一份杀青礼物,云开,你是个不错的人,我很放心你跟夏普交朋友,不过夏普有几个挺糟糕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把手。”   顾云开用勺子搅了搅粥里的蛋丝,好笑道:“这可不是礼物,菲尼,我不喜欢干涉别人的生活跟交友情况。”   “这当然不是礼物,这只不过是礼物附带的一个条件。”菲尼慢条斯理的接过他手里的工作,帮他盛起了这碗粥来,她的动作又轻又快,声音则压得很低,“听着,云开,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可是夏普认识的那些不是,那些王八蛋在他年轻的时候骗了他,搞垮了他的身体。”   顾云开吃了一惊,脸上顿时露出复杂的表情来。   “不不不!不是性那方面的!”菲尼赶紧解释道,“是叶子,我刚开始跟他工作的时候,他的生活有了点起色,就经常接济那群跟他混迹在一起的人,然后他们就开始回馈给夏普一次又一次的恶毒,他们撺掇他吸叶子,撺掇他跟他们去开心,我逼着他戒了,可是他总能找到法子跟那群人混在一起,我知道他们照顾了夏普很长一段时间,可那都够了,夏普要是再跟他们待在一起,迟早会被毁掉的。”   叶子就是毒药,要是说这玩意还有点机会,那其他东西顾云开实在敬谢不敏。   顾云开慎重道:“没有别的?你确保他不会再犯。”   “没有,也不会了,我发誓。”菲尼握住了顾云开的手,她看起来神态坚毅的仿佛是位女武神,即便恳求也不显露半分脆弱,“他很少会开口主动跟别人交朋友,我们在同个剧组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次我答应让步不是因为你跟亨利已经强大到让我值得让步了,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妹妹,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想换个法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菲尼对夏普的确非常掏心掏肺了。   “我想这一定不是礼物。”顾云开把手轻轻搭在了菲尼的手背上,柔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是个更糟糕的朋友。”   “如果你是的话,我就不会开这个口了。”菲尼平静道,“电影结束之后我会跟你的经纪人协商好,推荐几个不错的工作机会让你彻底在圈子里站稳脚跟。我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你能经常跟夏普出去聚聚,最好让他意识到那群朋友到底有多烂。”   这倒不是很难。   “无论成功与否?”   “无论成功与否。”   顾云开两相比较跟权衡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伸出手来跟菲尼握了握,轻声道:“合作愉快。”   菲尼终于松了口气,她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去推搡了熟睡的夏普,对方迷迷糊糊的打着呼噜,看起来像是个傻乎乎的大男孩,于是菲尼又摘下手套,把冷冰冰的手伸出去摸了摸夏普的肚子,这下死人也要复活了,夏普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尖叫的像是死亡女妖。   然后菲尼就开始伺候夏普喝粥,顺便给他擦了擦脸,像个母亲照顾自己的儿子一样。   夏普猫咪似的抹了抹脸,邋里邋遢的喝完了整碗粥,他眯了眯眼,重新缩回了被窝里,把自己蜷缩了起来:“我要睡觉了。”   “晚安。”菲尼给了他的额头来了一个晚安吻。   顾云开在旁边围观了全场,忽然意识到了夏普也许未必是被娇惯宠爱出来的性格,而是他的人生永恒的停在了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年,当他把自己当作垃圾过活的时候,菲尼把他捡了回去,培养成了个顶级巨星,可是他永远也依旧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   他跟顾云开正好相反,如果说顾云开是从未得到过因此也不在乎得到任何人的感情,那么夏普就是因为缺乏而疯狂的索求关注与爱意。   顾云开的身体好远远好过夏普,免疫力方面也是如此,夏普还没缓过劲来,他已经差不多觉得自己恢复的不错了。菲尼等着看夏普睡着了之后,这才起身把垃圾整理了下,打算一起带走,顾云开则决定送她一程。   “你不担心吗?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倒卖一手,应该会值不少钱。”医院给的毯子是橘色的,看起来有点蠢蠢的,很容易让人想起那种长大了也还叫小熊猫的动物,顾云开披着它,双臂稍稍挽着,若有所思道,“你看起来不是那么轻率就会相信别人的人。”   菲尼笑了笑,她温和有礼的外表迅速脱落了,那张平凡无奇的外貌忽然顾盼生姿起来,带着令人难以抵抗的强硬:“相信我,你不会想要那么做的。就算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放出去,你以为哪家会受理?即便他们花钱买下了这些报道,我也大可以花点功夫压下来,毕竟无凭无据,倒是你……”   “我看过你的资料,野心勃勃啊,自从离开了天宇公司就再没接过什么稀松平常的烂作品。”菲尼轻轻顺了顺顾云开的衣领,意味深长道,“只要你不是个蠢蛋加傻瓜,我相信你会选择双赢的有利局面。你不会想要我这样的敌人的。”   除了夏普,她对任何人都能立刻切换成截然不同的面貌。   顾云开点了点头,颇为绅士的为她按下了电梯,客气道:“恭喜你,说得半点不错。”他对菲尼眨了眨眼,菲尼也愉快的挥了挥手,两个人结束了这段交易一样的对话。   等顾云开回到病房的时候,夏普扑腾扑腾的又起来了,他躲在被窝里偷偷看了几眼顾云开,忽然道:“你刚刚跟菲尼说了些什么?”   “我们讨论了下你到底能有多烦人。”顾云开泰然自若的运用起了菲尼的借口,他重新躺回到了病床上,转头看了看夏普,忽然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既然我们是朋友了,以后总要出去聚聚吧。”   夏普歪头想了想道:“热闹的,我不喜欢图书馆,也不喜欢冷冰冰又安静的地方,要是你想跟亨利一样找我去钓鱼,那可就免了。”   顾云开点了点头道:“没错,像是你这样的人,到了图书馆也会被赶出去,去钓鱼铁定没什么鱼能上钩。”夏普看起来有点气呼呼的,可是又没办法反驳,顾云开差不多也大概知道他的情况了。   童年悲惨,命运坎坷,成长的挫折导致了他活得热爱自我,喜欢表达出丰富的情感来,内心事实上缺乏安全感跟爱意,自信但是畏惧寂寞跟孤独,他的活力来源于他无穷无尽的被关注欲。非常重感情,成名之后仍旧关照着小时候照顾他的那群混混可见本身并不虚荣,也没有强烈的优越感。   这种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当你进入他所认可的圈子,打动他就轻而易举;假如进入不了,那就难如登天。   显然现在顾云开是前者。   夏普沉默了会儿,忽然道:“那你呢?你……你会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别误会,你实在是太闷葫芦了,我可不想跟你对坐到天明。”他多多少少显得有点忐忑跟羞涩,听得顾云开一阵好笑,差点以为这是什么奇怪的相亲栏目。但不是,夏普的性格说来古怪,其实无非是因为成长的并不顺遂,就好像顾云开自己也性格扭曲一样,他们俩都没接受过什么好的童年。   只不过顾云开选择了冷静克制来约束自己,而夏普正好相反。   “我有几个朋友。”顾云开沉吟了片刻道,“我们有时候可以一起去喝一杯。”   夏普笨拙的点了点头,他沉声道:“挺好的,不错的安排,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机器脑袋。”他慢慢把脸藏在了被子底下,像个小孩子拼命掩盖自己的得意跟喜悦一样。   “你成名这么久,在圈子里没什么朋友吗?”顾云开问道,他不太相信按照夏普的魅力,还有那一大堆的奖项和菲尼的手段,他会在圈子里没有任何朋友。   “有不少。”夏普一下子萎靡了下来,没什么精神的耸了耸肩道,“只不过他们有些喜欢背地里叫我怪胎,当面却又爱我爱的要死要活的;还有些人不说,可是我知道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嫌我麻烦,嫌我讨人厌,嫌我捣乱,可是不敢说出来,我不喜欢他们,所以你也可以在报道上看到他们有些人说我耍大牌,有些人又说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顾云开知道夏普极为敏锐,可没想到会敏锐到这种地步。   像是娱乐圈这种地方,想找个单纯可爱的白莲花还不如期待老天爷明天早上下馅饼儿,多多少少明星都有点怪癖跟脾气,如果不是意外的深入了解夏普,顾云开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对这个家伙另眼相看,甚至还交朋友。   他在简远之前从没跟小孩子交过朋友。   更何况夏普也不是个傻子,他愿意对顾云开敞开心扉,是因为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假使换做是亨利或者拉劳在这里,他就又是那个魅力四射,风骚无比的帝国巨星了,而不是一个孤独可怜的弃儿。   顾云开揣测大概是“自己”对顾见月的付出,让夏普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一种父爱的依赖感,菲尼爱他,可是有些东西却给不了他。夏普把那些缺失的感情全部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加上之前自己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看,在他心里,自己的态度起码是真诚的。   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要是换做顾云开二十多岁那会儿,他铁定对夏普毕恭毕敬,可是现在他都多大岁数了。 第48章 手段   极端漫长的拍摄生活让顾云开多多少少跟外界有点脱节。   等顾云开下了飞机,走出了人来人往的机场时竟然感觉自己多多少少有点恍如隔世, 顾见月自己还有点事, 没能前来, 郝英也有工作要忙,不过还是有人来接机的。顾见月虽然本尊没能亲自过来, 但是打了个电话通知顾云开自己搞定了保姆车跟司机还有助理,而司机会去接机。   在顾云开拍戏的时候,顾见月还干了一件事, 她把父母唯一留给他们俩的房屋转手卖掉了, 变成资金, 置办了个安全的高档小区。她这次是先斩后奏,等一切扫尾都结束了才转告给了顾云开, 顾云开只问了一句自己的东西还在不在, 顾见月说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新家里, 只卖掉了房子跟几台老旧不要的电器。   顾云开沉默了很久, 他其实对老房子跟父母的遗产并没有任何在意与否的所谓,可是对顾见月而言并非如此, 房产可以说是父母跟“顾云开”真正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 顾见月想必是绝对不会脱手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卖了?”   “人要往前看的嘛, 以后会越来越好, 而且只要我们两个在,住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吧?”顾见月听得出来只是强颜欢笑,她沉默了会儿才说道, “不然的话,等以后有钱了我们可以再买回来呀,现在肯定是哥哥你的事业跟安全比较重要。”   顾云开没有再说什么了,他们又聊了点其他的事,顾见月说到时候司机会在他面前举个牌子,而且非常明显,她形容了一下,那个司机大概有一米九,穿着黑色背心,外面有件褐色夹克,黑色运动裤,肌肉非常明显,皮肤黝黑,会举着一个写着顾见月的牌子。   司机果然很明显,顾云开大老远的就看见了他,他站在一群接机的人当众格外鹤立鸡群,满面严肃,不少人下意识躲开了他,显得非常……特权主义。写着顾见月的牌子举得非常高,顾云开径直走了过去,司机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照片对比了下顾云开,下意识点了点头,撇撇头示意道:“上车。”   够酷的。   顾云开已经怀疑起顾见月是给他找了个特工还是碰头的劫匪。   司机叫任渊,非常高冷,车技很不错,就是幽默感严重缺失,顾云开跟他在车上聊了会儿天,发现这个司机相当直来直往,完全不怕自己丢工作,性格压根没有他的寸头那么圆滑。原来如今的老司机还存在着任渊这种从来不有事没事就去秋名山溜达一圈的纯良生物,顾云开多少对国家的纯洁度有了点信心。   任渊以前当过兵,不过具体是什么兵种没有说,顾云开跟他聊了一路,大概知道任渊退伍之后发现自己没什么长项,之前在军队里开车,现在出来干脆也开开车,家里没什么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为脾气比较硬的原因,所以不少雇主嫌他态度不好把他辞掉了,不过就顾云开来看,任渊性格的确有点冷淡,可是为人倒还算客气,有问必答,不过要是想他贴心恭维几句,那就实在是没什么可能了。   简单聊了两句,顾云开心里就大概对任渊有个印象了。   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新家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处高档的别墅小区里,名字叫绿洲家园,差不多可以说是当地炙手可热的明星楼盘,跟他之前的老家相比,虽然距离并不是非常非常的遥远,可是绿洲家园差不多可以说是在核心区域里,拥有相当便利的城市资源,不远处就是地铁站,前方就是寸土寸金的中心商业街跟娱乐城。   阔景露台,绿意庭院,甚至阳台外还有一个巨型水花园。   任渊把车子停好了之后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了顾云开,恍惚间顾云开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四十岁的时候,不过他那时候也没有这么奢侈。任渊问了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安排,顾云开摇头说没有之后就走了,他不住在这里,顾见月在外面还租有一套工作室的办公楼,任渊住在办公楼,除了司机他还负责保安。   别墅挺大的,三百五十平左右,总共三层,一楼是餐厅跟厨房,还有客厅跟洗手间;二楼是主卧室跟客房,再来是洗浴室跟衣帽间,还有兼具了会客厅功能的的书房,连接一个放着他那架老吊椅的阳台,栏杆附近摆着堆花花草草,还有个画板;三楼被改了不少,书房变成了简单的舞蹈室,还有个主卧改成的杂物间里则放着两个巨大的盒子,门上贴着“顾云开的惊喜小屋”,还有一个占据超多位置的露台。   杂物间里打扫的很干净,像是个小型的书房,有沙发跟书桌,跟一排排的书柜与空酒柜,但比起正规的书房看起来要更休闲点。顾云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索性躺在了沙发上开始拆那些礼物跟书信。   东西都放在一起,是两个巨大的包装,看得出来分了两次寄出,他先拆开个头比较小的那个,里面大概有十来份礼物盒,他找了个垃圾桶过来挨个拆分,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像长扁的盒子多数是花,还有一些是比较有名的书,个别则是手工制作品,没有吃方面的东西,几乎每个礼物盒里都有一封信。   他也顺着拆分的顺序一个个看了过来。   “《无人生还》里的邵黎真的是太酷了!邵医生我会爱你一辈子的!——流水”   “这是我做的手工香皂花,不像卖得那种便宜货,云云拿来看跟用都可以的!——天光小可爱”   “别的太太都好厉害,我只会做点纸雕,所以做了个纸雕灯给云神,希望喜欢。——会一辈子都爱云神的木鸡”   ……   顾云开又拆掉了那个大些的盒子,那个盒子里的礼物就多了起来,还有一叠厚厚的信,很多人说因为是麻烦粉头一同寄给经纪人转交给顾云开的,所以重量有所限制,下次会找到机会给顾云开寄东西的等等,又抒发了自己对顾云开的爱意,绝大多数都是《风月别离》的粉丝了。   《风月别离》里多了些土豪粉丝,有几个送的是奢侈品,像是爱马仕的餐瓷跟香水之类的,他把这些东西一一都整理好了,纸雕灯放在桌子上,香皂花找了个花瓶插上,餐瓷跟香水准备拿下去用,书跟信都排列在了空空的书架上,然后才摸出手机发了一条新微博。   顾云开V:终于杀青了,谢谢大家的礼物,我都看到了,它们现在都有了新的位置。   他简单拍了一下桌面,给只有文字的微博加了一张图。   微博方面大多数都是顾见月在管,不过她也很少会去更新微博,除非是必要的信息,因此不少粉丝都觉得顾云开颇为高冷,难得刷新到顾云开的消息就疯了般的赶来留言。   木木:天啊噜,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真云神发消息呢!!!   努力的吃着土:嘿嘿,我是第二次了。   胖若木鸡:QAQ天啊云神收到我的礼物了,桌上是我做的纸雕灯!!!!!   流水:天啊噜那是我送的钢笔。   天光小可爱:母鸡你这个心机婊!你居然装自己是手残,那是我的花啊啊啊我要爆炸了。   知而耻:你超棒的啊你造吗!我宣你啊!   奈若何:卧槽,顾神是《永恒的孤独》杀青了吗?   花美的优柔寡断:云云的桌子看起来也有种优雅的气息呢TVT。   ……   晚上顾见月回来的时候,顾云开正在跟简远发消息,之前住院的时候简远发了一张自己跟一位少说六十来岁的老爷子的合照过来,他说自己跟一个老乐师刚学了架子鼓,两人一老一少都穿得一身摇滚风格,还挂着铆钉。   老爷子挺潮的啊。   顾云开满心吐槽不知道怎么诉说,最终只是回复了一个:看起来不错,你们在圣格伦索就干这个?   之后大概是简远一直都在忙,就没有回复,直到刚刚才回了一条新信息过来。   顾见月的黑眼圈有点重,她拧开了门后跌跌撞撞的走进来,甩脱了脚上的高跟鞋,疲惫换上棉拖径直走进了厨房,熟门熟路的从底下一个伪装成橱柜的酒柜里摸出了瓶酒,从架子上拿过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整杯,然后猛然一口气灌了下去,这才拖着拖鞋爬到沙发上,毫不客气的枕在了顾云开的腿上。   “很累?”顾云开摸了摸顾见月的脑袋。   “嗯。”顾见月小猫咪似的点了点头,疲惫道,“忙得团团转。”   顾见月揉了揉穿着丝袜的脚,她趴在顾云开的膝盖上慢吞吞的说道:“跟我说说你在剧组的事?有交到朋友吗?他们怎么样?我听说夏普很不好相处,他有刁难你吗?”   “没有,我跟他处得不错。”顾云开缓缓道,“亨利也是个挺好的小伙子。”   顾见月轻哼了声笑道:“那他倒是挑了个挺婆妈的经纪人。”她缩了缩身体,转过头去看了看顾云开自己,问道,“所以你跟夏普关系又变得不错了?”   “做了笔一本万利的买卖。”顾云开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温柔笑道,“暂时还不错,我擅长跟任何人都合得来,如果不出意外,过两天菲尼就会联系你,你们可以接触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怎么了?宣传资源有问题?”顾见月皱眉道,“我已经解决了才对。”   顾云开笑了笑,伸手换了个台,缓缓道:“不,她是来送名送利的,让我休息一段时间,等夏普杀青了之后,帮我问问韩致阳跟温静安有没有空,我们可以聚一聚。”   “好啊。”顾见月轻轻挑了挑眉毛,似乎明白了什么,乖乖的点了点头。   兄妹俩几乎因为拍摄有小半年没能相聚,因此很是愉快的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而顾见月操烦的则就要更多一些了,既然没有经纪公司,她就要负责起整个公司能为顾云开做到的事情,无论是相关的演出机会,还是宣传,包括广告跟形象,都需要有人去打理。   这些东西顾云开就不必多问,而顾见月自然也不会多说,各司其职,人的精力浅薄,注意力更需要集中,不必为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费心。毕竟假如事事都要躬亲方可行,那这辈子怕是连三十岁都要活不到了。   各家自有打得叮当响的算盘,舐犊之情人皆有之,除开经纪人菲尼,即使是某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也会深陷如此苦恼。   而两人的源头皆来自顾云开。   只不过是前者打算靠他当救生船,后者则生怕他是一剂毒药。   乌苏从来没喜欢过这些隐秘又阴暗的东西,他的人生主要围绕着战场跟突突突的子弹声还有死神来回飘荡的舞姿。不需要什么脑子,他们将生命花耗在政客轻而易举闪烁过的某个念头上,为这个国家献出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一份力量。   在战场上绝大多数时候没有什么别的盘算,就是杀人跟让自己活下来。   无论背后到底藏污纳垢到了什么程度,起码在亲自走上战场的时候,每个人都只能依靠自己活下去。   他看着桌案上的一堆文档,顾云开微笑着的照片贴在框架里,像是什么死亡通知单似的,那些档案写了历年来大致的行动记录。这个孩子还很年轻,只是被生活磋磨了傲骨,变得成熟而沧桑了起来,他在十八岁那年就负荷起了家庭的重担与另一个女孩的命运,短短几年,便被摧残的几乎垮了。   可是大概是出现了什么转机,他又重新从失望跟打击里站了起来,像是浴火重生似的,硬生生的咬牙挺了过来。   乌苏想起了自己训练顾云开的时候,那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半点意气风发也不曾看见,似乎总是温声细语的,目光沉如死水,有种令人怅然的苍老。与他交谈通常是很妥帖客气的,顾云开很擅长了解一个人喜欢什么样的沟通方式,也会做出相应的调解,只是……就只是不太像个年轻人。   那目光其实很熟悉,跟不少离开了战场的老兵差不多,他们仿佛还活着,事实上灵魂永恒的留在了战场上。   顾云开可能要更简单点,他只是老了。   “你能确保他毫无威胁吗?”简默缓缓道,“二十二岁,他跟小远初见才二十二岁,今年才二十三,小远比他大了三岁,可我倒觉得他真人看起来足足有三十多岁了。”   乌苏忽然不吭声了,他才意识到顾云开其实才不过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他们之间差着三十多岁的沟壑,可是他很少会感觉到跟顾云开有代沟,下意识的总把那个年轻人当做一个同龄人似的看待。跟总还是有点孩子气样的小远不同,顾云开总是把自己打理的颇为得体,仪态优雅,就算是训练的时候,他也有种斯斯文文的礼貌。   他会毫无犹豫的投入所有的精力在训练之中,每当训练结束,就又变回了那个样子。   “是有点儿奇怪。”乌苏嘟囔道,“不过他是个好孩子,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他必须要更成熟强大点才能保护他妹妹不是。”   “爱是不会让人变老的。”简默嘲讽的微微笑了笑,目光在那份档案上游移,“如果他当初能显露出现在百分之一的本事,那么天宇绝不会让他跑掉,可偏偏他离开后才表现出来。因为天宇不好?顾云开当时都濒临绝望了,表现出色对他只有百利而无一害,隐藏自己的才能就为了让天宇掉以轻心好放他自由?那就太愚蠢了,他大可榨干公司的资源跟利益,在合同到期后顾自高飞。他不是这种蠢货。”   乌苏倒没想到这一层,咂舌道;“呃——这……”   “说实话,他的伪装技巧你拍马都追不上。”简默轻轻敲了敲桌面,下意识摇了摇头道,“当明星实在是太浪费了,假如他来做我的下属,三年就可以替掉莫娜的位置。”   莫娜是他的副手。   乌苏没有想到简默会给顾云开这么高的评价,比他远以为的还要更超过也更多,于是只好“哇”了一声,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不擅长这么烧脑的东西,干脆一下子哑火了。   “任渊那边有消息吗?怎么说?”简默仔细看了看手上那份新资料,神色颇有些玩味。   “呃,学习能力很强,外表有欺骗性,非常具有魅力,低级危险度,当有攻击倾向的时候上升中级,很擅长控制情绪跟语言陷阱,在话术方面颇有心得。”乌苏按照着上传过来的信息念了出来,迟疑道,“我觉得这好像不太像是在形容危险无害的人物?”   简默耸了耸肩道:“如果这份报告出现在乔繁辰或者是曹肯的身上,那就是绝对无害,顶多加一项他们刚报了个不错的格斗班;可是现在它们出现在了一个高中毕业,傻乎乎在娱乐圈里被摆弄了四年,撞得头破血流的小孩子身上。你还坚持他跟小远的相遇只是巧合吗?”   乌苏把文件夹“啪”得一声关上了,他看了看简默桌上的平板,轻轻“啧”了声下意识道:“你知道现在这个样子会让小远很不高兴吧?”简默多多少少露出了点见鬼了似的神色,乌苏甚至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该骄傲一下,毕竟简默这张不动声色的扑克脸都不知道维持多少年了,还没有几样大事能让他这么动容呢。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在为小远好。”简默沉吟了片刻道,“当然,以权谋私多少有些不好,可既然我为这个国家的正常运转奉献了不少,我想我还是可以适当的拥有一些特权的。”   乌苏皱起了眉头道:“别岔开话题,你想跟你弟弟一个下场吗?”   简默这次明显而严重的露出了被冒犯到的表情,他沉着脸道:“你居然拿我跟那蠢货比!”   “醒醒,你可爱的大侄子是你弟弟努力造出来的,不是你。”乌苏强调了下道,“你不能因为小远第一次开口喊得是爸爸就一直这么针对你弟弟,而且要不是你,小远跟你弟弟也不会走上你跟你老爸的老路。”   简默冷冰冰的笑了笑,露出一个官方式的微笑道:“如果有些父母在还没准备好如何爱他们的孩子之前就搞出了一些意外,我相信一个更好的人接手这个小生命是最好的方式。”   “他们只是有点音乐上的不融洽,前不久还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你可以不要说得这么悲壮惨烈就好像他们父子俩水火不容吗?”乌苏有时候会觉得简默对任何事物夸大的戏剧性可能是阻止他进军演艺界的最大障碍,好了,现在这个倒霉的政治圈里有了这么个戏精了。   “他爱我要比爱我那个蠢弟弟多。”简默强调了一句。   乌苏点了点头道:“如果他知道你在调查顾云开还这么虎视眈眈着,我相信他心里的排名会毫不犹豫的倒个个儿,你真打算让小远跟老爷子站到一起去?我相信老爷子是挺乐意的。好了,现在别神神秘秘的,告诉我你对顾云开的想法跟打算做的事,我会告诉你哪些是可以,那些是绝对不行,别浪费你的时间了,我知道你忙得很。”   “对小远我就24小时待机。”简默懒懒的说道,多少有点提不起精神,“普通危险级别的正常人物,可能是处于对人生迷茫期,有足够的智商做一些让普通人会感觉到威胁的事,进入娱乐圈大概不是为了减少开支,而是他懒得在学校浪费时光,只不过有些挡箭牌会更好用点,他喜欢娱乐圈的混乱,初期还在适应,有系统的学习方式,自学能力非常强。大概是找到了有趣的新东西,决定出击了。”   乌苏疑惑道:“有趣的新东西?”   “像是人啊,目标啊,什么梦想之类的。”简默叹了口气,“他就想更畅快的享受短暂的人生,或者找点让人兴奋的事情做。”   乌苏不可思议道:“他看起来很理智,又那么成熟。”   “谁告诉你疯子都是流着口水的傻子?”简默诧异道,“你不看犯罪刑侦类的小说吗?”   “我比较喜欢《甜蜜人生》?”乌苏缩了缩脖子。   甜蜜人生是一部家喻户晓的爱情片,地位差不多等同于泰坦尼克号,不过是大团圆完美结局。   其实简默没怎么打算折腾顾云开,像他这个地位的人要是出手,对方几乎毫无还击的能力,顾云开并不重要,可是如果简远会为此心碎,那就很值得商榷跟斟酌了。简默没有孩子,他把简远看做自己的独子,像是养女儿一样的精心关爱并且呵护他——毕竟他亲爹已经把他当儿子养了,所以任何让简远痛苦的人,都不该出现。   而有得是人对顾云开不顺眼,比如说刚折了羽翼的天宇公司。   天宇称不上是个庞大的经纪公司,只不过是普通而已,许晋是他们培养出来的一哥,现在出了这种巨大的丑闻,即便没有动筋伤骨,也难免觉得焦头烂额;而离开了公司的顾云开却价高位涨,仿佛明晃晃的打脸他们公司不会用人,私底下动点手脚也是难免的,而且还能转移大众对许晋的注意力。   娱乐圈里没有学历称不上什么丑闻,可要是学历低加上与经纪人同居那可就是惹人不快的一条新闻了,尽管媒体稍稍了解下就知道顾云开跟顾见月是兄妹,不过对于群众而言,经纪人这种暗藏在黑暗里的角色可无足轻重,自然也就不太清楚。   所以不会找媒体,造谣跟劲爆新闻虽然有趣,但是事后被打脸也会影响声誉。   那就是职业黑跟水军瞬间掀起狂潮,靠着几张捕风捉影的拍摄图跟猜测玩一手私生活糜烂跟学历低的抹黑,许晋就是倒在前者之上,他们清楚威力究竟有多大;而顾见月的公关力量无法与整个公司相抵抗,她只要没能第一时间及时处理这件事,稍一酝酿就可以扯上加西亚的英雄形象。   拍摄历史人物就是有这种顾忌,只要演员本身出了丑闻,难免被煽动的千夫所指。   这条新闻没有必要持续太久,在《永恒的孤独》拍摄期间让感觉自己受到欺骗的粉丝与义愤填膺看热闹的路人抵制这名演员就足以达到目的。无论导演与制片方怎么想,决定换人当然最好,即便不能,也能导致众人戴上一段时间的有色眼镜。   而在李斯思那里,自然是顾云开的不检点出了错。   简默无意批判群众的盲从意识与不辨真假就爱起哄的本性,他也不否认不少人有清晰的意识,只不过当洪流淹没,众口铄金之事,真相往往会混淆在微弱的辩解里,直到消失不见。   这些事情说来清晰明朗,确切的仿佛涌起的舆论都是愚昧之辈才会中招的阴谋,事实上,不少聪明人也会一同中招。   简默还挺想看看顾云开会怎么处理的。   乌苏垂头戳了戳平板,忽然道:“那你想怎么处理?”   “我想……轻轻推一把。”简默微微一笑道,“让它快点热起来。”   其实乌苏不太理解简默的想法,不过简默很少出错,他们俩之间擅长的东西不太相同,就像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简默给顾云开一个不错的机会又忽视对方的难处,任由天宇发难捏造抹黑这个年轻人。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他向来困惑的猜不出前因后果,也不知道迂回试探到底是什么样的流程,人心偏颇,他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发生,简远并不会觉得开心。   简默看了看唉声叹气的乌苏,忽然道:“你觉得不舒服?”   “多少有点,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能习惯这些事。”乌苏为难的说道,“我有时候觉得你挺辛苦的,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你很可憎。尽管这事儿不是你发起的,也没什么道理责怪你,就只是……感觉不太好,我不喜欢这样,当初我们为自由而战,但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简默笑了笑:“如果是他站在这,我告诉他有一个空前的好机会让他能一炮而红,代价是接下来他的公关要处理数之不尽的黑料,你猜他会不会答应。”   他会。   乌苏的心沉了下去,那个暮气沉沉的年轻人眼里从没隐藏过野心与克制,他心里自有一架天平,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付出相应的任何代价。   “希望上天保佑你们俩。”乌苏喃喃道,他几乎都有点不敢想象简远那时候会是什么样。   顾云开的确会。   除了灵魂转移的那个部分,简默半点没看错人,不过特工那部分的事就无从得知了,毕竟顾云开眼下对自己的演艺事业信心满满,暂时不打算有任何改变,即使有,优先考虑的第二事业大概也是往商业方面发展,比如说定个小目标,先卖他几千份的保险之类的。   其实顾见月并非是神机妙算真正预料到了天宇公司对他们会有恶意,只不过她向来擅长未雨绸缪,顾云开冲进二线之后铁定会被狗仔媒体追着跑,一个不小心的举动就可能引发一场小小风暴,这时候顾见月就要确保自己能了解并且完全平息它。   在家休息了段时间后,陆陆续续也有广告代言跟推广上工作室洽谈,顾云开不太喜欢自己被印在商品上,假使在拍摄之前他铁定会斟酌思考过对自己的事业影响,然后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告诉顾见月;可是这次他难得任性的告诉了顾见月自己不喜欢这种行为。   顾见月多多少少有点吃惊,不过还是直接划掉了所有的广告代言,简单给顾云开介绍下了推广的不同模式,推广像是种短期的营销手段,跟代言不太一样,单纯明星以网络广告形式的价格在二十万左右,而拍摄视频则高一些,接近五六十万。   这种广告费来钱倒是比拍电影跟电视剧快得多了。   在确定自己的脸不会被印在任何奇奇怪怪的东西上之后,顾云开接了几个视频推广,随着《永恒的孤独》慢慢放出消息,他的风头正热,不少人好奇他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还带动了不少之前的作品;亨利作为一个纯粹的新人,就更得媒体的宠爱了。   毕竟谁都喜欢麻雀变凤凰的故事。   顾云开就这么偶尔上上工,基本上休息着的度过了小半个月后,张子滔给他打来了电话,询问眼下是否有档期参与一下《风月别离》的一档幕后访谈。之前首映式没能去成已经给张子滔添了不少麻烦,顾云开对张子滔还是颇为敬重的,因此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风月别离》的演员并不多,不过可称之为整个剧组的呕心沥血,张子滔确保了每个镜头的完美,访谈是剧组自己要求的,顾云开倒不太清楚主持人会是什么样的,但大概猜到就是一些相关试镜之类的聊天,张子滔跟副导演他们也会参与进来,包括美术指导跟道具师之类的。   这些都会制作成幕后花絮塞进要发售的蓝光碟片里,还有一些评论音轨跟特别短片之类的东西。   电影除了票房,蓝光这方面也是一笔收入。   跟《风月别离》重聚的那天下了雪,顾云开坐在车子里头,任渊开车又快又稳,顾见月给他新准备的女助理叫朱蒂,巧合得是,正好是那天与他一同看电影还递来了纸巾的灰围巾小姐。不过对方完全没能把顾云开认出来,她虽然还是个实习生,但是做得很不错,差不多已经等于转正了。   到记录访谈的地点时,剧组大概是特意泄露了这次重聚,外围居然围起了不少影迷,温静安的车停得早了些,冲他们飞了几个爱吻,还抛了两个媚眼,影迷们疯狂的叫喊起来,热情的像是能把冰雪都融化;好在安保及时阻拦了他们,否则非得把阻隔开的障碍物弄塌不成。   顾云开还以为这部电影只是寻常。   他下车的时候有瞬间的鸦雀无声,就好像人们没料到会有这么个人前来似的,顾云开并不觉得尴尬,不过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吃惊自己的“不受欢迎”。这种寂静直到温静安大步走过来给了他个绝对纯友谊的拥抱才被歇斯底里的尖叫所刺破,所有影迷像是约好了似的疯狂叫起了剧里两位主角的名字。   “我有点想不到。”顾云开挺吃惊的,他拍了拍温静安的肩膀,轻声道,“我还以为反响普通?”   “那是旧历了。”温静安苦笑道,“前不久葛飞老师忽然出山,给《风月别离》做了个访谈,他是退出电影界了,可名声还在,不少人都是他的学生,尤其是后来爆出了这个故事的原型就是他很重要的一个人,现在全都疯了,你倒好,我可是被坑惨了,这两天飞来飞去的。”   葛飞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他属于早年家喻户晓的导演之一,现在还与不少人念念不忘,堪称大师。所以他的好评无疑把《风月别离》推上了最高峰,顾云开忽然觉得有点牙疼,他抽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在拍摄《永恒的孤独》时,顾见月跟张子滔不知道帮他挡下了多少麻烦。   “实在辛苦你了。”   顾云开想了想今天的场合,忍不住感觉到了油然而生的畏惧,直到两个人一同进入了大门,将影迷的呼喊声隔绝在了外头,他才多多少少的意识到了《风月别离》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某种意义上的真正运动。这年头电影为不少东西发声,如同女权、人权等等,现在又轮到同性之间的爱了。   温静安像个好朋友似的揽住了顾云开的肩膀,离开剧组之后没多久他就把那些移情过后乱七八糟的感情给忘记了,不过见到顾云开还是很值得开心,他微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还挺享受那种万人瞩目的感觉,尤其是你不在,我就一个人把风头都抢光了。”   “是吗?”顾云开不动声色的笑着,像是看穿了什么却又不说出来的眼神在温静安身上扫了个来回,忽然道,“我还出于愧疚想请你认识下夏普。”   “真的!”   温静安的手一下子绷紧了,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顾云开,活像在看什么怪胎似的,声音几乎有些打起磕巴来了“你认真的?夏普?你要介绍我认识他,可是我听说你跟他在片场的关系不算太好。”   “你居然相信媒体?”顾云开吃惊道,“我还以为早几年他们说你跟一个女明星有绯闻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没句靠谱的真话了。”   之前的确不太好,不过现在好了。   顾云开脸不红心不跳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然后眨了眨眼睛,媒体消息不灵通可不能怪他,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瞬息万变,前一天他还嫌弃的要死要活,后一天又说不准觉得这个人可爱了起来。   说到底,顾云开跟夏普也没什么太大的仇怨,假使夏普真正惹火了他,他反而早早就解决了,偏偏那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小题大做难免显得有些过于小气了,可他心里又实打实的觉得这个人有点聒噪烦人。   可这不是恨,充其量只是没什么好气的不耐烦,当需要转变的时候,也没那么艰难。   “天啊,我要请你吃饭。”温静安一把搂住了顾云开不撒手,“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是什么吗?像是个大天使长!那种带着花环,穿着白布裙子的,光明又美丽,端庄又强大,简直堪比……不,连阿波罗都没有你半分英俊。”   顾云开敷衍的拍了拍他的手。   你看,做生意有时候就是需要这么“残忍又冷酷的手段”,你坑了个人下场为你做事,没花半分钱,他还对你感恩戴德。   作者有话要说:    云开:不就是锅么,我背我背。 第49章 舆论   拍摄是在片场里,背后是一块巨大的绿幕, 主持人会提个问题, 或者就让他们自己聊聊。   有单人专访跟三人访谈, 多人访谈的时候多数会说些比较宽松的问题,不那么容易叫人尴尬, 加上主持人是自己人,也颇为照顾。顾云开跟温静安坐在了一起,把左边比较适合对着镜头的位置留给了张子滔, 张子滔也不客气的坐下了, 瞥了他们俩两眼, 玩笑道:“孤立我啊。”   “哪里哪里。”   “没有没有。”   两人唱双簧似的捧了下张子滔,等摄像的录制机器跟工作人员准备就绪, 也立马进入状态, 在开始之前朱蒂就帮他们三个准备了水, 温静安甜蜜的喊了句:“好贴心。”朱蒂礼貌性的微笑了下, 连脸都没红,温静安被刺激的倒在了顾云开肩头, 怨气道, “我没魅力了吗?”   顾云开发现自己认识的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爱演, 于是毫不留情的把温静安的头推开了。   主持人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俩打闹, 顾云开示意了下, 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不太正经?”   “没关系,反正本来就轻松就好。”主持人翻了翻问题, 示意了下摄像师,然后才微笑道,“那,就保持着这种状态,当我们随便聊聊,我们先来谈谈云开,毕竟作为一直没怎么出现的对象,你保持着让人相当在意的神秘感,先请另外两位来发表下感想?”   张子滔跟温静安打了个照眼,然后张子滔点着头轻轻扶了扶眼镜,他把身体往左边整个倾斜了过来,然后架起腿沉思道:“其实我不太能说明这种感觉,云开他是个很特别的演员,有时候我们会让他们处于一种尴尬的情况下,他会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就真的进入了那个场景,他很确保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的状态。”   这可以说是非常高的评价了,主持人又示意了下温静安。   “我恨他。”温静安很自然的接了话,靠在自己那边的沙发扶手摩挲着嘴唇道,“说实话我挺恨他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无形觉得自己挺小的,他很成熟也很体贴,又很会照顾人,然后你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坏小子。这种感觉很奇怪,我有时候会挺伤心的,戏里面的每个部分都好像是真实的,我就会为他们的选择感到难过,你就会看到这个在前面还悲伤的要死要活的人跑过来拍拍你的背,就好像你为了什么八点档痛哭流涕的时候老妈给了你一个安慰似的。”   顾云开翘着腿一直在笑,他歪过头,看起来几乎可谓有点风情万种了,主持人有点儿晃神,很快又问道:“评价自己总是不容易对吧,那云开来评价评价导演跟静安怎么样?”   “张导是个好人,可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他风趣幽默。”顾云开先笑出了声,他的双手拢聚着缓缓道,“不过毋庸置疑,他的确是个很棒的导演,塑造了两个也很棒的人,不过在片场的时候我就更喜欢用恶魔跟暴君形容他。”   “静安的话要难一点,他很有艺术气息,很……诚恳。”顾云开的十指交错,思考道,“更准确的话我会去告诉你,他是个诗人,所以他也充满着丰富的情感,有时候挺泛滥的比如说他抓着我哭得活像是我看了八点档的儿子一样。”   温静安大力的撞了一下顾云开的肩膀,两人笑着往沙发的一边跌过去,顾云开稍稍止住笑声继续道:“不过挺好的,这很棒,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也很善良,我不能否认我很高兴认识他这么个朋友。”   这个话题很快就告一段落了,主持人换了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   “之前我们访谈过张导,也问过了静安,这个问题是特意为云开准备的,你对这段感情怎么评价?就性取向方面来讲,不少影迷都觉得你们之间有那种奇妙的化学反应,那云开你自己认为呢?”   这个问题就有点尖锐了,弄得不好就会引发不满。   事先众人并没有通过稿子,确保这份访谈尽量是真实的,顾云开想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我还没有喜欢的对象,就性取向方面来讲,我得找到我决定共度一生的人才能告诉你们我到底是什么性取向。我跟静安关系不错,可是绝对没有那种化学反应,但如果你是问易默文跟卞扬的话,他们本身就是情侣,没有化学反应才不正常。至于感情,我对任何人的爱情都没有任何想法,就好像你不能在街上拉对恩爱情侣跟我说,你有什么想法,我只能说作为单身狗的我吃了一整包黄金狗粮。”   张子滔跟温静安都下意识赞许般的点了点头。   ……   娱乐圈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倒也很简单,很多东西肮脏的见不得光,而每个人又非要给自己扣上个重情重义的帽子。可是有时候在剧组里,你又会看到不少让人觉得多多少少可以相信人性的东西——当然许晋不在此列之中。   结束完采访之后,顾云开几乎有点疲惫,如果说他不享受闪光灯跟人群的目光追逐那铁定是虚伪的,虚荣心人人都有,就只是用心工作完之后他实在提不起太多的力气再应付粉丝。无论什么事情都绝非是一腔热血直接能搞定,朱蒂给他拿来了湿毛巾跟能量饮料,确保他等会还能再能对付一波。   顾云开已经有点开始感激她了。   出来的时候,张子滔还有点别的事,跟他们并不同路,也许是要拍摄一些更特别的东西来填充短片内容。于是温静安跟顾云开就像一艘破船上的两个大胖子一样被船长一脚踹进了粉丝的海洋里,去给等待许久的影迷们发福利。   影迷看起来很癫狂,可他们乖巧的时候也可以说是非常乖巧。   有几个女生——绝大多数都是女生,也有不少男生,看着他们俩并肩出来泣不成声,当顾云开隔着障碍和温静安伸出手去的时候,无数只手伸了过来,尖叫跟哭泣声此起彼伏,人不算非常多,还算有些秩序,她们伸出手来摸顾云开跟温静安的胳膊跟手掌,当他们要走过去的时候焦急的连衣服也可以为之将就。   顾云开跟温静安互相拥抱作为道别,不少女影迷捧着心几乎要昏厥过去。   最后道别的时候影迷们泪流成河,他们各个捂着嘴,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幸福,然后注视这他们俩进了两辆不同的车。   事实上要走出来的时候,温静安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询问顾云开有关于夏普的事情,对于温静安这种想在电影圈子里占据一席之位的演员,跟夏普结交认识无疑是有好处的,如果能得到几句指点或者夸赞就更好了,一路上温静安都在羡慕顾云开的好运。   他跟夏普要真凑到一块儿去,说不准顾云开还真能省心。   影迷要是知道他们心里的官配演员在出来发福利之前讨论的一直是另一个男人,大概有些人真的当场就直接晕过去了,毕竟现在这个趋势就已经够癫狂的了。温静安这边很容易约,只要是见夏普,他能空出所有时间来;韩致阳最近在电视剧方面正热,估计抽不出空来,而且他性格很正经,夏普可能也不喜欢他,更何况电视剧跟电影两个圈子,说不准聊着聊着会有点尴尬,或者冷待了韩致阳。   顾云开暗自琢磨了一番,确保大致上的细节不会出差错,就差不多是万事俱备,只欠夏普了。   就朋友来讲,其实顾云开翻翻倒是还真能找出不少认识的人来,假如他们听说是要跟夏普见面,大概根本不会管任何安排,随叫随到。可是那都不是菲尼想要的,菲尼想要的无非是让夏普意识到他会有一群崭新的完美朋友,是时候丢掉自己那个垃圾混混的身份了。   最重要的是不要再跟那群人渣厮混在一起了。   顾云开对交朋友没有任何意见,性格只要相投,感情很快就能积累起来,可前提是他们都得是“健康”的。   还有亨利……   顾云开微微揣摩了下,夏普是个足够敏锐的人,这点跟他疯癫的言行截然不同,所以人选要谨慎。而在顾云开认识的人里头,简远应该会跟他玩的不错,不过人家忙得很,他们俩都抽不出什么空档来碰个面,更别提是夏普了;而其他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小小的毛病”,对顾云开而言无足轻重,可是夏普绝不会留情。   温静安是个很完美的好朋友,他温文儒雅,热情大方,感情丰富而又温柔纤细,世俗却不功利,年少的情伤把他打磨的越发沉静柔和。唯一的毛病就是有时候感情过于充沛了,这点倒是跟夏普正好互补。   再加上亨利,亨利是个有活力的年轻人,顾云开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的很,就算他尝试开始改变些什么,也绝不会是瞬息之间就能做到的事情——他可真不是夏普以为的那种会为了妹妹牺牲自己的宽厚哥哥。   四人小组就这么完美成立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可以让夏普领着自己认识认识那群烂人……   无论是从交易出发,还是从打算交朋友这点出发,顾云开都觉得这件事最好是早点提上行程。   而《风月别离》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了顾云开的猜测,卞扬与易默文的真实原型在媒体的炒作下愈发扑朔迷离,下档之后反而风波越起,葛飞不少访谈之中谈起了相应的往事跟真实,张子滔与舒晓清却缄默不语,并不对葛飞回应,只有被媒体缠上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打些太极。   任何创作一旦扯上真实与现实两个字,就显得格外动人,人们也会感触颇深。   葛飞导演与张子滔的访谈愈演愈烈,不光网上讨论,连不少报纸也刊登了这些标题,风向瞬息万变,好像所有人都成了维护同性的爱情份子,倡导任何一种爱都应该用平等的心去看待等等。然而如果真正是平常的事,那它本身就不会被这样重复的提及,作为两位主演的顾云开跟温静安短短瞬间变成了“国民CP”,尽管两个人在所有的访谈上对此都是保持否定态度,不过照旧有人装瞎子。   顾云开之前因为在拍摄《永恒的孤独》一直没有参加采访,现在空闲下来,统统都得补上,张子滔跟温静安也常会带他一把,跟他一道出席,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如狼似虎的媒体带着话走了。   之后的那些采访要比之前在片场里拍摄放入蓝光碟片中最尖锐的问题还要更尖锐上千万倍,仿佛就怕事情不够大似的,恨不得每句话里挖上七八个坑,一个套接着一个套,让人不小心就掉下去,最好是两个演员都失言说出点什么来。说无奈也很无奈,说现实也很现实,《风月别离》早期还好,没想到下档后反而发力,各种爆点层出不穷,是眼下关注度较高的热度事件之一,要能挖到更深处一星半点的猛料,那就不愁收视率或是销售量了。   这种热度也导致了《风月别离》在网络上火爆异常,顾云开估计票房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说不准蓝光能收回点成本。   “我要是这会儿在拍戏该多好的。”顾云开刚下了采访,他这几天赶了几趟采访跟推广,跟温静安差不多可以说是处在风尖浪口,还要偶尔给粉丝发发福利,比如在主持人说最近两位正热的时候,玩笑来句怕被粉丝围堵所以我们俩两个好朋友都形影不离之类等等的暧昧话语。   强调好朋友是为了不给媒体留下话柄,而后面形影不离就是真给粉丝发糖了。   温静安眼睛底下都有了点黑眼圈,他揉了揉脸,对顾云开一脸鄙夷道:“做梦吧,你想留我一个人面对这种狂风暴雨?良心呢?”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独占风头的感觉。”顾云开有气无力道,朱蒂给他递了瓶矿泉水,还插了吸管,他接过喝了一大口后叹气道,“真希望我没有阻拦你的桃花运,毕竟像是我这样的人跟你组了国民CP之后,就算大家知道RPS没有好下场,大概也会根据我来严格要求你的另一半,你加油。”   RPS是区别于虚拟的角色,指明星真人之间的配对关系。   通常来讲粉丝一旦萌RPS都是由于喜欢的两个角色私底下关系也很好,或者是合作了非常多的作品,经常有可以配对的角色,相对应的也就不是从作品出发,而是从演员本身出发去萌西皮。   这类粉丝通常情况下会是双担,也就是两家粉丝,按照正常情况下来讲成熟粉丝会多一些,不过就现在《风月别离》的这个势头,低龄粉也实在不少。   顾云开了解的这么清楚很大原因是有不少粉丝在他的微博下留言告诉他,他在节目里表现出来跟温静安那种甜蜜的“爱意”互动,有些连顾云开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是可以列入“爱意”行为里的。   哪怕只是他跟温静安因为主持人说得某个暗喻对视笑了笑,都能被解读成含情脉脉、两情相悦。   虽然顾见月不太把这方面告诉顾云开,不过顾云开自己也经常会刷刷微博,多少对这方面也有所了解。倒也不是说排斥,毕竟他会对简远心动,粉丝谈论这方面也并不是非常在意,加上顾见月会为他运作公关,确保不会留有任何不明确的暗示让粉丝误会,也不至于被翻旧账认为他跟温静安消费粉丝。   温静安立刻就对这段话露出了嫌弃的娱乐表情,可是他抽了抽鼻子,忽然有点震惊道:“等等,你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顾云开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在跟你的影子开玩笑。”   温静安对自己做了个搓揉狗头的表情。   “你真是,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不光是皮肤黑了不少,连心也一道黑了不少。”温静安忍着笑打趣道,很快就压下了刚刚的吃惊,装作毫无所谓的模样,说话之间两人那种曾略微会带着些的客气霎时间消弭的无隐无踪。   顾云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你见了夏普,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扎心了。”   温静安甩了甩头发,没能甩动,很是不以为然又潇洒的耸了耸肩,满怀傲意的开口道:“怎么,不给你露一手,你还真以为我的魅力就只有这么点档次?那是我还没发力呢。”他信心满满的挺了挺胸,朱蒂配合的鼓了鼓掌,一脸冷漠的走了出去帮两人开道。   顾云开忍住了!   离开之前温静安忽然把顾云开拉了拉,到了相对来讲比较僻静的地方才小声道:“云开,你最近小心点,让你经纪人多注意些。这个热度早先是巧合,不过最近这个情况铁定有人在故意推动,张导不太可能,我的料当年也都爆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个热度踩我没意义,很可能是天宇也参了一手,我们估计很可能打算对你下黑手,你之前跟许晋不合,现在许晋扑街,算是仇越结越大,要多注意。”   “谢了。”顾云开知道娱乐圈水深,任何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讲都多少有些难听,温静安对他的叮嘱无疑不管是投桃报李也好,还是有别的什么投资想法都罢,听在耳朵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暖心的,毕竟他们俩可还没到值得交浅言深的地步。   出去时记者群还在外面呆着,任渊一声不吭的拨开众人,朱蒂则在前面开路,保护着顾云开上了保姆车,这才得以成功逃脱。   把温静安的话想了一圈之后,顾云开坐在沙发里给顾见月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下相关的事情。顾见月那边显然也感觉出了点苗头,小姑娘愈发沉稳冷静起来,刚刚大概是在办公室里头,她没有细说什么,而是推开了办公椅跟门走到了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里才开口:“没错,有人蓄意炒作,想把你跟温静安打在一起,最好是让粉丝把你们俩捧高,然后再借这个事打下来。”   粉丝对明星而言有意义也有意义,没有意义也的确没有什么意义,区别就在于是单个还是众多,说到底明星效应就是粉丝创造的,只有粉丝出钱消费,明星才有相应的价值。明星需要粉丝来追捧,才能有足够的名气刺激粉丝消费。   在小范围里,粉丝的喜怒哀乐对明星而言毫无任何意义;可如果所有粉丝都临时变阵,不再疯狂的追逐喜爱的明星,那么就算是天王巨星也会瞬间被拽下来。   毕竟当明星被观众排斥跟反感的时候,所有经济来源都会被断掉,试镜机会被取消,品牌代言被撤回,一瞬间被打回原型,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最悲惨的时候甚至有些节目会故意为了娱乐大众特意请他来出丑跟刺激观众的反感跟抨击。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把我打成同性……”顾云开沉吟了片刻,“噢,传言我们俩是为了包装炒作,静安已经公开性向了,然后我则一直对性向含糊其辞,并没有明确说我是个异性恋,所以他们想把这件事干脆打成真的,最好炒一发因戏生情。”   顾见月轻轻应了一声:“没错,现在这种舆论风头正盛,很多人认为你不强调自己的性向是为了戏的热度,好让粉丝们有所想法,所以现在就想把你直接打成同这方面,如果以后你拍戏宣传需要传绯闻的话,会非常不利,可是也没有道理啊,这个时间线拉得太长,粉丝的狂欢最多在最近,我觉得有人可能是想给你泼脏水。”   “可是我没有来往密切的异性,就算他们想拿程茜来提,又或者说程茜自己也想博出位,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这点上没什么意思。”顾云开沉思了片刻,总感觉乌云压城,山雨欲来,可是却又没有什么太大的思绪。   加西亚这个角色跟《风月别离》的成功虽然值得令人欣喜,也成功把顾云开推了上去,彻彻底底变了样子,可是暗地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骚动着。   顾见月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这些不要紧,我会处理的。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顾云开回道。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顾见月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保持着惯常的冷静跟镇定,“不是温静安,但也是个男孩子对吧?”   顾云开有点哑然,不过这又没什么好辩解的,他轻轻应了一声。   “好,那我知道了。最近有打算交往吗?还是还没开口?”顾见月想了想又叮嘱道,“我不会妨碍,但是你们进行到什么地步一定要告诉我。”   顾云开哑然失笑道:“还都是没影的事呢。”   “听也知道。”顾见月叹了口气,有点甜蜜又忧心的无奈道,“要是交往了,说不准你就直接全说出来了。”   这句话说的是顾见月的哥哥,而不是顾云开,他也一样应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别的。   炒作的确会带来瞬间的效应,可是真久了却未必是好事,除非是明星这种吃青春饭的巴不得上绯闻露露脸,需要大量的名气跟观众的眼熟。早先这种事对顾云开绝对是好事,因为代表着起码会有人为了这会儿的热度给他抛出橄榄枝,可是现在前有《风月别离》,后有《永恒的孤独》,这两个作品的夹击点里突然有人推波助澜,对顾云开来讲可没什么值得受益的。   好在《风月别离》如今有葛飞在前面支撑,时间又还不到《永恒的孤独》宣传的时候,不过这个空隙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旦有人把这一切归到在他们自己炒作上,那粉丝可真就要炸了,顾云开就不得不背上这口大锅,陷入这种焦头烂额的八卦里一段时间,澄清或者平息之前别想安生。   演员入戏最多折腾一下自己,粉丝入戏可就会直接毁掉一个正常人了。   对娱乐圈来讲,知名度上升无异于商业价值的体现,不过也要看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了。   观众或是粉丝可能对圈内的风向不了解,可是有些东西圈内人自己心知肚明,爆冷门跟大火都不奇怪,其中会有一个度,哪怕是现象级的作品,而超出这个度之后难免有点猫腻,铁定是底下暗流涌动。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个人是谁。   要说有仇,其实顾云开还真有不少“仇家”,被他拒绝的杜兰特——不过这位男爵不至于无聊到这种程度;原身留下的小麻烦天宇公司还有最近出事的许晋——这个最有可能;滑石公司——乔繁辰未必是想真的整他,但是也乐得见他倒霉,所以推波助澜一下也很有可能。   想想戏才拍了四部,就已经拉了两个公司的仇恨值……   顾云开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决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红了自然就有黑,现在一片歌舞升平仿佛要把人捧到天上去的情况短暂性的淹没了不少黑子。而顾见月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事态开始真正发酵,露出苗头,好把它及时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一天来得很快,假如说温静安还算有点底子,那么顾云开就是全无基础的爬上来,《风月别离》火到几乎吓人的热度引发了不少艺人的不满——尤其是之前被张子滔拒绝的。而这种热度也使得不少人颇为怀疑,在质疑声与全民CP粉的狂欢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一篇惊天爆料突然被发了出来。   《八一八安云这场公关大戏,顾云开实为异性恋,私生活混乱不堪》   发这篇新闻的媒体号叫做“爆点冷门小新闻”,在微博上有一定的知名度,经常发些半真半假的新闻,不怎么经过考证,喜欢夸大其词跟捕风捉影,但是有个别的确颇有干货,特点是只发明星的丑闻,尤爱私生活方面的,因此关注度很高。   顾云开现在风头正盛,不少人巴不得扯他的后腿,看他的笑话,不少人心怀鬼胎转发了这篇爆料,声称万万没想到跟不相信爱情了等等,引得顿时微博一阵腥风血雨,瞬间屠榜,热搜几乎全是与这件事相关的。   对方来势汹汹,早有准备,短短几日光阴就发酵完毕,顾见月早已着手准备,却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料到蓄谋已久的对手疯了似的冲出赛场好长一段,遥遥领先在前。熬夜半宿还给顾云开打了个电话,开玩笑称:“你在娱乐圈人缘也太差了吧。”   微博热搜价格不菲,少说是一笔广告代言的钱。   “说不准人家只是有钱。”顾云开揉了揉鼻梁,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新闻,负面消息一重接着一重,他看过那篇文章,写得有理有据,还附上了几张偷拍的照片,有理有据的让他几乎都要信了。   报道从《风月别离》早期洋洋洒洒分析到了如今的热潮,把温静安吹得白白净净仿佛一个无脑白莲花,痛诉顾云开是个人间渣男以感情欺骗单纯的温静安,一路卖腐卖CP引发群众热度等等,本身只是个高中毕业就出来混的白丁,而且私生活非常混乱。   下面拍得几张照片半真半假,有几张是穿着暴露看不清脸的女性站在一个很巧妙的角度上,背后是他的新家;还有几张抓拍就有露脸了,是朱蒂跟顾见月,顾见月要多些,还有他们俩互相搂着彼此的照片,亲密展露无疑。   小编很擅长写狗血故事,写得声泪俱下,仿佛要开一篇:谈一谈我被顾渣男骗身骗心的悲痛过往。   明星学历低虽说不是什么巨大的猛料,但是掺杂在合适的新闻里却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粉丝几乎瞬间就炸了锅,顾云开的粉丝向来比较高冷,这下正主没什么文化直接打脸上了粉群,不少头脑发热的看了整篇报道后直接脱粉,声称瞎了眼才粉上这么个垃圾玩意,粉丝圈之中也有坚挺到底的,但是盲目与焦躁的气氛瞬间蔓延了开来,顾云开的粉丝瞬间掉了数万。   还有人特意私信喷他直出外太空的人渣。   顾云开觉得这个小编要是再上道点,说不准可以再炒一波他男女通吃,色诱任渊跟朱蒂的消息,一点八卦精神都没有,退群吧!   温静安比较沉稳,先打来了电话询问了一番事态,口吻不复之前的诙谐,变得严肃了起来:“果然是有人想整你,你公关什么时候运作,现在属于重大公关危机了,再不肃清要出事了。粉丝都跑到我底下安慰我,我真是哭笑不得。”   这会儿温静安力挺倒是没关系,只不过可信度会很低,他被洗得清清白白到近乎有点蠢,粉丝说直白点是没有什么脑子,说客气点是平均个体的分辨能力过弱,导致了集体跟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温静安因戏生情被顾云开骗得要死要活。   所谓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   媒体之间存在着为了吸引眼球而不择手段的恶性竞争,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开始习惯媒体不可信,可是大多数新闻又都是媒体传来,因此在网络媒体激烈且不完全成熟的竞争环境之下,自然是热度决定风向。在事件开始之前也许会有媒体有相对严谨的态度,可是等到热起来的时候,抓住热点事件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时效性有时候重要过真相,而劣根性导致人们更乐意看那些糟糕的东西。   所以难免成为谣言的摇篮。   天宇公司这一手玩的很好,买职黑先造谣——还不能说是造谣,他自己用词也很玩味,还有相应的照片来增加信誉度,尤其是之后还抛出了顾云开的不少个人信息,只是没说是为什么,只是似是而非的含糊其辞,又加深了这篇文章的可信度。   瞬间漫天的《风月别离》就变成了漫天的顾云开渣男,要是说之前不出招的时候还有点心慌,那么对方出招之后,顾云开就只剩下淡定了。   真正的敌人永远藏在暗处,而没有出手的底牌才是最大的杀招。   既然人家底牌尽露,也就不必过于担心还有什么后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开:超稳。 第50章 杂志   对方已经出招,那就只有拆招了。   这才是顾见月发力的真正时刻, 她之前在梁云的MV面试时的掮客派上了用场, 挖出不少八卦小道来, 天宇公司这次出招也实在是因为许晋留得把柄太多,他本来就看不惯顾云开, 加上觉得适当打压一下,而许晋这事一出,正好, 再加一条转移注意力, 物尽其用。   洗白温静安纯粹是想让他们俩反目, 大抵是估摸着顾云开年轻气盛,撺掇两句就会跟温静安反目成仇, 要是在媒体面前挂不住脸色就更有意思了。   倒是顾云开学历是实打实的没办法洗, 传回消息的时候顾见月琢磨了琢磨, 只觉得心窝子都发疼, 鼻头一酸,没想到终有一日自己竟然会变成别人的利刃来攻击哥哥, 眼珠子都快瞪红了, 上年纪的掮客虽然脑袋跟手脚灵活, 可看着花钱买消息的顾见月还是有点怂, 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顾见月忍住了怒气, 云淡风轻的让他继续挖下去。   现在舆论上几乎全是同情温静安的,温静安凌晨的时候格外讲义气的发了一条相信顾云开的微博,引得粉丝泪流成河, 称呼他是可怜的傻安安,安宝那个人渣不值得啊等等,还有个别黑上瘾了又或者是恨铁不成钢的对温静安也大开嘲讽,说他因为感情变白痴,居然现在还维护顾云开。   气得温静安给顾云开发了好几条:好气啊!!!   约莫是患难见真情,苏青跟韩致阳还有夏普等人都发了消息,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顾云开一个个打发了,有些人动都没动,虞归庭和程茜等人则直接把他删掉了。   网上风风火火,大概是怒气不足以发泄了,没多久就开始对顾云开人身攻击,尤其是不少CP粉,更是愤怒憎恨,甚至蔓延到了张子滔的微博下头,骂他有眼无珠选了这么个演员。   “真是醉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男人,真是白瞎了温老师,现在看到易默文都想吐。”   “呵呵哒,这种人渣还有人吹颜,面由心生听过没,说得就是这种渣男,刻薄嘴脸,感情混乱。”   “心机碧池啊卧槽。”   “脑残粉还出来洗地,厉害了哦,我第一次知道私生活混乱有理了,不带我家安安我懒得理你。”   “碧池,居然绑架安宝炒作,恶心的想吐。”   “公众人物不知道要注意影响么,辣眼睛。”   “呵,真是没出名先把人溜了,【滑稽】直男还跟温老师拉拉扯扯,怕是委屈死您了。”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的,原来是炒鸡大直男呢。”   “LOW,难怪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原来书都没读过【白眼】”   ……   顾见月气得差点把手机都捏爆了。   掮客姓卫,名字起得不太好,就让人家称呼他老卫,他跑前跑后拿了顾见月不少钱,不过消息挖出来却没什么,公关处理的时候大概是心里多少有点过不去,就靠在门边跟顾见月提点了句:“人家这招玩得太狠,没大反转的话怕是盖过不去,你自己也心里有点数儿的,你哥辍学那事是有什么内情吧。”   顾见月划了火柴给他点了根烟,眉毛一飞,沉思道:“这事儿我一个人不好说,得看我哥的想法。”   老卫抽了两口,脸微微一皱,再舒缓开来,往外吐了口烟道:“这次没帮上什么忙,咱们混这口饭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我现在雇主是你,拿人手软,没帮上忙我这心里头也过不去,得嘞,你就跟我说说,咱们总不能让反派成功是吧?”   “老卫啊,心不要大。”顾见月冷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听这点消息就够了,拿钱做事,别想着多捞点消息,有什么事我铁定想着你。可是现在不打算呢,你也别来套我的话。”   老卫耸了耸肩道:“那成。”   没再多说就叼着烟走了。   顾云开的情况说是灭顶之灾倒没那么严重,毕竟多多少少还有一线绝地反击的机会,不过人人喊打差不多了,估计上街买菜都有人丢他一脸臭鸡蛋。顾见月的公关澄清了下那些照片的事,只不过澄清向来爆点不高,花钱使力也没什么可称道的,不少公司见风使舵的撤掉了推广邀请。   现在顾云开差不多是热锅上的蚂蚁,在网友心里评论极差,尤其是学历低这点被黑子紧抓不放。   老卫说的不错,是需要一个惊天的反转。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顾见月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她完完全全不想那些悲惨可怜的无助过往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群盲目跟风的粉丝跟无聊的外界人士拿来评头论足。现在她跟哥哥都很好,一切蒸蒸日上,就是有些人不知道满足,非要把他们踢入深渊。   最近顾云开已经沉稳了很多,可是顾见月记得哥哥是个“玻璃心”,最受不了这种污蔑跟羞辱了,在工作室忙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她都忘了关心一下对方心里怎么想了。   打这个电话对顾见月而言真的太艰难了。   没有任何人会喜欢把自己的伤疤跟悲惨的过往重新挖出来,然后精心准备后拿来利用,她难得离开了工作室,去了郝英的家里。   电话是郝英拨出去的,顾见月没有勇气,她甚至不敢跟哥哥见面。   顾云开接起电话的时候似乎在烧水,顾见月听到了咕咕噜噜水煮开的声音,然后很快挪远了,变成几乎有点安静的背景音。   “哥。”顾见月觉得浑身都在发冷,把自己缩在了郝英的怀里,郝英也抱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她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几乎有点想流泪了,只觉得顾云开轻柔的回应像是一张雪白的纸片,柔软而锋利的割开了她的肌肉与皮肤,将心切成了两块。   “我……明天可能会把过去的那些事情……给挖出来。”顾见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很艰难的模样,可呼吸声是均匀的,就好像她的身体每个部分都感觉到很痛,痛到她不能不缓慢的吐出每个字眼来,嗓音都在颤抖,“可能会说得很详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并不是每个人都热衷于卖惨,恨不得铺天盖地都是自己的不幸。   顾云开不喜欢提及那些过往,他否决了自己的未来,为了不让顾见月感到愧疚跟担心,甚至表现出对学校的毫不眷恋。可是顾见月一直都清楚,是因为自己,都是自己剥夺了哥哥本该正常的大学生涯。   “你知道我是在说什么……对吧。”顾见月几乎软在了郝英的怀抱里,她浑身都开始发冷,牙齿不停地打架着,没注意到自己都把郝英抓疼了,只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些事情都会被说出来的。”   顾云开沉默了会儿,顾见月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种令人恐惧的安静里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见月,别人可能会对你指指点点的,我不想你被伤害到。”   “我不在乎。”顾见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她伸手捂住了嘴,在掌心里喘息了会儿才重新道,“没关系的,我不要紧。”   “……嗯。”顾云开轻轻叹气道,“我相信你,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去做吧。”   挂断电话的时候,顾见月几乎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她就抱着郝英大哭了起来,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揉碎了,像是那块肉被炸成了血块,一片片散在地上,任由千万个人践踏了过去,然后一整瓶的硫酸倒了上去,直接烧穿,痛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永远是这么的弱小。   郝英紧紧的抱着她,任由顾见月在怀里软弱痛哭,他实在太清楚这种感觉了,一路走过来,每次都像是荆棘满路,像是活生生掏出她的心,现实逼着见月做最不想做的决定,保护顾云开就要挖出旧日的伤口,对于见月这种近乎病态的保护欲而言实在是最痛苦的事情。   悲痛终会耗尽,恨意就会滋生膨胀。   这次顾见月怕是跟天宇公司没完。   第二天顾见月打扮的艳光四射找来了老卫,工作室现在规模不大,才不过五六个人,全都是顾云开的铁杆粉丝,对这次的事情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顾见月是要发大招了,各个都贴在了会议室的外头听墙角。   “别说我不够照顾你,老卫。”顾见月的眼角还有点红,今天就化了个浓妆,很有点时尚女魔头的意味,她的高跟鞋轻轻点着地面,慢悠悠道,“我哥的事最近风风火火,天宇这碗饭你是吃不上了,我这里倒是有笔买卖,看你想不想做?”   老卫赔笑道:“顾小姐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咱们什么交情。”   “这两天我挺憋屈的,今天终于松了口,也是时候反击了。”顾见月眨了眨长长的黑睫毛,声音仿佛带着阿弗洛狄忒般的诱惑力,“老卫你人脉广,你说一个被大众抨击的花心人渣,最后反转过来,事实上是个善良老实的好哥哥,听起来是不是挺励志的。”   老卫有点心动,可还是矜持着说道:“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顾见月话都没说就把文件袋推了过去,她跟顾云开的事不算是很隐秘,不过当初跟天宇公司签约时,对方打算把这个拿来炒作一番,雪藏之后就藏起了当时不少的东西。顾见月还是亲自出马拜访了当初一位给顾云开授课过的老师,也亏得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记性不错,还记得顾云开的事,只不过老人家不太关注娱乐,顾见月声泪俱下的跟他提起了往事,然后约好了做个见证。   之后不少公关的事也安排得紧紧有条,这件破事半真半假的上了位,也是时候下来了。   事情爆发到现在过了多久,顾见月就憋屈了多久,她踩着高跟鞋站了起来,冷冰冰的从玻璃窗口往外看,这件事是她这辈子最不愿意拿来暴露在阳光下,被人随便点评的旧伤,如今却不得不自己亲手拿出来作秀,她一定会让天宇公司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焦头烂额!   老卫把材料过了一遍,拍腿道:“你怎么不早发出来!”   顾见月寒冰般的眼眸冷冷扫了他一眼,吓得老卫立刻噤声,笑嘻嘻道:“之前没出多少力,这次就算你便宜点,十五万。”顾见月随手指了指外头,让他自己去拿钱,又从办公室里拿出了其他的资料慢慢整理了下。   她并不只是指望着老卫一个人,菲尼可是亲手送来了友好的和平鸽,她现在觉得很应该跟这位打个招呼。   顾云开的热度好几天没散,瞬间又有了惊天大反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一盆水倒在了烧得滚烫的油锅里,顿时炸了开来。   老教师在娱乐圈虽然没什么名声,可是在教育界却算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他寥寥提及了几句顾云开当年辍学的缘由,依稀还记得顾云开早年穷困。之后陆续又挖掘出了不少相关亲戚的爆料,顾见月提前送礼送钱哄足了这些人,让他们确保了没有当年遗产的后顾之忧之后,每个人的嘴巴上都像抹了蜜糖似的,仿佛他们是亲厚至极的亲人而不是数年不往来的陌路人。   几句简单的澄清有什么用处,人们就喜欢反差巨大的新闻。   老卫这次很卖力,“洗白”进行的循序渐进,妹妹毕业后成了哥哥经纪人,苦情兄妹互相扶持的经历也像是不经意被揭露了出来。包括顾云开虽然无暇上课却一直努力自学的事情也桩桩件件被传了出来,这时候不少合作过的导演也看出风向开始转变,出来卖了个好,圈了顾云开纷纷赞扬他说话有礼,为人和善没有架子,任何戏都肯下功夫努力等等。   人喜欢劲爆的东西,自然也喜欢正能量,尤其是这种堪称惊人的打脸事件更是惊爆眼球,不少没有参与发言的人纷纷庆幸起自己的理智来,立刻转变了立场。   一对孤苦伶仃的双胞胎兄妹,哥哥为了妹妹投身娱乐圈沦为公司的赚钱工具,顾见月首次从暗影里走出来,参加了访问,含泪面对记者群痛诉天宇公司毫无人性的虐待顾云开。经纪公司压榨艺人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提到此处就显得格外让人伤感。   人生狗血悲惨的恰到好处,情感渲染的毫无遗漏,不少人看着顾见月黯然伤神的表情,不由得心里一阵发酸。   多么励志的故事,互相扶持着长大的兄妹二人,成年之后就不愿意麻烦亲戚好友而努力挑起家庭重担的哥哥,对哥哥被社会摧残却无能为力痛苦不已的妹妹,还有努力走上正轨,一切即将迎来好局面的时候,有心人的抹黑跟摧残。   之前花心渣男的形象不攻自破,网络舆论瞬间反转,顾云开一下子成了国民哥哥。   “卧槽QAQ云神好TMD惨啊,我居然信那些傻逼新闻的话。”   “真的假的,别又是炒作吧。”   “人家白老师一把年纪,德高望重陪着你炒作?亲戚连小时候的照片都有,狗脑陪着你炒作,那个傻逼冷门号之前就乱发虚假新闻,这次炒大了,估计就是前任看云神不爽吧。”   “我的妈,国家欠我一个云宝这样的哥哥。”   “好心酸啊我日,云神明明那么努力……见妹还说哥哥为了不让她担心撒谎说自己不喜欢学习,可是云神演戏那么棒,他还不是科班出身,我看了他好几部戏,每部都在努力进步,之前在公司里接的都是什么狗屎。”   “真是好人没好报,云云这种几乎都绝迹了吧还打压他这个可怜人,圈子脏的我要吐了。”   “卧槽我他妈之前居然信了,对不起顾哥了,冲着我粉了,真男人!”   “现在都是被这种无良媒体败坏的。”   “为什么没人抓这种造谣的,艹。”   “天啊我真的是不敢相信云神这两天的心情,他访谈里那么恬静又优雅的一个人……被骂成这样,我都快不能呼吸了,好难过啊!”   “很多访谈都看得出来云宝很热爱演戏,对角色也有很深刻的认识跟琢磨,希望造谣者爆炸!”   ……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就是这么快,温静安首次骂了粗话,特意打电话给顾云开:真他娘的痛快!   顾云开很不能理解他这么感同身受的激动,觉得这事儿本来就是寻常,本身这个新闻就站不住脚,无端刮起的热潮是遮掩事实的真正原因,他觉得天宇公司没这么大能量,难道滑石真的有参一手?   不过出于朋友情谊,他还是跟温静安一起欢呼了两声,然后出去喝了一杯。   顾见月在事情正热的时候做了个决定,她找老卫摸出了了公司与冷门新闻的合作线索来,然后以诽谤罪把天宇公司给告了,这件案子未必能成,可是仍然震惊了圈子里里外外,不少粉丝大加称赞,仿佛是什么贪官落马。   天宇公司没想到顾见月做事这么绝,尽管事后补救成功,不必出席上庭,可仍是把脸丢尽了。   顾云开什么都没做,他在家里头宅了好几天,仿佛这件事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顾见月做得完美无缺,他只需要在事前保持沉默,在事后偶尔上微博刷刷一些安慰粉丝的话就可以了。某种意义上挺讽刺的,他作为“受害者”却要去安抚那些“加害人”,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之前老板娘说得那些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实差不多都是如此道理。   这件事来得风风火火,去得也风风火火,顾云开一下子就从人人喊打变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顾见月“知道”他脾气不好,几乎推掉了所有需要出席的邀请,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小区外头整日有狗仔带着摄像机在外面围堵,还有个别爬墙拍摄顾云开行踪的,有时候会拍到顾云开穿着睡衣出来丢垃圾的几张照片,很快也就被保安赶走了——小区的安保措施挺不错的。   顾云开倒垃圾的图片之前还被嘲讽龟缩在家里不知道瞎搞什么男女关系,怕是胆子小没脸出门了;等反转过后就有人开始辱骂记者不厚道,又从同一张图上看出了顾云开多么勤俭持家,自己照顾自己,从丢个垃圾看出他隐忍温厚善良体贴,仿佛亲眼看到他被冤枉的黯然神伤一般。   其实顾云开还真没有所有人担忧的那么伤心。   因为这件事挺奇怪的,尤其是天宇公司本身出手并不算高明,尽管顾云开对娱乐圈的运作方式并非全然清楚,可就按照正常逻辑来讲,他们只要适当的泼脏水而之后转移开许晋那件事的注意力就可以了,之后任由顾见月公关运转重洗形象,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也就不必出现眼下这种局面。   就算天宇公司很清楚顾云开的脾气,清楚他是绝不会把陈年旧事重新拉出来卖惨,可是事情闹到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只要不想退圈,顾见月跟顾云开必然会釜底抽薪,更别提人是会变得。就算时间已经过去四五年了,可用心去找仍然能找到蛛丝马迹,还是说公司自大到认为他们两个人还是当初苍蝇乱撞似的小新人,毫无任何人脉?可以随意碾压?   就以一个大公司而言,这种手段难免仓促了点,不过也不能排除执行者是个蠢货。   要么就是有人在一视同仁的推波助澜,把对方跟顾云开一同推上绝境,逼得天宇公司狗急跳墙。   这里头有没有更深的利益交织或是高人在博弈,那可就很难说了。   不过也不关顾云开的事,他揉了揉眼睛,又把那些粉丝的言论重看了一遍,在绝大多数时候他是个抗压性很高的人,不过还的确未曾经历过这样腥风血雨的网络暴力,铺天盖地宣泄到个人身上的庞大恶意无边无际,你甚至对那些口出恶言的人毫无了解。   粉丝的疯狂性也就在于此,爱你时待你如入天堂,恨你时巴不得你下地狱。这种毫无付出却自以为被伤害的爱意有时候的确是一种很趁手的利刃,只不过顾云开早已过了被名利冲昏头脑的时刻,只不过这次的事情转变,让他更深刻的了解到了粉丝的不稳定性。   本来热爱观看粉丝言论的顾云开多多少少觉得这种行为有点无趣了起来。   事情结束后,顾云开在首页安抚了很长一段时间,浅尝辄止,并不过多的去说些什么,如往常一般恬淡寡言。大量粉丝涌入的流量刷得每条微博底下都是转发与评价,绝大多数都是道歉跟自责,也有少部分人觉得是一桩炒作,可很快就被喷得删博。   只不过很多粉丝相应的关心起了顾云开的学业问题来,不少人希望他可以重新回归学校读书,也有人觉得错过就是错过了,笨拙的安慰着他。顾云开跟顾见月简单商量了下之后,打了个马虎眼只说最近会努力工作,一直在自学,尽管错过了大学,但以后会有机会安排的。   人的记性来得很快,去得也快,尤其是与自己截然无关的事情。   不过世情就是如此,人的悲喜并不相同,就好像情歌唱得再好,若无共鸣,也只觉得其中感情无病呻吟。尤其像是网络与明星这种仿佛隔着一个世界的存在,无论自己表现的多么恶毒,在之后和善的道个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就能放下所有罪恶感,毕竟明星除了原谅他们也别无他法。   所谓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人总是难免有些双标的。   顾云开这下跟温静安成了同样白白嫩嫩,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新白莲花,不管这是否是真相,在大众如今眼里,他本人就是这样的形象。不少粉丝对他从仰望天神一般的崇拜变成了怀抱着养闺女的心情,留言方面也大多是如此,连带着粉头不断寄来的东西里有不少手套围巾,甚至还有暖宝宝。   从之前的迷恋跟赞扬也大多数变得嘘寒问暖起来,仿佛要将顾云开过去数十年缺失的亲情尽数补偿。还有个别粉丝从他的作品出发,口吻仿佛父母夸赞一个考了满分的小学生。   接近年底的时候,《永恒的孤独》剧组彻底杀青,准备投入宣传工作,这几日顾云开没怎么出席,顾见月小心眼的拒绝了不少之前撤销推广的公司,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顾见月笑里藏刀,看着和善可亲,说起话来却像是钢刀一般又快又利落:“如今情况不同,这个价格……啧啧,您也要为我们考虑考虑,是不是?”   原话奉还,憋闷在胸口的气总算少了不少,顾见月让助理把人送了出去,倒没太在意得不得罪人的事情。   这些商人跟掮客差不了多少,只看利益,不谈感情。   只不过不少宣传跟节目访谈就看顾云开的意思了,不过总体来讲他还是不怎么出面的,其实顾云开也知道这时候假如多出席,多刷刷脸铁定是最好的机会,可是他实在是累了,也懒得端着和善可亲的脸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顾见月对他愈发温柔体贴,甚至到了有点小心翼翼的地步,无论顾云开提出什么“任性要求”都满口答应,自己出去挡住了媒体,甚至还安慰顾云开道:“其实也好,这会儿沉寂一会儿,你露面太多了,人家粉丝说不准都要对你审美疲劳了。”   这话说假也不假,可要看是在什么时候,顾云开这会儿“受害者”的身份正热,对粉丝而言有道德上的约束感,大量出席对他利大于弊。   不过顾见月当然不会这么讲,她恨不得把顾云开捧起来,吹嘘长兄每个决定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这几日顾云开没接什么工作,唯一一个例外就是《优雅男士》。   《优雅男士》在帝国是一本非常出名而且悠久的时尚杂志,诞生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末,走高格调路线,属于业界内人士偏爱的高消费杂志。通常指引国际上各季的时尚风向,鉴赏性很高;面向客户也多数都是中产阶级以上,杂志内容主要是介绍男性适合的搭配,还有些特殊的访谈,有次记者特意调查过销量,发现百分之七十的消费量是由女性贡献的。   不过也并不奇怪,每期的封面男性都是精挑细选,创始人的口号就是发掘男性最有魅力的一面,性感绝非是色情的遮羞布!   然而事实上杂志内容里的确有不少让人血脉贲张的内容,可也的确做到了性感而不色情,尤其像是男性裸露的照片通常不像女性那么敏感。   所以至今仍然是帝国最受欢迎的顶尖杂志之一。   比起娱乐圈,时尚圈可谓是完美的将商业与艺术融合到了一起,在印象里绝大多数人会觉得时尚圈要高端些,不过比较起影响力,那必然是娱乐圈称雄。可不管怎么说,娱乐圈的不少人还是削了尖的想进入时尚圈子,毕竟人们对阶级二字分外敏感。   历史的进程告诉人们平等的可贵,可是有了钱就会想要追求地位,有了地位就会追求品味,把自己跟他人远远划分开来,再没有比阶级划分更好的办法,更别提是在帝国这个有贵族制度的国家了。   顾云开接到这份邀请的时候还挺吃惊的,他跟时尚圈子可谓毫无关系,也不认识什么时尚教父——夏普虽然颇具盛名,也上过《优雅绅士》的封面,但是他与教父这个称号恐怕还差着一大截。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自然是满口答应,顾云开这边刚满头雾水的接下了这份工作之后,菲尼就打了电话过来:“恭喜你。”   顾云开下意识要道谢之前忽然想到刚刚才同意了这个合作,消息铁定还没有这么快,登时抽了口气道:“是你,菲尼?”他怎么也想不通菲尼居然会抛这么大个好处给自己,在圈子里能否立足是看自己的本事,能不能敲开大门才是真正的难题,有时候有本事也未必能有运气。   “是我。”菲尼听起来心情很不错,语气颇为愉悦,“不过也不止我一个人,我没想到你认识海伦,她对你也大加赞赏,这才让韦德先生决定下来的。”   韦德先生。   顾云开莫名有点想笑,想起了自己做梦时的舞蹈老师,不过世界之大,重名的不少,并不稀奇。   海伦……   啊,是那位舞蹈老师。   顾云开忽然想起了之前曼莎的事,海伦为了梁云MV里那个本欲的那个角色给了曼莎一个新机会,也难怪,她既然能让曼莎进帝国大剧院表演,自然也不止是一个普通简单的舞蹈老师,更何况在圈子待久了,有什么人脉都不稀奇。   没想到这么久了,海伦老师还记得自己。   顾云开多少有点受宠若惊,菲尼又跟他说了些圈子里的隐性规则,还有些拍摄相关的小细节,又叮嘱他不少忌讳,最后让他记得疏通人脉,时尚圈能不能进去倒是无所谓,只是高层的人物通常连根共树,要是能打好关系,对未来的演艺生涯也是有好处的。   可不是,这次的事就是人脉的体现。   “这场交易我真是占大便宜了。”顾云开笑了笑,下意识试探了下。   菲尼哼笑了声,慢悠悠道:“这种机会对我而言要多少有多少,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可以榨取了,所以夏普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之前在片场已经谈完感情,现在是时候谈谈利益了,给多少钱出多少力,我可没指望就靠在医院那两句空头支票跟情深意切的恳求会让你出力,就算你肯出力,我还担心你不会认真呢,毕竟你跟我都不是开善堂的,还是明码标价的好。”   “过完年我想邀请夏普跟我的朋友一起喝杯酒。”顾云开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从善如流。   菲尼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淡淡道:“放心,到时候他铁定有空,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韦德想让新一期的《优雅男士》增加点不同的色彩,我得到消息很可能是往古典风格或是奇装异服发展,不确定题材,要是有问起你最好投其所好,跟韦德先生交好可以让你少掉不少麻烦。”   “谢谢你菲尼。”顾云开缓缓道。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51章 暗恋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韦德先生翘着兰花指在前头摇曳生姿的走了片刻之后,忍不住转过头来古里古怪的看着顾云开, 若有所思道:“真奇怪, 你看起来真的很面熟, 可是像你这样的尤物我没道理忘记啊。”   顾云开对这个形容词有点儿敬谢不敏,不过却也不至于傻到去反对, 他刚刚化了妆又换了衣服,现在要拍摄摆拍模式下的街拍。   这是拉页的设计。   豪车,型男, 以城市为背景, 着装干练又知性, 优雅又奢华,带点华丽感, 典型的成功人士。   车子当然是《优雅男士》杂志社准备的, 韦德先生对这一期似乎很重视, 领头走了一路, 顾云开跟在他身后,微微笑了笑道:“我也觉得韦德先生很面善, 看起来有一种舞蹈家的气质。”世界真是荒诞又奇妙, 在梦里认识的人活生生出现在了真实世界里, 天知道顾云开看到他的时候差点吓得磕到自己下嘴唇。   他试探般的提起了梦里韦德的相关职业。   “真的?”韦德先生忽然停了下来, 他满意的伸手在顾云开脸上揩了把油, 得意洋洋道,“你眼光可真不错!”   这种摆拍模式的街拍其实也有不同的情况,比如说像是上新闻的那种, 通常拍摄记者会跟明星协调好角度与照片的质量,避免出现看起来非常糟糕的照片闹出笑话。像是这种杂志的街拍,就要求的更多了,韦德先生差不多算是批了个小组给他,差不多有五六个人,还没算上化妆师。   接下来的拍摄时光倒是挺愉快的,除了韦德先生差点跟摄像师为了顾云开拍照决定的姿势差点打起来除外,韦德先生一直都对他非常的温和并且有耐心,看得不少助理瞠目结舌,有甚者在休息时间还偷偷问顾云开是不是会什么魔法。   顾云开有点啼笑皆非,不过他发现韦德的确喜欢舞蹈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怪异——难道是撞上平行世界选择舞蹈而不是当一个时尚教父的韦德了?   拍摄的情况其实挺有意思的,韦德跟摄像师都要求他要做出遮挡的动作,也就是要求表现出被突然镜头袭击的样子,而且要跟车子融合的非常自然,流露出成功人士轻微的不悦与优雅的处理态度来。   为了这几个拍摄要求,韦德险些为了坚持自己的想法跟摄像师打成一团,两个人都觉得顾云开更适合自己所欣赏的那种姿势,最后光这个拉页就拍了整整一个上午,两个人干脆要求顾云开做两套动作,然后连拍找出里面最棒的一张。   顾云开比预料的要上镜的多,细微的神态变化也掌控的非常好,韦德跟摄像师翻看起了拍摄下来的照片,犹豫了好久才选定了最适合拉页的那一张。   剩下几张则都是在棚子里拍摄的了,因为基本是室内景,所以等街拍完毕,所有人就重新回到拍摄棚。   拍摄棚在一个临海的三层小楼里,里面装潢的光怪陆离,仿佛每个房间就是一个世界,最顶层是现代化设计的海景房间,巨大的水床,梦幻般的阳光,还有背景的蔚蓝海水,让人瞬间就想起了夏威夷。   这次拍摄的场景是白衬衣配浅马甲,造型看起来很复古,有点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还有薄透的灰色手套。   韦德要求衬衣稍稍短了一些,让顾云开上半身趴在水床上,眼神要迷蒙,用牙齿轻轻叼住手套,嘴唇微撅,背、腰、臀三个部分要有一种流线型的美感,发型被打乱了不少,散乱在披在前额。   之前顾云开为了拿下死神特意进行了特训,之后没能入选后却意外得到了加西亚这个角色,因此一直没有疏于锻炼,皮肤虽然经过保养稍稍恢复了些,但由于锻炼一直没能重新白回来,浅蜜色的肌肤被抹了油,显得愈发细腻光泽起来,显得异常迷人性感。   韦德先生示意了下灯光师调整了下,又让化妆师给他补了个妆,思考了会儿又对顾云开说道:“把裤子拽下去一点。”顾云开挑了挑眉,稍稍松了皮带,让裤子坠下去了些,微微露出的臀肉圆鼓而饱满,露出的部分其实很少,可一下子就充满了暗示气息。   如果说让顾云开自己来描述,他不会拿场景有点控制不住来表明当时的气氛,他会用场面当时就跟脱缰了的野马一样来形容自己心里的尴尬。   好在需要专业精神又令人倍感焦虑的拍摄时间过得很快,顾云开的职业精神非常出色,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是如此,这让拍摄进度进展的非常快速,中间休息的时候顾云开先换了下场要拍摄的休闲西裤,然后坐在了藤椅上跟摄像师聊天。   “你的个子差了点,但是线条很明显,不会块头很大也不会过瘦,体型很好,外貌是加分,气质也不错。”摄像师喝了口浓茶耸耸肩道,“其实个子也不是差非常大,更何况韦德看起来挺喜欢你的,如果你打算进入这份行业,说不准很快就能出头。”   “我还是更喜欢演戏一些。”顾云开笑了笑。   摄像师耸了耸肩,也有点不以为然道:“你别看韦德对你那个样子,他性格可是很古怪的,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顾云开就没有说话了,说话没必要说死,摄像师也从沉默里知道了答案,只是叹息一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起来有点遗憾,大概是觉得顾云开有点儿傻气。各行各业的,难免有点优越感,不算稀奇的事,顾云开没接话,免得说多失言得罪人家。   韦德对这次的《优雅男士》的确有点别的想法,不过没有跟顾云开提起,大概是打算找别人来实现他的预想。   拍摄工作大概用了两天左右才结束,有几张是之后韦德觉得不满意又拉回来重拍的,但零零碎碎的总算是结束了。拍摄过程之中顾云开不知怎的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拍摄《花花公子》的翻版《花花女郎》,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封面女郎变成了封面男郎。   结束后顾云开跟每个人都道了别,尤其是韦德,韦德很是多愁善感,拈着丝巾擦了擦眼泪,很是悲伤的给了顾云开一个拥抱。   “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顾云开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背,温和道:“谢谢你,韦德,我们可以经常联系。”   韦德摇了摇手机,委屈的点了点头。   而这两天也足够顾云开把韦德了解的七七八八了,跟他梦里的韦德相差不多,这个韦德在童年时就热爱舞蹈,只是后来因为被嘲笑而恼羞成怒后放弃,投身杂志,成为一代时尚教父,可是他内心深处仍然存在对舞蹈的悸动,跟海伦关系很不错的原因就是舞蹈。   这个秘密没什么人知道,许多人自然也不清楚这位时尚教父热爱舞蹈,只是觉得他很难讨好。   所以顾云开那天夸他有舞蹈家的气质后,才会出现韦德几乎是眉飞色舞的表现,瞬间把他引为了心灵之友。   跟依依不舍的韦德道完别之后,顾云开就头也不回的坐上保姆车,让任渊飞驰而去,朱蒂在平板上按了半天,简单介绍了下他下周要跟着《永恒的孤独》开始宣传跟录制节目的行程。顾云开毫无形象的倒在了沙发上瘫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打起精神问道:“见月那边有合适的剧本吗?”   “没有。”朱蒂淡淡道,“演员往往需要大量的作品堆积名气,不过您现在的名气已经足够了,顾小姐的意思是贵精不贵多,人设跟剧本都要精挑细选,接下来准备冲击一线,要往奖项方面发展。在宣传工作开始之前还有三天假期,要安排一个短期旅行吗?”   顾云开沉思了片刻,平静说道:“圣格伦索。”   圣格伦索的外号有两个,分别是“艺术之都”跟“缪斯之吻”,堪称帝国的艺术中心,出过不少著名的画家跟音乐家,遍地都是画廊,是相当有创作活力的一个城市。经常有人在大街上创作,墙壁跟道路上也经常会出现三维立体画。   顾云开是单独出来旅行的,他做好了全副武装——好在这会儿是冬天不显得那么突兀,刚走出几场就被地上的地陷吓到了,眨了眨眼看着游人面不改色的走过去才发现只是街画而已,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这才迈开了步子,换了个角度他就发现了这的确只是一幅画而已。   朱蒂给他的旅游做了完美的行程计划表,从第二天开始真正的三天短期旅行,还井井有条的安排了住宿跟适合乘坐的交通工具,比如在什么地点该坐公交,什么时候适合坐船,那些时候应该打出租,都标得清清楚楚。   顾云开觉得朱蒂才应该有个机器女郎的外号。   圣格伦索有一种活跃的创作氛围,人们来来往往却并不显得忙碌,反而轻松又惬意,大街小巷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在墙头作画,顾云开还路过了一场艺术展,只不过他没什么兴趣,只瞥了两三眼就离开了。   朱蒂给顾云开准备的酒店离他第二天的准备去的德拉维博物馆非常近,位于圣格伦索的新东望大街的南面,是圣格伦索的心脏,来圣格伦索却不去德拉维博物馆,情况差不多等于去北京旅行却没走过长城一样。   德拉维博物馆早先是司天台掌控的天学机构,距离现在差不多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存放了非常多的历史文物。帝国在数千年前历史跟天朝相差无几,只不过是历史在途中被青春撞了下腰,扭了几个猝不及防的拐弯,才变成了现在令人陌生的面貌。   顾云开在路边的店铺里随手买了个拍立得,在酒店里放下了所有的行李之后,就开始摆弄起了那个小小的相机,这个东西之前他在温静安手上看过,对方那时还热衷于记录各种场景,不过拍《风月别离》的时候大概是觉得太羞耻了,只拍了不少翡翠山的景色,对剧组没有下手了。   圣格伦索的治安很不错,顾云开在酒店里洗了个澡,小睡了几个小时,打算自己晚上出门觅食——虽然酒店也有相关的晚餐安排,但是既然是出来游玩,自然要来点新奇不同的东西,于是他就拒绝掉了晚餐服务。   夜晚的圣格伦索比白天还要更热闹些,只是被暗影遮蔽的小巷里人影幢幢,依旧酝酿着诡异的气氛。顾云开吃了一惊,他没打算惹麻烦,就稍稍避开了些,干脆四处去观赏那些无处不在的绘画,不少墙壁跟地面上的不少立体画已经被冲毁了大半,有个别的地方添加了新的东西。   行人来来往往,不少小酒吧闪烁着色彩古怪的招牌,光影转换间,让顾云开几乎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个光怪陆离的神奇世界,仿佛下一刻墙壁就能像是初入对角巷时那样整洁有序的分离开来。   墙壁当然没能分离开来,可是大地却一分为二。   顾云开震惊的退后了一步,他正踩在“岩浆”上,而现在岩浆沸腾了起来,裂开了口子大的缝隙,还在不停的开裂。   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从地上冒了出来,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笔直的长腿还有顾云开闪烁的双眼,脸色瞬间从惊喜变成了屎色:“我……艹!”然后他就像是只在树林里穿梭的小猴子似的快速爬了出来,甚至还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抱歉,我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正在逃难。呃……快出来!我们吓到人了。”   顾云开很快就意识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机关”应该是这些到处都是图画杰作,他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个黑乎乎小脑袋的主人一个拽一个底下像是猴子捞月的队伍不停上来大概三四个人,还有一大堆的颜料或是油漆的东西跟刷子。   “站住!”   踩着自行车的警察或许会迟到,可他们永远都不会缺席,那名还在拐角处的警察十分认真的执勤巡逻中,口哨吹得相当震耳欲聋,手中拿着个卷筒一样的东西,正对他们狠狠比了比拳头。   黑乎乎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的脏话,催促着众人赶紧捞上最后一个人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顾云开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们,似笑非笑的看着最后一个人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后,黑乎乎一溜烟提起了两桶油漆,对顾云开欢呼道:“欢迎来到圣格伦索!”他狂放的大笑了起来,从底下一起爬上来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跟着他狂奔了出去,而落后的小家伙只负责盖上那个井盖。   “小远?”   对方放好那个格外具有视觉欺骗的井盖时,顾云开是真的多多少少有点受惊,对方显然也没有料到他会在此刻出现,显露出了难得的呆滞,不过快要追过来的警察可没多余的时间留给他发懵,所以简远最终还是当机立断的做了个举动。   “快走!”   简远一把抓住顾云开的手腕撒腿就跑,完全没料到自己直接变成“从犯”的顾云开迫不得已只好跟着他一起跑,好在今晚出门寻觅晚餐的时候他考虑到了可能路途会有些遥远,因此穿得异常休闲,没出现裤子绷得迈不开腿或者是鞋子不适合跑步的窘境来。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尽全力的跑动是件挺疯狂的事,顾云开可以听到不少人发出惊呼声来,就好像是一个小水滴穿过热油,炸出反响来,但最终会归于平静。他听见风呼啸着在耳边跟随自己的踪影,那些笑声与惊呼还有一些小小的埋怨被转瞬抛在了身后。   流光溢彩的色彩与光芒在顾云开的双眸里稍纵即逝,建筑物层层倒退,墙壁上优雅的女士似乎正对他露出欢欣鼓舞的微笑,倒映在灯柱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着,涂抹在小白门上的小丑仿佛对他的行为发出古怪的庆祝,整座城市纯粹就是一座艺术品。   月光洒落在建筑物的每个弧线上,那些柔和的人造灯光将月光如流银般镀抹着每道坎坷的起伏,阴影的流转辗转出暧昧的气氛仿佛披着贵妇人肩腰处轻柔薄淡的轻纱。简远喘得厉害,热度从他肌肤的每个毛孔里渗透出来,像是透出一种浓郁的活力与生命力,直到他们俩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这种快到几乎来不及思考的跑动才停止了下来。   简远很快就松开了手,弯腰扶着自己的膝盖呼呼喘气,他脸上几乎全是汗水,混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颜料跟油彩,像是个准备出战的印第安人。顾云开多少对掌心里流失的温度感到些许怅然若失,不过随即就放下了那种古里古怪的想法,又伸出手去把简远拉了起来,青年人抹了把脸上的汗,没太在意的把汗津津的手蹭了上来,他之前刚玩过涂鸦,肌肤上的颜料也就一道蹭在了顾云开的袖口跟手心上。   顾云开都没太意识到自己的手被弄脏了,肌肤相触的时候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瞬间消失了,心脏忽然软化成了一泉汪洋,之前明明视频过也通话过,却不及现在这样面对面的接触,简远一直很美好,只是变得越来越……见面让这一切变得更完美了。   直到简远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呼,尴尬道:“真不好意思,把您……你弄脏了。”他折起了自己同样色彩斑斓的袖子,苦恼的揪出块干净的布料在顾云开手心上来回蹭了蹭,不过那些色彩粘在肌肤上,像是守卫王座的骑士,寸步不让。   简远鼓起了两颊,像是把食物藏满了颊囊的仓鼠,说不出是气呼呼还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顾云开轻声道,没太计较这个听起来多少有些暧昧的说法。语言在这一刻忽然变得贫瘠又无力,他几乎可谓有些虚弱的开了口,专注的凝视着简远纯净透彻的眼眸,对方清澈而天真的抬头看了看他,忽然皱了皱鼻子,咧嘴一笑,将毫无抵抗力的顾云开一击必杀。   这一切本不该开始。   顾云开有些恍惚的想起那些动人的爱情传说,声色明朗的仿佛历历在目,理智在毫不留情的痛诉他现在的盲目跟恍惚,仿佛醉心情爱是何其可笑的一件事。然而感情又要求他释放自我,合理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善意。   他不擅长谈恋爱,也从没谈过,简远诚然和善可亲,却神秘无比,像是上帝怀抱之中无意坠入凡间的爱宠般惹人喜爱,可又像是雾气弥漫的沼泽般在不经意间就诱人深入其中,直至被吞噬淹没。   “你怎么在这里。”顾云开简单的询问道,灵魂仿佛听见了自己喉咙处发出几乎被碾碎的声音,他故作镇定的从口袋里摸出了手巾擦了擦自己手上那些已经干涸的汗液跟油彩,连带着一同擦了擦简远的。   简远就像他本身看起来那么暖和,肌肉潜伏在薄薄的皮肤下面,体格显得并不强壮,可也远非外观看起来那么的瘦弱。顾云开充分发挥了自己完美的自制力,才没有遵循内心的声音随便轻浮放荡的捏上去。   当人类越珍惜,越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往往也会因此而更变。   有些人会故作不屑好避免对方引起怀疑猜测,可有时候用力过猛会导致对方误以为自己被讨厌了;有些人则会结结巴巴张不开嘴巴,笨拙无措的几乎叫人怀疑。顾云开哪个也不是,所以任由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仍然是纹丝不动。   “如你所见。”简远得意洋洋的转了个圈,脸上露出粗鲁又天真的笑容来,仿佛是个冒着傻气的孩子王,淘气道,“我跟他们一道在墙壁上作画,差点被抓了,然后顺着下水道一溜烟的逃出来。”   顾云开不太赞同的皱起了眉头。   简远就这么天真无邪的看着他,然后大概是受不了这胶合着的气氛,忽然挠了挠头道:“你来这儿旅游吗?”   “是啊。”   顾云开平静道。   两人的见面次数不多,按照现实里说起来,这才不过是第四次,简远静静的看着顾云开,男人没有那日醉酒后无所谓的模样,也不复通话那日脆弱到叫人想要保护的孤独,恢复成了记忆里的优雅客气,漆黑的双眸如同两颗暗沉的星辰,明亮而冰冷。   假使不是亲身经历,其实简远绝想不到眼前这个样样细致,处处斯文的男人会温暖的去支持另一个与他毫无相关的人。   在公园的驻足,在昏沉灯光下的交谈,还有他躺在摇椅里沉醉欣赏的目光。   从认识那一日起,简远就知道顾云开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像是这种街头涂鸦跟大变造型大概远远超出他的接受范围。偶尔简远会从顾云开的身上看到大伯的影子,他们像是一类人,嘴角带着永远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将自己打理的得体无比,矜持之中夹杂半分幽默,话语柔软却不容拒绝。   青年人对成熟总有种独到的迷恋,纵然快活自在如简远也无法免俗,毕竟年轻本身就是资本,肆无忌惮,毫无犹豫的在自己未来的宏图上添上纷乱绚丽的色彩而从不计较后果,等着自己未来大展手脚。   可看着顾云开不太赞同的神色,简远多多少少也有些心虚,倒并不是说他在后悔自己做了这件事,而是后悔于叫对此并不感兴趣的顾云开牵扯了起来,还弄脏了对方的衣服。   “抱歉。”他摊开手,看着顾云开低头为自己擦拭着手掌,有点笨拙的说道,“本来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在心理上更年长的那一方垂着眼睫,似笑非笑的为他擦拭着那些脏污,淡淡道:“不要紧,跟你在一起总是很愉快。不过警察那边没事吗?”   “没事。”简远急忙摆了摆手,又很快被对方抓住,将那方真丝手巾沾得五花六道,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他,“圣格伦索经常有这样的事,还有半夜在西西河那边半夜弹琴扰民的,其实也不是真的要抓我们,只是让我们收敛些,等它在墙壁上呆满一天,我们就会去擦掉了。”   “原来是这样。”顾云开不以为然道,他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兴趣,圣格伦索有自己的风土人情与截然不同的生活规矩,那也不关他这个来去匆匆的行人什么事儿,反倒是简远本身更引起他的注意力:“对了,我才知道你对绘画也有心得,我还以为你只是个音乐家。”   简远真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他尴尬的揉了揉鼻子道:“事实上,其实我并不精通此道,不过我喜欢尝试截然不同的新东西,我喜欢他们的活力,还有那种鲜活的氛围,每个人都投入自己的爱意跟心血灌注在里面。”他的双眼微微闪动着,热情高涨的谈论起了这个话题,无论他对绘画是否热爱,起码在了解上堪称造诣不浅了。   说到眉飞色舞时,简远恨不得手舞足蹈来表达自己对这种行为的欣赏与狂热,他毫不犹豫的对顾云开倾吐着认识新事物的愉快跟一些奇思妙想。   顾云开几乎能看到这个年轻人的内心深处开满了小花,每一朵茂盛而茁壮。   “然后把墙壁涂得像是副绝世名画?”顾云开放柔了态度,有点不合时宜的开了个冷幽默,大概是他也终究难逃双标这两个字,夏普恶作剧的时候他只觉得烦躁,可是简远参与这种涂鸦,他却只觉得有点青涩的可爱。   这个话题结束的恰到好处,顾云开自然而然的询问起了简远的晚饭,两个人碰巧都没吃,干脆约定一起去逛逛。圣格伦索有不少小巷跟长街,他们走出窄小的巷子后就迎来了宽阔的大路,在侧边的人行道上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聊上一两句。   最后还是顾云开主动出击,他慢悠悠的晃了会儿,然后才说道:“不聊点什么吗?”   “我不太擅长问东问西。”简远背着手跳着地上的格子走,抿着唇轻轻微笑道,“怕问到别人不喜欢的东西,我很喜欢你的作品,可是最近的话,我不太确定你愿不愿意提起。”   顾云开瞬间感觉到心脏悄悄涌起一股暖流,还温热的鲜血浸泡着那个器官,仿佛沉在了温泉水里。   “没关系,你可以提。”顾云开看着简远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伸出手去帮他理了理,脏辫已经解开来了,续上的头发也都清理掉了,这会儿像是宽松的螺旋面一样卷曲着,一缕缕的垂在脸颊边,还挂着那些干涸掉的色彩,硬邦邦的凝结着。   作为外行人,顾云开真的分辨不清那是油漆还是颜料什么的东西,或者两者都是。   “可以提,不代表就要提对不对。”简远眨了眨眼睛,稍稍摇头晃脑的挣脱开了顾云开的手,慢悠悠道,“而且谈论你不感兴趣的其他事会显得很无礼。”   顾云开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难过,他有时候会觉得简远过于的体贴,可正因为这种体贴才让他察觉到了自己与简远之间距离甚远的差别。简远热衷于各种各样截然不同的新事物,就像早晨冉冉升起的太阳,充满活力;可他已经是暮气沉沉,看书、钻研演技、角色,他能够反馈给简远的也只有这么多。   他很清楚自己是何其的无趣。   顾云开下意识往口袋里摸到了烟盒,可是捏了又捏,忽然放开了,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想在简远面前表现的不好。   暗恋的这种患得患失真是古怪又奇妙。   “无论你刚刚以为自己听出了什么。”简远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顾云开的手腕,他摇了摇头道,“那都不是真的。”   顾云开有些讶异的看着他,对方却正巧抬头看见了对面的街道上有一家装潢温馨的家庭餐馆,于是拽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推开门时门口的风铃发出愉悦的响声,正在上菜的服务生百忙之中抽空迎接了下他们:“欢迎光临!”店面不算很大,因此服务生只有两个,大概有五六十个座位,这会儿已经临近八九点,过了晚餐集中的高峰时间,因此店面里人并不算很多,两人找了个靠着玻璃隔墙的位置落座,服务生又递上菜单任由他们慢慢挑选。   顾云开点了份咖喱鸡饭的套餐,倒是简远零零散散的点了很多,没怎么看搭配好的套餐。   吃饭对顾云开来讲不算是一种享受,更多的准确来讲是为了填饱肚子,所以以便捷为主。服务生给他们俩递上了两杯大麦茶,请他们俩稍等片刻,口吻礼貌亲和,顾云开略微点了点头,倒是简远笑眯眯的对服务生说了句:“麻烦你了。”   点得饮料倒是上得很快,简远看着顾云开热气腾腾的咖啡,撅着嘴巴往自己吸管里猛然一吸,青橘柠檬汁就瞬间少了半杯,他把头微微歪了歪,忽然道:“我看过你的每部作品,有些不太好,可有些不错。”   “嗯?哪些是不太好的。”顾云开追问道。   “为什么你不问好的。”简远又猛然吸了一口,大概是吸管底部被小青橘塞住了,这次他把脸颊都吸得凹进去了小部分还是没能喝到半口,干脆松开嘴戳了戳吸管,眼睛亮亮的说道,“我又不是专业人士,可说不出发人深省的想法来,听听喜欢的地方说不准更能发掘你的长处?”   顾云开犹豫了片刻才笑道:“也许我是个谦逊的人?”   “假如世上有一半的人恨你,那就代表另一半的人铁定爱你,或者说起码他们不恨你。”简远委婉的说道,“人的主观意见可做不了什么主,就好像我不喜欢《无人生还》里的尹挽河,觉得浪费你的演技,可人家也许确有所长。”   这个真没有。   “你在安慰我?”顾云开啼笑皆非的反应了过来,他装腔作势道,“刚刚是谁说‘不太擅长问东问西’。”   简远狡辩道:“我是在说,又没有在问。”   “别太在意了,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这件事对我影响没有那么大。”顾云开喝了口咖啡,苦味在味蕾上慢慢蔓延开来,他加了点奶精跟白糖,稍稍调整了下才显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他忍不住笑道,“不过你这样还挺可爱的。”   简远低头喝了口饮料,忽然道:“我总是很难习惯咖啡的苦味。”   顾云开的笑容有些僵硬,有点难以分辨这是否有两层意思,还是简远的随口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 云开“悲惨”的暗恋人生里还要埋汰一下许晋。   许晋:TAT这是造了什么孽。 第52章 友情   直到服务员把食物全部都端上来之后,顾云开才意识到简远到底点了多少。   咖喱鸡饭套餐不算太多, 只有饭加一份蒸蛋跟紫菜汤, 占据的面积也不大, 因此就格外显得简远点得多。桌上有大部分都是小吃跟特色料理,满满的摆开一桌, 完美的占据掉了供以两人活动的桌子空间,他捧着脸眨了眨眼睛道:“这些都是圣格伦索的特色,很好吃哒, 你试试看。”   “……太多了, 你吃得完吗?”顾云开不动声色的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土豆, 土豆被煮的很烂,没怎么使劲就碎了开来, 他决定把筷子换成勺子。   简远歪了歪头, 看起来有点疑惑道:“不是还有你吗?”   但是我觉得我们俩也吃不完这么多啊。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餐馆里的空调温度开得格外高, 明明进来时还带着外头的冷空气, 可现在羊绒大衣已经显得有些过分保暖了,顾云开干脆把衣服跟围巾一起解下来放在一边松了口气。然后他稍稍抿了抿唇, 其实谈生意的时候也常有说是吃饭实为谈判的举动, 食物根本不是重点, 不过因为小时候的经历, 他多多少少不会太喜欢铺张浪费。   简远又开始戳他的青橘子, 像是不太在意的说道:“我不太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暴饮暴食,想到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就不太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顾云开无奈的把筷子跟勺子都一起放下了,觉得脱了外衣动作都轻快方便的多了, “你真的不用在意这个。”   “我知道你没有生气啊,我听见了。”简远断然道,“但是我很生气啊!”   顾云开只当他是在胡扯,不由得觉得又好笑又无奈,搅拌了会儿咖啡才慢悠悠的顺着他的话接道:“是吗?那你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下简远几乎是有点指责跟恼怒的对视过来了,他们俩虽然不常见面,但是简远露出这种表情还真是头一回,叫顾云开几乎有点以为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他绷紧了嘴角,可仍然放柔了态度,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个很成熟的人,可是我幼稚的很,难道这些事情发生之后只有你一个人受伤吗?还是你以为你的朋友不会为你被诽谤而伤心难过吗?又或者说,你觉得我没资格为你生气?”   简远越说越愤怒,于是把一片青菜咬在牙齿之中啃磨,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有点滑稽又有点可爱。   喉咙口像是倏然塞满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顾云开一句调笑顽皮的话也讲不出来了,他忽然觉得心底好像破了个漏风的大洞,又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堵了上去,说不出是喜怒哀乐,只好眨了眨眼,把咖啡灌进了嘴里,沉默漫长的好像他们两个人刚刚没有进行过任何对话。   简远丧气似的夹起了菜,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儿难过了,顾云开于是清咳了一声,回答道:“好吧好吧,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消气呢?”他这句话说出来就已完全是哄孩子的态度了,简远默默停下了举动,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一种很忧伤的眼神回望了过来,让顾云开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   顾云开甚至下意识想说一句对不起,他在反应过来之前也的确脱口而出了。   “抱歉。”   顾云开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了,他动了动筷子,有几根手指压在桌子上微微抽搐了下,慌忙的把手撤下了桌子按住,他又出声道:“我不该那样说。”   一直以来,他还没有跟任何人建立起这种亲密的关系,像是这种能分享痛苦的,又或者是对方也同样感觉到自己痛苦的心情。每个人大概在同情之余就不会再给予很多了,没有人像简远这样。   “没关系。”简远沉默道,“我没有因为这件事生你的气。”   顾云开对自己几乎都要绝望了,明明很多事他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偏偏就是这种感情上的事情,更深一层的他从未碰触过。再这么下去,大概也别想着追简远了,立马出局,搞不好连这份友情都可以直接GAME OVER了。   “过来一点。”   简远忽然把那些杯子碟子挤在了一起,然后倾过身凑过了脸来,两个人选得是玻璃隔墙的地方,卡座设置的很高,足以阻绝来自后方的视线,而服务员在远处活动着,放眼望去也没有什么别的人,顾云开有点不太明白他要做些什么,谨慎的审视了一番左右之后才把头轻轻凑了过去。   而简远的手掌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顾云开的脸上,他微微垂着眼睛,深邃的双眸里闪动着光芒,两个人的额头紧紧相贴着,简远浑身上下都是暖和的,显得温度稍低些的顾云开有些冰冷。   他的另一只手很快就捧了上来,轻柔的说道:“我很难过。”   顾云开沉默了片刻,紧紧闭上了眼睛,伸手抚上了简远的手背,也低声回应道:“我知道,没关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家庭餐厅的光照惯来是暖色调的,通常情况下都是橘色的,顾云开就在这种静谧又温暖的灯光下,在狭窄的暗影里轻轻颤抖了下,仿佛突兀坠入了另一个完全寂静的空间。   大概是地板塌陷了,顾云开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在极速坠落,心跳快得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世界仿佛都在晕头转向,然后轰然倒地。   简远并没有闭上眼睛,他很少这么近的打量着顾云开,对方的睫毛微微有些起伏,抖动的并不明显,像是瞬间精疲力竭了般,全然的放松了下来,毫无保留的流露出了脆弱跟疲惫的神情。   这还是简远第一次真正看到这个冷静又强大的男人示弱,他本以为对方会一直这么无懈可击下去,那通电话太过平淡,让他足够感觉到不对,却没有眼前这样现实的感觉。   这个亲密动作大概维持了几分钟,或者是几十秒,可对顾云开来讲却漫长的有些过头了,直到他们默契的各自分开,然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个举动。   解决尴尬的最佳办法就是吃饭,顾云开跟简远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更多的话,倒是简远提起了几个音乐会时的小趣事,引得两个人哈哈大笑,不知不觉就把满桌的食物解决掉了大半。顾云开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能吃这么多,不过简远说得的确不错,这些料理的确都非常不错。   快结束的时候他暗搓搓的给顾见月发了个消息:圣格伦索的食物超好吃。   顾见月立马给他回了一句,快得像是蹲点在手机面前似的:吃了顿好料?QAQ我可是还在加班,啃着我干巴巴而且图片仅供参考的汉堡,对了有两个不错的剧本,等你回来~   之后顾云开跟简远去结了账,这时已经快要逼近夜半了,街上几乎看不见几个行人了,只有酒吧的霓虹灯还要闪烁着光彩。两个人都吃了不少,肚子难免圆鼓起来,好在穿在外衣之后就看不怎么出来了,否则大街上出现两个啤酒肚的年轻帅哥听起来就挺丢脸的,顾云开逛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若无其事般的开口道:“我多多少少觉得有点被背叛了。”   其实有时候顾云开也觉得很迷,他最近一段时间每次遇见简远似乎都是在低潮期——即便这次是被简远带进低潮期的,也不能否认他的确想要找什么人敞开心扉。   “不过还好,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倒比我更难过些。”顾云开微微笑了笑,他忽然在地上打了个转,“记得买下一期的《优雅男士》,就算你不按照那里面穿,还有,好好期待《永恒的孤独》,夏普可不是许晋能比的。”   简远畅快的笑了起来,挠了挠头道:“好啊!”   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去路不同,于是拘谨的站在了路口道别。   “再见?”顾云开没多犹豫就发出了邀请,“我明天要去德拉维博物馆,你去吗?”   “好啊!”简远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脸上洋溢起笑容来,“我正想去呢,不过你知道这些地方没有人陪着总觉得怪孤单的。”他随口编着天花乱坠的理由,看起来的确很是欢喜,顾云开便温柔的倾听着,凝视着他孩子般喜悦的面容。   然后简远悄悄退了一步道:“那……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你也是。”顾云开固执的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   简远再退了两步,可犹豫了片刻又大步跨了上来,挽住了顾云开的手,轻轻道:“他们都不值得,那没有关系,没有人能爱那些多人,所以你只要喜欢你想要喜欢的人就好了。”他乱七八糟的把最后那句活像是绕口令似的话说完了,就转身跑走了。   加西亚跟丘奇的故事在课本上叫什么,其实已经不太清楚了,不过简远记得自己初中学到那篇课文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挥斥方遒,很有些书生意气,他热情的朗诵着课文内容,抑扬顿挫的讲述其中的友情,给简远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   在那一日脱口而出的许诺并不是纯粹的安慰,简远一直觉得自己跟顾云开可以建立起那样的关系,起码是迟早有一日能变成他们二人之间那样坚固而伟大的友谊,尽管他们远没有加西亚跟丘奇的默契。   所以简远一直觉得自己起码可以做到守护这两个字,守护是友情里最低微的存在了,这是一种很单向性的感情,它不存在任何束缚,也不建立双方过重的负荷,只是单一的想法。简远一直在想,既然顾云开可以跟他敞开心扉,那自己就可以毫无犹豫的安慰他,倾听他,安静而温柔的守护着他。   可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简远涨红了脸,捂住了胸口砰砰直跳的心声,糟糕与幸福同时降临。   他想起了顾云开方才脆弱而柔软的神态,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那样纯粹到几乎可谓有些圣洁的面容。明明不像平时那样冷静端正,也不太像习惯的那样沉稳跟理性,可有只恶作剧的丘比特依旧悄悄对准他的心来了一箭。   简远依旧想守护他,却不单单只是友情一样的守护。   其实音乐会结束有一小段时间了,可是简远很喜欢圣格伦索的人土风情,就单独留了下来四处游览跟欣赏景色,之前跟顾云开发消息时认识的那个摇滚乐老爷子,也是在西西河岸边遇见的,对方并非单身一人,只不过其他老人家都比较傲气,简远也只跟那个贝斯手搭上了话。   这次遇见顾云开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通常简远并不会刻意去过多关注朋友的行踪,不过顾云开的确是个例外,毕竟他是个明星演员,只要接触网络,多数时候必不可免会关注到顾云开,更何况对方最近可谓是“风头正盛”。简远跟顾云开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对这位友人的脾性却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是个相当好强的人,媒体所爆料的那些前尘往事尽管对改变形象大有益处,可就顾云开本身来讲,却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风月别离》刚上映的时候,简远就买票看了首映,跟《无人生还》里不太相同,他记得那部电视剧里的两位男主还有顾云开饰演的最终大反派各自之间的演技有所差异,顾云开的演技也并不是非常的成熟,看起来偶尔会在情绪转变处有些生涩稚嫩的出戏。   可是《风月别离》就大不相同了,他第一次成为了主角,人们把称赞与欢呼都凝聚在了他与另一个人的身上,再没有分给他人的空余。分明是同一个演员的同一张脸,可是邵黎与易默文却毫无相似的地方,简远在电影院看得落泪,明明还算熟悉的友人在银幕上演绎出角色的喜怒哀乐,他却以为自己是看到了真实的另一个人。   简远很喜欢圣格伦索的风土人情,在这里没排练多久就花存款买了一栋二层的小房子,准备以后可以在这里长久居住,小房子后围还带着个不错的花园。这会儿已经夜深了,不管是对自己的身体考虑,还是明天答应下来的赴约,于情于理他现在都应该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埋头大睡。   可你不能要求一个浪漫主义者在意识到自己动心之后还能理智到好整以暇的拍松枕头与棉被,安然而随意的倒头就睡。   夜风吹过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活像是有无数只长着翅膀的小精灵在里头穿梭飞行,发出嬉笑的声音来。简远四处浇了点水,然后停在了之前摆在花园里的一张上了白漆的木制长椅面前,他将散乱卷曲的头发别在了耳后,稍稍拉紧了些厚实的睡袍,慢悠悠倒在了椅子上看着星光。   进食过多的饱胀感没多久就消退了,简远开始感觉到一种与生理性的渴望截然不同的饥饿在腹部与喉咙处蠢蠢欲动,后颈甚至传来热意的躁动,惹得他多少有点口干舌燥。当初在看《风月别离》时,那种带着些许色彩暗示的片段都未能激起他的心潮,可这会儿却在记忆里翻涌而来,排山倒海般不可阻拦。   简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这个不太合适的时间拨打给了简默。   现在已经时近凌晨了,不过简默铁定还没有睡,最近事情不少,他如果不是在开会就应该是在处理公务。在简远认识的人里,跟顾云开性格比较相似,而且能让他说出自己心事的人只有这位长辈,所以最终简远还是稍稍屈服了一下自己的私心。   手机接通的很快,毕竟这是简默的私人号码,通常情况下来讲并不容易响起,简远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了声:“伯伯?我打扰你了吗?”   “你去了趟圣格伦索就被洗脑了?跟伯伯变得这么生分。”简默幽默的回应道,他对莫娜使了个眼色,又很快转移到了通话上,“好小子,运气不错,我这会儿正好有时间,没什么紧急的会要开,而且刚处理完了公务打算休息休息,所以,你想说点什么?”   莫娜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对简默满桌的待处理公务翻个白眼,然后被迫更改起了接下来每一项工作的时间。   “是这样的。”简远多少有点羞赧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结果手指卡在油漆跟头发融合到堪称亲密无间的缝隙里扯得头皮吃痛,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简默下意识问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没有,我刚刚不小心扯到头发了。”简远赶紧把自己格格不入的手指从发丝里小心翼翼的挣脱出来,这才感觉到了夜晚的寒意,缩着脖子想起自己刚刚洗澡的时候忘记洗头发了,大概是从跟顾云开道别后,他就一直都有点儿心不在焉了。   “总之,伯伯,我想问一下你,像是你这样的性格,如果有个人跟你约出去玩之后,想跟你发展的更深入一些,那么……你会在意穿着对方的打扮吗?”简远斟酌了片刻,蹲在浴室的瓷砖上往浴缸里调整热水,然后走到了门口处观察着水的情况,“或者说,就是对方怎么样会让你觉得讨厌?还有,怎么样会让你觉得有吸引力?”   简默心里警铃大作,像是紧急消防车跟情况正严重的救护车警报撞在了一起,谁也不肯让谁,吵得头昏脑涨,他咳嗽了两声,确保自己的嗓音没有发颤,才沉稳道,“小远,我才知道你有了对象?”   “不,还没有,是我单方面的。”简远稍稍有点羞涩的说道,“我才发现的,就今天刚发现,然后我明天跟他约好要出门,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你也知道,我爸那个人有点不太可靠,问他音乐方面你的事情还好,可是这些就算了……他铁定会洋洋得意的出一大堆讨人嫌的馊主意还没半点自觉。”   简默陷入了短暂的焦虑,一方面他很高兴侄子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自己,另一方面他心里在大吼:伯伯不准啦!   “小远,你确定你经过深思熟虑了吗?”简默看着那份公务有点发愁,尽管他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可依旧不紧不慢的瞎扯着,“你应该知道对待一份感情要慎重吧?如果你发现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却给了对方奇奇怪怪的暗示,这很可能会让你们之间的友情变得尴尬起来。”   上帝啊!救救小远,也救救我!   他几乎都不用猜,眼前就直接浮现出顾云开那张脸来。   顾云开,顾云开……当然是顾云开,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是近期唯一的不稳定因素,简远可没有其他刮目相看到这个地步上的朋友。而且就算有,个别也实在是太熟了,青梅竹马互相看着对方的开裆裤一道长起来的,能有点什么邪念早就有了,绝不会是这会儿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简默的确一直防备着顾云开对简远不怀好意,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真正会“不怀好意”的人其实是简远。   这就很尴尬了。   毕竟你瞧,自家的小白菜突然变成猪想去拱人家土地里的小猪白菜,跟人家的小猪想来拱自己家的小白菜,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在博弈上这就叫棋差一招,严重的时候很可能会导致满盘皆输。   “伯伯……你是不是跟爸爸一样,觉得我还太幼稚,所以不太赞成我谈恋爱?”简远的嗓音瞬间低迷了下去,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听起来几乎可谓有点小心翼翼的。简默瞬间就投降了,觉得心都要化了,无论简远长得多大,变了多少,在他心里永远都是小时候那个可爱天真的男孩,声音自然也不自觉的放柔了许多。   “怎么会呢。”简默毫不犹豫的表明自己的立场跟态度,温声道,“伯伯只是害怕你会被人伤害,或者是感觉到伤心,小远,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很多。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管你爸爸是什么态度,伯伯是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简远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神情并不像是刚才通话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懵懂稚气,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五岁也不是十五岁,伯伯说得好听,其实比爸爸还要更可怕,好歹爸爸只是觉得他才是个十五岁的叛逆少年,伯伯是直接把他当五岁的小娃娃来宠。   只不过久而久之,简远也多多少少放弃了反抗,选择采用了更迂回委婉的方式来让长辈了解并同意自己的想法。亲人之间相处的方式各种各样,既然长辈一直不愿意将他们的思维改变过来,那么最终也只能是简远进行底线之前的“妥协”。   尽管简默本身没有出过任何一桩色诱任务——毕竟没有这种分量的人物,就算有也通常没有这种必要,不过他倒是被当成过不少这方面的目标对象,只不过他向来是优胜者而不是失败者,无论是精神方面还是肉体方面的。   无论简默多么不愿意,他还是把自己了解的东西告诉给了简远,而且要多详细有多详细,哪怕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顾云开会注重这方面。   简远的热水也在这通电话里终于放满了。   按照惯例,简远乖乖道过晚安之后,听着对面那头伯伯温声细语的叮嘱,日常怀疑起是否是自己的过于温顺导致了长辈们的错觉,他惯常自省自己的行为,而思考是否是自己的行为不恰当才引发出其他人不太正常的态度是最频繁的思考内容,尤其是在对待家里人。   不过这毕竟不是当务之急,迫在眉睫的德拉维博物馆之约才是。   总算重新把那一绺绺五颜六色的头发给洗了个干净,又将它吹干了,简远这才握着手机倒在了柔软的单人床上。他的床买得稍微有些短了,得稍稍曲着腿睡,不然腿一伸直就不得不挂到床外头去,好处是因为位置的狭窄,棉被能完全的裹在身上,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虫蛹似的,足够温暖。   他已经把昨天要出行的衣服按照长辈的意见配好了,却又不太确定这样会不会让自己显得过分殷勤而导致顾云开觉得很怪异。   简远想了好一会儿,又翻身下床翻了翻衣柜,找出自己平日里穿得那几套衣服来,因为他想起来自己见过顾云开的那几面似乎都是穿着常服,说不定穿常服对方会感觉更自然一些?可是他从没经历过这些,不知道一段暧昧关系的开始是不是应该更尊重来自有丰富经历的年长者的意见。   这件事大概比创作一首曲子还要难。   简远从来没有这么刻意并且精心的想要去讨好一个人,这比弹一百遍即兴曲要难得多,比修改稿子更痛苦,它甚至不太像是简远撞上的任何一道坎坷,找出方法就能跨越。理智告诉他,顾云开绝不会单纯因为外貌跟衣物对他抱有任何恶感,可是意识到这种感情之后,他就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乃至患得患失起来。   想让对方看到最好的自己,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更多的不同面,想了解在他心中自己的评价……   仿佛世界都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光彩。   深夜的时候圣格伦索下了小雪,闹钟恼人的发出狂怒的喊声,简远下意识抄起闹钟来了一个本垒打之后才意识到是起来的时候了,而窗口已经堆了一小片积雪,他看了那套由伯伯推荐崭新帅气的正装,纠结了好阵子才挪到了窗口边打开了窗户。   风雪吹得他两条腿都瑟瑟发抖,简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换上了自己的日常装跟厚厚的外套,然后绝望的看着穿衣镜前臃肿的自己。   可以等到春天放暖的时候,再让他了解自己的魅力,健康第一,他能理解的。   简远无力的在心里狡辩着,闷闷不乐的围上了围巾,恨不得把怕冷的自己勒死在这条长长的红黄色围巾里头。接下来的时间简远几乎是不情不愿的拖着自己的脚步前往德拉维博物馆,他站在地铁里像个小偷似的偷偷打量所有人的装扮,绝大多数人都穿得跟他一样的臃肿,可也有个别男士穿得风度翩翩。   这让简远多少有点更沮丧了。   顾云开来得比简远想象的要早得多,他换了身新装扮可是看起来只是让他变得更好看了,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一个城堡那么大储存量的荷尔蒙瞬间在简远身边爆炸开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喉咙吞咽的声音,然后狼狈不堪的走了过去。   “早啊。”   简远干巴巴的笑了笑,他已经开始后悔没有听从伯伯的意见了。   “早。”顾云开有点忧心的看着他,觉得今天的简远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不过穿着很可爱——无论哪个方面都很可爱,无论是有点胖乎乎的外套还是那条看起来就很暖和的围巾。于是他下意识伸过手去拉住了简远有些冰冷的手掌,简远看着小,可手要比顾云开的大一些,握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顾云开把手塞进了简远的掌心里,他柔声道:“你还是很难过吗?”   简远的脸皮有点发红,他温暖炙热的掌心里握着顾云开的手掌,对方的皮肤并不细腻,可仍然非常柔软,他有点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幼稚,于是急忙否认道:“当然不是,昨天已经好了,跟你说话之后就好多了。只是你一直都穿得很帅气,可是我却穿得这么随便……”   要是真的有时光倒流,简远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勒死早晨屈服在风雪下的自己。   “会吗?我只是职业习惯而已。”顾云开微微笑了笑,“我还担心你会不习惯我总是穿得这么正式,因为你一直都看起来挺随性的,我不想你觉得我是个死板的人。”   简远急忙摆了摆手道:“不会啊!毕竟你这么好看。”   顾云开稍稍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他察觉自己握着简远的手时间有些过长了,就算是朋友也难免有些不合时宜,为此多少不太自在的抽回了手,又将围巾跟帽子压低了些,才张口道:“那我们进去吧。”   哪知道两人刚迈开步子没多久,简远忽然伸手抓住了顾云开,他理直气壮的说道:“还是抓着吧,免得等下人太多不小心就分散开来了,再说你遮得严严实实的,我要是一晃眼认不出你就麻烦了。”   你们年轻人都是这么奔放的吗?   顾云开有点错愕,不过更多的却是喜悦,他并没有反对的理由,对方这种行为应该是在告诉他,不排斥两个人的亲密接触吧。之前虽然两个人也有过身体上的碰触,可那都是有原因的,其余时间他们俩都很正常的进行着友情方面的交往,不太动手动脚的那种。   毕竟不能指望一个孤寡的老年人多么擅长谈情说爱这回事,当然像是逢场作戏就另当别论了,可话又说回来,逢场作戏就不必这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   这个早晨的美好足够治愈顾云开被粉丝伤到的心了,可能还有点多出来的幸福感了。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不会起疑心的。   简远有点紧张的握着顾云开的手,不太清楚自己冒冒失失的行为会不会给对方带来什么不好的印象,不过既然他没有反对,那应该就是不讨厌吧?成年男性之间的牵手其实多多少少已经列入奇怪的范围了,要紧关头拉扯着对方跑步跟散步途中互相牵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绝大多数男性更喜欢揽着肩膀却不会搂腰,更多时候是互相不触碰,简远对这种小细节方面的动作有点敏感,尽管知道对方可能并不太在意其中的差别,可多多少少还是为此感觉到了窃喜。   两个人心怀鬼胎的逛遍了大半个德拉维博物馆,毕竟这个博物馆实在是太大了,一天绝不可能整个逛完,然后去吃了冰激凌。简远是提议要吃最大桶的那个,被冻得瑟瑟发抖,注意养生的老人家顾云开残忍无情的嘲笑了他的自作自受,然后被怀恨在心的小天才塞了满口的覆盆子奶油冰激凌。   很甜,很腻,还很冷。   可是简远灿烂的笑脸像是太阳一样,仿佛冰川开裂,雪山消融,水潺潺流入干涸的土地之中。   顾云开含着那口冰激凌,似是恼怒又忍不住笑出来的神情,让简远只觉得脸红,他下意识塞了一大口冰激凌在嘴巴里,觉得自己把脑仁儿大概都冻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两个在发展“友情”的时候,智商加起来大概有个八岁差不多了。   云开五岁,简远三岁。   简默:伯伯不准啦!TAT 第53章 篝火   他喜欢我。   博物馆之约结束的时候,顾云开跟简远站在原地打算道别, 橘色的夕阳照着微波粼粼的西西河像是撒了金粉, 亮得有些刺眼。他们面对面的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松开了几乎握了一整天的手,脑海里不约而同的闪过这个念头。   这种认知突兀的让心稳定了下来, 顾云开想起那通电话,简远甜腻腻的在那头戏弄他,像是猫咪似的低声嘟囔着:我知道你爱我。那爱意是关怀, 是欣赏, 是尊重, 是满足的期待与被理解的幸福。   顾云开不是什么文学家,也不是什么科学家, 更别提哲学跟情感学了, 他不能分辨爱的定义, 也无法解释爱究竟是怎样的含义。他的确爱简远, 在世界的坍塌与崩溃之后,这个青年穿过时间与空间拥抱了他的灵魂, 尽管对方毫无自知, 可顾云开心知肚明他说的不错。   他只是喜欢我, 可是我爱他。   地久天长。   人们总会爱慕一个卓越非凡的人, 可简远不是, 他看过对方最强大克制的时候,可真正令他动心的反而是顾云开脆弱的容颜,像是黑暗之中忽然亮起的光, 这个无坚不摧的人终于有了一丝人类的生气,他不再像机器那样严谨,也不再像天神那般冷静,只是这么一点,就足够令他动心。   简远并不是个省心的孩子,他既不循规蹈矩,也不乖巧听话,绝大多数时候他都让人头疼烦恼,脾气倔强的像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还记得自己八岁那年跟爸爸闹脾气,伯伯带着他坐在小艇上,在湖中心游荡,那时候伯伯没骂他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别听你爸的,让人操心很好,假如你不令人操心了,那我反而要担心了。   那时候简远还不太懂,在他的世界里,好小孩跟坏小孩似乎只隔着听话与不听话。   说不准我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爱上他了,只是当时还差了点什么。   顾云开低下头去撩飘荡在脸颊处的头发,他脸上带着运动过的正常红潮,咬着嘴唇微微的笑着,像是有点害羞又很愉快的笑容。简远今天忽然就明白了:我总是在担心他是不是又勉强自己了,有时候是不是又一个人忍着难过,伯伯担心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仿佛有根弦紧紧勒住了简远胸口处的肋骨,另一端系在了顾云开的心房上,那颗心脏跳动的时候,就紧绷着带动着他一起欢欣与悲伤。   现在是高兴。   简远感觉到了。   我想要保护这个人,像是保护家人一样的保护他。   简远有时候也会想起伯伯说的那些话,比如一些令人伤心的现实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许顾云开并不会爱自己,也许他们之间只存在双方的友谊跟单方面的感情,也许他动心之后是会后悔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画画,想唱歌,想写曲子,想弹琴……只有想了才会去做,无论做得好还是不好,得到的结果是苦痛还是幸福,假如一开始就驻足不前,那什么都得不到。   人海茫茫,顾云开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了想要抓紧的人。   世界是不公平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苦难与悲痛,也有各自的幸福与欢乐,谁也说不准自己下一刻就会失去什么人,假如还要踌躇犹豫于自己会不会受伤,那何必奢求幸福呢,主动出击得到的结果也许并不美满,可犹犹豫豫错失机会,不过是浪费漫长时间选择令自己感到痛苦与后悔的放弃。   爱是多么温暖的一个词,就算结局令人失望,可起码这一刻的怦然心动与幸福,永远都不会消失,因为它已经过去了。   时光无法再篡改它。   “你明天要去哪儿?”简远忽然发问道。   “仲夏城的圣母殿。”顾云开没花什么力气就把日程表上的安排想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不知怎得有点惴惴不安起来,不是那种令人焦躁的厌恶的情绪,而是另一种全然陌生的,满怀期待又生怕失望的感觉。   简远低头用鞋尖拨拉了下地面,雪在中午时就停了,而现在则已经完全化掉了,圣格伦索的天气说变就变,像是一天就让你经历四季似的。青年把脸藏在了围巾里,他就那么无所事事的踢了大概十秒钟左右,然后才道,“那我们就不要道别了,反正,也只有十几个小时就会再见面了。”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那我要去休息下了。”   他们心知肚明这就是分离了,可是不说出明天见,或者是回头见之类的话似乎像是消除了这种分别感。   分别两个字带给人们的,似乎从没有什么好的感情。   简远很少会停下脚步,有趣的事情恨不得立刻就去做,新奇的想法就想要立刻实施,遇到有趣的人可以随时停下来跟他快快乐乐的讨论好几个小时。他并不排斥规矩,可是人想要做自己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规矩可言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陪着顾云开走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像是恋人那样站在一起,可刚刚他们牵过手了。   简远快快活活的往回走了好多步,不知为什么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顾云开正含着笑站在原地凝视着他,似乎是猝不及防的被抓住了视线,脸上呈现出瞬间的空白,可神态上温柔的喜爱与暖意却没散去,只是有点孤零零的站着,影子拖得格外长。   于是简远忽然狂笑了一声,迎着风跟光撒欢儿似的奔跑了过去,往前一扑抱住了顾云开。他紧紧的勒住了顾云开,完全分辨不出胸腔里猛烈的心跳声是因为刚刚的快跑还因为此刻的拥抱,他把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刚刚被冻僵的脑仁儿里瞬间蹦出了乱七八糟的音符,每个都排得井然有序。   但是太多了。   井喷般的喷涌出来,仿佛烟花炸裂着四散开来,你根本不知道目光该追随哪一个。   顾云开呆若木鸡的被他拥抱着,然后才慢慢犹豫着伸出手抱了过去,路过的行人大抵是久别重逢的朋友相见,见怪不怪的走了开来,也有几名女性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声咕哝着夸赞了几句真甜蜜。   于是简远追寻着内心的声音,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到了超棒的曲子!”   “那我等你?”顾云开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只是这件事,难免有点啼笑皆非,他其实不太习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可是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真狠下心来推开简远,直到对方自己松开了手才多多少少松了口气。本来大家已经要各自离开了,现在这样,又不得不再道别一次了,顾云开有点犹豫。   简远却催促他道:“你快转过身去。”   “什么?”顾云开顺从的转过了身,然后背后的简远又喊道,“开始走吧。”   顾云开于是又开始走,他走着走着,就慢慢将手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转过身看见简远站在光正盛的地方,面容被模糊的看不清楚,可顾云开知道他在微笑,于是也忍不住笑起来,压在帽子底下,笑得几乎要流出泪来了。   简远很快就转过身去了,于是顾云开也把头转过去,两个人背对背走着,没有分离,自然也没有道别。   那根线被拉得越来越长,却紧紧将他们系在一起。   如果说每个恋爱的人都是疯子,顾云开想,那我大概已经是无可救药的那部分了。   顾云开低头瞧了一眼手机,圣母殿结束之后在附近有个浪漫的节日庆典,在艺术区的中心花园举办篝火晚会,人们幕天席地,会在斑斓的彩灯下,在悠扬的情歌中忘情舞蹈。朱蒂当然不会放过这种盛况,她记在了顾云开夜晚的消遣上,还重重写了一条:小心。   他跟温静安跳过舞,两个人在朦胧的灯光下舒展身体,放松又自然,可没半分旖旎,也没有一点浪漫可言,他们面对面的相视而笑,只是单纯的沉浸在晚会的愉快与欢乐之中。看《风月别离》的时候就不是那样了,易默文跟卞扬在人群里舞蹈,火焰烧得猛烈,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像是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镜头昏暗的巧妙,将气氛酝酿的暧昧迷人。   那时候顾云开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会“跳舞”,他当时还在人群里跌跌撞撞的踩了陌生人好几脚,也被人家踩了几脚,还以为自己看起来一定笨拙的无可救药。   他现在想跟简远跳一支舞。   等待有时候也会是一种甜蜜的折磨,顾云开没有再回一次头,他的脚步轻快起来后简直像是在发飘,想起了韦德曾经教过他的几个舞步,几乎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动起来,可理智还是压抑住了,他可不想直接上演一出“雨中曲”。   晚上享受着酒店的晚餐服务时,顾见月忽然发来短信问道:“德拉维怎么样?”   “像是经历了一场《罗马假日》。”   顾云开系着浴袍躺在摇椅里,他不太清楚顾见月会不会懂这个梗,不过其实也无关紧要,毕竟对方也不太在意,感觉出信息里的轻快放松之后,顾见月就定下心来了,无关紧要的拨回了一条:“那不错。”   又在落地窗前呆着看了会儿夜晚的圣格伦索之后,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浮现出“温静安”三个字来。   顾云开不以为意的接了起来,却听到那头传来沉重的喘息声,他心里纷扰的闪烁过七八个正常与不正常的想法,最终只是沉稳的开口道:“是静安吗?发生什么事了?”他跟温静安近日没有什么合作,《风月别离》的热度也七七八八下得差不多了,虽然不排除温静安想约他出去喝一杯,但是听这个反应,实在不太像是两个朋友夜深了想约着出去随便喝一杯。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几乎要让顾云开以为温静安喝过头的时候,他才略带痛苦的缓缓道:“云开,我今天又见到阿古了。”   噢,那个渣男。   尽管他们俩之间没有因为《风月别离》摩擦出什么火花来,可是温静安是个不错的好朋友,顾云开多多少少跟他也要亲密些,毕竟两个人堪称“坦诚相见”了。而站在温静安的角度思考,他跟阿古这件事恐怕知道的人都保持反对状态,唯独顾云开不会指手画脚。   “然后呢?”   爱其实是个挺奇妙的词,有时候可能会让人头脑发热的瞬间喜欢上一个人,可是这种感觉也很可能会突然的从身体里抽离开来,并不是说任何人做错了什么,而是它就那么任性而突然的逃走了,于是那颗跳动的心就此沉寂了下来。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我看见他变了脸色,然后笑着走过去,就好像胜券在握一样,可是刚背过身我的脸当时就垮下来了。”温静安听起来几乎有点绝望,顾云开几乎能想象出这个老好人脸上不知所措的神态,他的声音压低了些,“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他们都会觉得我疯了,我不是,我知道我已经不爱他了,就是感觉好像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时间能冲走任何一道伤疤,可有些东西难以离开,再怎么习惯受伤的人,也不能明晃晃的直面即将落下的钢刀而面不改色。   “我明白。”顾云开轻声安抚道,“你慢慢说。”   温静安听起来松了一口气,他疲惫的说道:“云开,幸好我想了半天还是打给了你,我猜都能猜小水跟阿梁他们会怎么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我其实已经不恨他,我已经不在意他了,可是刚刚我故意得意洋洋的走过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心里还是介意的。”   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感想,仿佛层层铺垫般,然后才像是犹豫了许久后最终下定决心的对顾云开道:“我爱他,我也恨他,我一直都没有放下去。”他的语气与之前有了些不同,像是少了拘谨与束缚,彻底打开了心门似的,如释重负道,“我一直都没有释怀。”   话语声微沉,温静安平静道:“其实想想也没有什么,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了,记到现在其实也只是觉得恨他,那些好的过去永远不会改变,他跟我不是同路人而已,其实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放下了,只是不能释怀,觉得不甘心。”   顾云开应道:“嗯。”   “我实在浪费太多时间了。”温静安苦笑道,“别人每次告诉我被骗了,我都想证明我没有被骗,我不愿意承认我的确是上当了,好像这样就能表现的我多么聪明一样,其实我的确是个大傻蛋,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去在意这件事。”   “我怎么现在才知道呢。”温静安摇了摇头,叹息道,“还傻乎乎的把自己锁在洗手间里打电话,像是演电影似的。”   这也不奇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初温静安因为前男友大受挫折,他身旁的友人铁定是怒火中烧,将这个人拉入黑名单,但凡有相关的消息必然如热锅上的蚂蚁,下意识就怕他还像以前那样遭受蒙骗,自然不会多么理智。   偏偏人就是有一种逆反心理,越是强硬的态度,反而越难以梳理自己的想法,人们吵起架来时总是非黑即白,仿佛一瞬间就要把情丝斩断,瞬间就把这个人忘记了,可倘若那么轻松简单,爱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温静安只不过是需要时间——现在已经足够了,还有一个不会干涉他思维的人——顾云开也已经在这里了。   顾云开不咸不淡的开了个玩笑:“老本行嘛,总是很难变的,戏剧化大概是职业病了。”不知道为什么,温静安的叙说颇为沉重,可顾云开的思绪却忍不住飘到了今天一整天在德拉维博物馆里的回忆,那些精美珍贵的展品没有一样能获得他的青眼,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于他们说得每一句话,紧握在手中的热度上。   “这么一想其实也没有什么了,我还是不太想见他,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不能再见他。”温静安大概是终于从卫生间里出去了,顾云开听见了干手机的风声,不过对方很快就捂着手机走出去了,颓丧扫了个精光,豪气干云道,“总之,你最可靠了,以后有什么感情上的要事,尽管跟我说!”   顾云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慌不忙道:“这样啊,那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什么?”温静安问道。   “追求要做点什么?”   温静安像是被吓住了,猛然道:“哈?!”   这有什么值得吃惊的!   顾云开多少有点愤愤不平的想道,对温静安这么剧烈的反应感到有点暗暗的不爽,再说也不算是老牛吃嫩草啊,现在他跟简远应该差不了多少岁,最多算是两头小猪互拱,也没有差得非常悬殊。   不过年纪这个想法让顾云开多少有点适应不良,他毫不留情的抛掉了这个想法,然后想了想才说道:“是男性,所以你明白吗?”   “我不太想明白。”温静安心不甘情不愿嘟哝了一声,“你认真的吗?在我遇到前男友的这个关键时刻,寻找你支援的紧要关头,你听完了我的想法,然后要我立刻回报你,就为了想知道怎么追求另一个男人?我可是失败的前科啊!”   顾云开揉了揉眉心道:“失败的不是你,是那个错把珍珠当鱼目的蠢货。”   温静安沾沾自喜道:“听起来我还挺棒的。”   说实话,顾云开不太想接这个话题,他一直不太了解简远这个人,那个孩子明明透彻的像是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一汪山泉,可是有时候却又让顾云开觉得混乱迷茫,仿佛自己坠入清澈的表面之后,就立刻被璀璨斑斓的星海淹没。   他不太懂追求男性的手段,逢场作戏可与这不同,那时候他只要骗一个人的喜欢,骗短暂的欢愉,骗到片刻的享受,可是爱,是要骗一个人一辈子。每个人都习惯撒谎,顾云开也不例外,他绝不可能将心掏出来坦白赤诚的告诉另一个人自己所有的秘密。   可是他愿意用一生去保守秘密,去守护谎言,也愿意永远做顾见月的哥哥“顾云开”。   “其实我帮不了你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当时做了什么,那感觉就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时候,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担心,唯一烦恼的事情就是自己笑得太大把门牙漏出来可能会有点难看。”温静安轻声道,“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像个孩子那么快乐,直到我们不得不长成大人,用大人的理智跟逻辑去应对那些让人受伤跟不安的事情。”   顾云开又想起了这一天。   “我是个相对比较保守的人了。”温静安柔声道,“我不太清楚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清楚他们的爱意来去的到底有多快,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别怕丢脸。毕竟如果你希望对方喜欢你,让他喜欢上你最真实的那一面没什么坏处,有时候你的小毛病甚至能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出丑效应。   顾云开对这些理论倒是心知肚明,可是温静安的提议毫无用处,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说我了,你好好休息,不必勉强自己刻意的放下去,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应该后悔自己错失珍宝的人是他。”   “云开,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温静安笑了笑道,“你好像总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总是很理智。”   “哈,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又怎么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顾云开玩笑道,“不过时间总会过去的,人要活在当下嘛。”   我之所以理智,只不过是因为世界不会包容我的不理智,我太过清晰的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自尊与生存。   它们也同样约束了我。   温静安不置可否道:“也是,那晚安。”   顾云开把手机在手心里摆弄了好一会儿,已经无心继续欣赏夜景,他跟温静安在感情上总体来讲是相差不远的人。他也知道很多年轻人认识两三天就能谈恋爱,恋爱几个月就能结婚,一见钟情,他就是自己最正确的那个人……   倒不是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顾云开知道他们当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定然都是一心一意,觉得自己会持续到永久的。   可那太快了,你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毛病,有什么喜好,他睡觉的时候喜不喜欢打呼噜,爱不爱磨牙;他是不是一个善良到几乎有点乏味的人,还是邪恶之中带点疯狂,喜欢过什么样的人,有怎样的家庭背景,对以后有什么样的计划……   顾云开几乎能想出一大串需要思考的事情,可许多人在爱面前像是都不存在这个阻隔,贸然行动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不适合他。   人生只有一条路,副驾驶上也只能坐一个人,前路与那个人是人生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简远是他的副驾驶位,可他不是,那起码他们俩能够占据彼此的后座。   抛却恋爱,简远仍是一个值得欣赏与喜欢的青年,顾云开不介意跟他出去喝一杯,偶尔散散步,然后他们俩一起说说最近的笑话,讨论讨论没有碰头时互相做了点什么,就好像他们自己又拥有一个他人无法融入的世界。   假如只看到一个人的长处,那就足够证明还不够了解他。   顾云开不想自己最终发现其实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幻影,感情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将简远的美好忘却,把自己抛入深渊。一切痛苦与绝望最终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轻率跟一时的头脑发热,然后就这么失去简远。   你还没有准备好爱他的话,就不该随便把爱说出口,然后理所当然的去责怪对方不是你想的那个模样。   第二天在圣母殿碰面的时候,简远还带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用订书机订着好几张撕下来的纸张,还有个别是报纸,五线谱上的每个音符对顾云开来讲都像是扭来扭去的小蝌蚪。简远挥着手跟顾云开聊着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无数的专业名词从他嘴巴里冒出来,可顾云开甚至不太能理解那些都代表着什么,于是只是微笑着看他。   真奇怪,如果换做是别人在顾云开面前不识相的说一些乱七八糟叫他尴尬的陌生词汇,顾云开大概早已转身走人了,可对上简远就不会,他看着清晨的风吹过简远松软的头发,露出红通通的耳尖来,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晃来晃去,看着那书写流畅的乐谱在空中起伏着,简远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藏匿着宇宙最美好的景色。   简远终于在滔滔不绝之中停了下来,他死死的盯着那本本子,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颓丧道:“你听不懂对不对?我就像个白痴一样没礼貌的在你面前喋喋不休了半天,都不在乎你是不是喜欢,我应该把它演奏出来的,这样……这样你起码可以懂了。”他毫无理由的陷入焦躁跟不安里,满怀愧疚。   “没关系。”顾云开今天戴了双黑色的皮质手套,里面是毛绒的,温暖的包裹着他的五指,他用另一只手伸手抓住指尖,把自己的手从暖和的手套里抽了出来,然后落在了简远冰冷而乱糟糟的小卷毛上揉了揉,微微笑道,“我感觉到了,它一定是首很开心的曲子。”   简远就像是只小傻狗似的跟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晃,难得沮丧的翻了翻自己的本子,咬着嘴唇给自己狡辩道:“它真的听起来很开心,你听到了就知道了,就像我见到你那么开心。”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也没注意到顾云开瞬间的失神,像个小孩子似的苦恼起了自己刚刚的行为来。   “那把它送给我吧,作为道歉的赔礼。”   顾云开的声音在风中轻柔的飘荡过,简远有点茫茫然的抬起头看他,而年长者只是微微笑着,长长的围巾在寒风里飘荡,今天没有下雪,可并不晴朗,是个浓云的阴天,对方俊美的轮廓藏匿在那些拙劣的伪装之下,隐隐约约与圣母像恬静的笑容重合在了一起。   “好……好啊。”简远结结巴巴的说道,略带粗鲁的撕下了那张纸来,锯齿般的撕裂口几乎要扯到音符的时候,他又急急忙忙且小心翼翼的去挽救,直到确保这份礼物完整无缺的递到了顾云开的手上。   “你需要拍个照吗?”顾云开微笑道,“我还期待你下次为我演出这首曲子呢。”   简远摇了摇头,满面自豪的说道:“不需要,我记得每首曲子。”这似乎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于是又由衷的快乐了起来,像是一只挣脱了笼子的鸟类,展开闪闪发光又美丽无比的羽毛,得意洋洋的抖擞了精神,对顾云开露出甜笑来。   两个人进入教堂后没有多久,就又像是昨天那样自顾自的聊起天来了,顾云开看着怀抱圣子的圣母像,忽然站定了下来。   圣母像面前,一切言语必定都是真实的,很多情侣都喜欢来这里互诉衷肠,像是被神明见证一样。   顾云开没有信仰,可这一刻却格外认真的说道:“小远,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所以你不用太拘束了,也没必要感觉到压力,我很高兴跟你相处,你是我遇见过最好的人,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绝不会要求你改变。”他艰难的将这权力从喉咙里倾吐出来,却觉得心头好像轻松了不少。   “可我总是很担心,下一次我就不能让你这么开心了。”简远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顾云开,真挚又直白的说道,“我希望你每次跟我见面,都一次比一次更开心。”   圣母殿其实没什么好逛的,就像顾云开永远也欣赏不来《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圣母固然圣洁忠贞,可是对他毫无意义,出自雕刻师手下鬼斧神工的技艺虽然令人惊叹,但是却没能给雕像带来任何值得敬畏与惊叹的地方。   倒是简远看得很开心,他对艺术有独到的理解,顾云开还记得在圣格伦索的初见就是这个淘气的年轻人跟着一群街头画家在下水道里逃窜。有时候简远也会跟他说一些与圣母殿相关的传说跟神话,不是那些被改编的美好结局,而是那种残酷又现实而且非常毁三观的奇特传说。   顾云开看着兴致勃勃的简远觉得怪微妙的,觉得像是发现了这个人的另一面,不是很喜欢,可是也不会讨厌。   中午的时候他们去外面吃了一顿,然后就不再打算返回圣母殿了,两个人拐过大街小巷,途径花店的时候,简远忽然抄了一枝伪装成玫瑰的月季花塞在他大衣的胸口口袋里,然后夸张而放肆的对他行了一礼。随即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来的花店老板像是刮风一样卷到了简远面前,一把揪住了正在往裤兜摸钱包的简远脖子,他急忙手舞足蹈的打开钱包塞给了老板那枝玫瑰的钱。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留着八字胡的花店老板胖乎乎的,他看了看简远,又看了看顾云开,哼了一声:“别莽莽撞撞的,傻小子,好运已经落在你头上了。”   简远忍不住露出了个傻笑,他拉着顾云开一溜烟的跑了,在形形色色的人潮之中,在那些多彩缤纷的店铺外头,正午的日光出来了,亮得刺眼,顾云开忍不住护着那朵花,还有那张破破烂烂的乐谱,像是瞬间冲进了光明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最终由于脱离计划好的行程太远了,他们彻彻底底的从艺术区跑到了另一个区域里头,如果非要再回去的话,就得再疯跑一个下午的量或者等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公交观光车,可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最终只找了个寂静的小山坡爬上去,天将暗的时候,盛大的篝火晚会像是把天都照亮了。   他们俩待在小山坡上,与那样的喜悦与热闹都毫无关系,模糊不清的音乐被放到了最大,顺着夜风传过来的时候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只隐约听见破碎的片段旋律慵懒而迷人。   顾云开一把拉起了倒在地上的简远,问道:“你学过跳舞吗?”   “学过。”简远把脸皱在了一起,苦恼道,“可我老跳错步子,还总是踩着别人。”   “没关系,我会先踩你的。”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主动选择了舞步,将简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那些充满拉丁风情的音乐似乎从模糊变得清晰了起来,鼓面的响声不时应和着歌曲,手风琴悠扬而轻捷……   午夜时光,衣摆摇曳,两个人相拥着舞蹈,顾云开含含糊糊的问他:“这会不会太超过友情了些?”   “大概吧。”简远也不是很清楚,他忙着注意自己别踩着对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不过不要紧,毕竟你这么爱我,我也这么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跳舞的时候适合脑补的歌是:Mondo Bongo   我很喜欢这首歌,歌词荒诞又好笑,里面有句歌词是:The flower looks good in your hair   所以设置安排了花,伪装成玫瑰的月季也呼应最开始见面云开在关系方面主动出击称赞简远的行为。   这次是简远出击。 第54章 旧爱   罗马假日结束了。   顾云开在登上飞机的时候,脑中忽然想起了年轻时看过那部黑白老电影, 有时候记忆几乎欺骗他那是一部彩色的影片, 带着梦幻般的美丽, 却有一个真实到伤人的现实结局。他找到自己座位的时候,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是简远讶异而失落的神态。   这三天像是一场美梦。   顾云开当时几乎挪不开步子, 觉得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那张被撕的完好却多少显得有些破烂的乐谱在他的口袋里沉甸甸的,活像是要把人活生生拖进水泥地里去。他有点不知所措又提心吊胆的站在那里, 左胸腔传来刺痛的感觉, 面对简远那双溢满了悲伤的清澈眼眸, 不知从何处来的负罪感几乎将他压垮。   最后反倒是简远开口安慰他。   好在这会儿脸皮还嫩,要是当年那张老脸, 顾云开觉得自己作为年长那一方的尊严都荡然无存了。   “你有你的人生跟事情要做, 我也有我的。”简远强忍着失望, 仍是打起了精神拥抱顾云开道, “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心意强加给你,这两天是我来圣格伦索最开心的时候, 平日也很开心, 只是都没有跟你在一起开心, 我希望你也是。”   “是的。”顾云开拥抱他道, “最开心的时候。”   顾云开不知道说什么好, 爱情大概是焚毁一切的烈焰,又像是夏季不经意的一缕微风,或者是令人多少感觉到有些惶恐不安的植物毛刺。你巧合的经过它, 便让人措手不及的中招,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镜子,还有那朵开始发蔫的月季花——它现在还在伪装自己是朵玫瑰。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熟悉到几乎有些陌生的俊美脸庞,写满了疲惫与冷淡,仿佛一生的笑容都结束在了之前两日里。顾云开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在追求什么,就好像人们学习是在按部就班的过着人生,说到底,绝大多数人学习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而有了更好的工作跟无忧的钱财依旧还要再学习,是为了更上进或是觉得人生就该经历这么一遭。   可人生没有非该经历不可的东西。   顾云开轻轻把头靠在了靠背上,他重生以来只有两个追求,一个是健康,另一个就是演戏,可是这两样都并非必要的。   人终究是会死的,快乐才是永恒的,可是顾云开已经习惯了奋斗跟努力,察觉到自己试图为了感情而放下对人生的努力又多多少少让他感觉到了一点恐惧。恋情仿佛把一切美梦都变成了真实,可顾云开感觉到的仍是美梦,而且他还试图把自己溺死在梦里,而不是选择清醒又理智的对待人生。   接机的是顾见月、任渊还有朱蒂,顾云开打扮的严严实实,径直走到了三人面前才被认出来。   行李箱被闷不吭声的任渊接过了手去,朱蒂带着行程表紧随其后,而顾见月则挽着顾云开的胳膊,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在圣格伦索有看到什么风情万种的漂亮女郎吗?或者是英俊潇洒的俊俏绅士?”   “最英俊的大概就是给我送餐点的那名服务生了。”顾云开故作严肃的说道,“你不了解,每次他都出现的恰到好处,在我肚子饿的时候及时给我帮助,看起来简直帅呆了。”他下意识没有说出简远的事情来,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在圣格伦索的这几日像一场梦境。   顾见月成功被逗乐了,仰头笑个没完,然后他们一道上了车子,这个话题也就轻飘飘的结束了。   “好了,休假时间结束,兄妹谈心时间也过了,现在是时候谈点正事儿了。”顾见月对朱蒂招了招手,对方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两个文件袋来放在茶几上,她一手按着一个,缓缓道,“这两个角色,一个是电视剧的,一个是商业片的,我作为经纪人的推荐是接电视剧,不过你也可以自己选。”   顾云开接过两份文件,打开来边看边问道:“说说看理由。”   算是之前,顾云开其实已经出道四年了,这个时间对娱乐圈来讲可不算长,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透明人,真正算起来有点口碑的作品也不过几部而已,能取得现在这个成绩,固然离不开努力,却也少不了运气,黑料那件事就足够看出他这种蹿红的速度让娱乐圈的不少艺人多么嫉妒眼红,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落井下石的人。   成绩乍看尽管可观,可对于顾云开的演艺生涯来讲,作品还是太少,创造出的惊艳角色不够多,热度只不过是暂时的,等到喧嚣过后,人们就会将他轻而易举的抛在脑后。更何况顾云开也不希望自己以后被任何人想起来,只是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提起是那个为了妹妹牺牲自己的可怜人。   想想就让人反感。   电视剧叫《十八岁的人生》,是一部青春励志连续剧,有点偶像剧的风格,不过剧本写得不错。剧情发生在一所严格无比的私立男校之中,唯一比较重要的女教导主任跟食堂大妈都已经接近四五十岁了,学校收费昂贵,管理也相当传统严格,似乎每个学生的未来人生都应该是律师、医生、商业巨头乃至建筑师这样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职业。   可有些人有自己的想法,像是热爱话剧表演却木讷笨拙的普通学生,也有家境优越出身高贵的高傲学生,还有努力而好学的贫困学生等等,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班级像是个小小的天地,他们各自为伍,互不相干,有些人对未来一筹莫展,有些人则在高压下服从父母的指令,还有些则连自己的明日都不知道在哪里。   高三生与其他学生并不住在一起,男校在偏僻的地方建了一所专用的高三校区,荒无人烟,走出几百米才有唯一的一处公交车站,开过四五个漫长无比的站点才能见到集市。校区很狭小,教学楼与宿舍楼紧密的挨着,宿舍楼底下就是食堂,楼梯旁则有家普通的零售店,而教学楼跟办公楼合为一体,后方就是挨着山的操场,前门则离得颇远,通常没有必要,门口有一个保安。   文件袋里有校区简单的示意图,环境可谓相当枯燥无聊,而在学生们维持着这种面和心不和的状态下,他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因为查出患了重病而不得不辞职,校方提了数学老师作为班主任,又调来了一名崭新的语文老师教导他们。   而这名语文老师的作风行事却跟所有老师都截然不同。   学生们也开始信任这名语文老师,并且慢慢释放自己的梦想,开始互相亲密接触起来。   总体来讲是个很励志的故事,不过顾云开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把剧本翻了翻,沉稳道:“剧组是想请我当心里只有原则跟钱的穷学生历佳华呢还是常年失恋的任期期?又或者是家里有钱有势梦想却是当个小裁缝的林扬?”   顾见月怜悯的看着他:“是男主角钟川柏。”   钟川柏就是语文老师。   “我看起来真有那么显老吗??”顾云开几乎快要对自己的演艺生涯绝望了,他好像还没有演过几个青春靓丽的年轻角色,不是什么师尊就是功成名就的可怕医生,易默文跟加西亚更不必提了。   他揉了揉眉心道:“说说理由吧。”   “导演很欣赏你,出价也很高,而且这部剧不错,又是学校这个题材,能拉热度也有助于你重新感受一下学校气氛。顺便一提制片人是步奇天。”顾见月耸了耸肩膀,诙谐道,“而且起码这部青春偶像剧的主旋律很正确,题材不必我提了,你知道对年轻人的杀伤力多大,更何况也不是无病呻吟,剧组足够有钱还投了不少,如果你能过掉试镜就可以给你开到一集十万的价位,我算过了,最后少说能拿两百万。”   步奇天是电视剧里有名的金牌制片人,他参与通常意味着出品人也不会太差,那么市场的风向必然不会坏。   于是顾云开又打开了电影的剧本,对方请他演的是个男三的角色,台词不超过三十句,还要算上“嗯”、“对”、“好”这些单个字的回复,剧本叫《虚情真意》,是说一个普通的小人物发现他的妻子怪怪的,误以为爱妻出轨,结果女儿突然被绑架,解救过程中被迫被卷入了一系列错综复杂的事情里头,才发现妻子其实是特工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太太。   邀请的角色是特工头头,亦正亦邪,似乎对妻子有那么点意思,可是又不完全有,总之来讲是个外挂提供器,还训练了主角一段时间,无偿给他们开放了自己的小金库跟武器库。   换来夫妻俩相当真诚的一句好人卡。   “这部电影只肯给六十万片酬,太低了,我觉得他们没有什么诚意,剧情虽然有新意但是并不出彩,演这个角色讨喜,不过也容易标签化,好处是你肯去现在钱就能直接到账。”顾见月缓缓道,“现在就看你选择。”   “我们现在缺钱吗?”顾云开忽然问道。   如果是男主角,顾云开还可能会感兴趣一些。   顾见月叹了口气道:“缺,可不算紧张。”   “那就选电视剧。”顾云开把文件折叠了起来放在一起,摇了摇头道,“我们可没有什么公司能当经济支援,运营总是要钱的。”   其实这部电视剧立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早早放出了风声,不过剧组还在前期筹备,真正的剧组选角还要过段日子,现在顾见月被菲尼带着多多少少算是在娱乐圈的高层里有了点人脉与资源,获取点消息也不是很难。   “步奇天接受的项目,差不多没失败过几次,还都是冷门题材,跟他本身的关系不大,我刻意找菲尼问了不少在业界里比较有口碑的导演跟制片人,关注他们的新项目,分析了下他们出品的作品,电视剧虽然没有电影那么容易得奖,可只要演得好就不会逊色,前不久我把你的资料刚递交上去没多久,他们选定的那个导演就打了电话过来邀请你去试镜,对你很看好。”   顾见月点了点头,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又补充道:“只要你不会发挥失常演的一塌糊涂,基本上男主角就是十拿九稳了。假期已经结束了,是时候把精神打起来去参加工作了。”   《永恒的孤独》刚刚彻底杀青,顾云开的危机公关就反败为胜帮它大大宣传了一遍,剧组自己也颇有颜色,海报跟预告MV隔一段时间就发一次,偶尔还发发拍摄下来的片场趣事,夏普本身就不缺人气,更别提剧组对电影宣传又颇有体会,挖空了心思的保持热度,好让观众多多少少对这部电影有所记忆,激起兴趣去观看电影。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云开就为了这三天的休息开始还债了,录制宣传视频,到各大有影响力的媒体公司里走一走,然后互相宣传。   现在顾云开最多算是B咖,如果他想要变成A咖,必然要接一些能票房大爆的项目,可这种投入不菲的大制作多数可遇不可求,如果运气不好,大制作折戟沉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永恒的孤独》跟《风月别离》都算是土豪剧组,顾云开也有幸在里面经历过,可是这两部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他想要冲击新线,就得有新的作品。   电视剧反而成了一个好的缓冲带,赚钱外加磨炼演技,不至于让自己在观众面前失去热度,又不会影响生活。   当然也会有电影方面的人批评顾云开接烂作——像是青春偶像剧这种对演技尤其不讲究的片种在个别影评人眼里格外低等。不过人演一辈子的戏,谁能确保自己每部都叫座。   《优雅男士》是月刊,等它出影响力还需要一段时间,试镜时间安排在下个星期,而《永恒的孤独》是准备冲击一年一度的全球奖,全球奖的身价跟小金人也差不了多少,顾云开倒不是痴心妄想着获奖,而是在意自己能不能被提名,毕竟提名就等于有了冲击奖项的资本,他毕竟想越来越好,而不是越来越差。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永恒的孤独》很可能会在三月份上档,这种题材加上李斯思这个导演,过审方面倒是不用担心被卡。   通常寒暑假的档期属于黄金档,《永恒的孤独》毕竟是传记电影,不能跟娱乐商业片硬碰硬,相对折中的找了个比较委婉折中的时间。   跟着剧组进行宣传推广自然会遇见老朋友,亨利还是以前傻乎乎的样子,他近来声名鹊起,不过似乎还打算沉稳的打磨一下自己,接了部据说他自己很感兴趣的小制作。夏普则依旧是疯疯癫癫的模样,拉劳有个新话剧要排,这次的宣传期并不算长,朱蒂帮他安排了空档,在中间飞去试镜了下,没什么悬念的就被录取了。   《十八岁的人生》跟顾云开拍摄《圣魔双极》的时候有点像,除了导演跟制片人,在演员里顾云开咖位最大,几个主要的学生选角都是小鲜肉,不是演过一两部小制作,就是还在读的学生,看起来都青涩稚嫩的,相当“原汁原味”。   毕竟绝大多数小鲜肉红了之后都会接一些题材比较与众不同的偶像剧了,比如说古装、都市、谍战之类的,像校园这种基本不太常见了。   属于B咖的顾云开在他们眼里已经算是风云人物,走过去路都要抖三抖的那种,连带着导演也特别客气。   试镜过之后就大多都是宣传时间,工作中几人常出去喝一杯,工作结束的当天顾云开留了个心眼,想起了菲尼的事,感觉到一桩人情沉甸甸的落在身上,就特意打电话问了问温静安最近两天在不在江城,巧得是温静安还真在,他拍摄一个广告,清晨刚飞到江城。   “晚上去喝一杯?”   亨利手舞足蹈的问道:“你,我,还有夏普,我知道江城的风情大道上有间曼陀罗酒吧很出名,我喜欢那儿的慢摇,反正明天就没有工作了,让我请你们喝一杯?拜托了。”他双手交错着捧在下巴处,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俩。   “没问题。”夏普无所畏惧,他指点江山似的摇了摇食指道,“不过得我出钱,我可不会让你这样的小孩子喝得酩酊大醉连自己都不知道姓什么之后还去摸你的钱包。而且曼陀罗酒吧我有卡,我们可以包个单间,要点酒自己聊聊,不用在底下吵吵闹闹的。”   “那你呢。”两人的目光转向了顾云开。   顾云开侧了侧头道:“我倒是没问题,不过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个人,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我就把他带过来。”   “谁。”亨利的脸上充满了好奇跟对八卦的渴望,两只眼睛都闪闪发亮,可见热爱桃色新闻跟绯闻事件是人类的天性,谁都不能免俗,他粗俗的比了一个曼妙的S曲线身材,兴致勃勃的问道,“是个大美女吗?”   “不,亨利,无论你在想什么都停下来,不是那样漂亮的大姐姐,是个男的。”顾云开叹了口气道,“他是我《风月别离》时的搭档,别装傻,我知道你们俩铁定都看了那部电影,人很不错。”   “噢噢噢~”   夏普跟亨利一道儿发出了暧昧古怪的起哄声。   顾云开不得不伸手压了压那声音,揉了揉眉心道:“闭嘴,听着,他以前正红的时候遇到过一些事,可绝对是个好人,认识他只会对你有好处,尤其是亨利。夏普我就不说了,他对谁都那个样儿,更何况也不需要有人带着他在星途上走几步。”   “我的荣幸。”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夸奖的夏普得意洋洋的对亨利使了个媚眼。   “可你不是,亨利,认识温静安对你只有好处,在这个圈子里有人脉会比谁都不认识要走得更顺畅些,假如你有了什么苦恼,是认识的人,是朋友才会提醒你,帮你的忙。”顾云开说得异常实际,他心知肚明要是不找亨利当借口,按照夏普的敏锐度迟早有一日会意识到他跟菲尼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无论出发点跟决定是否是好的,他跟菲尼达成协议的这件事本身对友谊就是背叛,再正确的决定在错误的开始上就会变成错误。人总是有逆反心理的,任何为你好的管教都令人反感,更别提夏普还有个幼稚的孩子脾气。   所以顾云开决定把这件事的错误之处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把受教育的人换成了亨利,那就不是管教,而是夏普自己油然而生的反思,四方受益,顾云开想不出整件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顾……”亨利感动的几乎有点泪眼汪汪,顾云开嫌弃的把他的脸别了过去,然后给温静安打了个招呼,让他晚上直接到曼陀罗酒吧去。可大概是太熟了,亨利还是不管不顾的扑上来熊抱了下顾云开,差点没把人勒断气。   ……   夏普堵车了。   准确来讲是被粉丝堵住了,风情大道离一个影视基地不远,因此常能看到一些小明星出入,可像是夏普这么大的咖位却绝无仅有。逼得他不得不绕几个小巷把狗仔跟疯狂的粉丝们甩在身后,他决定只要甩脱了人群,就立刻把自己的豪车丢在脏污不堪的小巷里,蒙着脸活像个小偷似的跑到曼陀罗酒吧赴约。   早就到了的温静安、顾云开还有亨利三人坐在包厢里听着他对手机咆哮又无助的声音乐得哈哈大笑,亨利有点羡慕,可是拍戏那会儿看夏普被探班看得几乎都有点司空见惯了,所以更多的就是好笑。   “太逊了!”   “亨利!我听出是你的声音了!”夏普濒临绝望的咆哮道,“我要把你撕成一片片然后丢给你的师奶女粉丝!或者把你丢到什么基佬约炮见面会里去!我相信他们绝对会满意你的胸肌跟屁股的!”   亨利故作害怕道:“哇,听起来现在遭受这一切的可不是我。”   夏普听起来更怒不可遏了,顾云开微微咳嗽了一声,警告道:“夏普。”   “我不是在说他,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只是一个爱男人的普通男人,又不是什么喜欢胡乱搞关系的那些色胚!”夏普恼怒道,“听清楚我的话,动动你的小脑瓜子,别像个小傻子似的。”   顾云开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跟亨利私下勾搭上了?”   “你不会明白我这种天生受欢迎的人会享受什么样的特殊待遇的。”温静安美滋滋的说道,“多谢夸赞,顺便亨利,你的胸肌跟屁股都不错。”   亨利抖了抖说道:“真是令人不安的夸奖,不过还是谢谢了,哪怕只有这方面能赢过夏普,也让我感觉很棒。”   “你一定是在挑衅我。”夏普简直怒火万丈。   等到夏普终于甩掉了他的影迷跟狗仔,怒气冲冲的走向曼陀罗酒吧,三个人也一道离开包厢,回到满是牛鬼蛇神的一楼去。夏普穿得比那群闪光灯下疯狂甩头的牛鬼蛇神更可怕,因此格外显眼,三人只能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声嘶力竭的喊他过来,一边挤过人群,还要随着那激情四射的鼓手每个敲击点跟舞动到有点忘乎所以的众人踩踏的响动而狠狠颤一下小心脏。   夏普一边跟着他们走一边愤怒的大吼着,托狂放的摇滚音乐所赐,他们没能成功听清楚对方到底都在说些什么,等到了二楼的包厢里,夏普已经心满意足的出够了气了。   第二层就是慢摇了,摆设跟楼下差不了多少,偶尔还能听到楼下的喧嚣声,可大部分时候是安静的,尤其是越往里走越宁静。   今天夏普穿得像个彩色的霓虹灯,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摇滚巨星,顾云开嫌弃的帮他摘掉了那顶七彩的帽子,难以置信道:“你就穿成这样去面对你的粉丝?她们没有一个觉得丢脸吗?”   夏普还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乖宝宝似的说道:“谁知道呢,丢脸的大概都回家了吧。不过要是这样她们就不爱我了,那就不是真的爱我!”口吻尽管任性,可对于往常的表现来讲,已经足够乖巧了。   “你好,我是温静安。”   温静安倒没对夏普的穿着有什么想法,微微笑着伸出手去介绍自己道:“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夏普对他翻了个白眼道:“才不是第一次,我们早就见过面了,45届的繁花奖上,我们俩还说过话,你真健忘。”尽管不情不愿的,他还是伸出手去握了握温静安的手,“又见面了,不过我现在不是很高兴,我在忍耐着不能把某个大块头撕成碎片呢。”   亨利对他做了个鬼脸。   “你……你还记得。”温静安有点受宠若惊的说道,“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而且我被封杀了那么久。”   “拜托,我今年三十七,又不是七十三,看起来像是个老年痴呆吗?”夏普拍了拍肩膀道,“再说,要是人们喜欢哪个洞决定他们歧视哪种人的话,那不是很可悲吗?你让喜欢后入的那些异性恋情何以堪?”   顾云开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声音:“夏普!”   “嘿!说是请我喝酒,可没人给我瓶酒吗?”夏普立刻转移了话题,震惊道,“真失礼!我可是为了你们甩掉了我可爱的粉丝。”   温静安脾气不错,虽然与其余两人不太相识,但是还算聊得来,他自己开了瓶酒递给夏普,众人这才喝起酒来,又聊了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有亨利跟夏普在的地方,气氛总是热热闹闹的。   夏普则说话无礼惯了,顾云开本以为自己会习惯,可喝了好几口,大概是酒精影响了脑子,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夏普,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好。”他倒没有说得太重,喝茫了眼的夏普眯着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温静安。   顾云开耐心道:“我们熟了也就算了,可是静安他才第一次跟你认识。”   “他不是在说我。”温静安不知是安慰还是打圆场道。   夏普忽然哼笑了出来,懒洋洋倒在沙发上的说道:“我要是不说是基佬,而说是滥交约炮的大胸女人,你现在会觉得我歧视亨利跟你或者我吗?不会,你还是老样子,半点没变,倒不是说你虚伪,你总是看不透真实的东西,你觉得自己是在保全他的面子?你是在歧视他,你把他当成异类,把同性恋跟那些滥交人群混在一起。”   温静安眼睛微微发亮,忍不住看向了夏普。   这方面顾云开一直说不赢夏普,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道:“你总该说话慎重点。”   “我就是这样。”夏普抱着酒瓶子嘟嘟囔囔,颠三倒四道,“说他讨厌的才有意思呢,我要是说把亨利丢进大胸妹子怀里去,你看他是不是要乐疯了。人总是这样,恨起来的时候觉得他面目可憎,等到可以接受了,又关心过头的将他当做异类保护,仿佛说两句不好就是天理难容,可圈子本来就有好有坏,有人当着我面说异性恋里好多碧池也没见我急得没招觉得人家是在暗中映射我啊。”   顾云开无奈的摇了摇头,举起酒瓶道:“好吧,算我无礼,拜托你闭嘴喝酒吧。”   “对了,我听说《永恒的孤独》被放在明年三月档上映?”温静安仰头喝了口啤酒道,“三月会不会太淡了,毕竟到时候情人节刚过没多久,估计会出不少浪漫喜剧,加上又是淡季,传记电影市场不太好吧?”   夏普来回用指尖推搡着酒瓶,慵懒道:“无所谓,反正我的片酬拿到了,也用心演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亨利好笑的撞了下他的肩膀道:“你当然没事了,我跟云开可是慌得要死。”   四个人零零散散喝空了七八瓶,夏普忽然晃悠起身,打了个浓浓的酒嗝儿道:“不行,我要去个洗手间,等我回来再陪你们喝。”温静安不知道是酒量见长还是怎么样,比他们三倒是精神头好太多了,大概是不放心他这个状态。也一道站了起来笑道,“正巧,我也一起。”   顾云开挥了挥手,让他们俩赶紧出去。   其实温静安喝得也有点醉茫茫的,不过他醉后还保持着理智,只是比较喜欢碎嘴的念念叨叨,第二天也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程大概有点飘,不过智商通常还是在线的,不像别人喝个烂醉就把发疯的事都忘光了。   古昊皱着眉头穿过那堆花花绿绿的人群走上二楼的时候,先是惊喜的看到自己的目标正醉醺醺的靠在墙壁上,可很快脸色又微微一变——因为温静安也在旁边,还搂着夏普的腰。   温静安是个相当长情的人,那次见面他不谨慎的说漏了嘴要跟朋友去和夏普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应付搪塞自己的假话,可没想到原来是真的。古昊知道温静安晚上要来曼陀罗酒吧,而夏普出现在风情大道的消息传得飞快,他才会想来碰碰运气。   “安安?!”古昊不可置信的喊道,他震惊的看着温静安跟夏普的亲密动作,脸上的喜悦很快就变成了愤怒,“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之前碰见的那一面古昊就完全知道温静安对那份感情的态度了,他再清楚不过这个男人了。温静安还爱着他,无可救药的爱着他,还放不下去。像是温静安这样的性格,要是放下去了,就根本不会再耐着性子跟他多说几句话的,现在世道不一样了,温静安前途又不错,他知道自己只要耐心再磨一阵,那些过往就会烟消云散,他们迟早是能复合的。   这些质问也就立刻变得振振有词了起来,反正无论如何,到最后温静安总是会对他妥协的。无论再怎么难堪,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始终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温静安浑身一震,下意识收紧了手指,勒得夏普有点吃痛。 第55章 粉群   “是谁啊。”   眯着眼的夏普搭住了温静安肩膀,努力想看清对面是什么人, 只不过他现在整个身体都是软的, 几乎直不起腰来, 就踮了踮脚,转变成努力的把自己赖在温静安的胸口上, 好防止自己滑到地板上化成一滩水,“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的男朋友。”古昊沉着脸就要走过来,温静安急忙将夏普护住了, 小心对夏普解释道, “不是, 他是我分手好几年的前男友。”   他早该醒悟了,云开为他介绍夏普, 是想帮他牵线搭桥, 他不能再因为当年的错误而把自己现在的人生毁掉了。刚刚的相处让温静安很清楚夏普是个敏锐又有点神经质的性格, 相当有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浪费云开的人情,也不想自己被夏普反感。   古昊看着他的举动更是怒火中烧, 就算当初为了事业分手了, 他也一直把温静安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心知肚明对方不可能走出这段感情, 可现在看来, 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还盘算着把当初那句没过脑子的狠话说成是为了温静安的事业好才离开的。   也不知道夏普听清楚了没有,他眯着眼瞪了古昊好阵子,又看了看温静安, 猛然打了个酒嗝儿,嘟囔道:“原来是这么档子事。”他忽然发力把温静安抵在了墙壁上,不过手软脚软的,差不多是赖在了温静安的肩膀上,然后撅起嘴巴给了温静安一个湿漉漉、黏糊糊又带着醇厚酒味的亲吻。   夏普其实有点阴郁的妖异美感,他早年抽过叶子,后来被逼着戒了,对身体耗损了不少,加上童年的遭遇,身体一直不算特别好,胖不怎么起来,瘦削无比的身材,连带着颧骨都格外明显,整个人有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放荡不羁与神经质。   然而要说男人的阳刚劲儿,基本上是与他绝缘,可是刚刚他反手撑住墙壁的时候,温静安居然有瞬间觉得对方男人味爆表,甚至都没多在意自己被亲了下。   夏普咂咂嘴,又打了个嗝儿,重新像是条猫似的化在温静安的身上,拍拍胸口道:“现在他是我的男朋友了,跟你没什么关系,好了,快带我去洗手间,我要憋不住了。”   “噢……哦!”温静安茫然无措的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洗手间走。   被无视的古昊怒火中烧,他快步走上去就一把扯住了温静安的胳膊,阴沉着脸道:“安安!你没什么要说的?!”   “关你什么事。”   温静安冷冰冰的转过头看了古昊一眼,那段感情还在影响他,感觉到苦涩的滋味从口腔里渐渐蔓延开来,可是刚刚古昊的态度已经足够让他失望了,他摇着头拍掉古昊的那只手:“让我们好聚好散吧。”   夏普已经开始跺脚了:“我要去洗手间!”   自从跟温静安交往以来,甚至分手以后,古昊都一直占据着主动权,都是他让温静安难看,可自己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下意识就要扬手一巴掌打下去。包厢的门忽然被打了开来,顾云开有点上脸,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冷冷的瞅着他们三人,语气寒冷的对着夏普跟温静安道:“你们俩上个洗手间是跑到西伯利亚度假去了吗?”   “他不让我去!”夏普委屈的像个无端胖了两百斤的橘猫。   顾云开一挑眉,身体微微挪动了下。   古昊下意识退了一步,他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也没有足够忘情到跟顾云开硬拼的地步,他为人相当灵活,当初跟温静安爆出分手的事情之后也还能留在娱乐圈这么久就是最好的证明,而消息灵通往往意味着他知道很多剧组暂时还没有流传到台面上的八卦消息。   比如说,顾云开一个人撂倒三个抢劫犯的光辉事迹。   亨利藏在顾云开背后“呜哇”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戳了戳顾云开的肩膀,暂时性的没能找到重点:“咦,那现在你跟阿普都跟他亲过了,我作为好朋友,为了不被你们排斥出这个圈子去,是不是也该跟他亲一嘴巴?”   “不用。”顾云开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有点喝得脑子不清楚了,他揉了揉眼睛秃噜了嘴,一下子把真话说出来了,“没关系的,我们不排斥异性恋。”   亨利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谢天谢地,你们真是好朋友。”   妒火还不足够让古昊燃烧掉自己的理智,没打算当面就把顾云开跟夏普这两个巨头得罪死了,他冷哼了一声,恨恨的把手放了下去,咬牙切齿道:“这次暂时算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   夏普差不多已经把两条腿盘在温静安身上让对方抱着他走路了,趴在温静安的肩膀上大声嚷嚷道:“滚吧!这是我男朋友!他不会跟除了我以外的男人说话的!”   “真淫荡。”亨利满面惋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自己崇拜的偶像,“我绝不跟这样的女人交往。”   顾云开庆幸了三秒钟自己是唯一的正常人,然后又花了三秒庆幸这是隔音不错的包间区,六秒过后才给任渊拨了个电话,让他立刻来接自己。毕竟顾云开可不能保证这个陌生人会不会把他们四个人喝酒的事捅出去,无论是公关还是别的小麻烦,他都不想让意外跟记者一起打扰这个不错的好友之夜。   当然温静安跟夏普之间的“基情四射”是另一个方面的——搞笑那面的。   古昊走了没有多久,任渊就来了,他人高马大的挤进了人群之中,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手带着一个,把四个有点醉醺醺的明星丢上了保姆车。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项英雄之举的夏普愤怒的锤了锤顾云开的沙发,对温静安咆哮道:“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居然让那个坏男人碰你的肩膀!太过分了!会生病的!”   顾云开一个抱枕丢在了他脸上,冷静道:“你们谁帮我处理尸体跟现场?”   “除了我大概也没有人了。”温静安慢悠悠的说道,轻轻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又帮着把抱枕拿下来,夏普就疯了那么一下,然后摆脱了戏精的本质乖乖入睡了,与多少有点让人恼火的性格不同,他睡觉的时候还挺恬静乖巧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亨利差不多都滑到地板上去了,顾云开扶了扶自己的茶几,觉得天旋地转。任渊是个尽职尽责还不多话的好司机,他老老实实的把四个人送到了顾云开的家里,顾云开跟温静安稍微清醒点,把亨利跟夏普塞进了客房里,而温静安协商过后去睡了书房的小床,顾云开则回了自己的房间。   满身酒气的倒在床上即将合眼的时候,顾云开想得是:要是这会儿造谣我开同趴,我可能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然后顾云开就睡死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顾云开有点儿头痛欲裂,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进洗手间刷了半天牙才忽然反应过来有三个大男人还在自己家里,昨天喝得烂醉说不定吐了一客房,刚要夺门而出冲进客房把他们摇醒,可仔细想了想,要是吐也早吐了,又觉得也没有什么,干脆重新刷起牙来。   等把头发梳理好了,洗了脸之后也精神了,顾云开才慢悠悠的离开了房间,才发现书房的门已经开了,而且从楼梯口传来了早餐的香气。大概是酒精还没能完全的代谢掉,他几乎怀疑自己现在其实是在演《老友记》,迟疑了片刻才确定自己昨天只是带了三个朋友回家让他们方便睡一觉之后,才放心的迈开了步子。   夏普已经醒了,顾云开刚要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他跟菲尼谈话声,菲尼的声音没听见,只听到了夏普的声音:“我没有,我没有打架,没有跟任何生物睡,男的没有女的也没有,更没有在马路上撒泼。我非常确定,我现在待在顾云开家的客房里,我叫夏普,人也很清醒,睡觉的时候还清楚的跑去马桶里吐掉了我的呕吐物而没有弄脏别人的客房,你不用担心我让你担心,鸡妈妈。”   顾云开觉得夏普会养成这种性格,菲尼很有必要负起少说一半的责任!   “夏普?吃早饭了。”顾云开敲了敲门,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谈话道,“快洗脸刷牙然后出来。”   夏普中气十足的喊道:“听!菲尼,你能说服自己顾云开也跟我一样脑子不清醒吗,他喊我吃早饭呢!”   顾云开又到亨利那做了同样的事,不过亨利还没醒,所以他干脆打开门把那个傻乎乎的年轻人叫了起来。他领着两个刚醒的“小孩子”下楼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现在是在跟什么人合租,还好昨天顾见月没回来。   不过自从工作室成立之后,顾见月也的确很久没有回来了,事务所跟郝英的家仿佛变成了顾见月的另一个住所。   要是真的撞上她,那才叫奇怪。   温静安煎了蛋跟章鱼香肠,热了面包,倒了牛奶,做得无可挑剔,仿佛他是顾云开三人的老妈子一样,和善又亲切,脑袋上还插着一个光圈,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随便用了下厨房,希望你别介意。”   “不介意。”   三人迅速的坐了下来,举起了自己的筷子,看着温静安把东西均匀的分到他们的盘子里,这会儿就真的有点像是幼稚园了。顾云开不太清楚自己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堕落”成这个样子的,大概是从认识夏普开始……   好在他还认识了温静安,认识这么一位靠谱的男士是他在人际关系里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件事了。   简远不参与选拔。   吃早饭的时候,夏普还拿筷子去戳别人盘里的香肠,亨利当机立断的坐远了,顾云开眼神冷酷,毫无半分友情可言。于是他就往温静安的盘子里不停的往自己那儿拨香肠,大概是昨天的事情,温静安对他倒是很纵容,还问他够不够吃。   夏普讨人嫌惯了,虽然恶作剧的时候大家都很纵容,但多多少少也会象征性的不满一两句,所以温静安这么宽容的态度一下子把他吓住了,他呆呆的眨了眨眼,心虚的“噢”了声,乖乖点头吃起他的香肠配煎蛋来了。   顾云开吃了两口,觉得这么点东西还不够填肚子,就问了问,果不其然,众人都饿得很,温静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在冰箱里找到了这几样东西。顾云开打着哈欠去冷冻层里翻开层层叠叠的存货,找出了两三袋虾饺,全撕开来铺在蒸盘上,蒸笼纸小了点,他就放了两张。   “等十分钟吧。”顾云开走回来坐下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盘子里似乎少了一个章鱼香肠,下意识看向了鼓着脸拼命嚼东西的仓鼠夏普,沉稳道,“我记得刚刚还有两个,是谁在我盘子里偷夹的。”   夏普对他翻了个白眼。   亨利耸了耸肩。   “静安,你看到了吗?”顾云开觉得九成九是夏普,他就喜欢折腾一下别人,可毕竟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如果他说是夏普,夏普一定要闹,于是立刻转变方向对温静安开口道。   “没有,它本来就是一个的。”温静安诚恳的眨了眨眼道,仿佛刚刚根本没有跟夏普进行过任何情况上的眼神交流。   失策了。   顾云开面无表情的卷起了自己扯下来的蛋白跟仅剩的章鱼香肠,他怎么就突然忘记了这两个人昨晚上刚刚勾搭成奸,还把他跟亨利抛在一边了。   “对了,我听菲尼说你接了个青春偶像剧?”夏普捧着牛奶的样子像是个小孩子似的,他猛地喝了一大口,嘴唇上浮现出大片“白胡子”来,好奇问道,“那个剧本很有意思吗?还是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你为什么选那部电视剧接?”   顾云开揉了揉脖子,平淡的把自己的蛋黄戳开了,将里面的蛋液引导着流到面包上,回答道:“缺钱,他们给了不少,而且这是我第一部 男主戏,就我一个的男主角。”   “可你本来就可以演男主角了,就算大制作也有竞争力。”夏普好不容易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艰难道,“我最近也接了个新工作,还挺有意思的,演个想当海盗却晕船怕水的木精灵,菲尼说很适合我。”   这部电影众人多少也有耳闻过,准确来讲才刚立项,是滑石公司准备投拍的一部魔幻电影,剧本还没有写,按照制片人的想法是想拍成一个绿野仙踪跟爱丽丝梦游仙境结合的奇幻冒险电影,顾见月之后也跟他提过一些,不过听说是乔繁辰亲自操刀,就压根没做任何准备。   哇哦,这不就是从弓兵转职生活大师小铁匠的莱戈拉斯吗?   这个世界可没有《指环王》,顾云开在心里吐了句无关紧要的角色槽点,又转头看向了亨利,亨利正在翘首以盼虾饺的到来,见众人目光的焦点转向了自己后忍不住挠了挠后颈道:“我接了《捕梦网》,我挺喜欢温馨的亲情故事的,导演人还不错,伯翰是个好人,也很为我着想,可我不喜欢那些剧本,我就想拍我喜欢的。”   淡泊名利,好孩子。   温静安、顾云开跟夏普三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神态是如出一辙的赞许,亨利不太肯定的问道:“我是不是又被你们三个人排斥出去了?”三人同时摇了摇头,亨利断定道,“我果然被你们排斥了!”   “说起来我跑去录歌了。”温静安颇为温顺的笑了笑,轻轻叩了叩桌子道,“我想试试看不同的领域,下个月就发售了,你们记得要支持我啊。”   夏普含糊道:“那给我留一张超豪华的限量收藏版,要写满签名的那种。”   “你要那么多签名干嘛?”顾云开无语道。   “看他哪个写的最丑。”   顾云开:……   温静安:……   早餐吃完没有过多久,众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顾见月给顾云开打了个电话谈论了下提名的事。《风月别离》的全球奖提名最佳男主基本就不必想了,但是在明月五月份的繁花奖可以拼一拼,提名这种事,除了需要有相应的实力跟作品——这方面决定了观众的投票,私下还要运作一番。   并不是说莽莽撞撞演个好戏就直接能被提名了,除非是短时间内不可取代并且其他电影与它无非相提并论的巨作——这个短时间意味着起码在一年之内。《风月别离》的确是部好电影,也很有深度,又严重切合了最近开放的同性合法相关政策显露出的不少社会问题:法律接受了,人们自己的认知却无法接受。   可要说《风月别离》是一部无人能超越的巨作,能够碾压各个电影,那就未必了,它充其量只是引起了社会深思的好电影,这个名头听起来高大上又吓人,其实不少电影都有,因此可以称为佳作,可无法称为巨作。   其实顾云开已经想过自己的路线跟咖位了,按照正常路线来讲,他现在的身份接一部商业剧最好,《永恒的孤独》说到底只是传记电影,票房再高也有限度,就算有历史人物这个加成,大概也只会在2-3亿左右,不可能超出5亿。   这次接下的青春偶像剧《十八岁的人生》,预算很高,投资商也舍得砸钱,无非也是因为之前他学业的那个热度跟最近人气正热。顾云开接这个工作差不多算是倒退了,说得通俗点就是俗气,没有追求。毕竟这感觉就好像是国际章突然接了《流星花园》的女主角杉菜,除了不可思议,还像是头脑发昏才做出的决定。   大概是剧组那边也没有想到顾云开会答应,才会要求试镜,抱着能答应最好,不能答应也没所谓的心态。哪知道顾云开的确来了,因此之后他要求再多加一些片酬的时候,对方也直接满口答应了,顾见月直接给他谈的翻了小半倍,一集的片酬在十四万左右。   《永恒的孤独》还没有上映,他最近拍摄电影的项目是绝不可能高于加西亚的,顾云开本质来讲还是一个商人,想要钱就别怕丢面子,在没资本骄纵任性的时候,选择最优于生活的,而不是最优于自己的。   按照常理来讲,本该就是他养着经纪人跟自己的工作室。   现在反倒变成顾见月养着他跟工作室了。   不过其实说到底也是最近的公关事情闹得,本来也不至于花钱如流水,毕竟像顾云开这样清心寡欲到几乎要让人怀疑他是否生理能力是否正常的明星已经很少了。好在这件事一结束,之后小心一些就不会出更大的问题了,他向来保持低调做人,最大的爆点已经流出去了,就算以后有什么八卦,大概也是报道他跟简远谈恋爱的事。   如果简远会答应他的告白。   娱乐圈的话题女王可不少,顾云开惯来作风低调,在拍过戏的剧组里口碑也不错,没什么大爆料的话,记者不怎么会盯他。   说到底还是没有什么资本跟底气。   顾云开揉了揉脖子,顾见月作为亲人的有一点就是许多经纪人不会具备的,那就是以顾云开为基础。她帮忙选择的每个决定,都是从顾云开的利益出发,所以他跟经纪人之间是不会有任何冲突的,而顾云开也多多少少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得转型。   顾云开运气不错,他接到的不少角色都很有料,而且演戏方面也算过关,可是这也造就了两个问题——花瓶跟角色的局限。但凡看他的角色列表,绝大多数都是光鲜亮丽的,加西亚高尚,易默文精英,白有瑕文武双全,而邵黎更是优雅得体,无论角色本身好坏,他们都是较为优秀完美的角色。   娱乐圈有一种并不摆在明面上的畸形潜规定,仿佛没演过丑化的角色就多少有点花瓶的意思。   所以不少长相出众的巨星为了摆脱花瓶这个名号,有时候都会要求丑化自己。   顾云开对这件事多少有点纠结,所以他打了个电话跟顾见月准备谈谈这件事,他现在作品不多,可名气已经不小,不再是当初那个籍籍无名连试镜机会都得不到的小明星了。所以对未来的每一步多多少少都要选择慎重一些。   而顾见月对这件事显然也早有考虑,她转了转笔,沉思道:“这件事我本来也想提的,其实你已经跟不少大牌明星合作过了,像韩致阳啊,夏普啊,他们都是得过奖的,你跟他们的演技差别很大,尤其是对比下是很明显,角色很好,不过你本身有局限,可你进步的也很快,这次电视剧接下来之后肯定会有影评人抨击你只有脸没什么实力,很正常的,不过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现在还不算是实力派咯?”顾云开问道。   “很不幸,你的外在条件太好,有身手,有肌肉,身材跟外貌都很棒,大家现在都是颜狗,所以你在不少演技派老师的眼里,风月别离都只是勉强过关。”顾见月显然看得东西要比顾云开更多,她叹了口气道,“可你每次都在进步,我看过你的所有作品,你在越来越好,这是值得肯定的,但别人要是夸你是实力派,你听听就行了,就算是我,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地位跟当初不一样了,要求已经高起来了,你接触的环境也都不同了。”   顾云开叹了口气道:“那你接下来找找适合我转型,也能得奖的片子吧,如果非常看好的,可以考虑降下片酬。《永恒的孤独》出了之后,铁定会有不少机会的。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不要阻挡我这张帅气英俊的脸。”顾云开诚恳道,“演什么都没关系,可是脸部分的丑化我不能接受,也不要那种增胖跟暴瘦的。”   虽然这张脸跟顾云开本身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毕竟现在是他的门面了,作为一个肤浅的商人,即使现在是演员了,他也不想像不少转型的巨星一样,为了角色去自毁外貌。顾云开知道有很多的演员非常辛苦,为了摆脱花瓶的称号,不惜自毁形象就为了更好的贴近角色,暴瘦或者瞬间增肥,甚至很多人还因此得了病。   他的确追求演技,也希望成为一个好演员,可健康跟帅气这两件事没得退步。   顾见月沉默了片刻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挑选那两个剧本给你吗?”   “嗯?为什么?”顾云开问道。   顾见月轻声道:“其实本来有另外一部动作电影是更好的选择,可是那部电影要你短时间增重30斤,还有打戏,我知道你打戏很不错,可跟你对手戏的是世界重量级的拳击手。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不反对你追求梦想,可绝对不会拿你的身体开玩笑,所以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事。至于你的脸……我会考虑的。”   顾云开被小小的煽情感动了大概几秒钟,就立刻感觉到了后面那句话的不妙。   他怀疑自己要接一部V字仇杀队了。   之后几天就简单的多了,顾云开偶尔会去健身房体验一下汗流浃背的滋味,有什么相关的工作活动偶尔出席一样,多数时候还会在家里继续看看书。倒是亨利自从知道了顾云开的住处之后,隔三差五的就来拜访做客,夏普跟温静安起初还来,后来就不怎么来了,他们俩一起排斥了顾云开跟亨利。   不过既然温静安跟夏普玩得来,那顾云开的初衷也就没有白白浪费,更别提现在情况还远要比他想的好得多。偶尔顾云开还会带着亨利一道出去健身,两个人在晚上喝几杯,亨利的负担可比他轻多了,才刚毕业就满打满算攒了小几十万,不像顾云开,一直入不敷出,赚的钱花在自己身上还不够,连别墅都是妹妹买的。   亨利喝醉了之后还跟顾云开诉苦了几句,差不多就是他的经纪人跟他暗示了某些潜规则的事,还有之前接《捕梦网》的时候伯翰极力反对,这都让他觉得很反感。其实娱乐圈这种行为屡见不鲜,毕竟在圈子不会每个剧组都像他跟夏普那么友善,睡上去是最方便也最简单的路,有些明星甚至会拿这个来炒作,底线这种东西在爆红面前毫无意义。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想一步登天的人那么多,身体作为交易实在是太常见了。经纪人提出这个考虑,大概也是想让亨利快点融入圈子,借着这股东风腾云直上,并不一定就是有什么坏心眼。   于是顾云开沉着理智的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跟亨利碰杯道:“炒了他!”   这年头被经纪人坑惨了的明星多了去了。   亨利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酒醒之后会不会听就不一定了,他还太年轻,容易冲动,可是也容易心软。   开机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顾云开本身花钱不大,不过顾见月在他身上花钱倒是很厉害,所以顾云开几乎不用担心没适合的衣服穿或是别的什么。兄妹俩在这一年的新年也错了过去,没能碰面聚首,顾见月在工作室处理粉丝的事情度过了当天的新年,而顾云开则跟工作形影不离。   顾云开的粉丝越来越两极化,明月照谷粒无疑的早年老人,而且她是少数在黑料里一直苦苦支撑反驳的粉丝,单纯从粉丝的角度来思考,她的确是个忠诚的铁杆,可问题就在于她不适合做一个粉头。   粉头说到底是一个领导者,所以她不但要有组织能力,还要有领导力,甚至要有一定的经济能力。毕竟粉头本身没有什么收入,可是忙得事情却不少,包括联系探班,跟爱豆的团队接触,接机、见面会、还有反击黑子等等之类的活动,多数粉丝都以她马首是瞻。   可是明月照谷粒本身是个孤僻的大神,甚至还是个学生,她性情较为高傲,本就跟不少粉群不合,在这次黑料事件之后,这种矛盾就更加激化。她排斥所有之前听信流言的粉丝,觉得他们背叛了顾云开,而对新进入的粉丝更是百般挑剔,生怕有谁会临时反水咬顾云开一口,或者是别家伪装在自己家里的黑。   引起了粉丝群的大大不满,绝大多数人都是认为自己已经道过歉了,错误的是不良媒体,凭什么要继续背锅,也有很多人认为自己当时虽然反水,但那也是因为出于情有可原,凭什么你明月照谷粒就不让我继续粉了。   早先顾云开粉丝较少的时候——甚至不少粉丝流量是明月照谷粒带来的,明月照谷粒的脾气尽管不太好,可在当时却有威信压住绝大多数粉丝。但现在随着顾云开的作品慢慢多起来,事态的改变,他的粉丝汇入就变得杂多起来,有些人本身也是社会精英,自然不满于明月照谷粒这种幼稚的保护心态,也不屑她高人一等的姿态。   所以粉丝群也就开始四分五裂了开来。   明月照谷粒固然是满心好意,一直为顾云开打算着,可是当一个团体增大之后,需要考虑的就不是一时之间的得失,她也没有任何权力开除那些三月粉的粉籍,因此粉丝之间内战,一时间骂声四起,有说明月照谷粒圈管的,也有骂人家墙头草的,顾见月这几天就是在处理这件事。   最后还是分裂了开来,有一部分人支持明月照谷粒的,也是按照以前一样,两三个粉头抱团跟工作室接洽;还有另一个则成立了后援会,人比明月照谷粒这边多出不少,落雁喵喵也在其中,跟另个脾气温和到仿佛老大姐似的孟水江南、寒光碧三人成了后援会的粉头。   落雁喵喵对后援会非常的尽心尽力,她也是少数没有粉转黑的脑残粉之一,早先本就是因为许晋的事而跳反到顾云开这里的落雁喵喵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还被不少许晋老粉嘲讽屁股歪,当初黑许晋就是因为许晋私生活有问题,现在换成顾云开就没事了,怕别是也被睡过吧。   其实落雁喵喵只是很单纯的觉得那天站在自己面前,亲切的告诉自己不要乱跑,要注意安全的男人不像是许晋那么空。她是个脑子直到几乎有点没教养的女孩子,可是喜欢起一个人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会给他自己全部的信任,她相信顾云开。   之后顾云开果然没让她失望,反转事件之后,落雁喵喵就迷恋顾云开迷恋的更疯狂了,经常两三天产出一个视频,顾云开的所有作品都被她挖了出来,对着当初青涩到没演技的顾云开都能睁眼瞎似的说他那时候真青涩,演技每次都有进步。   落雁喵喵本来就是小神级别的剪刀手,在视频网站上也很有名气,这种高产的效率还有她为后援会打得“亲切,自由,开心”口号的广告,都吸引了大量无法通过明月照谷粒为粉丝群布下严格考核的粉丝。   顾见月有时候简直想吐槽这两个粉丝群仿佛一个走了平民化路线,一个走了高端精致路线。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缺钱却虚荣的顾云开:我没有B数,我膨胀 第56章 连累   开机那日剧组先碰了个头。   这虽然是部青春偶像剧,不过三位投资商都非常豪气, 直接包机送他们去拍摄地点, 顾云开听说剧组里有个男生似乎是其中一位房地产老板的独生子。就连摄影棚跟主要场地也是由那名房地产大佬名下划出了一块区域借给了剧组来装修拍摄。   而有个别镜头则跟附近的一所大学校方谈好了, 他们也同意在寒假这段时间开放租借,不过还提到了有个别学生因为特殊原因申请留校, 如果有干涉到剧组拍摄,发生了什么冲撞跟不愉快,无论有没有发生冲突, 都必须立刻通知校方。   顾云开咖位大, 身份不同, 在剧组里堪称鹤立鸡群,通常只跟导演跟统筹他们谈话, 倒不是他不想平易近人, 而是这群小年轻试镜之后还能认识认识, 不像他就直接飞去工作了。而之后在飞机上的座位自然也有所差别, 他跟导演组们一块儿坐的商务舱,而工作人员跟其他年轻演员们则在经济舱。   导演是个少见的复姓, 姓慕容, 单名一个英字, 整日笑眯眯的, 非常和善的模样, 他让顾云开偶尔会想到徐天盛,不过慕容英相对来讲要更市侩点。朱蒂查过这个导演的资料,还拍过不少偶像剧, 私下被众人吐槽是偶像剧之父,前不久刚凭《甜蜜丘比特》获得了金钟奖连续剧最佳导演的奖项。   出自慕容英手下的青春偶像剧绝大多数都非常受年轻男女的欢迎,以俊男美女出名,很有自己的特点,大多数主题都是围绕着爱与成长,哪怕是乌鸦变凤凰的那种爱情童话故事。他的故事里有一种诙谐向上的正能量,表达出的情感多数看着戏剧化的夸张,可细细想来又令人潸然泪下,情感处理的非常到位,爱情、友情、亲情总是面面俱到。   梦幻般的纯情爱恋,对不少还怀揣爱情梦想的少女差不多可以说是一击必杀。   当然,这毕竟是一部偶像剧,又是男校背景,所以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老梗在里面,女演员是新生代的小花,叫汪怡然,刚出道没有多久,不过家里似乎有点背景,进入过不少明星阵容的戏里客串,这次饰演女主角,在这个绝大多数都是男性的剧组里,差不多可以说是众星拱月了,顾云开例外,他差不多已经是太阳级别的了。   说来有趣,汪怡然虽然是女主角,但在这部戏里,跟她发展恋情的是一个热爱体育的笨拙学生,而不是男主角老师钟川柏。不过前期的时候,女主角的确迷恋过英俊神秘的语文老师一段时间,而老师则像是推手一样推动着他们成长跟认识自我。   下了飞机后没有多久,剧组就带着他们直接前往了酒店安排住宿问题,顾云开从亨利身上就曾经感觉到过,剧组大多数演员都刚出校门,这类其实还应该叫做毕业生而不是演员,通常青涩稚嫩,英俊帅气又阳光开朗,内心还是比较单纯听话的,即使有个别非常有想法的,也不是那种异常自私自利,非常功利的人,可以说对圈子还抱有一种较为美好的幻想。   除了个别中二病患者。   顾云开享受的待遇最好,毕竟他的身价跟名气都摆在那里,不少人拍青春偶像剧出名,之后为了证明实力或是演技就会找一些其他的剧来演,当然也有一直演偶像剧的,不过等年纪一大就会变得非常尴尬,等于演员生涯时效只看脸,吃青春饭。   像是顾云开这种公认演技过关的演员,也许还通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奖项评审老师的法眼,可是在一部青春偶像剧里头,差不多已经算是大神级别的影帝跟实力派了。安排完房间之后没有多久,剧组就聚集起大家吃个简单的开机饭,就跟之前遭遇潜规则那次差不了多少,毕竟杀青时间无法统一,大多数剧组都会在开机那天吃一顿聚餐。   这会儿已经进入初春了,还有点冷,因此酒店包厢里的空调调得温度较高,就显得过暖了些,顾云开把大衣解下放在了椅子上,他跟五个主演还有导演、制片人坐一桌。今天不会拍戏,剧组还没来得及开始布景,最多就是互相认识一下,毕竟统筹有统筹该操心的事,而演员有演员该操心的事。   几个年轻人本来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几杯酒下肚,就放松了不少,汪怡然不太会喝,只饮了两杯啤酒,脸上红云已经飘起。顾云开的态度不温不火,一来他没什么必要迎合奉承这群年轻人,二来这群年轻人看起来还颇为怕生,对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意思,他也怕忽然开口吓到这群人。   因此顾云开一顿饭吃得异常淡定平静,最多算是跟众人照了个面,互相知道了下名字。   慕容英自然是不会管这种小事,顾云开有脸有演技,他完全没有什么可求的了,通常像是偶像剧这种剧情,演戏多数时候还是放在比较不重要的位置上的。几个年轻人显然在飞机上都互相认识了,顾云开作为一个老年人,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到自己有点被排斥了。   离开包厢的时候,朱蒂也从另一桌撤了身,快步跟上了顾云开的步伐,也难为她穿着高跟鞋走路如风,顾云开低声刚跟她聊了两句行程的事,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不好意思,我想打扰一下。”   顾云开抬头看去,只见是个青涩又有朝气的大男孩,五官精致,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特殊的贵气——主要是长相加分,他还记得这个演员似乎出演的就是贵公子林扬,差不多算是本色出演了。   “有什么事吗?”   “晚上好。”男孩看起来还挺沉稳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记事本,看起来是常用物品,保存的很细心,他翻了翻,前半本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他翻到一页空白,又摸出了笔来,认真的说道,“我看您的《风月别离》,还有《无人生还》,真的非常厉害,特别好,能不能麻烦给我签个名?”   顾云开失笑道:“当然可以。”   他把纸笔都接了过来,不经意看到了最前一页竟然写了这个男孩的名字,像是学生在课本第一页写自己名字似的,叫做‘江艺恩’。于是就在空白页上写了一小句:祝江艺恩前程似锦——顾云开。   “谢谢……”江艺恩看起来有点受宠若惊,他小心翼翼的捧过了那本笔记,漂亮的桃花眼盯着顾云开看了好几眼,忽然道,“您真的非常好看,我是说,真人比镜头上的还要更好看一些,演技也非常棒,我就是……我有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顾云开微微笑了笑,他还真没想到自己会在剧组里遇到自己的“迷弟”,这种感觉又新奇又古怪,他之前对粉丝颇有失望之感,此刻虽然还有惊喜跟愉快,但跟往常那种无与伦比的幸福快乐也大不相同了,他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我还有些事,再见。”   “再见。”江艺恩立刻点了点头道,还伸出手小幅度的挥了挥。   朱蒂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直接跟上了顾云开的步子,两个人一道走远了。   江艺恩呆呆的看着顾云开的背影好一阵,才闪到一个没人的包厢里掏出手机迅速翻找了下自己的手机联系人,然后飞快的拨出了个号码,声音激动的几乎有点颤抖:“蓓蓓!你知道我们剧组的神秘男主角是谁吗?!是顾云开顾老师!”   “嘎?!”通话那头的江蓓蓓刚刚还在百般聊赖的擦着水乳,百般聊赖的晃着手机打开了扩音,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手一抖直接把手机砸在了床里头,她手忙脚乱的爬过去捡起来,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脚跟上,登时尖叫了起来,“云宝贝?!真的是云宝贝???你一定是瞎说!云宝贝这种演员怎么可能在你那种三流偶像剧里演男主!”   “我连签名都拿到了,不行,我要冷静一下,我的手还在抖,蓓蓓我要挂断了。”   江蓓蓓几乎是尖叫了起来:“别!不准!绝对不行!妈的江艺恩你敢挂断我不管你是不是我亲哥我都要杀掉你!!!我会把你的肠子扯出来勒断你的脖子!快快快,告诉我,云宝宝他真人好不好看,天啊你知道他超低调了根本没有什么消息,连路拍都没有,快跟我说呀!”   江艺恩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开口说道:“他人超好,斯文有礼,举手投足都特别优雅,又很有气质,真人比镜头上好看一百万倍!你告诉你拍照跟摄像简直是对他美貌的侮辱!荷尔蒙爆棚你知道吗?他要是想跟我出柜我能立刻弯成一根蚊香!”   “不准!我才不准!云宝宝是我的!”江蓓蓓嗷嗷直叫,“《优雅男士》这个神经病碧池,简直心机狗,三月的预告就是顾神,放出来的照片性感热火骚断腿,就是不给买,我跟你说,云宝贝好看又禁欲,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把禁欲跟色气结合的那么完美!三月怎么还没到啊,我要买十本!”   江艺恩露出了个贱贱的笑容道:“嘿嘿,我明天就要跟顾老师一起拍戏啦,我演他手底下一个叛逆学生,我的天啊,要是顾老师是我的老师,我怎么可能叛逆的起来!”   “江艺恩你完了!天啊,我要去探班,看在我是你最可爱的妹妹份上给我安排个好位置呗?”   “绝不。”   江艺恩残忍又愉快的挂断了电话。   顾云开比他自己远以为的要更低调,也比他远以为的要更为出名,江艺恩其实本身是被追了网剧《圣魔双极》的妹妹拉入坑的,不过他不算太喜欢古装剧,就没怎么入坑。真正吸引到江艺恩的,是《无人生还》,顾云开在《无人生还》里扮演反派邵黎,简直看得江艺恩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   时代是有变化性的,尤其是在这个正邪越来越混淆的时代,许多作品不再非黑即白,反而让不少人觉得乏味,反派都是有苦衷的,到最后都要洗白白,尽管不影响喜欢,可是像是邵黎这种从头黑到尾,优雅斯文又毒辣狠心的大反派无疑令人耳目一新。   毕竟这是个感官世界,美丽的容貌,悦耳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的气味,还有食物的味道都是人们热爱的东西。   因此绝大多数人不但是吃货,还是颜狗跟声控。   通常外观占便宜的角色,在虚拟世界里都很吃香,无论他们本身是什么德性,也照旧有一群人挖出他的点来追捧。   毕竟美貌就是正义!   当然现实世界复杂的多,也有数之不尽的脑残粉看着脸就能把一切优点脑补出来,从而忽略种种缺点。可是顾云开是个例外,他不但为人低调,长相出色,还是个命运坎坷又竭力向上的“英雄式”人物。   尤其是在他被完全抹黑玷污之后,众人却忽然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是地上的烂泥,而是天上的彩凤,这种油然而生出的反差好感。古往今来,群众都热爱“小人物逆袭上层做出了不起的大事”这一恶俗烂套的剧情,百看不厌,越看越觉得鸡汤鲜美。   因此逆袭的相关作品也层出不穷,长久不衰。   也许在虚拟作品里人们有时候会觉得厌倦,可是在现实之中发生,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追捧称赞的态度的。在这个研究生满地走,大学生不如狗的时代里,顾云开作为只有高中学历的可以说是低学历的普通人,被封杀,被雪藏,还被抹黑之后努力的站在银幕前演绎自己的角色,而且他演的还比绝大多数小鲜肉好,又努力又好看还有演技,尤其是为了妹妹的未来牺牲自己足以证明他的为人,在这个大环境多少还是有些重男轻女却又追求男女平等的世界里,他可以说在双方都留下了好口碑。   男性觉得他这样做才是个爷们,才是个英雄,年纪轻轻,刚成年就一力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在娱乐圈里爬摸打滚,不断增进自己,还要被抹黑,登时热血沸腾,恨不得也有个妹妹让自己保护牺牲一下,顺便再抨击社会的黑暗。   而女性方面绝大多数人把自己代入了顾见月的角色,也有人母爱激发,甚至有人认为顾云开牺牲自己的前途为妹妹铺路也是一种女权的表现。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经过黑料事件,在绝大多数观众的心里,顾云开是娱乐圈里少数的清流之一。   只要以后不出什么太过恶劣的黑料,譬如说吸某些东西或者是出轨之类的,即使是在绝大多数路人的心里,他也都会在非常高的评价上。   在二十来岁这个年纪,绝大多数年轻人还满脑子的潇洒自在,仿佛畅快人生,肆意妄为才是真正的人生,因此有故事的反派会比伟光正打嘴炮的主角更受欢迎。但是现实里,永远都是正能量是主流。   无论天宇公司本来打得什么算盘,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反倒给顾云开做了嫁衣裳。   朱蒂对这些事底下的弯弯绕绕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顾云开没必要就没有必要抽丝剥茧的去了解了,他毕竟是一个演员,只要管好自己的演技跟日常作风就可以了。   菲尼早先时候还打电话问了他接这部剧的相关消息,知道缺钱后就沉默了,倒也没有骂他自甘堕落,而是给他分析了一下现状。   娱乐圈的本质其实是很残酷的,能够经久不衰的经典老剧没有几部,就算有,还会出现角色跟作品火了而演员不火的现状,就这种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凡是电影跟电视剧,说到底都是有生命力,而且通常相当短,更多时候,就算当时作品爆红,跟演员本身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尤其是当一个IP成形之后,大体演员不变动,制作方可以随便在几个人里换掉个别想提薪的演员,毕竟这个圈根本不缺人。   很多人如今还是角色造就演员,而不是演员造就角色的地步。   成名跟作品有因果关系,可不是必然关系,热剧未必能让演员成名,但绝大多数能成名的演员都出自热剧或是好剧。   顾云开的人脉已有了初步的雏形,这起码证明了他要接好作品的机会远比寻常人大得多,演偶像剧最多受人诟病,明星并不像是所有人想得那么光鲜亮丽,有些追求梦想的人一边兼职打工一边试镜的都有,因为这个圈子本身就非常的两极化。   偶像剧在大众心里基本上属于三无产品,无内涵、无思考、无深度,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它的市场的确非常大,而且只要拍的好,非常容易爆收视率,更何况有些拍得巧妙的偶像剧风靡起来,只要不出现过蠢的台词错误,剧情又有亮点,封神几乎不在话下。   每个时代的作品都多多少少有些良莠不齐,拍摄的好,偶像剧的收益远远大过其他。   菲尼倒不像其他人直接唱衰,而是颇为冷静的帮他分析起这件事的弊病来,顾云开很是感激,然后脑袋清醒的冷静回问道:“你想问夏普什么事?”   “你知道那个古昊什么来头吗?”菲尼跟顾云开都是聪明人,上道得很,直接省下了委婉的客套,语气严肃道,“云开,我当初拜托你,是希望你能让他离开那群乱七八糟的混混,可不是让你给他介绍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把他丢进一段感情纠纷里。”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严重,顾云开对那句“不三不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发怒,只是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三个差点起了冲突,我到场的时候险些就要打起来了。”菲尼很明显不太高兴,只是在尽量保持着温和的口吻跟态度,克制着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没要求过什么东西,云开,我也一直很信任你,我希望你能回馈我同样的友谊,我并不要求你殷勤奉承,可起码要多少上些心。”   顾云开沉声道:“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这件事可不是保姆的问题了,要是夏普跟温静安玩到一起却被古昊这种人赖上……   顾云开脸都忍不住绿了绿,娱乐圈这种爬高踩低的地方,温静安他是知道为人的,可是古昊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势利小人,要是被他沾到夏普的光,哪怕是什么不好的八卦,也差不多是一笔大流量了,之后运营公司再洗一波,几乎有利无害。   作为朋友,顾云开可以听温静安诉苦,也可以理解温静安放不下的心态,毕竟爱情这个东西外人是没办法的,可要是扯上其他人,就绝对是另外一回事了。夏普本性洒脱,又够重朋友情义,可是他自己的烂泥巴跟别人丢过来的烂泥巴在菲尼眼里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尤其是这个来自温静安的烂泥巴还恨不得从他们身上刮点什么下来的时候。   美术指导跟布景设计小组还在布置场地,而摄影师们忙忙碌碌的在摆放轨道,演员们绝大多数在上妆跟换衣服。顾云开先化好了,刚换完衣服菲尼的电话就来了,眼看就要开拍了,他心烦意乱的让朱蒂去跟剧组打了个招呼,出去点了根烟,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给温静安打了个电话。   第一场还没有开始,而且不是他的戏,所以有空闲,不过第二场是,顾云开让朱蒂去打招呼是有备无患,免得那群科班出身的年轻人提前过了,可导演却找不着他人。   按照正常来讲,大概是要拍六七条才会挑最好的一条过的,少说也要一个小时,够他打个电话了。   私情归私情,工作归工作,他不会让两者互相干扰的。   温静安接得很快,不知道是顾云开多心还是温静安心虚,他说话的底气显然有点不足,尴尬道:“云开,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才对!”顾云开真担心自己哪天起床就突然发现自己的头被气秃了,他揉了揉鼻梁,面色阴沉道,“要是我哪天掉头发,恐怕你跟夏普两个人要各自帮我承担各一半的假发种类,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温静安咂舌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没有发生什么,我向你保证。”   明星之间互相介绍朋友是很常见的事,这样利于组建人际网,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可是在还不算完全熟悉的时候闹出感情绯闻的事情,尤其是还牵扯到不相干的人时,那就完全不是同一个意思了。   要是把夏普换成简远,把菲尼换成顾云开,顾云开把自己跟温静安的头拧下来的心都有了,菲尼还算是脾气好了。   “我从来不干涉你,静安,我只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保姆,也不是你的管家,我不会严格要求你不要去做什么,或者是对古昊怎么样。我能理解你放不下,我也可以理解你继续爱他。”顾云开猛然抽了口烟,他这会儿情绪不好,就抽快了些,烟雾环绕着指尖久久没散,他冷静了片刻,下意识换上了上辈子的口吻,强硬道,“但你是个成年人了,无论你能不能解决掉自己的破事,别干涉到别人,知道了吗?”   温静安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他叹气道:“我明白,公关方面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会把这件事解决掉的,我就是……”   “我不想要听借口。”顾云开的口吻几乎有些冷酷了,“静安,我们是好朋友,我也很为你着想,但那些都是需要分寸的,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现在事情发生了,别做会让我后悔跟失望的选择。”   温静安没有再说话了,顾云开大概察觉到也许是自己刚刚说话的口吻太过强势了,像是在命令下属,而不是跟一个朋友说话。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本不该责怪温静安,不过顾云开清楚古昊能够有恃无恐,无非也就是借着温静安对他还有感情,这种感情留在两个人之间那就无所谓,可要是蔓延到别人身上……   “怎么了?”夏普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他忽然接过了手机,大大咧咧的说道,“喂,是顾云开吗?”   “是我。”顾云开皱眉道,“菲尼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你跟静安还有那个古昊到底怎么回事?”   夏普大概是在那边翻了个白眼,从喉咙发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古怪声音来,抽抽鼻子道:“菲尼很爱大惊小怪,你什么时候跟她一起组队成了鸡妈妈联盟了吗?”他胡言乱语了一阵,还算老实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他,然后他想过来绑架温静安,再然后我就英雄的上去踹了他一脚什么的。不过他超卑鄙的,居然料到我有这么一手就把我给推开了。没有媒体,没有记者,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你们都在担心什么。”   就夏普的身体素质,是个男人都能把他单手推飞,古昊估计根本没料到他这么虚,听夏普中气十足的样子,估计对方只不过稍稍抵抗了下。   “不是绑架,阿普,他只是想跟我说几句话。”温静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我才不管呢,反正你跟我在逛街,他不能抢走我的玩伴。”夏普装腔作势的怪叫道,“他都没跟我说‘请把你的朋友暂时借给我一阵子可以吗?’,真没礼貌,这就叫绑架,不经过本人跟所属人的同意就动手。总之我担心他这个傻帽会被绑走,所以今天我跟他打算出来喝酒。”   他前半句是在跟温静安说,后半句则在跟顾云开聊。   顾云开怒极反笑,将快要燃到指间的烟掐掉了之后,环住了举手机的胳膊冷笑道:“相信我,如果有的话,这就不止是一通电话了,我跟菲尼绝对会杀掉你们两个。”   夏普噤若寒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了通话。   “你怎么啦?”夏普灵动的眼睛眨了眨,盯着通讯结束的手机屏幕恢复原状,蹦蹦跳跳的把手机往自己口袋里一揣,看温静安呆坐在椅子上,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他一下,好奇道,“你干嘛一脸男人跟人跑了的样子?虽然那混球的确跑了,但是要我来说,毕竟都抛弃你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可值得伤心的。”   “不是他。”温静安微微笑了笑,没太被冒犯到,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在想云开刚刚的话。”   他本来就不是易默文。   也永远都不可能是易默文的。   温静安还以为自己早就出戏了,可是听到刚刚那番话,还是忍不住感觉到了悲伤,脑海中闪过拍摄时顾云开倒在自己肩膀上的样子,还有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吃麦片吃到快要喷出来的场景,他黯然伤神的陷入了座位,深深捂住了脸。   顾云开说得没错,温静安可以对古昊心软,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局限在两个人之中就可以,可是从一开始,这件事就一定会牵涉到朋友之间。先是阿梁跟小水,再来是云开跟夏普,他就是记吃不记打,每次下定决心要放弃了,可只不过是选择无视,从来不会做出回击。   朋友的友情是有限度的,夏普也许不会在意,可是他的经纪人绝不可能不在意,还有负责引荐他的云开。   这次运气好,避开了记者,下次呢?   “他就那样,跟菲尼一样。”夏普满不在乎的说道,“谨言慎行,恨不得和光同尘,生怕有什么坏事情沾到自己身上。倒不是我表达有什么不满,其实我还挺高兴的,你也应该高兴一下,毕竟这事儿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急吼吼的跑来关心我们还真是挺奇怪的,我还以为他准备一辈子当个机器人呢。”   “机器?”温静安问道。   夏普点了点头,强调道:“我那会儿跟他拍摄的时候,他跟个假面人一样,笑的冷冰冰的,也不怎么开玩笑,大家都说他特别好,你觉得奇不奇怪,一个人表现出来完全没缺点的模样,要么他压根不想让你看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要么就是你压根没在他眼里头。我还很讨厌他,没想到……”他耸了耸肩道,“就是那种为了他妹妹……我想也不能怪他变成那个样子,也没人想变成那个样子,你知道的,就是变得跟那些眼里只有钱一样的上流社会人士一样,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走眼呢。”   温静安忍不住笑了出来,为夏普笨拙到几乎有点手足无措的安慰——对方大概是怕他跟顾云开之间的友情会因为这记电话产生什么裂痕,结果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一块淤青,吃痛的抽了口气。   “他以前就打你吗?”夏普不能置信的从冰桶里拿出条毛巾,又裹了一大堆的冰块敷在他脸上,震惊道,“快告诉我你也打回去了。”   温静安无奈道:“你都问了快一百多遍啦,阿普,我不是傻子,我们起冲突的时候有时候当然是会动手的,我也会打回去的,不过这次是意外,你知道吧,快到繁花奖的时候了,我跟云开都很有可能获奖,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对我来讲没什么,可是不能拖累云开。”   脸上这道伤说起来还是因为夏普身手实在太菜了才被拖累到的。   “才没有那么多啊,才一两遍吧,最多七八十次。”夏普皱着脸说道,“还有。”   “什么?”温静安抬头看他。   夏普的脸色忽然变成了令人有点畏惧的那种洞察与平静,他恶狠狠的按了一下那个冰袋毛巾,在温静安疼得直抽气的时候耸了耸肩道:“你才不是怕拖累顾云开,可能有,但更多的是想逃避,别把朋友拉出来当借口,这样很逊,就算顾云开是机器人也不行。”   “对了,机器人有保护法的吗?”一瞬间的严肃过后,夏普忽然又变得疯疯癫癫了起来,他蹦蹦跳跳的往客厅跑去,中途还把吸尘的小机器人不小心踢了一下,“噢!真抱歉,小家伙,我找酸奶呢。”   “在冰箱里。”   温静安大喊道,他伸手捂住冰袋,忽然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有一种被看穿的恐惧跟无所适从。   作者有话要说: 男性这方面相对来讲有时候吵架起来然后打架动手还是有的,不像男女差距悬殊,所以属于互殴。   还有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没办法说的,温静安他长情所以更放不下,就会想逃避,云开说得这么难听是因为很大程度清楚他的性格,而夏普会很容易被赖上。   夏普就是很直接啦,无论他喜不喜欢你,都照旧一击必杀。   人无完人,就是如此,温静安的性格就是忍让,温柔,善良,所以对这件事也是一样。   恭喜静安继云开成为夏普第二个被扎心的好朋友【鼓掌X】 第57章 杂志   电视剧的拍摄进程不算太慢。   顾云开的演技在一部青春偶像剧里堪称大材小用,几乎每次到他的戏, 其他演员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展现自己的能力, 毕竟双方之间的演技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种差别有点让顾云开体会到他跟夏普对戏时的微妙感, 只不过这会儿他是站在夏普那个视角上来看这群年轻人的。   他也终于能够客观的感觉到这些孩子的演技有多青涩了。   相对来讲,科班出身的演员必然会比非科班出身的演员拍摄时要稳定一些, 不过顾云开毕竟开挂,更何况他向来接的戏又绝大多数是跟不少实力演员对手,这也就导致了他进步飞快的同时还异常稳定。戏感也是需要时间培养的, 演技这个东西并不是说到达了什么地方就直接固定住了, 太久不练琴或是不写字也会生疏, 更别提演戏了。   所以对每场戏,顾云开都异常的认真, 偶像剧这种类型的电视剧其实对演技要求并不高, 导演自然也不会像是拍电影一样的严苛, 不过慕容英又不是傻子, 当然也乐得看所有人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演技。导演最闹心的就是剧组会出幺蛾子,像是这种良性进步, 对他来讲只有好处而没什么坏处, 显然就不会在意。   顾云开在剧组里人气非常非常的高, 高到他有时候都多少觉得有点惶恐的地步, 可是人缘却并不能说很好, 年轻演员们偶尔遇上瓶颈倒是会来问问他这个前辈,也相当尊敬顾云开,可是绝大多数出去撸串吃夜宵就不怎么喊他了, 大概是觉得对方这种小神仙是不撸串的。于是顾云开有时候只好点外卖,跟朱蒂待在酒店房间忧郁的吃着烤串,不过很快朱蒂也就不陪他吃了。   有一次江艺恩撞见顾云开在健身房锻炼,不知道是警觉起来,还是觉得非常羞愧,拉了一群‘同学’一道过来也一起锻炼,照旧不跟顾云开组队,可每次顾云开走过来就非常毕恭毕敬,恨不得拿肥皂先洗个手擦干净再跟顾云开握手。   其实顾云开年纪跟他们差别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戏里戏外都凭空老了一辈,不过就算对方热情邀请,顾云开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因此就没太在意,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这部剧说是偶像剧,同时还是一部群像剧,每个学生都各有特色,也有自己人生的烦恼。   汪怡然饰演的林星是一名轻微恐男症患者,被粗神经的父亲安排进了男校里“治愈”疾病,最开始的时候完全无法接受男校的生活,认为男生都是变态,被不少男同学抵制,还叫她娘娘腔,被钟川柏识破后,靠着老师的掩护慢慢跟众人认识了起来,也渐渐发现男生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可怕,最初对钟老师颇有迷恋,后来则渐渐对同宿舍的体育肌肉怪男刘小枫有了好感。   数学超强可是穷得发指,学好数学最大的用处是在计算买菜跟折扣上的历佳华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怪胎,像是幽魂一样不与任何人来往,看起来自傲,其实非常自卑;全班武力最强,神经粗得发指可是为人仗义的刘小枫,看起来毫无缺点,可超在意自己会被人说笨蛋的事;出身高贵,家境又异常优越的林扬按部就班的做着贵公子,然而擅长缝缝补补,真正的梦想是做一个裁缝。   还有一个热爱表演可是做事总是糊里糊涂的花花公子任期期,常年处于不是在失恋,就是正在失恋的状况,属于搞笑角色。   以钟川柏跟林星为首发散出去,林星是第一个最不抵触的学生,也是她的逐渐改变慢慢影响到了其他学生。   慕容英能拍红每部偶像剧并不是没有道理,他把每个人的神态跟小细节都抓得非常细腻,在林星被欺负的时候,只有历佳华独自坐在桌子前写自己的试卷;而刘小枫在运动会筹备时最为热心,每每有人吵架,提到笨蛋傻瓜之类的字眼就会特别敏感;林扬则全程维持装逼状态,即使在亮出自己的针线盒帮林星缝补袖口也一样。   相比较顾云开所知道的不少偶像剧,这几乎是其中的“奇葩”,这题材其实让他觉得有点像日剧的风格,不过其他地方又截然不同。林星跟刘小枫之间虽然有淡淡的暧昧流动,但事实上说成是“兄弟情”也没有关系,更多的反而是友情与师生情。   钟川柏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语文老师,他虽然总是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是对学生却无微不至的几乎有点像是老妈子,还特意开设了心理疏导小教室,欢迎任何同学去找他。相比较古板严肃的班主任,他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怪胎,不少学生对他既感兴趣,又觉得匪夷所思。   顾云开之后多次跟慕容英讨论过关于钟川柏这个人设,慕容英认为他应该是个叛逆者,或者说一个让古板的校园规则改变的革新者,他富有激情,胸怀宽广的包容着所有奇奇怪怪的学生;整体上的气氛都是欢快娱乐的,不过所有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特别的问题。   而钟川柏也是一个非常有生命力的教师,在他眼里,跟学生们思想的每一次碰撞都能擦出崭新的火花,他教导孩子们作诗,品味课文里的感情,朗诵,让他们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思考这些问题,同时也教导他们如何应付考试,可也让他们学会享受文字。   顾云开觉得这部电视剧是语文组的阴谋。   跟新演员拍戏的感觉挺奇妙的,他们虽然演技不足,但是胜在非常有灵气,对每个角色也肯下苦功认真去思考理解,有时候导演都喊过了,他们还会怯生生的问一句可不可以再重来一次,觉得自己还有哪个地方表现的不太足够。   鉴于被“排挤”,顾云开经常独来独往,不过毕竟待在剧组里,有时候下午有戏上午没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可玩的,他就会出去看看其他人拍戏,而他一出现,大家都会变得格外紧张起来,慕容英非常坏心眼,就经常拜托他过来看看剧组,没事哪怕是坐着也行。   休息区还有一个特别的顾老师座位,连带着剧组都起哄喊顾云开为‘川柏老师’,久而久之都成了拍戏特色,几乎所有人都喊顾云开老师。有次拍戏中途有记者跑来采访,顾云开站着回答了几个问题,然后宣传了下《十八岁的人生》,结果江艺恩跟汪怡然正好路过,在背景照里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喊了声:“川柏老师!”   第二天果不其然被发上去了,还给《十八岁的人生》带了一波宣传流量,慕容英第二天走路都在哼小调。   顾云开倒是觉得没什么,照旧八风不动的看自己的剧本,因为整个剧情的基调都是轻快的,所以大多数都是晴朗明媚的天气,室内景也都是办公室跟教室之类的,光线也相当讲究,所以可以顺便晒太阳。   简远送给顾云开的乐谱被他随身携带着,有时候趁着众人都在忙,顾云开就把它拿出来看一看。   林星跟刘小枫的“爱情戏”拍得很好玩,青涩的男女恋情有点好笑跟蠢萌,不管是怀疑自己在男人堆里待太久不正常而跑去亲了一下历佳华反被历佳华坑了一个星期夜宵的刘小枫也好;还是对刘小枫有了喜欢的心情却拼命掩饰,结果被众人以为从娘娘腔升级超级娘娘腔的林星也罢,都有一种纯真的,懵懂的恋爱气息。   偶尔顾云开也会想起简远,他不常想,可是想起来就很难停下来。   简远身上也有一种年轻而有活力的生命力,不过说到底,他本来也就是一个年轻人,才只不过二十七岁,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大。可顾云开很清楚,简远不会老,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的,就算两个人都到七老八十了,他还是会那个样子的。   这么想会不会太独断啊。   顾云开轻轻抚了抚那张有点残破的乐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为了这个乐谱特意下了个钢琴相关的APP,笨拙的边找解读边输入那些小蝌蚪代表的琴键,好不容易输入了前三个小节,大概只有十几秒左右的,连带着还绝望的发现自己大概是真的对音乐这一块完全没可能深入了。   这已经不是毫无天赋可以说明的了,大概是简远对音乐有多厉害,他对音乐就有多不堪。   要是有音乐之神,大概是在‘顾云开’生下来之后就把他打成了榆木脑袋。   “川柏老师!”   汪怡然忽然出现在顾云开身后,女孩子声音甜美,脸上带着人小鬼大的狭促笑容:“是在偷看情书哦?笑得像偷吃了蜜的熊一样。”她探过身一瞧,见是张平平无奇的旧乐谱,不由得好奇又纳闷,“是乐谱啊,情歌吗?原来川柏老师你还会谱曲啊?”   “不,不是我。”顾云开下意识捂住了那张乐谱,将它收了起来,觉得像是自己的珍宝被外人觊觎了般的有些不悦跟恼怒,不过理智告诉他这并不正常,这种微妙细小的情绪只是转瞬即逝,在脸上半分也未曾显露出来,他微微笑道,“是一位朋友的礼物。”   “噢。”汪怡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了然目光,轻轻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道,“我懂得,这是秘密,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保守住的!”   顾云开哭笑不得。   其实无论汪怡然到底能不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对顾云开来讲影响都不大,演员结婚生子了才出名变火的不在少数,真正需要保守恋情的通常是偶像这种靠脸吃饭的,不过如之前那种私生活混乱的绯闻,差不多属于谁沾上谁死,无一例外。   更何况汪怡然所知道的也只不过是一张乐谱,在圈子里混多少有点脑子,就算是八卦,也不会随便传出去,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   汪怡然与顾云开说不上几句话,倒是演戏的时候觉得川柏老师有趣动人,可等川柏老师变成了顾老师,就显得多少有些不近人情来,因此只是打趣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等她走了,朱蒂才凑了上来,拿着她的小平板,像是什么间谍女特务一样的划了半天,然后跟顾云开说道:“明天有个粉丝探班的小活动,时间大概是在一个小时左右,我跟剧组沟通过了,明天你的戏提前拍摄,然后下戏再进行,避免干扰拍摄进度。”   “可以。”顾云开将乐谱重新收了进来,平静无波的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对了,你最近注意一下温静安、夏普、古昊这三个人的相关新闻小料。”   朱蒂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可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粉丝探班基本上不会很多人,因为人一多就势必会影响拍摄,不过按照朱蒂的说法这次似乎是女粉丝单独以个人名义来的,官方倒是也有粉丝团想要来探班,不过还没有开始跟朱蒂确认时间,只是询问了下大概位置,不过毕竟刚过完年,的确每个人都有要忙的事。   第二天的剧情是一星期唯一一次的体育课,高三的体育老师都是由副班主任来担任的——毕竟正班主任要忙得多,而钟川柏就是他们班的“副班主任”。   这一天是大晴天,光照在人脸上都有点白的发光,剧组跟大学支会了声,占据了大半个操场还有国旗台。等剧组各个小组各自就绪了,演员们也都上好妆,各就各位,场记这才在镜头面前干脆利落的敲响了打板。   今天的剧情是钟川柏的放松小课程,他的体育课多数在最开始的预备运动跟跑步过后就会让大家选择自己喜欢的运动方式,而后来则慢慢变成了大家互相分享自己作品的过程。今天拍摄的是最后一节体育课,大家都“改造”完毕,有了自己的想法。   几个学生盘坐在地上,像是老僧入定似的,钟川柏坐在较高一些的国旗台上,晃了晃两条长腿,枕着脸道:“按照上个星期的顺序,今天应该是林扬先来。”   林扬坐得笔直,然后大大方方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熊羊毛毡,他还穿了挂绳,可以系在手机上的那种,一本正经道:“川柏老师,这就是我这个星期的作品。我想把这件作品送给刘小枫同学。”   林星正捧着脸看得眼冒桃心,听到这句话,众人都纷纷往后一仰,发出整齐又震惊的声音来。   “我才不要这个娘唧唧的东西。”刘小枫一脸嫌弃,“你送给阿星呗。”   林扬一本正经道:“不,我是想借助羊毛毡提醒刘小枫同学,你现在属于文明时代,而不是石器时代,凡事不能以暴力跟肌肉解决问题,即使你脑子里装得东西跟正常人再怎么不一样,也应该知道凡事应当三思而后行。”   “一、二、三,我现在三思过了。”刘小枫幽幽道,脸黑了一大半,握手成拳,两人立刻就地站起身,疯狂的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钟川柏推了推眼镜,光落在镜片上,完完全全的遮住了眼神,他不慌不忙道:“很高兴两位同学为我们展示了这样的活力,下一位,任期期。”   ……   下戏之后,朱蒂就过来帮他简单卸了下妆,然后递给他热饮料跟毛巾,这会儿正逼近倒春寒,晴朗的日子倒是不少,可是照旧冷得很,甚至有点冻骨头,她轻声道:“粉丝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了,我让她去休息室了。”   “等会还有安排吗?”顾云开问道。   朱蒂摇了摇头道:“今天没有了。”   顾云开点了点头,这是演员跟粉丝的场合,他估摸着对方也不会希望有人在旁边,就挥挥手对朱蒂道:“那我一个人去吧,你在外面等我好了。”等会没有工作,不至于让粉丝苦等却说不上两句话,他看了看手表,将戏服换了下来,换上自己的毛衣马甲,随便配了条宽松的长裤,像个老人家似的就出去了。   休息室有空调,不用再穿一件外套,顾云开特意从后门进去打算给粉丝一个惊喜,女粉丝正坐在桌子前喝咖啡,四处看着休息室的摆设,有点局促不安。顾云开就从她身后转了过来,故意拿捏着钟川柏的口吻,温和又体贴:“同学,你想知道三年四班怎么走吗?”   江蓓蓓闻声抬起头,看到顾云开的那一刻下意识单手捂住了嘴巴,可尖叫声还是闷闷的发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又惊又喜的看着顾云开,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要起来还是接着坐下,有点手足无措的看着顾云开递过了手来。   “我是顾云开,你是蓓蓓?”顾云开温和的笑了笑说道。   江蓓蓓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的喉咙无力而尖锐的发出单音节,破碎的组成不了句子,她猛然点了点头,哀鸣着从嗓音里挤出两个字眼来:“是……是的。”眼睛里几乎都要浮现出泪花来了,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顾云开,女孩子的手柔软而纤细,小心翼翼的碰触着顾云开伸出来的那只手掌,然后两只手都握了上来。   “我是……我是蓓蓓。”江蓓蓓发出微弱的气音来,她轻轻晃了晃手,目不转睛的看着顾云开,“是云……顾老师,真的是顾老师。”她几乎有点炸了,然后忽然抽回手不停的给脸颊扇风,又很快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顾云开的手。   江蓓蓓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顾老师,您特别好看,真的,非常好看,比电影上、电视剧上、还有照片上都要好看一万倍!”然后她小心翼翼的张开手,声音几乎都在颤抖,“那个……顾老师,我们可以抱一下吗?”   这话让顾云开感觉有点莫名的耳熟,不过他还是微笑了下,点头道:“可以啊。”   对方拥抱上来的时候发出像是柔弱幼兽一样的低吟,极为克制的仰着身体抱住了顾云开,顾云开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觉得有点奇怪。女孩子很有礼貌,大概抱了五到七秒就放开了,她松开手之后才捂住了嘴,眼泪掉个不停:“真的!太棒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天啊,我在做梦吧。”她拍了拍脸,又捂住了胸口,“对……对了,我有礼物送给您。”   江蓓蓓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翻了半天,然后才掏出一个可爱的卡通信封包递给了顾云开:“是这个。”   “介意我现在打开吗?”顾云开先找了纸巾给她,然后坐了下来,这才问道,江蓓蓓急忙摇头表示不介意。   信封很小,大概是装着什么可爱小巧的东西,顾云开拆开来才发现是一张Q版的邵黎明信片跟邵黎用的金属手柄印章,还有块红火漆。   “谢谢你。”顾云开看着江蓓蓓期待的目光,忍不住笑道,“很有心意的礼物。”   …………   洛璇是个抽象派的画家。   她没能成名的最大原因可能是因为让人不省心的家庭跟世人愚昧落后的审美。   好在洛璇知足常乐,甘愿把自己绘画的天赋与才华浪费在每一道食物之上,为了丈夫跟儿子全身心的付出。只除了个别小爱好——比如说看看男士杂志什么的,她是《优雅男士》的长期客户,要是按照购买量跟珍藏本来计算的话,差不多可以进入黑金等级了。   “妈,你在干嘛?”   简远打了个哈欠,搔着鸡窝似的脑袋,他刚刚在楼上刷过牙洗过脸了,因此下楼后换了双更暖和的拖鞋后就坐在餐桌前埋头吃起吐司片来。洛璇在吐司片上用蓝莓酱画了一个其丑无比的头像,简远习以为常的把有脸的那一面翻过去,挤在了另一片吐司上,张口咬了下去。   与画技不同,洛璇的厨艺几乎没什么问题,足够征服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胃,吐司被黄油煎得外皮异常酥脆,里头却很松软,有点微咸的奶味,他百般聊赖的用水果叉在蔬菜水果沙拉里翻了翻,隔开沙拉酱戳起一颗小西红柿塞进嘴里,然后喝了口牛奶。   洛璇还在寻找。   “什么东西丢了?”   简远又问了一声。   “是本杂志啦。”洛璇捧着脸道,“妈妈最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昨天刚买来看完,今天就忘记了,其实本来放着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啊,你知道你爸爸这个人,年纪一大把还是醋劲儿十足,要是被他看到了,一定又要吃醋了。”   洛璇娇羞的捂住满是红晕的双颊,分明都结婚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还跟男女朋友似的玩这种吃醋的小情趣。简远一阵恶寒,吃完最后一口吐司去洗了洗手,把牛奶一口喝光了问道:“那我帮你找吧,叫什么?”   “《优雅男士》。”   【“记得买下一期的《优雅男士》,就算你不按照那里面穿,还有,好好期待《永恒的孤独》,夏普可不是许晋能比的。”】   简远还记得在圣格伦索那三天的每个夜晚,还有顾云开的每一个眼神流转,嘴角的每一个微笑,带着令人不安的怦然心动,无数次在梦境里徘徊流连。圣格伦索夜晚的星辰与灯光那么璀璨,他站在街角看着那个男人,对方沉静的眼眸仿佛漂浮在海面之上的月光,有种皎洁又诱人的柔软。   “《优雅男士》……”简远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忽然积极的帮着洛璇找寻了起来,最终在沙发上找到了被垫子压住的那本新杂志。洛璇看到简远找着了就松了口气,挥挥手道:“远远宝贝真棒,记得帮妈妈塞到茶几下面的柜子里去,右边那个,左边那个你爸爸拿来装纸笔了。”   “好。”   封面就是镜头斜拍得的顾云开,整张封面都是灰色调的,浅蓝色与白色的配字,众星拱月似的缠绕在顾云开的指尖或者是发梢处。   过分成熟优雅的青年全身出镜,赖在了背靠着的单人沙发之中,裤子故意裁短了不少,赤脚踩在沙发软面上,稍稍陷下去些许弧度,露出赤裸的脚脖子。他躬起了双膝,足背紧绷,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可神态矜骄贵气,慵懒散漫的眼神又像是露出些浑然不在意的淘气,嘴唇微启开,舌肉垫着指腹,牙齿轻轻咬住指甲尖。   与往日深邃犀利到近乎有点不可逼视的眼神截然不同,那目光中所表达出的情感几乎可谓讨人喜欢的可爱,像是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贵族小公子。而沙发的两边扶手都非常的短,缩进去了不少,跟正常的扶手长度截然不同,估计是为了拍摄特意制作的,因此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顾云开修长的腿与近乎完美的身体曲线。   一个人的外在假如可以算是资产,那顾云开的本钱堪称雄厚了。   简远看了封面好一会儿都没能挪开眼睛,他轻轻触碰到了封面上的那张面孔,光影在页面上转变之间,那双灵动的眼眸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多情流连的看向了他。那藏在照片与镜头里,几乎有些蛮横年轻的顾云开微微蜷着,带着对俗世的不屑一顾与轻微的恐惧,甜美的几乎让人窒息。   顾云开占页不少,可对厚厚的《优雅男士》而言,却也算不上多,那张巨大的拉页被他翻开的时候,顾云开又变成了那个熟悉的顾云开,优雅,冷静,他看向镜头的那一眼轻蔑之中带着微愠的恼怒,冰冷的面容上瞬间浮现出了生动的活力来。   还有几张相当的诡异,顾云开站在简陋暗黑的小木屋里,四处滴着水,还有令人不舒服的暗垢跟鲜绿的苔藓,仰头对着,他仰起头,如展开一双羽翼般张开双手,恬静神圣的面孔迎着光,被涂得水润猩红的嘴唇轻轻撅起,毛衣袖口长了些,纯净而略带忧郁,仿佛即将献祭于神明的祭品。   还有几张则过于色气了。   比如歪过头咬着手套,带着欲拒还迎的挑逗眼神;在一片烟雾里,头发散乱,咬着烟扯松开了领带的不耐烦神态;双手挽起两处衣角,裸露出腹肌,回望向镜头似笑非笑的眼神……   简远正义满满的以不破坏夫妻幸福、家庭美满的两项正当理由将这几页全部都没收了,连带着封面。   顾云开是公众人物,《优雅男士》发售了也有几日了,简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躺不住,忍不住将那几页又看了好几遍,最终忍不住坐了起来,打开自己的平板上网搜索了下对《优雅男士》的评价。   他喜欢看那些好的评语,在观看顾云开的作品没多久之后发现了自己的这个毛病,他喜欢看别人夸奖顾云开,也喜欢看别人中肯的点评顾云开——当然过分骄傲自大的那种口吻例外,就算说得中肯,态度也使人讨厌。   喜欢的就好像看自己的作品被人追捧喜爱一样。   网上早有了热度,“优雅男士”一本时尚杂志有生之年居然挤上了热榜第九。   简远下意识点了进去,发现是《时尚杂志》现在的主编人韦德先生转载了时尚杂志发的一张预告黑色剪影,照片的大概样子是顾云开坐在高处。顾云开的官号也转了,不过看得出来是他经纪人在操控这个号,口吻官方化又带点卖萌。   在留言栏下面几乎变成了粉丝的狂欢盛宴。   “说真的除了啊啊啊我已经什么都不会喊了,我喉咙现在大概破了。”   “买了这个月的《优雅男士》后我就天天倒在血泊里,每天做春梦醒过来发现鼻子燥热,满枕头鼻血。”   “我新买的手机屏幕都被我舔裂了卧槽。”   “卧槽我从来没想过云神TM能拍出清纯娇俏的大小姐风格,你们杂志怕不是一群熊吧。”   “那腰窝!腰窝!我要死我日。”   “我的口水能填满那两个窝你信不信!”   “他手背上那条青色的血管太色气了吧!我要报警了,这里有个R18行走体。”   “这个身材我能玩一百年。”   “扶朕起来,朕再吸一口。”   “我觉得我现在是个色盲,不看顾神的时候世界就黯然失色。”   “不管男女,以后能跟云云结婚的怕不是拯救了整个宇宙。”   “卧槽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一点都不想成为宇宙的英雄。”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劳驾不要乱讲,云宝贝才二十五岁,他就算四十五结婚都叫早了好吗!”   “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顾大小姐?”   “笑死我了一个好好的男装杂志你们不要砸掉人家的招牌好不好!我倒是觉得云神拍得很有ALPHA气息啊,躺平任上。”   ……   简远对好评没什么质疑,不过对韦德很欣赏顾云开倒是格外吃惊,这位时尚界的怪咖教父以怪兽般的恐怖脾气闻名圈内,得他青眼可不容易。不过其实想想也不足为奇,就以简远对顾云开的理解,要是得不到什么人的喜欢,那才叫奇怪呢。   他坦荡又多少带点任性的笑着,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跳下床去走到了钢琴面前,拥抱时涌起的那些音符每日每日的在他脑海里打转着,黑白琴键在指下流淌出悦耳的旋律,那旋律带着狂喜与甜蜜,轻松愉快的像是渗入了骨髓,几乎叫简远就要原地蹦跳起来了。   可简远仍旧老老实实的坐在琴凳上,像是屁股跟凳面粘连在了一起。   他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灵魂却回到了那个夜晚随之舞动着,他记得握在掌心里的腰肢柔韧而强劲,肌肤的温度从厚厚的衣物姗姗来迟的传递到掌心里。   简远甚至不能肯定那炙热是来自自己的身体,还是对方的温暖。   最后几小节突然因心绪不宁而乱了拍子,简远的手指在琴键上磕磕绊绊的滑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失败了,无论如何,这首曲子他就是没办法完美的演奏出来,不是这里出点差错,就是那里有点别扭。总之就是不能好好的弹奏完,他对失败已不会像是小时候那样的心浮气躁了。   因此只是平静的伸出双手捂住了面容,发出一声长而低的咕哝声。   真糟糕,他突然又想见顾云开了。 第58章 首映   《十八岁的人生》并不算长,总共只有二十集左右。   加上演员也都很少出错, 进程飞快, 顾云开前后数了数, 也不过只有一个月多的时间,三月初他就彻底结束了拍摄工作, 算是接过的作品里耗时最短,拍摄最不费劲而且还赚到最多的一部电视剧了。《优雅男士》的进展颇为顺利,销售量虽然没有一飞冲天到直接突破最高的时候——毕竟这本杂志实在品牌过于悠久, 但是也比往年的平均销售额要高出近二十万份左右。   一月份开始后没多久《永恒的孤独》宣传力度就在渐渐增加, 它被定在了三月中旬上映, 因此首映礼就提前到了三月初的五号来进行。李斯思那边直接包了一个剧院大会堂,首映礼在某种形式上也是媒体宣传活动, 早在杀青之后没多久整个剧组就都参加过宣传, 上映前自然会更多。   剧组又再重聚碰头, 夏普穿了身漂亮的白西装, 不自在的拧了拧自己的领结,白眼翻得比天还高。顾云开还没有买车, 菲尼干脆让司机接夏普的同时顺便载了顾云开一程。这是顾云开第一次走红毯, 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忍不住轻轻顺了顺自己的礼服, 然后帮夏普调整了下那个快要把他勒死的领结,   “我看新闻了,你跟静安有点来往过于密切了。”   顾云开的礼服很修身,修身到非常不舒适的地步, 可是看起来让他相当完美,然而完美的事物总归都是有代价的,像是李斯思这种分量的首映礼,其实跟一个小型的颁奖典礼现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加上向家也舍得砸钱,主办方可谓有钱有势有地位,为一部传记电影造势出商业大片的架势没什么稀奇的。   夏普的语气里充满了敬意:“你比狗仔还要消息灵通。”   “我该为这句话感动的痛哭流涕吗?”顾云开忍不住踢了下他的小腿,皱眉道,“别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你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吧?”   “不,我倒是觉得这个时间很好,反正李斯思肯定觉得宣传对我们大有益处。”夏普在空中胡乱的挥了挥手道,“想想,夏普英雄救友,现实里的丘奇跟加西亚,哈!多么戏剧化的标题。”   顾云开忍不住讽刺道:“然后丘奇被打成了猪头?而且你救的又不是我,媒体只会说世界最佳好友分崩离析,丘奇转头他人怀抱。”   “猪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儿,英雄可不在于他能否成功。”夏普一下子蔫儿了,委屈的倒在座位上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你知道,黑暗可以使用各种手段,可是光明不行,被暗算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媒体们会欢呼着迎接一个猪头丘奇,然后迫不及待的在加西亚旁边询问你是否打算加入一段破碎的恋情,就好像对明星夫妻被爆出婚姻第三者一样。”顾云开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们会爱你爱的要死,然后我跟菲尼就像是你最讨厌憎恨的保姆一样试图谋杀你这个雇主。”   他们俩在车里唇枪舌战了好一阵,双方都僵持不下,直到抵达会场的化妆间才勉强松了口气,车门一开,又是两名风度翩翩的大明星。   在化妆室呆了一个小时之后,夏普跟顾云开又重新恢复到了最巅峰的时候,化妆师跟造型师处理了包括发型跟衣着还有妆容的每个部分,连衣服都重新理了一遍。拉劳正好走了出来,长发盘起,露出纤长雪白的脖子,香槟色的礼裙与假披肩显得身材格外修长,她踩着高跟鞋稳稳的走了过来,可谓美艳动人。   然后拉劳就看着夏普跟顾云开苦笑道:“好久不见,你们可没我遭罪。”   夏普跟顾云开看着她的穿着与配饰,忍不住对女性致以最高的敬意。   尤其是夏普,他忍不住看了看拉劳扁平的小腹,下意识道:“要是换我穿这一套,一直隐瞒的小肚腩恐怕就要暴露了。”   拉劳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正说话的时候,亨利也走了进来。   夏普地位没话可说,而顾云开之前刚拍摄了《优雅男士》,发售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加上与韦德关系不错,因此很轻松就借到了当季新款。而拉劳沉淀许久,圈内自然也有人脉,倒是亨利比较窘迫,不过好在他的经纪人多少算是有点手段,穿了件亲民品牌的新款高定,不过他跟夏普也差不多,都觉得这一身很别扭。   外在形象非常重要,顾云开经历多了格外淡定,倒不如说这种西装革履的时候,才是他最有底气的时候。   拉劳拍了拍手,她还涂了新的指甲油,红唇微启,笑道:“男孩们,该上战场了!”   夏普跟顾云开揽着彼此的肩膀先走,而等他们走远一些之后,拉劳再跟亨利牵着手一道出去。   按照常理来讲,应该是顾云开走头,而夏普压尾,顾云开虽然不算大牌,但是在这部片子里角色却是数一数二的重要,所以属于特例。不过毕竟主题是友情,如果这会儿演员在一起走,戏里戏外都亲如兄弟的新闻宣传会好看的多。   走红地毯其实是个挺让人紧张的事,顾云开错过了《风月别离》,不知道具体如何,想来也没有《永恒的孤独》场面大,而《无人生还》的首映礼则没有这么多人,场地很狭小,更别提媒体跟影评人了。   从两人出现在红毯尽头时,镁光灯追逐着两人的身影闪个不停。   顾云开眨了眨眼,他本来就是个商人,仪态就有刻意注意过,加上后来乌苏的训练,让他有了种浑然不同的架势。尤其是夏普还吊儿郎当的挂在他肩膀上蹦蹦跳跳的,就更为凸显出了顾云开体态的完美与挺拔。   严格来讲,顾云开并不算是个高个子,不过他向来站得非常直,而且抬头挺胸,有种非凡的自信,神态亲切而不失礼貌,扶在夏普肩上的手也凸显了两人的亲密友情。   “我靠,是谁说他没上过大学的,我上过大学都没他这个架势跟气质。”   “谁啊,看着挺眼熟的。”   《周末娱乐》的记者跟旁边的同行啧啧有声道:“他最近还挺热的,之前出过几部小作品,倒是之前拍摄《风月别离》大爆了次,然后被老东家这个‘前男友’造谣开颜色趴,后来洗白翻转,就那个为了养他妹进娱乐圈的。”   “噢,他啊。”同行点点头道,又连连拍了数张,两人撞了撞肩膀道,“走,去采访区。”   不同新闻的曝光率有好有坏,顾云开说到底还是作品太少,也没有获得过什么拿得出手的奖项,在媒体眼里,反倒是之前热度颇高的那条新闻就能概括他这名似乎未来大有潜力的‘年轻’演员生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记者媒体跟影迷们都被阻隔在了伸缩带隔离栏之后,影迷的尖叫声几乎能贯彻云霄,还有不少人举着剧照的海报胡乱挥舞着,一时间乱糟糟的听不清楚都在乱七八糟的喊些什么。而记者则更为兴奋,早先曾传过顾云开跟夏普互相看不顺眼的消息,现在两个人亲如兄弟的反差就显得极为玩味。   粉丝则在夏普出现的瞬间就陷入了狂热之中,顾云开的粉丝虽然也有,但是并不算很多,两人走了半路就有人对他们俩挥舞手臂,顾云开本想跟夏普分开来,结果夏普忽然拽了一把他,带着他走到了几个喊得最为狂热的粉丝面前。   “嗨,我的小知了们。”到采访区的夏普抛了个暧昧的飞吻,举手投足都是魅力,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引得一片尖叫,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急忙走过来阻止了一下,夏普举起手悠闲的压了压,又将食指别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乖乖的。”   影迷们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爆发了更大的尖叫声,不过顾云开注意到了不少粉丝已经冷静下来帮忙维持秩序了,还有几个块头大的男粉丝严肃的如同工作人员一样站在了外围好方便帮忙维持现状。工作人员生怕他们冲破阻碍,一直虎视眈眈的站在旁边。   “阿普阿普!”   有个脸上化了烟熏妆的女孩子激动的跳起来,伸出手去抓夏普的手,夏普也任由她摸了好几下,然后被她递来了自己的海报跟签名笔:“给我签个名吧,丘奇。”她捧着心,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湿漉漉的睫毛不停眨动。   像是这种首映礼,夏普只会签角色的名字已经是个惯例了,他的不少粉丝甚至会炫耀自己得到的角色签名最多来说明追了多少作品跟追星的年头。   “好好。”夏普收回了手,拿着签名笔对顾云开挤眉弄眼道,“来,加西亚,你是我的好朋友,给我的宝贝小知了们也签一个。”   两个歪歪扭扭的丘奇已经落在海报上,他还故意画在自己的脸上,不过那个女粉丝显然不在意,她看起来就像下一刻就能亲到那个签名上一样。   顾云开好笑的接过签名笔,也在自己的脸上写下了“加西亚”三个字,正好互相对应,他的字跟人一样的整齐俊秀,与夏普小孩涂鸦似的大有差别。他们给前面几个粉丝签了名,顾云开耳尖的听见有几个粉丝对他产生了好奇,一直在讨论他是谁,不由得心情有点复杂。   像是加西亚跟丘奇这种角色,演的好了角色不提,演员自己私底下互相铁定是都有点较劲的意思,夏普带着他的这个举动无非是显示出两个人友好,免得以后两家粉丝会互相掐架,毕竟他堪称国际巨星也不为过,而顾云开才只是个透明。   顾云开的粉没有夏普那么多,可是也有一小群,夏普也跟他一起签了名。   两人这才走回红毯,顾云开其实心里挺感动的,感动到就算等会回去夏普再给他装三个放屁垫都不会生气的地步——当然是假的,太幼稚了,放屁垫绝对没得商量。即将迈入采访区域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其实不用这样。”   夏普耸了耸肩道:“丘奇跟加西亚会这样。”   两个人互相拍了拍肩膀,纵然顾云开脸皮够厚心够黑,这会儿多少也觉得有些温暖,在这个圈子里,这种事绝对只有夏普做得出来,他从来都是疯疯癫癫,不按常理出牌,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对他来讲,将自己的人气分给顾云开,理由也简单的不过是因为丘奇跟加西亚是会这样。   你根本猜不到他下一刻到底有多可恨,也猜不到他能有多可爱。   两个人走到采访区的时候,不少媒体记者蜂拥了上来,录音笔像是要塞到他们嘴里去似的,绝大多数人是对着夏普,当然也不会忽略顾云开。   不过绝大多数人问的也都是夏普。   “之前听说云开你跟夏普不合,有这回事吗?请问你又是怎么看待夏普的演技跟为人呢?”   夏普鼓着脸环臂抱胸,刚要岔开话题,顾云开就轻轻按住了他。   顾云开能怎么看待,先不要说夏普跟他关系不错,而且刚刚在粉丝面前也给了他足够的面子,还有剧组,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扯后腿,这个记者大概是听说了他们俩之前不合的事,故意抛出这个问题来的,他微微笑了笑道:“阿普塑造的经典角色大概比我演过的戏还多,我得搜肠刮肚才能说出我对阿普的赞美。生活下他是个有点小迷糊又烦人的人,有时候我们大家一起吃早餐,他会突然想起一段台词来,然后把麦片撒的到处都是,我们就不得陪他一遍遍的对,到最后把彼此的剧本台词都背熟了。”   这两句虽然说夏普迷糊烦人,但反倒是在夸奖夏普敬业跟演技好。   “至于我们俩不合。”顾云开拍了拍夏普的肩膀,平静道,“看来这个听说可以不攻自破了。”   记者被暗怼了一句,多少有点尴尬,呵呵的笑了两声,撤下去换了另一个人。   亨利牵着拉劳走了一段路后没有多久,就撒欢似的张开手臂跑过了他欢呼雀跃的影迷们,然后才回到了拉劳身边继续走红毯。   等四人聚集齐了,又一同接受了几个记者的采访,说了些剧组无关紧要的趣事跟演员之间的小笑话,这才从记者群里钻出来走到巨大的背景板下。剧组的很多主创人员已经站在那儿了,李斯思伸手抱了抱顾云开跟夏普,轻轻拍了拍亨利的手臂,又亲吻了下拉劳的手背。   剧组全体合照的时候,李斯思一手一个,搂着顾云开跟夏普站在正中间,亨利跟拉劳则按照戏份跟角色重要性各自站位。   拍完照后顾云开才发现多了个人,他看了几眼,确定那名女星非常陌生之后,就低声问夏普:“电影补了个角色吗?”   夏普正忙着对他一阵挤眉弄眼,听到问题后表情差点收不回来,立刻摇摇头道:“蹭红毯的,有些公司就会故意安排,明星自己想蹭热度的也多得是。”   顾云开不由得一阵庆幸,他觉得要是自己是那名女星,又被经纪公司逼着来蹭红毯的话,大概尴尬癌都要出来了。   剧组的主创组感情不错,进剧院的时候春风得意的李斯思一直带着他跟夏普,就按名气来看,主要还是夏普跟李斯思提携顾云开。亨利跟拉劳则跟在他们三个人身后,亨利还帮拉劳抱了下她的拖地长裙,可以说是相当有绅士之风了。   “上次宣传之后就没怎么见面了啊。”   李斯思转头对顾云开说道:“之前的试映跟点映评价都不错,今年十月的全球奖夏普很有希望,我打算让夏普冲击一下最佳男主,接下来的宣传如果有需要你的话,一定要配合。如果没意外的话你能入个选,不过按你的实力跟财力来讲,提名跟获奖的可能性不会很高。”   全球奖是联邦跟帝国里选取,可以说入选就异常艰难,更别提获奖,而夏普去年刚凭《醉生梦死》里的变态杀人魔得过一座小金球,要是今年再得一个,那就是连庄了。   “没问题。”   顾云开点了点头,他现在的演技要去冲击全球奖的最佳男配角简直是个笑话,就算只得个提名也差不多算是意外之喜了,不过即使是得到了提名,他也不太觉得自己能上,更别提只是入围。但是配合宣传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到时候如果剧组能够进全球奖,按照剧组代表,他作为主演之一也有可能去见识一下。   获奖虽然是一种肯定,但是只长长见识,感受下气氛也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顾云开当然是希望自己能获奖,不过他更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梦,人毕竟贵在有自知之明,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按照自己现在的演技要是能得小金球,那不是评审脑子被打坏了,就是有黑幕,或者是他还没有睡醒。   三人落座之后没多久,李斯思拍了拍他们俩的手又道:“再过段时间会向氏财团有个酒会,会邀请不少人,到时候我带你们俩去见见世面。”   如果说滑石是电影公司方面的巨头,那么向家是商业上的巨头,在政治方面也有点话语权,也是帝国有名的慈善大户,每次天灾国难他家都出钱出力。顾云开忍不住想起了训练时那只哈士奇……啊不,是向轩,尽管当时对方坐着几千万的超跑走了,可是顾云开还是没想到那只哈士奇来头居然这么大。   说起来这次《永恒的孤独》还欠着向轩人情呢。   顾云开揉了揉眉心,在思考要不要干脆再欠简远一次人情,问他那边再买一张票算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话糙理不糙,无论怎么说,欠简远一个人情总比欠向轩要好的多。   “向家?”这次连夏普都多多少少有点吃惊了。   “是啊。对了,说起来云开跟向家还有交情吧。”李斯思拧开自己的水瓶喝了口热茶,暗暗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装作毫不知情的说道,“之前就是向家推荐云开演加西亚这个角色,我一看非常好,就立刻采用了。”   夏普又往前一倾,绕开李斯思看向了顾云开,问道:“什么情况?你还认识向家?”   “之前为了《特工联盟》的死神那个角色去特训了下,正好向家小太子也在。”顾云开简洁道,“算是训练里聊得比较投机吧,我虽然不太懂,但我们俩都是音乐方面的爱好者,不过他会推荐我,我也是真的没想到。”他撒谎起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夏普嘟囔了几句他怎么训练都碰不到这种大佬之后,忽然又坐回去对李斯思发问道:“对了,向家投拍《永恒的孤独》是想打算伸手进来吗?”   “未必,估计就是想卖个好,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传记电影比较讨巧,要是拍的好,商业性跟奖项都不会差,也算是一种投资。”李斯思摇了摇头道,“现在这个圈子太乱了,向家不会想伸手进来的,要花大钱,没这个太大的必要。”   放映厅差不多快要坐满了,数千名普通观众跟着影评人坐下之后没有多久,全体剧组等众人坐下就绪后才站起来对大家鞠躬致意,然后主创小组挨个上去自我介绍了下,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好话,夏普上去的时候掌声雷动,之后则渐弱,不过总体来讲还是非常给面子的。   这次来得人不少,因此安保系统也做得格外谨慎,可以看见观众席四周都有工作人员或是保安在维持安全。   明月照谷粒几个粉头自然也得到了邀请,她有点矜持的坐着,一直在看前方顾云开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旁边夏普的身影,心里比起兴奋,其实更多的反而是骄傲跟自豪,刚刚在红毯外的时候她险些就要哭出来了,差点没抢到签名,好在亲友帮忙多递了一张海报。   她将那张海报紧紧抱在怀里,这几日来管理粉群的艰辛与困难忽然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其实顾云开的星途已经堪称畅通无阻,平坦无比了,可是对于粉丝来讲,自己心爱的明星无疑是举世无双的,明月照谷粒不太懂行情,所以对顾云开直到现在才接到一部主流的大作感到颇为心酸,觉得他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过艰辛了。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孩子是夏普的粉丝,正在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道:“扮演加西亚的演员是谁啊,真帅。超吸引人的,站在阿普身边居然气势都没有被比下去。”   明月照谷粒险些要尖叫起来了,她赶忙也凑过身轻轻道:“他叫顾云开,是年轻一辈非常出名的演员,实力很好,超厉害的,为人也特别棒……”她就差在脸上写上吃我安利四个大字了。   女孩子起先被吓了一跳,不过见明月照谷粒是在安利,倒也很快就回过神来,几个女孩子小声叽叽喳喳了起来。   直到开场音乐响起,大银幕亮了起来,这并不是一部休闲又轻松的爆米花商业电影,来看的观众分为三部分:对历史跟电影的确有兴趣的、粉丝、影评人。   大家从小对加西亚跟丘奇的故事都耳熟能详,自然对电影本身也非常期待。   《永恒的孤独》开头就是悠扬的风笛声。   中景镜头,一本破旧的小日记本,一支羽毛笔,老人皱巴巴的手在努力的写着字。   镜头上移转变,是丘奇苍老的脸与安详的笑脸,他坐在摇椅上微微晃动着身体,光从窗子处洒落进来,照在了丘奇的身上,仿佛上帝的拥抱。他安静的继续一笔一划写着,身旁的暗影处被打上了字幕。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提到加西亚了。   我已感觉到了神明的召唤,我回到了故土,可没得到任何人的原谅。   即使我阻止了一场战争。   我仍然贫穷,可好心的邻居们总会送点吃的让我不至于饿死。   而我的妻子几乎是最害怕我会死去的那个了。   好像我已经是什么老糊涂了一样。   活着很好,死去也很好。   活着的时候,我能看到我的珍妮。   假如我死去了,我就能见到加西亚了。   那小子保准现在当上大天使长了。   他是个有野心的天使。   这一段是丘奇人生的最后一篇日记,写完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死前再没别的记录。   很快镜头一转,年轻的丘奇跟他的学生们在杂乱的人潮之中奔跑,几个人上了船,远离了雾霭茫茫的帝国,女学生克制不住的捂住了脸,眼泪流淌了下来。   之后的情节就是丘奇跟他的学生们被到处搜捕,帝国与联邦都对他们不怀好意,丘奇看着精疲力尽的学生们,终于下定决心投奔加西亚。而几个人还没穿过边境的层层阻碍,就被帝国的士兵发现了,关键时刻,加西亚横空杀出,他骑着马奔来,犹如鬼魅般收割走了十余人的性命。   历史上是丘奇自己进入联邦后找到加西亚的,不过毕竟电影不可能完全还原成历史,有一部分戏剧化的改编是非常有必要的。   观众们发出了惊呼声。   这一段拍得行云流水,相当帅气,加西亚穿着军装,骑着高头大马,动作轻盈,杀人几乎有了一种美感而不是残忍。而随着加西亚的到来,乌云也渐渐散去了,这是整部电影少数明亮的镜头了,加西亚摘下了头盔,翻身下马,如天神降临一般,众人惊恐的神态也迅速改变了。   丘奇喜悦的张开双臂拥抱住了他的挚友。   “加西亚!”   之后的剧情就绝大多数都是压抑的了,不论是哀鸣着深受其苦的平民们,还是两个人的雨中舞,倒是中间穿插着丘奇跟学生们苦中作乐,还有加西亚与丘奇拌嘴的地方笑点频发,可直到加西亚死亡,一切也都中止了。   不少观众忍不住啜泣了起来,看着丘奇在泥地里打了个滚,小心翼翼的抓了把泥土塞进口袋里的时候,有粉丝哭得泣不成声。   影评人则看得更深更多一些,不少人已经打好了腹稿。   让顾云开没想到的是,亨利也看到双眼啜满了泪花,拉劳正一脸见鬼的给他递去了纸巾,满脸的又好气又好笑。顾云开本来心里还有点悲伤,看到亨利这个样子,也都荡然无存了,不过他无语了片刻,想起了亨利说自己看《风月别离》也大哭了一场,想想倒也不足为奇了。   即将结束的时候,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镜头。   躺在摇椅上的丘奇安静的逝去了,在阳光下,在微末的浮尘之中,光影照着他苍老的面容,然后镜头随着日记本坠地,有几张断了线的纸片洋洋洒洒的掉了出来,忽然一转,丘奇又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他正从放满了花朵的船里惊醒,被学生们围绕簇拥着走上草地。   微风徐徐,是自由的气息。   漫天翻飞的草叶与花瓣当中,骑着马的加西亚迎风而来。   首映礼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访谈会了。   观众的脸上几乎全是泪水,全剧组又再站起来致敬谢礼,这次的掌声响得几乎能掀翻开剧院的穹顶。   亨利脸颊红红的,眼睛跟鼻头也是红红的,不知道的媒体记者还以为他是喜不自胜,毕竟他才是个二十几岁大学刚毕业的新生,就能赶上这样一部优秀无比的大制作,几乎可以说是鸿运当头了。只有拉劳知道这个青涩的小子刚刚哭得差点晕过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大发一下不存在的母爱心疼下他还是无语。   顾云开与其他人一起鼓起掌来,倒不像是李斯思那样公式化的客套鼓掌,他是发自真心的,比起普通观众来讲,他作为观众会更注意演技的细节。夏普的演技远远胜过他,虽然不能说直接秒,在剧情里也完全没有出戏的地方,但是所有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无疑丘奇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个,无论是他在做什么,穿得怪里怪气还是干干净净,他永远都是众人的中心,目光的焦点,仿佛丘奇本身从历史的长河里走了出来,跃入银幕之中。   无论这是夏普本身的天赋,还是他的演技,顾云开都不得不佩服。   这年头的“知名影评人”名声都快臭大街了,可是现场邀请来的影评人绝大多数都是真正的业界知名人士,他们专门吃这碗饭,写得影评能够登报,也有自己的个人专栏,而不仅仅是在网络上流连,甚至有时候,他们影评中的每句话都能成为推荐电影的理由。   顾云开去跟不少人打了声招呼,彼此认识熟悉了下长相,不少人刚看完电影,对加西亚的好感叠加在了顾云开身上,因此表现的非常和善可亲,也不缺乏有些人是看出了他身上的商业价值跟潜力而笑脸相对。   无论怎么说,都是人脉的一部分,顾云开自然不会反对。   访谈直接选在了剧院内部,大银幕被关闭之后,就空出了舞台,这个剧院大会堂本来就可以放映跟上演话剧,因此剧组的主创人员上去也不显得逼仄。   大家的悲伤情绪还没有缓过来,掌声虽然响,但尖叫欢呼声却不像之前那么大了,几千双眼睛盯着舞台上看,而极有职业道德的记者早就把眼泪擦干了,有个别则连眼泪都没有掉,迫不及待的就上来提出问题。   不过记者的问题都不算让人难堪,回答起来也并不为难,直到首映礼彻底结束,一路都表现的异常出色的顾云开坐在车里的时候才突然软了下去。车外围满了记者,还有些人想挖出一些更多的八卦消息来,看到顾云开跟夏普进同一辆车子就拍个没完没了。   车子开开停停,颇为缓慢,司机都快要把喇叭给按坏了,速度却照旧如蜗牛爬步一样缓慢。   顾云开翻身靠在了窗口边,窗上贴了膜,外头看不到里面,里面却看得到外面。   他看着众生百态,影迷们疯狂追逐的面容,记者们贪婪与饥渴的神态,在这一刻才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真正的二线明星了。   真正在这个圈子里站稳了。 第59章 谈话   没多久,《永恒的孤独》就公映了。   像是丘奇跟加西亚这种角色, 毕竟友情交好的是剧里, 演员之间难免相互比较, 所以通常上映后会是双方普通粉的演技互掐跟腐粉的狂欢。   这次倒是出乎意料,夏普的粉丝对顾云开的演技赞不绝口, 而顾云开的粉丝也对夏普的作品如数家珍一般,两家竟然和乐融融,跌破了不少打算看笑话的圈外人眼镜。其实两家粉头都去了红毯礼, 也有炮姐拍了录像传到网上, 俗话说粉随着正主走, 当然有些个别恨不得把正主往死里坑的粉不如黑也有,不过毕竟是少数的。   两家见正主如电影之中一样友情万岁, 角色与演员的好感度相叠加, 自然亲密如一家人。   仿佛顾云开在枪林弹雨里为夏普牺牲, 而夏普也全心全意的把自己的性命托付顾云开一样, 不管现实如何,起码想象是美好的, 两家的粉丝也脑补的很开心, 所以真相也不算太重要。   近来顾云开不是很关心票房, 也不太关心影评, 他太清楚自己在专业的演技影评方面铁定是夏普的陪衬, 索性就不去自找痛苦了,之前倒是看过几个,还想找找自己的缺陷, 可人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作罢了。   他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具体身价还要看最后的票房,假如《永恒的孤独》票房冲到一亿甚至两亿就能稳了,假如低于这个票房,就难免差了点,尽管不会差多少,可接下来的竞争力会稍微弱一些。   票房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演员的的商业价值,传记电影如果票房号召力不错,意义就会大大不同。   之前的黑料事件来得过于猝不及防,工作室填了不少钱进去,好在拍校园偶像剧的几百万填上了小窟窿,顾云开忙完了这方面,决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在家里愉快的宅了几天后,顾云开就忍不住把目光飘向了手机。   简远他……看电影了吗?买杂志了吗?   最近也没有听说简远有什么忙事,可是毕竟离圣格伦索过去那么久了,他们俩之间也没有再通过几次电话或是聊天,他这么突然打过去会不会太突兀,要不然还是先发一条短信息过去问一下,或者是留一条语音好了。   顾云开打开了锁屏,屈服的发了一条自己之前最看不起的招呼语:在吗?   还来不及按‘发送’,门忽然被打了开来,顾见月腕上提着个黑色漆皮包,还抓着份报纸,像是扭断有深仇大恨的人脑袋似的把那双高跟鞋从自己脚上又拽又拔的扯了下来。顾云开下意识就把手机锁屏塞进了抱枕底下,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表现的好像做贼心虚一样,不过老年人想谈恋爱也会不好意思应该还是蛮正常的事情吧。   “怎么了。”   “噢,我听说你一直没出门,所以过来关心一下我的亲亲老哥。”顾见月甩了甩脚,扑进了沙发里,将报纸拍在了顾云开的胸口上,把脸埋进抱枕里蹭了蹭,咕哝道,“对了,我听朱蒂说你关注了下温哥跟他前男友还有夏普的新闻?喏,这里是报纸。”   顾云开小心翼翼的瞄了眼抱枕底下,然后打开了报纸,头条非常劲爆,是某位拳击手性侵粉丝被捕的重大爆料,顾云开‘嘶’得一声抽了口气,微微皱起了眉头来。顾见月努力把自己从抱枕里挣扎出来,赖在顾云开肩膀上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抱住了长兄的肩膀。   貌似就是顾见月之前提到的那部电影,这会儿应该正在拍摄途中或是已经杀青,出这样的消息恐怕很头痛吧。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   顾云开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安了。   而顾见月差不多已经把两只手都缠绕了上来,她像是个巨大的八爪鱼或者是囚笼一样死死的巴住了顾云开,这才仰着头,带着天真可爱又无辜的笑脸疑虑道:“这种人当然是死不足惜啦,不过这几年以来,哥哥你好像都没有什么绯闻啊。”   “………”   顾云开不适应跟任何人,任何女人,任何女性晚辈,任何有亲属关系的女性晚辈讨论这种与自己凄凉的与sex字眼相关生活的具体内容。   于是他安静如鸡的低头死死看着那份报纸,媒体上提到温静安的内容不多,大意是温静安与古昊很有可能旧情复燃。   这是个重要的大事,如果温静安真的智障到这个地步,他就得立刻考虑一下该如何恰当的改变计划,免得菲尼第二天上门扭断他的脖子。   “没有女朋友很正常,不过你连泡吧,在外面过夜的次数也非常少。”顾见月掰着手指一个个的数,强硬的勒住了试图想挣脱的顾云开,“交际的绝大多数都是男明星,程茜跟拉劳是少数女明星但是你也不跟她们出来约会,你从来不跟任何人过夜,之前倒是邀请了朋友回家住,可原因是由于四个人都喝醉了,甚至包括朱蒂你都没有什么不恰当的想法。”   顾见月不依不饶的强调道:“你还一直坚持健身锻炼,我听说运动员的欲望会比正常人更高一些……”   “直说你想表达什么。”顾云开知道这一劫绝对是躲不过去了,忍不住扶住了额头,试图强忍住尖叫的冲动跟挣扎的打算。他的身体的确很年轻,可是心灵已经苍老的不像话了,热情全部灌注给了演戏,现在只对简远一个人有蠢蠢欲动的冲动感又不是他的错。   这只能怪其他人不够有魅力好不好?   做爱做爱,是因为有爱才会想做啊,人类穷尽一生追寻自己灵魂最契合的另一块拼图,难道是为了让你在把自己拼完整之前随便的看到一个缺口就上去拼一拼的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顾见月眨了眨眼,艳丽的红唇微微抿起,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可随即又强硬了起来,像是背负上了妈妈的责任一样,完完全全的抱住了顾云开,头挨着头道,“我可以陪你去医院看看,无性恋或者是就单纯没有,又或者是什么激素分泌不足都没问题,不要紧的,我都会陪着你的。”   顾云开不太想知道顾见月都脑补了些什么东西,也完全不想知道她有没有跟郝英说或者是郝英现在怎么想。   “所以你是觉得我不举还是性无能?”顾云开迟缓的吐出这两个词的时候差点要在心里呵呵发笑起来,对自己维持住了这种近乎心如死灰的冷静感到异常的震惊。虽然说是男人就绝对忍受不了这方面的侮辱,但顾云开的确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很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也很确定自己的生理能力都很正常,毕竟每天早上都要经历一下。   对其他人提不起兴趣,真的不是他的问题。   顾见月的神情变得肉眼可见的忧心忡忡起来,她惴惴不安的咬唇道:“不,我想,说不定只是别人没有什么魅力,你小时候就有点罗曼蒂克情节……”她几乎是强忍着悲痛与按捺着自己良心的不安才勉强把这几句说出来的,“可我们也不能排除其他问题跟可能性,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医院看看。”   顾云开已经有点想死了,他感觉到了气氛尴尬的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像是悬在半空里的水滴,仿佛会坠下来,又将落不落,把人的心都提到了高空里放不下去。   要是早知道会提起这个话题,他还不如直接被顾见月抓住在跟简远发消息,诱骗年轻人总比不举要来得好听点。   “我有个喜欢的人。”   顾云开拍了拍顾见月的手,他把手机从那个抱枕底下抽出来塞进了口袋里,然后穿上拖鞋往厨房里走,他很习惯现代化的电子产品,可是对报纸跟书籍也情有独钟,所以家里不少地方都放了可以随手放书、杂志、报纸之类的小架子,他顺手将报纸塞了进去,平静的煮起了牛奶。   “谁!圈里圈外,什么人?什么情况?男的女的,多大,多高,好看吗?在读还是上班族,你们怎么遇见的,我认识吗?对你好吗,喜欢你吗?你们交往了?还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顾见月跟踩了一大块蹦床弹簧似的跳了起来,仿佛无尾熊一样紧紧黏在顾云开的背后,被拖着往前走,继续喋喋不休道,“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一定不会瞒着我的,所以是最近,你是为了他守身如玉的?”   顾云开无奈道:“这么多问题,你想我回答哪一个?”   “所有。”顾见月毫不留情。   顾云开揉了揉额角,看着已经有点煮沸起来的牛奶,从橱柜里拿出两个专门喝牛奶的马克杯来,关掉了电磁炉后认真道:“那我就挑最重要的一点回答,他很喜欢我,朋友的那种,但是我爱他,想跟他睡觉,而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想不想跟我睡觉,就这样。”顾见月接过了装着热牛奶的杯子,似懂非懂的看着他,然后跟着一路走回了客厅之中。   当顾云开坐下来的时候,她也一道坐了下来。   “快停止对我私生活的好奇心。”别人是在咖啡里加牛奶,顾云开在牛奶里加了点咖啡,小咖啡机里少说还有大半壶剩余就被放下了。他低头喝了一大口,单手捂在了脸上,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刚刚的样子特别像挖到新闻的狗仔堵在车上的脸。”   顾见月哼哼了两声,轻微的撞了撞顾云开的胳膊,一本正经道:“我跟那些狗仔可是完全不同,别人只想掏空你的商业价值,我只是想掏空你的私人生活。相信我,老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想跟你睡觉,无论对方是个什么鬼都一样,哪怕他不举或者是一个女性冷淡也都一样。”她像是个正在场上演讲的领导者一样挥斥方遒,单臂摇晃着,牛奶好险没有洒出来。   顾云开翻了个白眼道:“听起来真让人安心啊。”   这很明显让顾见月非常非常的不高兴,她干脆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斜过身体来正对着顾云开,然后掰过他的肩膀面对着自己,一脸严肃道:“你知道《优雅男士》出了之后多少粉丝想睡你这张禁欲脸吗?她们说你是行走的十八禁,暴走的荷尔蒙,偏偏禁欲的让人想尖叫。”   顾云开一脸心如死灰的看着她:“《优雅男士》没出的时候粉丝也喊着想睡我,《风月别离》出了之后最多。”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顾见月一时语塞,不过妹妹有时候就是有这种好处,比如说在关键时刻可以胡搅蛮缠肆意妄为而不受任何谴责,于是她直接把顾云开手里的马克杯也拿了下来,怒气冲冲的从顾云开的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然后砸在他手里,严肃道:“打给他,约他出去,去看一场电影,去公园的喷泉口在许愿的时候亲他,告诉他你爱他。”   “郝英就是这么泡到你的?”顾云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嫌弃还是鄙夷了。   顾见月的脸微微一红,大声道:“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啊!如果你不说的话,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跟别人跑掉,犹犹豫豫的,时间可不会等人的。”   “见月。”顾云开叹了口气道,“不是声音大就有道理的。如果我告诉他,我爱他,我想跟他睡觉,我想每天醒来就看到他的脸,我想……可是他不想呢?他温柔的原谅我,任由我继续爱他,那我怎么能忍受,忍受他不爱我却继续跟我做朋友,或者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然后我却每天每天的都想见他。”   顾见月沉默了下来,纠正道:“可如果他也爱你呢?”   “我买彩票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我就中奖了呢;遇到每个人的时候,我也都以为他们也许会是一生一世能够交心的好朋友呢。”顾云开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但事实上,生活永远不会把好的那些东西给你的。”   “爱情是这么艰难的事吗?”顾见月抚了抚顾云开的背,像是安慰小孩子似的,头枕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可总有人中奖,丘奇也找到了加西亚啊,你又怎么知道他不爱你——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人,男的女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云开无奈的摇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男的,一小音乐家,挺可爱的,我们认识两年多了,就《恋爱的晴空》那部戏我请郝英吃饭之后在路上偶遇的。”   “小音乐家?”顾见月的脸上充满了怀疑,惊慌失措道,“你没有诱骗未成年人吧?”   “他比我还大两岁。”顾云开有点无语,“你可以对我的人品有点信任吗?”   顾见月尬笑了两声,急忙又顺了顺顾云开的后背,让他把这口气憋回去,小声为自己解释道:“谁叫你用那么宠溺又甜蜜的表情形容什么‘小音乐家’,看起来好像是小说里情商迟钝的霸道总裁活生生走出来跟我在提他的小娇妻一样。”   有时候顾云开真的不太懂女人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不过,无论怎么说。”顾见月又捧起了她的马克杯喝了口,她现在急需要一些温暖的东西来压压惊,不再继续开那些放松的玩笑了,她抿了抿唇道,“你知道我根本不在意这方面你会给我添多少公关麻烦吧?就打给他,告诉他,感情是骗不了人的,他如果不爱你,那一辈子也不会爱你,那就甩了他,像甩掉一个新买的名贵包包,告诉自己反正以后还会有更好的。”   顾云开无语道:“我不需要名贵包包。”   “这又不重要!那就西装、车子、房子,保养品,随便你爱的什么东西。”   “我爱他。”   “……”   顾见月沉默了会儿,忽然又把杯子放下了,然后站起来抱住了顾云开,她微微弯着腰,像一位温柔慈祥的母亲怜爱自己情窦初开的儿子,她亲了亲顾云开头顶的发旋,不知道如何说明自己此刻的愉快与心酸。   这是顾云开第一次明确表现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可是她还是帮不了忙。   “如果错过你,那是他的问题。”顾见月紧紧拥抱着他,单膝跪在沙发上,柔声道,“是他还不够好,不配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顾见月永远记得哥哥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他们人生从此分离的岔道路口,顾云开转头对她微笑,把她的头发揉乱,然后头也不回的坐上那辆车离开。   自那之后,他们几乎就没再见过面,整整四年,顾见月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偶尔在海报上,电视上,又或者在通话与简短的只有半分钟的视频里,仿佛待遇好一些的粉丝。她越来越不清楚顾云开的爱好,越来越迷茫他的性格,直到毕业,直到她选择为顾云开解约,直到她搬回家。   顾见月的心一直沉甸甸的,她觉得自己像是吸食着顾云开的生命,在看到垃圾桶里的安眠药瓶时她几乎以为撒旦就要来夺走她仅剩不多的一切了。然后顾云开就醒了,让她去煮面,也不像是之前那样阴郁的沉闷着,像是完完全全摆脱开了失败跟公司的阴影,变得越来越好,变得越来越亲近,他甚至还接受了郝英。   是他温柔的宽赦了自己,让她还能够为这个人多做些什么。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纯净的生物,任何人要是能得到他的垂青都该为此庆幸的发疯。   …………   被认为该庆幸到发疯却对此一无所知的简远正在跟爷爷卖安利。   简文儒很年轻的时候就结了婚,妻子大他三岁,五年前因病去世,之后就搬到了次子家中方便子孙照顾。他年轻时在帝国之中供职,被委任为宫廷乐队长,现今这个职位换成了他的学生,退休之后挂名了帝国音乐学院的副校长一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音乐家。   如简文儒这样地位显赫的社会名流,自然多多少少脾性方面也有些许高傲古怪,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他与两个儿子的不合,长子毅然决定参军,而有音乐天赋的次子则大肆抨击他的音乐理论,认为他的音乐需要改革跟更新。   父子关系常年紧张。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与孙子的关系却相当好。   杂志上的男人的确很好看,可毕竟是个男人,再说简文儒的审美观还停留到比较早的时候,他喜欢那种眼睛圆圆大大的,嘴唇红红的,脸颊肉肉的,笑起来有点秀气可爱的类型。   比如说他的妻子。   像是顾云开这种近乎带着毁灭性的长相,虽然好看的不可思议,但说实话,他并不欣赏这种几乎有点妖异冷酷的美丽,有几张看起来五官颇有点古典,惊艳迷人,只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部分未免过于喧宾夺主了点,那双眼睛里藏了不少过往,这才是他最令人沉醉的地方。   不过这并不妨碍简文儒直观感受到简远对这个人的喜爱。   从很早以前,简文儒就很清楚人是欲望的奴隶,世故是每个人成长的代价,为了名利权势,任何恶意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代价,人们主动跳入深渊,或是被深渊吞噬自我。可是简远是独一无二的,他就像是上帝送给人类的天使,他从小就见过黑暗,也感受过家庭的不平静,他跟儿子都不是什么好家长,儿媳跟妻子则又太过温柔,可简远依旧美好的长大了。   他还记得在简远甚至都念不清楚字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熟悉音符了,这个孩子坐在他的膝头,无力的小手重重的按下黑白琴键,断断续续的弹完了一首短短的曲子。   那是简远真正认识到音乐的开始,等他后来长大些,开始有力气了,就不需要大人的帮助了,简文儒经常会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弹奏那些美妙的音乐,那时候简远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像是有光。   就像现在一样。   他像痴迷音乐一样痴迷着那个男人。   凡人心中皆住着两个灵魂。   每一个都想挣脱开另一个,   一个在粗鄙的爱欲中固执附着于尘世;   另一个则努力超凡脱俗,一心攀登凡人所不能及的崇高灵境。   众人往往只能觉察前者,而简远天生就得到了后者。   简文儒打着拍子低声吟唱起来,唱得是《爱神垂怜》里男主角对挚爱表白的那一段,简远便知道自己表现的过于明显了,不由得脸颊一红,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简文儒淡淡笑了笑,他把那几张推了推,忽然问道:“小远啊,你告诉爷爷,你喜欢他吗?”   “我……”简远忽然红了脸,面对爷爷的时候,羞耻心突然冒了出来,他有点犹豫可是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道,“我爱他。”   就是这样,他永远都是自己思想的国王,是自己世界的绝对统治者,对自己的心与感情坦诚的不可思议。   爱上这个男人并没有让他软弱,也没有让他害怕。   简文儒已经老了,也许正是因为老了,他也比年轻的时候,甚至比中年的时候要看得更多,也更清楚。他捋了一把自己花白的头发,然后整了整自己的毛衣领子,忽然道:“爷爷是过来人啦,可爷爷只是自己的过来人,没有办法告诉你什么好法子,也没办法告诉你,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你最合适。爷爷的经验只适用于自己,因为我需要的是我想要的,可那不是你想要的。”   “爷爷……我不太明白。”简远有点困惑。   “不明白不要紧,人总会有自己不明白的事情的,爷爷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这件事好还是坏,都不要紧,你永远是你自己,就做自己觉得对的选择。”简文儒文雅的笑了笑,他从事音乐多年,也爱读书,身上有一种儒雅的气质,即便此刻苍颜华发,也自有一种磊落沉静的书卷气,“跟爷爷说说,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简远点了点头,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老老实实道:“他是个很好的演员,很认真,也很刻苦,他很喜欢我。跟别人不一样的,有些因为伯伯喜欢我,有些人因为爸爸喜欢我,还有些人想讨好爷爷才喜欢我,可是他就只是喜欢我,喜欢我的音乐,喜欢我的天赋,喜欢我说的话,喜欢我的思想。”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他对我很宽容,比任何人都要宽容,他期待我的创作,宽容我的缺点,他不明白五线谱是怎么写的,也不知道钢琴的每个键有怎样的不同,更不懂小提琴的弦如何能发出截然不同的声音来。”简远摇了摇头道,“他对音乐一窍不通,却像是缪斯重生,轻而易举就摧毁了我。”   简文儒沉沉的笑了起来,胸膛起起伏伏的发出闷乐的震动:“你个傻小子。”他将简远的头搂在怀里揉了揉,又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松开手笑得停不下来,“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简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既困惑又苦恼,“我不敢,我说不出口,我跟他在圣格伦索走遍了大街小巷,我们去看了圣母殿,去了博物馆,我一路都在看他,我说他爱我,他喜欢我,他就看着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可我知道,他只不过觉得我只是在说友情那部分的。”   “他不知道我爱他,轻浮到想在圣母殿前吻他,想在博物馆前拥抱他……”   简文儒做了个刹车的动作,摇了摇头道:“小子,我可不想知道接下去的东西了,点到为止好吗?我已经是个老人家了,不想因为听孙子的纯情初恋而得麻烦医生给我个心脏起搏。”   简远笨拙又有点淘气的笑了笑,他手足无措的看了看那些杂志,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摇摇头道:“我不太清楚,我不知道,爷爷,我曾经问过伯伯,他说我心血来潮,觉得不够谨慎,他以为我喜欢一个人就像是喜欢一把新的小提琴一样。其实我也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不起任何东西;可等离开他了,理智就又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我喜欢新鲜的事物,我每时每刻都在改变,我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他。”   “不要迟疑,不要犹豫,要敢于冒险。”简文儒双手交错放置在腹前,长长的毯子垂在他的大腿上,老人的笑容已有些岁月的苍老与疲倦,目光却仍是有神的,如星辰般闪烁着温声道,“众生往往犹豫不定,错过方知悔恨。要是得不到他,你即便拥有万物,一切仍是虚无的,爱一个人就是这样,你会发现与他有关的事慢慢在消失,可他的面容却一天比一天清晰,这就是后悔,会折磨你一辈子。”   简文儒枕着椅子上的软枕,柔声道:“失败不会让你枯萎,错过才会。当你选择了一条永远不会失败的路,你决定让自己绝不受伤的时候,等你走到了枯燥的尽头,你就会开始幻想那条荆棘满布的路后面有什么样的人生与风景。平静与安稳是乏味的,只有挑战,才会发生奇迹。”   “我不是个有见识的小老头,你伯伯与你父亲也不是,你伯伯是个傲慢的人,凡是得不到抓不住的,他就不予承认,所以他不了解爱情;你父亲则偏执顽固,凡是他不知道的,无法理解的,就分文不值,所以他不懂得敬畏。”   “无人不可被取代。”简文儒笑了一声,“这是句屁话,每个人都是不可被取代的,你伯伯掌权,你爸爸引领了音乐的新时代,我被淘汰不是因为我的确是错的,小远,是因为我的时代过去了,在我的时代里,你爸爸才是一文不值的小东西。”   “你也一样,你可以看轻自己的价值。”简文儒慈爱的抚摸着孙子的脸颊,“你可以以此为理由更努力的成长,可那不是拖你后腿的借口,别退缩,你应该告诉他,不要畏惧失败,也不要畏惧拒绝,如果你连自己都无法接受跟信任,那你又要让他怎么爱你。”   老人家总是累得很快,今天的阳光很晴朗,晒在身上格外温暖,简文儒的声音渐渐变得含糊不清了起来,他松松垮垮的垂下眼,慢慢闭紧了,没过多久就睡熟了,轻轻打起鼾来。简远这才恍然从对话里惊醒了过来,将毛毯盖在了爷爷的身上,自己则走到了旁边的琴房里。   他又弹了几遍那首曲子,这次的感觉已与之前茫然的心境大不相同了,可曲子还是有点差错,于是简远就像是第一次弹琴的那时候那样,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耐心弹奏着,终于有一次,他将整首曲子从头到尾的弹完了,不再磕磕绊绊。   像是整个人忽然沉浸在了海水之中,那些水并没有压迫着他的胸膛,恨不得把他爆成海底的人肉烟花,更像一个温柔的怀抱,洗去他的疲惫与混乱。思想仿佛轻盈的舞动跳跃着,滑出了对感情的迷恋与失措,他挣开了所有的束缚——   这首曲子不像他创作的任何一首。   直到弹完了,简远才忽然意识到了,他本想把这首曲子录下来的传给顾云开听得,可当他彻底的沉浸在音乐里的时候就感觉到大事不好了。   简远很擅长演奏技巧,这么形容也许不太合适,可他喜欢炫技,不少人认为音乐应该返璞归真,也有人认为技巧颇为重要。简远对此毫不在意,他觉得该用什么就用什么,感情、技巧,合适曲子的弹奏方式才是最重要的。   他那样的专注,乐谱已经被他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坐在这白色的庞然大物面前,浪漫的余音刚从他的指尖蹦出,徐徐而温暖的,像是金黄的蜂蜜,黏稠而清甜。那整首曲子流淌而出,萦绕在整个房子里,几乎每个音符都在窃窃私语他对顾云开的爱慕,仿佛每个节拍都整齐有序的挨个上来砸他的脑门。   它们大声的嘶吼着这热切狂乱的爱意,像是暴风雨一样蠢蠢欲动着,准备摧毁跟破坏一切防御,恨不得不择手段的撕碎对方的铠甲与礼貌,然后两个赤身裸体的灵魂将彼此紧紧拥抱着,揉作一体。   这太露骨了。   他一定会听出来的。   简远垂下了头,他的手指尖都几乎颤抖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爷爷的有几句话其实是出自歌德的《浮士德》【应该是这个,我看太久了有点记不清了。】 第60章 拥有   爱情向来都是不理智的。   温静安是如此,被爷爷煽动的简远也是如此, 他显然头脑发热的买了当天晚上的机票, 在家收拾了行李箱, 与母亲简单的告别完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要去约顾云开,两个人散个步, 看个电影,然后在他小公寓前面的公园坏掉的喷泉口互相亲吻,最后回到他的破公寓里让顾云开听这首曲子。   心脏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可炽烈的爱意又像是恶魔的爪子一样要活生生撕挠开这具躯体。   顾云开比他要成熟的多, 成熟的意思往往代表着思考的更多, 更社会,更冷静, 更世故, 也就更斟酌谨慎, 所以也就意味着……什么都没做。并不是说顾云开没有选择尝试, 他给简远发了短信,发了语音, 期待了那首曲子的演绎, 他甚至告诉简远自己下了个钢琴APP。   他并不是没有被顾见月的话激励到, 正是因为激励到了, 他才会理智的意识到顾见月说的那个顾云开不是自己, 而她也从来没有认识过简远。   没有了解,自然也就不知道简远到底有多好。   并不是说顾见月说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她不够客观, 不客观的对话固然在感情方面有值得感到欣慰与感动的地方,可是却不能作为理性参考。顾见月对他没有听自己的条件感觉到有点愤愤不平,尽管忙到没有空来逮人,可是她风雨无阻,不管白天黑夜的当顾云开专人独享的情感小电台,每天固定喂几句情话与心灵鸡汤,鼓励他去告白。   没有双休,没有工资,没有任何奖励,顾见月靠爱发电,硬生生磨了顾云开半个月。   磨到了简远发短信来。   特殊*简远:我回来了,晚上见个面好吗?我在圣格伦索忘记把录像跟门票给你了。   顾云开从床上掉了下来。   被顾见月荼毒了半个月的顾云开第一反应是发给了顾见月:怎么办!   然后简远与顾见月的信息联袂而至。   简远:不知道你忙不忙,我是不是太鲁莽了?如果不可以我们能换个时间。   顾见月:什么怎么办?   顾见月:卧槽,卧槽,他(她)约你出去了?   顾见月:在家里等我,别出去!   顾见月:给我二十分钟。   顾见月:不,五分钟!我立刻就到!   顾见月:爱你,爱你,真的!   顾云开觉得自己该剁掉自己发短信的那只手,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其实顾见月的到来让他要安心的多了,他是个商业巨头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同样是个很会搭配的时尚教父。他只是知道在什么场合要穿戴什么样的服饰跟配饰才不会失礼,可对如何让自己光芒四射具有魅力,就是比较遥远的事了。   虽然顾云开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约会都像是拆房子,但顾见月是,这让他多少对郝英有点心生敬意。   更让顾云开后悔的是,他还说出了自己在圣格伦索的那些经历,顾见月看起来像是很难理解他脑子里装了什么,她把衣柜里的所有衣服一件件翻了出来,谈起了顾云开不太懂的一大堆约会诀窍。但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一个人一年四季约会只穿风衣或是西装衬衫,五成五是个要去赶时尚秀的嘉宾,九成九是个死脑子,十成十不适合约会,立刻能完蛋的那种对象。   顾云开也十成十的确定他不想知道郝英跟顾见月约会都穿什么。   总之在掀翻了顾云开的衣帽间,他们差不多把整个房子的每层楼都铺满了各季的名牌衣物之后,顾见月终于翻出了几件不错的搭配,她差不多把大半个身体都凑到顾云开身上了,像是国家机关的特务一样审核着那些不同颜色的衣物,亲密的贴着顾云开的身体比划。   顾云开本来以为自己对时尚有那么点了解了,直到看到顾见月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过于天真。   “你的发型很棒,脸蛋无可挑剔,这部分我都不需要给你化妆你就能光芒四射。”顾见月捧着他的脸,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润唇膏给他涂了起来,又伸手帮他拨了拨刘海,严肃道,“这是个约会,你不用穿得那么正式,这样容易让人产生紧张感。”   “灰黑色的V领针织衫,这个季节不至于冷,又可以展现你漂亮的锁骨,外面可以加件薄外套;再配一条紧身裤,你没有肥肉也不至于瘦的像是一折就断。”顾见月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行,我有点担心你这么穿着他会直接把你按在随便什么地方睡了,你得打扮得更禁欲一点。”   顾云开有点好笑:“见月?”   “别这么看我,好了好了!就这么穿!”顾见月从衣服堆里捡起一件格子衫,耸耸肩道,“其实你穿什么都挺好看的,对了,这件丑到爆的格子衫是哪来的?”   顾云开迟疑道:“我网购的。”   “噢,我等会拿出去烧了它。”顾见月一脸冷漠的点了点头,把它团起来随手一塞,又咬了咬唇沉思道,“你的脖子要不要带点什么装饰,它看起来很值得吸血鬼咬一口,很漂亮但是有点过空了,得配点什么,项链还是围巾?”   “空着就好。”顾云开还以为自己对配饰挺有了解的,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如果没问题的话,他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在约会之前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能够独立处理自己的人生,但是现在顾见月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大龄儿童。   不过约会跟场合着装又不是一回事,顾云开也只能拿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了。   最后搭配完毕的时候,顾云开觉得自己累得差不多可以再去洗个澡了,顾见月倒了点摩丝打理他的发型,本来顾云开还没有那么紧张的,可看着妹妹严肃的神态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看起来怎么样?”   “他不想跟你睡觉只有不举这个可能。”顾见月添了一句,“性冷淡都会想直接跟你开房。”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低着头乖乖让顾见月打理自己的脑袋,不咸不淡的客套了句:“你说得实在是太夸张了。”   顾见月才懒得反驳她,她认认真真的打理着那些头发,然后看着眼前宛如阿波罗在世的男人,忍不住捧住他的脸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如果对方对你没一点意思,我就立刻打爆他的头。   她把这句话在肚子里想了想,没有说出来,笑容灿烂而天真,无辜又纯洁,仿佛只是一个关心哥哥的可爱妹妹。   “见月,你反应过度了。”顾云开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对着试衣镜看了看自己,他不是很能分辨自己在简远眼里看起来会怎么样,不过他很确定自己倒是感觉挺不错的,这大概代表着不错吧。   总之他打算就这么赴约了。   兄妹俩把所有衣服都收拾了一下重新放回原位,又随便消遣了下时光,顾见月甚至打算给他订一束玫瑰,不过顾云开拒绝了——这也太露骨了。快到时间的时候,顾见月赖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看着他:“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我可以坐在比较远的地方,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你们,要是你需要我都能帮你订房间。”   “我不想跟你再讨论开房的问题,而且我们也没有打算开房。”顾云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克制不住唉声叹气的冲动,可还是极力压抑住了,他耐心的说道,“这是个朋友的约会,不是个恋人的约会,如果我们确定恋爱关系了,也打算做点什么了,我们会做应该做的。”   “那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   顾见月很失望,不过她仍然温情脉脉的叮嘱道:“如果他想性骚扰你就立刻打电话给我,比如说是那种只想约一发而不想负责的,我保证把他丢到河里去喂鱼。”   “现在娱乐圈的公关还负责接这种活吗?”顾云开感到不可思议。   “不接。”顾见月抛了个媚眼,“不过你是例外。”   他们俩约在一个很安静的小酒吧里,真正意义上的安静,没有那些吵闹的音乐,也没有眼花缭乱的灯光,更没有在钢管上扭来扭去或者彼此亲密无间的热舞者,全无寻常酒吧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色。   顾云开从没有经历过荒唐的青春,他的青春像是眨眼间就在繁重辛勤的工作里消逝了,连任性的机会都没留下,名利与地位压榨着他一点一滴的人生,等到他能够享受的时候,已觉得热闹是吵嚷,年少轻狂是冲动愚昧,做派难免会老派一些,之前与韩致阳、夏普他们出门喝酒的时候,他也偏爱安静些。   不过他知道简远还是年轻人,会喜欢那样的场景也并不奇怪,因此来到酒吧的时候,既觉得惊喜,又觉得心动。   明明还没见面,就已经输了对方一招,顾云开只好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带着悸动到几乎有些慌乱不安的心,缓慢走进了小酒吧里。   酒吧的确不大,很明显清过场的样子,一个顾客也没有,甚至连调酒师也不见踪影,看起来就像个浪漫的烛光晚餐现场,唱片机换了张黑胶唱片,歌手沧桑而沙哑的音色像是在徐徐诉说着什么,在昏暗的灯光下,倒像是在听一个老故事。   “听这种歌跟朋友见面?”顾云开含着笑,迤逦行来,缓缓落座,轻轻敲了敲吧台,不知道打哪儿冒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调酒师突然出现在吧台之后静候他的吩咐,他托腮沉思了会儿,慢悠悠道,“劳驾来杯MOJITO。”   调酒师端上酒之后又立刻消失不见了。   “他们是霍格沃茨训练出来的吗?”顾云开把吸管丢在了一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问道,“你刚下飞机?”   简远咬着他的吸管摇了摇头道:“我昨天的飞机,然后今天收拾了下公寓,总不能乱七八糟的来见你。”他面前还有一盘黄油三明治跟水果沙拉,这间颇有气氛的酒吧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个小餐馆。   顾云开下意识感觉到了今天的简远比往日远要更沉默的多,干脆自己主动挑起谈论话题的重任,两个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聊了会儿天,简远虽然开头有些拘束,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也显得颇为开心,就着那些无聊的话题能讨论上几十分钟。   他超辣的!   打从顾云开一进门,简远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化成了浆糊跟融化在锅里的黄油,他心不在焉的喝着那杯掺了酒精的橙汁,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那对漂亮的锁骨,顾云开还戴着一条颇为纤细的黑绳,银色的狼牙挂饰小巧精致,垂在锁骨之间的凹陷处,瞬间吸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爱往往伴随着欲望,可只谈欲望又难免显得过分的庸俗不堪。   可简远有点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他看着对方毫无防备的在灯光下展露出颈部修长的曲线,肌肤细腻,那曲线顺从于平坦宽阔的双肩,格外突出了锁骨的所在。肌肤并不像往日那么雪白,带着点蜜色,像是蜂蜜涂抹开的光泽,红润的嘴唇带着微笑,有种一击必杀的性感。   他故作镇定的喝了口酒,压下油然而生的心猿意马。   “你是在看我的项链,还是在看我的艾马殊海峡?”顾云开半开玩笑的伸手指向了自己的领口,指尖轻轻落在了锁骨上,明明是极为普通的举动,却性感惹火到让简远几乎有点窒息,他当即狼狈不堪的挪开目光,目光左躲右闪,难堪的甚至有点儿想去捂鼻子跟脸。   “艾马殊海峡是什么?”他闷闷的开口问道,双脚紧张的在地面上打着节拍,一只手伸到了吧台底下揉捏自己的长裤,把布料捏得皱皱巴巴才想到这个烂到爆的借口转移话题,不过他也的确很疑惑那是个什么玩意,他隐约意识到海峡应该是指锁骨之间的凹陷处,可不确定艾马殊是否意味着什么特别的意思。   顾云开挥挥手,低笑道:“没什么,就一个玩笑。好了,我看你今天都魂不守舍的,怎么了?”   因为你太好看了!你就这么坐在我身边,我结结巴巴的根本张不开嘴,我不知道我该说点什么,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显得很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说得能不能让你开心。   简远不能这么说,他不能这么脱口而出,爱情真是奇怪,他一日更比一日的痴迷顾云开,可这些也都一日比一日更让他恐惧,膨胀开来的爱意像是忽然要把他吞噬个精光,他憋得胸口都开始疼痛,却仍然不敢泄露半句,生怕那令他都畏惧的感情会铺天盖地的涌出,直到吓跑顾云开。   人生来都是不喜欢被囚禁的,过浓的痴狂的爱意,无疑是人类最厌倦的囚笼。   “没什么。”简远脸上有酒精带来的红晕,他真诚而炙热的看着顾云开,温顺的几乎有些乖巧,说出的话似乎都带着杜松子酒的香气,他稍稍歪过头,磨蹭似的挨在了顾云开的肩膀上,嗓音里有馥郁的酒香与甜蜜,“只是很高兴你能来,我就是有点紧张,所以忍不住喝多了点,可现在我可能喝得有点太多了。”   顾云开本来有一点难过,就一点,就算是他这种完全没谈过恋爱的老年人都知道有时候无话可谈就代表着两个人不来电,他跟简远已经有过两次无话可谈的经历了,一次是在圣格伦索,那次还算事出有因,简远怕戳到他的伤心事,可这次他们本来有那么多话题可谈。   “你有什么惊喜想要给我吗?”顾云开似笑非笑的看着杯子,然后伸手揉了揉那头小卷毛,“别告诉我你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如果你是因为我们见面就把自己灌成那样,那实在是太逊了,我不能接受这个借口。”   简远的头沉甸甸的压在他肩膀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跟完全发红的耳朵,整个人都是炙热的,呼吸起伏的频率像是顺着身体的相连传递了过来。酒吧并不明亮,那昏暗暧昧的光斑斓的透过那些五光十色的灯罩,绚丽的几乎有些壮阔,顾云开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像是世界只有他跟简远,连令人不安的沉默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我完成了那首曲子。”   简远如梦幻般说道:“可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听一听。”   顾云开不以为意,还当是小天才对自己的严苛要求,于是安慰他道:“如果你还不够自信,那你可以等到你准备好了之后再表演给我看,或者是你确保万无一失了,我能等,通常我的耐心都不太坏,对上你会更好一些。”   “我……我不知道。”简远又笨拙的把自己的头重新撑起来了,继续折磨着他的脖子,他趴在吧台上,捧着脸道,“云开,对你来讲……我的意思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还只是个孩子。”他近乎孩子气的转过脸,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既纯洁又倔强,紧绷的嘴角也没能给他染上严肃世故的色彩。   顾云开多少觉得有点失落,肩膀轻了不少,像是在发飘似的,他的心情却不像肩膀那么轻松,反倒像没了什么似的,空荡荡的。   光看简远的脸色就知道,这个问题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你觉得呢?”大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狡诈阴险,顾云开轻飘飘的将问题重新又抛了回去,立场转换,反客为主,质疑发问的倒成了顾云开,而合该冥思苦想的则成了简远。简远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玻璃珠似的,那瞳色在灯光下浅淡的像是层雾,然后他微微笑了起来,如同午后昏昏欲睡时洒落在脸颊上的阳光。   没那么刺眼,却很温暖。   顾云开大概花了一辈子积攒的自制力竭力制止住了自己不要吻上去,他不动声色的凝视着这个青年,像是欣赏一样稀世珍宝,又像是关切温柔的挚友与长辈。   “人总是很难评估自己,我也相同。”简远微微笑了笑。   真不可思议,人类怎会诞生如此的杰作。   简远可以就这么看着顾云开的眼睛,看到酒吧关门,看到地老天荒,看到他们俩都不得不因为咕咕叫的肚子跟让人发晕的睡眠需求而分离开来。   他想在这个人身上付出一切勇气,哪怕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也微不足惜,可爷爷跟伯伯说得都很有道理,他连自己的人生尚且掌控不好,又怎么能去肩负另一个人的人生。他也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惯来缺乏男性魅力,绝大多数人都是觉得他可爱有趣,却鲜少会有想与他共度一生的。   失败并不重要,简远唯一不想的,是不希望顾云开会感到难过与悲伤,感到为难跟尴尬,假使那来自于他,就更令人不安了。   毕竟他曾经许诺过让这个人永远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去处。   然后简远看到了自己克制不住往顾云开那爬去的手指,脸色微变的将它收了回来,像是什么秘密就要暴露了似的慌张失措,他干脆把两只手都放在了膝盖上,劝告自己千万别再看顾云开了。   顾云开觉得顾见月的滤镜真的有些过重了,尽管他本就觉得对方言过其实,可是真正见到简远无动于衷的模样,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失望。他不是个很会找话题的人,说实话也不太清楚年轻人的喜好是什么——毕竟简远实在跟他的性格过于截然不同,他宁愿简远无论说任何他听不懂的东西,都好过这会儿沉默不语。   也许他对于简远而言的确更像个长辈模式的朋友,而不是有吸引力的可发展对象。   不过其实这倒也没有什么,顾云开很快又雀跃起来,他不是容易言败的人,最多只是沮丧一下自己今日的穿着打扮白花了心思,可那花的绝大多数都是顾见月的心思,这点上倒是浪费了妹妹的苦心。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简远的耳朵,那上头带着纯银的耳钉跟耳链,乱糟糟的,但很时髦可爱。   顾云开不太懂“时髦”,不过简远无论怎么样都很可爱。   “如果你今天不太开心,我们可以下次再碰头?”顾云开温和的说道,“或者你愿意跟我聊聊最近的事情?”   “我并不是不开心。”简远忽然觉得蠢爆了,他才察觉到自己忽略了对方那么久。   明明想得是希望他每次都开开心心,可是却因为自己的畏缩反倒让对方来包容自己。   简远环起了双手,把脸藏在胳膊里,探出一双巧克力般的眼睛看着顾云开黏黏糊糊的嘀咕道,“我只是很抱歉,我有点儿……我觉得我今天很没有礼貌,可能会有点冒犯你,但是我就是克制不住,这个听起来可能有点奇怪。”   顾云开这才知道简远的不自在跟自己有关,他不太清楚是因为什么,只好猜测也许是自己穿得太过让他感觉到不自在,又或者是有些别的原因,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确很喜欢你的海峡。”简远吞吞吐吐的说出这句暗示,脸上晕红了一大片,结结巴巴道,“可我就只是……很喜欢这部分,没有别的绮念,它……就是它很漂亮,我很欣赏它,所以刚刚被你抓到之后,我就有点不太能正视你的脸。”   “啊……噢。”顾云开也忍不住脸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个什么劲儿,比这更多的荤话他都讲过,没道理为了一句锁骨的小玩笑感到羞赧。一方面他在心里欢喜雀跃,另一方面他却又有点失望,只有‘海峡’部分吗?   不过这想想也算是个好的进展,起码证明他对简远的确具有性吸引力。   毕竟顾云开不是清纯可爱的女学生,不像那些温柔甜美的心,付出感情却从不奢求回报,他是进攻者,他想要这份感情能够得到回应,在一切成为终局之前,他会为胜利赢下更多的筹码。   简远摸了摸后脑勺,乖乖道歉道:“对不起……”   他脸红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简远暗暗唾弃着自己,可却仍然愉快的注视着顾云开难得局促与羞涩的模样。   “又不是什么大事。”顾云开抿了抿唇,他像是思考了会儿,又把那根吸管捡了回来搅拌了下冰块,像每次的最终结局那样,温柔的包容并且对简远妥协,“这也是在夸奖我很有魅力嘛,你不用这么在意,我没感觉到被冒犯。”   年轻又贪婪的野兽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它慢慢潜伏进了简远的心窝暗影深处,餍足又快乐。   从很早之前起,简远就知道在顾云开的心里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未必是爱情,可就好像是顾云开对他是独一无二的一样,在顾云开的心中,他也是相当特殊的那一个。顾云开只会在自己面前示弱,会包容自己放肆到得寸进尺的行为,就算过于亲密,他也仍会温顺的接受。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两个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闪过这个想法。   简远与顾云开互相对彼此露出一个过分迷人的笑容,各自心怀鬼胎的喝起了酒,接下去的时光就简单的多了,他们的气氛终于活络了起来,而简远也正大光明的看起了顾云开的整个人,其实说出口之后,他反倒是松了口气似的,不再过于关注那块肌肤,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欣赏起了顾云开的整体。   “你今天看起来超棒的!”简远几乎就要从吧台椅上跳起来了,像是顾云开的话让他立刻恢复了精神,不再如刚刚那么半死不活的,他眨了眨眼,吃起盘子上的黄油三明治来了,里头的番茄片被他蹭到了手上,他就干脆伸出舌头舔掉,含含糊糊的说道,“就很性感、又辣,就算没有任何名气可以收到一教室情书的那种。”   顾云开失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他专注的看着简远舔舐指肚懒洋洋的表情跟孩子气的神态,对方显然对他的谦虚很不满,不由得鼓起了脸,嘟囔了几声道:“可你就是很棒啊,能迷倒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说真的,任何一个人跟你相处过三分钟他们就会爱上你。”   “那你呢。”顾云开的嗓音轻柔沙哑,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愉悦微笑道,“你也爱上我了?”   嘴里还咬着三明治的简远一下子卡壳了,他甚至不太确定这是个暗示还是玩笑,顾云开看着他呆愣住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试探恐怕过了火,心中微微一叹,故作揶揄的微笑道:“跟你开玩笑的,看你吓成那样子。”   他的演技炉火纯青,真心还是假意压根难以分辨,简远也不由得在心里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来只是玩笑啊。   “我不是早就爱着你了吗?”简远不服输道,他知道也许顾云开这会儿对他还没有爱情方面的想法,可是不妨碍以后啊,他们还有那么长的日子,两个人都还这么的年轻,往后的几年,几十年,都可以长长久久的纠缠在一起。   总有一天,他们两个人的红线是会缠在一起的。   顾云开笑而不语,显然没将他的表白放在心里,简远既觉得安心,又有些不甘心。   傻小子,我要的可不止是这种爱啊。   笨云开,我可不是被这个玩笑吓到。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场在酒吧的约会总体还是愉快的,他们互相给彼此打了个差不多七十五的高分。   离开酒吧的时候,顾云开暗暗决定聘请顾见月成为自己的约会衣着指导专家,鉴于他们俩已经足够了解彼此的内心了,而简远也知道他是多么乏味无趣的一个人了,那么外在的魅力这方面就显得尤为重要。   夹杂着欲望的喜爱,跟单纯的友爱,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四月的天其实还是怪冷的,酒吧里有空调并不觉得,等两人出了门就难免觉得夜晚温度低了不少,简远穿得随性倒还好些——更何况他非常怕冷,宁愿多穿些也不肯少穿;顾云开相对就单薄了点,不过他倒也不太在意,第一是常年在健身锻炼,二来是也不至于真冷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的手倒是的确因为外界温度而变得有些冰冷。   简远站在他旁边穿得简直像头小熊,对比了下身材跟衣着打扮,多多少少有些不安的嘟囔道:“我只是怕冷一些,并不是没有男子汉气概,在这方面计较男子汉气概也很奇怪吧,你想,有的人怕冷,有些人怕热,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竭力“狡辩”着,听得顾云开一阵好笑。   “你干嘛要纠结这个?”   顾云开习以为常的戴上了黑色口罩跟遮挡眼睛的平光眼镜,拉低了点他的毛线帽,季节交替最容易突发感冒,这年头戴口罩的比比皆是,每个人像是都怕吸到别人的二手空气一样,小心翼翼的防范着空气里的细菌。   这让他说话有点瓮声瓮气的。   “有些人就会这么觉得,好像怕冷的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可怕冷就是怕冷,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七老八十了,也还是怕冷啊。”简远气鼓鼓的抱着胳膊道。   这不是长大,是学会了忍受,不得不去忍受跟习惯生活里的痛苦,一个人能够忍受的越多,并不是代表他越成熟,而是意味着他的生命里积累了太多的痛苦,以至于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去忍受。   假使能够放肆,谁愿意低眉顺眼。   不过这种事就没有什么跟简远详说的必要了,顾云开在口罩底下笑了笑,他忽然起了坏心眼,伸出自己冷冰冰的手探到了简远的袖子里头去,握住了对方温暖的手腕。简远的胳膊大幅度的抖了抖,就在顾云开偷笑着要收回手来的时候,那只手却忽然缩了进来,将他紧紧包在了掌心里。   “你的手好冷啊!”   简远又吃惊又哆嗦,他的脚在地上快速跳动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手却握得死死的,不肯放开一下,甚至顾云开扯了扯,他反倒拽得更紧了,眉毛皱成了倒八字,像是看不听话的小孩子似的瞪了顾云开一眼。   假如我从没得到过,我就绝不会奢望。   既我有幸能得神明垂青,顾云开在月光下凝视这张年轻稚气的面容,无声祈求着。   请让我拥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殊海峡这个梗出自《英国病人》这部作品,被男主角拿来形容女主角的锁骨中间凹陷的那块地方,比较学术的叫法是胸骨上窝。   既我有幸能得神明垂青:意思是云开死而复生,灵魂转换到他人躯体继续自己的生命这番奇遇   然后是正文想法:   我从以前啊就一直很想写这种因为对彼此的关系了解太深刻或者太特殊的双向暗恋   终于得偿所愿了。   详细写了两个人在小细节方面的小心机,我很喜欢这种各自以为小方面的胜利哈哈哈哈,两个人以后回想起来都争着认为自己才是爱他最多的人,这样的想法。   云开非常强势,他就是:我决不允许任何理由失败,除非他不爱我。   所以他在有绝对取胜的把握之前,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小远年轻却绝不傻,不出击肯定维持原样,出击又怕对方没有那个意思,干脆温水煮青蛙>w<   因为小远跟云开都是初恋,其实就刻意添加了很多笨拙的地方进去,他们是很聪明的人,但遇上对方难免会胡思乱想。   毕竟你再好,再聪明,再举世无双,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你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想他喜欢我,可世事从来都不是我想,就能如愿的。 第61章 早餐   他们俩并没有在公园的小喷泉口接吻。   两人走了段路,觉得散步这个活动实在不算个好提议, 就到快餐店里买了些毫无营养的油炸物跟垃圾食品, 带着两杯可乐回到了简远的小屋里去。简远租的房子空间并不算太大, 装修的也很简陋,墙壁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照片跟明信片, 还有几张自己的涂鸦,外套堆得沙发上都是,还有一架吉他, 整个地面几乎没地方下脚。   简远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他脱了鞋子摊在鞋架上进去, 粗鲁的将小桌子上的东西单手挥开,把手上的两杯冰可乐放下, 又把沙发上的衣服团成一团丢回到行李箱里去, 才总算给这个逼仄的空间扩开些许供以人呼吸与容身的地方。   房间虽然乱, 但是并不脏, 气味也称不上难闻,可见主人打理的还是颇为用心的, 窗台口还有一瓶细颈的透明玻璃水瓶, 斜斜插着朵稍见萎靡的花, 花瓣掉了几片, 水倒还清澈, 并不浑浊。   顾云开也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手里的披萨盒跟炸鸡桶,又看了看桌上那些写着字的记账本跟白色纸张。简远猛然冲过来风风火火的把它们都一股脑塞到了桌底下的小盒子里去了, 有了些年头的空调被打开来,吹出热乎乎的风,小加湿器也开始工作,出口对着墙纸呼噜噜的喷气,那块墙纸显然水渍浓过其他处,形成小小的暗斑。   桌子大概是特意买高了些准备做餐桌跟写东西的,虽然不符合它作为一个“茶几”的矮度,但是这会儿倒是很方便。   “那是你画的?”顾云开转开一个挂在墙壁上的绿色盆栽,探身看了看墙壁,地上还铺着毛茸茸的地毯,踩上去很温暖,他干脆就近坐在了那个布丁状的懒人沙发上看那几张贴得乱七八糟的涂鸦,还有几张大胆奔放的人体艺术,画得令人惊艳,他嘴角带笑,抬手指道,“这几张铁定不是你的。”   “是……是啊。”简远有点小尴尬,他挠了挠脸道,“在圣格伦索留下的一些纪念品,当时就是在下水道被你撞见的那些人,我跟他们一起玩儿,他们送给我的分别礼物。”   客厅跟厨房是一体的,卫生间跟卧室则连在一起,门没关,微微敞着,可以看到简远的小床有点发皱,松软厚实的被子几乎就要垂到地上去了,看起来简直像个有点凌乱又温暖的小巢。大概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沙发上的抱枕也是软绵绵的东倒西歪堆在一起。黄色木质的墙壁书架上则堆了不少东西,装着纸条的漂流瓶,亮着眼睛的猫头鹰灯饰,还有一艘小帆船的模型,一盆看不出状态怎么样的仙人球,配着橘黄色的小水壶。   虽然拥挤杂乱,但是也很温馨,并不会看着令人烦躁,顾云开习惯分门别类,整洁可一丝不苟的过于不近人情,顾见月有次进去时还特意抱怨过,说是以为自己进了个样板房。   简远好不容易清理了下,然后催促顾云开过来跟自己一起洗手,两人这才重新落座准备吃着晚餐继续约会。   雪白的捕梦网在他们俩的头顶上晃悠。   房间里很暖和,顾云开脱了外套放在一边,然后戴上手套将披萨切开,幸好只有两个人,一人一半,简远倒是直接往炸鸡桶里钻,抱着冰可乐喝得正欢。   “我本来还期待我们接下来的活动会更有情调一点,倒不是说我对现在有什么不满。”简远将露在外面的一大块鸡肉塞进了嘴巴里,油腻腻的嘴巴凑到吸管口猛然喝了一口,“就是更有意思点。”   顾云开微笑道:“这样也很好了。”他伸手托着披萨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披萨是薄底脆皮,烤得正适当,咬起来又脆又香,芝士与青椒混着肉粒的微咸在舌尖蔓延,他不紧不慢的嚼了嚼,也低头喝了口冰可乐,被冷得皱了皱眉道,“谁叫晚上突然转风了呢,对了,你这个是什么?”   他指了指顶上的捕梦网。   “这是捕梦网。”简远站在沙发上把它从高处摘了下来,蓝白渐变的羽毛在风中微微颤动着,他指了指网面道,“这是拿来捕捉美梦的捉梦者,它会困住噩梦,只有美梦才能穿过网洞进入你的梦乡,然后第二天清晨,等太阳升起,噩梦就会在太阳下消失了。”   顾云开没有问要是第二天是阴天那怎么办,就算是他这种毫无恋爱机会的人也能意识到那太没有情趣了。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男性化一些的东西,比如说我的胜利号女士。”简远扬手示意了下墙壁架子上的那艘三桅风帆的中型帆船模型。   真好喝。   简远将捕梦网随手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捧着可乐杯笑眯眯。   “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很适合送给一个女孩子,我想哄她开心。”顾云开又看了看那个捕梦网,觉得这个小玩意看起来挺梦幻迷人的,可以拿来“收买”一下顾见月,而且他们俩已经近三年没庆祝过彼此的生日了,于情于理都该给她买些东西。   “女孩子?”   这可乐怎么这么难喝!   简远忽然感觉到了比刚刚顾云开手上传来的温度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冷将胸口封冻了起来,碳酸饮料在口腔与味蕾上所留下的余味苦得让人觉得有点恶心反胃,他干涩的说道:“是……是之前你在公园提起的那个女孩子吗?这么说,你们的误会解决了?”   “你还记得啊。”顾云开似乎有点诧异,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   这家店居然在可乐里加黄连!   明天就去投诉他!   简远大概不知所措了有那么一会儿,觉得喉咙闷闷的,焦躁与悲伤不安的袭击了心头,现在把这个捕梦网塞回去还来得及吗?   “所以你们的误会解开了?”简远沉默道,“她是你的女朋友了?”   “哈,你在想什么,我对她不是那方面的,无论误会有没有解开,我都把她当成是我的妹妹。”顾云开摸了摸捕梦网上的羽毛,微笑着说道,“只是想谢谢她给我们的约会提了点意见,我想女孩子应该会挺喜欢这种梦幻的东西。”   嗯,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难喝,明天还是给他们家打五星好了,他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棒的可乐。   简远喜滋滋的喝着饮料,愉快几乎要飞上了眉梢。   “你在偷笑什么?”   顾云开一脸困惑,他实在有点儿跟不上年轻男孩的思路了,并且无可救药的发现自己居然觉得偷偷傻乐的简远也很可爱,于是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吗?我的确不太知道该给女孩子送什么合适的礼物,还是说这份礼物有我不知道的注意事项?”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迷人。”简远仰着脸甜蜜的笑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是那种更老道更熟练的人,毕竟你这么有魅力,结果突然发现你其实超——清纯,就觉得很有趣。”   顾云开敲了一下他的头,咬着根薯条道:“别说傻话,演员可没你想得有那么多能开心放纵的时间,有时候在电影上看起来唯美的镜头拍起来吃不消的很,而且我光学习都精疲力尽了,哪还有什么精力去研究女孩子喜欢些什么东西。”   如果他想约一发,那么玫瑰花、完美的烛光晚餐就已经足够了;或者是酒吧的几分钟聊天时间,互相中意的简单约定。像是给客户的女儿送礼物好洽谈生意这种倒是也有,可对方多数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买点娃娃或是等身大的毛绒熊就差不多了,他觉得这些不太适合顾见月。   简远忽然有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像是只准备偷窃过储存粮的仓鼠那样鼓起颊囊,犹犹豫豫的靠过脸来,然后眨了眨有点儿浓密纤长的睫毛,小声哼哼道:“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你该不会还没有谈过恋爱吧?哈哈哈……一定不会的,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顾云开没有说话。   “不是吧……”   顾云开看到简远脸上几乎忍不住的笑意无奈的摇摇头道:“你想笑就笑吧,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我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也没有动心的对象,自然不会考虑谈恋爱这件事,很奇怪吗?”   他可以谈,可他不想。   如果恋爱只不过是一种婚姻的形式,那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他没有感觉到那种悸动,没有感觉过爱情;如果说这一切只是需要而产生,那就没有必要存在,他一个人就能活得比两个人都更好。   他不会因为仅仅是需要就让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命。   尽管简远完全不想表现的这么没礼貌,可是他实在很难藏住脸上的喜色,他睁圆了眼睛急忙摇摇头道:“不……不是,这很好啊,我觉得很开心。你想,如果你会很快就产生一段恋爱关系的话,我就不能总是跟你在一起玩了。你的工作占据了你的大部分生活,而我们俩又不是同事,要是你还有个女朋友什么的,我就不能占据你的休息时间了,那我们就不能经常聊天了。”   这不是个很好的解释,更别提简远说得还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顾云开还是欣然接受了。   “那你呢,女朋友,初恋什么的?”顾云开举起可乐跟他碰了个杯,芝士拉得很长,他隔着一次性手套把那些分离开来的芝士丝卷成了一小团包进了那片披萨里,然后折腾成个伪墨西哥鸡肉卷的样子,捏起来不紧不慢的吃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早就高高的竖起了耳朵。   就算是黑猫警长这会儿要探听一下什么犯罪秘密也没有他此刻这么专心致志了。   简远换掉了自己手上那双吃鸡腿而显得都是油腻跟油炸块碎片的手套,他仰着头细思了会儿,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摇头道:“那不是我的领域,从小到大唯一亲过我的女性用手指头都数得出来,除了我妈跟一位奶奶辈的音乐老师之外就没别人了,她们俩还老往我脸蛋上亲,不管我三岁还是二十三岁。”   “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以前就跟女孩子或者男孩子什么的不太来电。”简远嘟囔道,“他们很可爱,就只是嫌我枯燥无聊。女孩子喜欢跳皮筋踢毽子什么的,男孩子则喜欢玩球,没几个人跟我一样不停的练琴,我不喜欢老呆在外面,后来长大一些了,倒是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可每个人都觉得我挺可爱,挺好的,她们很愿意跟我聊聊天,但是……我觉得这种关系应该要更慎重一点?”   棒透了!   “是该慎重点。”   顾云开安静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道:“你做得没错,挺好的,爱情不应该是那么轻浮随便的事,就好像两个人感觉不错就干脆在一起了,之后觉得不好又分开了,像是便利商店一样。”他顿了顿又问道,“我这样会不会听起来像个老古板?”   “没关系,我喜欢古典,无论是音乐还是爱情的理念。”简远挥了挥手,揭开了可乐的盖子开始嚼冰块,他非常怕冷却很爱吃冰,皱着眉头继续道,“我小时候很担心自己不合群。爷爷总跟我说,做我自己想做的,做喜欢的事情,做自己想变成的那个人,无论有没有意义,或者有没有价值,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自己想做。”   顾云开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老人家说话总是挺有道理的。”   “所以大学毕业之后我就没有再继续读下去了,而是选择到处乱转,学不同的东西,有段时间我还跑去学骑马,天啊,摔得我鼻青脸肿的。”简远揉了揉鼻子,有点好笑的说道,“她跟你在《永恒的孤独》里骑得那匹马很像。”   顾云开小小喝了口可乐,温声道:“她叫缇娜。”   “噢,她叫蜜桃。”简远也介绍道,“是匹漂亮的母马。”   “缇娜也是。”顾云开补充道,“而且英姿勃发,你在电影里也应该看见了。”   然后他们就停下了这种对自己爱马的自卖自夸,随即大笑了起来,顾云开捧着脸仔细端详着简远的笑脸,聊天很愉快,简远的小公寓虽然小的吓人但是也很可爱,他几乎有点想伸出手去摸这个大男孩的脸蛋,可最终理智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硬生生把打算伸出去的手转成了看手表的姿势。   “已经有点晚了。”   聊天真的很愉快,他可以聊更久,说更多乱七八糟的事,分享他们彼此之间不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所有趣事。他想告诉简远拍摄的时候下得那场雨到底有多冷,想告诉简远拍偶像剧的时候那群年轻人有多好玩,想告诉简远温静安跟夏普还有古昊的破事儿真是烦死了,还想跟简远聊聊拍杂志时他对每个姿势跟照片的想法……   可太晚了。   “可是才……”简远的声音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委屈又可怜的低了下去,“明明没有多久啊,怎么突然就十一点了。”   “我得走了。”顾云开的声音有点干,他赖在懒人沙发上根本没起身的意思,眨了眨眼,甜腻的可乐被他喝了一大半,还剩小半杯,冰块已经全融化了,水珠在杯子外壁上不停的滑落,洇在了桌上,形成一小滩圆形的水渍。   愉快的谈话气氛突兀消散。   简远看起来很失望,他微微垂着头,闷不吭声的咬着嘴唇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轻声道:“我不喜欢道别。”   “嗯。”顾云开想了想,又摸出了手机看了看,他多少也有点失落的站了起来,又重复道,“我得走了。”   “等一下!”简远忽然道,“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车子铁定都没了,你明天有工作吗?”   顾云开愣了愣,他很快摇了摇头道:“没有。”他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失策的忧心表情来,绝口不提可以打车的事,毕竟任渊也该睡了。简远很快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套没拆封的新牙具跟新毛巾,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脸色从苍白转到红润像是只在一瞬间的事儿。   “那就住在我这儿吧。”简远不容分说的将他拽进了房间里,对顾云开展示了下自己软乎乎的床,严肃又认真的说道,“这些东西我都没用过,你去刷牙洗脸,是时候该到睡觉的点了。”   顾云开哭笑不得的问他:“就算要留宿,你这里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将就啊,这张床也挤不下我们两个,不然我在外头的沙发上简单将就一下好了。”   “那怎么能行。”简远摇头道,“我怎么可以让客人睡沙发呢?你放心好了,外头我特别偷懒图方便买的是沙发床,打开来就能睡了。快去刷牙洗脸吧,好孩子十一点之前就该好好睡觉,更别说你是个演员,要保持精力好好工作的。”   顾云开只好哭笑不得的挤进狭小的卫生间刷牙。   其实这里的一切场景都像是《风月别离》的重现,只除了他们俩不是易默文跟卞扬,也不是情人,更不打算睡过这个晚上就领证,顾云开看着手里崭新的毛巾跟牙刷忍不住出神了会儿。简远的东西摆放的很乱,可是整体却颇为干净,顾云开没用他的洗面奶,只是拿鸭子造型的小香皂洗了洗手,忍不住又把东西重新摆了一遍,让它们看起来整整齐齐的待在应该待的地方。   等顾云开洗漱完没有多久,简远就拿着捕梦网进来了,他推着顾云开到那张床上去,掀开蓬松柔软的被子给人盖上,焦糖色的圆眼睛眨了眨,捧着脸跪坐在床头问道:“快睡吧,快睡吧,你要不要我弹曲子帮你入眠?”他慌里慌张又急切的说着,催眠似得说着入睡的话题,仿佛怕顾云开一刻不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就立马会逃开一样。   顾云开衣服袜子都没脱,好笑的享受着对方这笨拙的讨好,干脆往底下陷了陷,床也非常柔软,睡起来仿佛一朵巨大的云朵,轻飘飘的陷进去,仿佛加热的棉花糖化了开来。他嘴唇柔软而红润,捕梦网刚刚被挂在了他的头顶上,美丽的羽毛轻飘飘的顺着风浮动着。   “好啊。”顾云开调整了下姿势,被子跟枕头也像软绵绵的云,他全身几乎都陷了进去,睡意突如其来的滋生着。   简远像是怕他会改变主意一样,立刻拖过了一个巨大的软垫放在床边,又取下盒子抱起了他的吉他,手指随意拨弄了几下,在脑海里搜寻着曲子,最后决定弹一首《潮梦》。《潮梦》是一首节奏舒缓的经典歌曲,还有一个很美的故事,他伴随着旋律轻轻哼唱着,声音低低的,几乎听不清歌词,只能听到他轻柔的嗓音似乎在吟唱着一段陌生的歌谣。   顾云开就这么静静地做一个聆听者,他慢慢阖上了双眼,那乐声如此平静而空灵,旋律之中像是带着浪潮随风而动的悠扬,叫他既觉得清醒,又仿佛身在梦中。幽蓝的海面涌来,水流缓缓淹没过他的全身,那音乐如此动人,宁静而怅然,水面上晃动着模糊不清的光。   温暖的水流拥抱着他,将他拖离尘世,缓缓下坠,下坠……   顾云开睡着了,朦胧的灯光轻轻抚过他的脸颊,轻吻他的双唇,简远不再哼唱,而是安静无声的注视着这个沉睡的男人。被子遮住了顾云开大半的身体,寂静的空气里仿佛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他睡得很安心,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单手垂落在床外,像是等待骑士行礼;简远缓缓将这首曲子终结,他放下了自己的吉他,忽然捞住了那只手。   这会儿它是温热的了。   于是简远虔诚而恭敬的,低头在那手背上落下一吻,当做自己演奏的酬劳。   顾云开睡得很熟,可仍是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了有人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然后被子被掀起一角,那只手叠在了胸口处,温暖又再被合上的被褥紧紧困在了狭窄的空间里。   “小远?”他含糊不清的咕哝道。   “……”   那声音回应道,像水面里一同坠落的余音,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可顾云开知道对方在说哪两个字。   他在说:我在。   顾云开轻轻侧过头,继续沉沉的睡了下去,他恬静而安详的睡颜宛如油画里陷入深眠的神祇,慢慢在灯光与阴影下模糊。直到鼻尖相对,简远才察觉到那暗影来自于越来越接近的自己,他几乎就要亲上去了,于是急忙慌乱的站起身来,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会顾云开,这才出门去了。   简远将灯都关掉了,又到客厅里把沙发摊开成了沙发床,拿出自己的毯子准备将就一个晚上,空调开得很暖,并不感觉到冷意,可他看着窗帘外头薄薄的灯光,知道那外头是繁华的世界,而这个夜晚像是偷来的一样,让他心里甜丝丝又软绵绵的。   他在深深的黑暗里,睁着双眼,以外界投进了的片刻模糊光影,凝视着仿佛阴云团聚的天花板,在这种安静的祥和之中感觉到了沉默与幸福,仿佛那个与他只有一墙之隔,睡在本来属于他的床上的那个人是他生命拼图的另一块。   而如今,它正隐隐约约的显示出完整了。   可这种沉默与黑暗又让简远觉得孤单,他就这么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甚至都没有呆满十分钟,就猛然从自己的沙发床上跳了起来,把环绕在脑袋身边的五六个抱枕都推到了地上去,他披着条毯子又蹑手蹑脚的走回到了房间里,越接近卧室,他就把动作放得越轻,到走到门口的时候,连有肉垫的猫咪都应该对他的轻盈俯首称臣。   简远又将灯打开了,开关“啪”的一声,不算太响,却险些叫简远恨不得捂死它。不过那种恨意也转瞬即逝,他的所有注意力又都回到了睡美人的身上,顾云开大概是觉得闷着不舒服,将伸出手来贴在了脸颊边,袖子很长,几乎挡住了他的大半个手掌,看起来活像修长白皙的五指正悄悄从袖口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他微微侧着身体,被子抖落了些,露出圆润的肩膀来。   软垫还在地上,简远披着毯子走过去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上半身趴在了床边,仔细的端详着顾云开的睡脸,他其实也有些困了,正昏昏欲睡,可舍不得闭上眼睛,心里像是担心这就是最后一夜了。   其实并不会的,他们还有那么漫长的时光,还有那么多可以约定的时间,还有下一次约会……   他可以再留顾云开下来,下一次……   简远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他趴在那条软绵绵的被子上,只花了十秒就打算屈服自己的睡意,然后立刻睡得不省人事。捕梦网落了一条漏网之鱼,简远迷迷糊糊的做了个噩梦,他梦见了自己在攀爬灯塔,下面是咆哮的海水,黑色的雾霭沉沉的聚拢着,他忽然手一滑,失去了重心,沉沉的掉入海底,像是直接撞到了一块钢板上一样。   他慌里慌张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趴在了地板上,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摸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清晨四点钟了,趴着睡的姿势让他几乎全身发僵,所以他踉踉跄跄的,笨拙站了起来,又仔细看了看顾云开,确保对方还熟睡着,自己的大动作没吵醒他,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两条像在发电的麻腿,拖着步子往外头去了。   这次沙发床就软了许多,简远靠在那些又厚又软的靠垫跟抱枕上,身上裹着条毯子,很快就又翻身睡了过去。   顾云开向来醒得非常准时,他五点半的时候睁开了眼睛,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对着陌生的房间瞬间迷茫了会儿,然后才想起来了昨天的那些事。大概是酒精后劲来得太迟又太猛,他就那么迷迷糊糊将错就错的答应了下来,然后还听着一首吉他曲子睡着了。   这还是顾云开第一次穿着日常服装卷进被窝里就这么胡乱睡觉,他连袜子都没脱。   不过偶尔的犯规其实还挺有意思的,顾云开想起了夏普的那些小动作,不得不承认挑战常规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事情,他也不想自己总那么循规蹈矩的——不过这种事还是越少越好,如果无法避免最好能换上睡衣。   在简远家附近,那预定的晨跑计划就要取消,顾云开揉了揉眼睛,下床时踩到了一堆软绵绵的垫子,深浅不一的,他踩了又踩,迟钝的神经才反应过来里面大概是泡沫粒子,于是跨过去径直走进了卫生间里头。   昨晚上他刚摆放好的东西又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顾云开凝神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把它们重新放得整整齐齐,这才开始低头刷牙,他至少有四十年没这么孩子气了。昨天晚上睡得很舒服,顾云开今天的精神头都很好,要不是实在肚里空空,他铁定会哼出歌来。   空调虽然非常老旧了,但是质量还不错,运转了一个晚上依旧辛勤工作着,没有临时罢工,顾云开没找到空调的遥控板,只好将加湿器关了,怕吵到简远,他把热水壶放到卧室里去烧,自己则坐在了沙发床的一边默默凝视着这张年轻稚气的面容。   他用手去梳理年轻人那乱糟糟的小卷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顾云开看到它们都是乱糟糟的,像是那些整夜整夜不睡觉的神经质科学家没事就抓一下简远的头毛抓出来的造型,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云开不是一个擅长音乐的人,他也很少碰触什么乐器,可这会儿他修长的手指埋在对方的头发里轻盈的跳跃着,仿佛弹奏着什么世界名曲似的,缓缓缠绕卷曲,看着那些头发弹开手指,或是慢慢的滑了出去。   简远凑了凑身体,头顶挨着顾云开的大腿,然后把整个脑袋都送了上来,顾云开被吓了一大跳,生怕因为整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导致自己扯痛简远的头皮或者是扯掉几撮小短毛。   “小远?”   顾云开轻声呼唤着,可对方毫无反应,只是继续香甜的睡着,他慌乱无措的心得以安放下来,暗暗嘲笑自己做贼般的紧张与心虚,依旧温柔的轻抚着对方的头发,大概是这个举动让简远觉得舒服或是安心,他完全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   水煮开了,隔着门都能听见声音。   顾云开无奈的松开手,小心的从沙发床一边站起来,免得沙发床因为自己的重量突然消失而瞬间弹起来。   好在简远没醒。   冰箱里还有两袋保质期只剩半个月的麦片,上头写着特浓牛奶营养麦片,顾云开犹豫了会儿,还是用水冲泡了两碗看起来只是混着奶粉的麦片,奶香味也并不浓。他放着等自动变凉,又把冰箱翻箱倒柜了阵,摸出两个鸡蛋煮上,冰箱里还有一袋吃了一半的全麦葡萄干吐司,看了下保质期有三天,昨天刚生产出来的,于是切成五片扔进烤箱转了转。   等大功告成的时候,顾云开把两个水煮蛋跟吐司放在一起先端上了桌子,又将那两碗麦片端了过来。   简远依旧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等顾云开慢吞吞的吃掉两个鸡蛋跟五片吐司的时候,简远终于动了动,麦片也正好能入口了,他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特浓牛奶完全是在骗人,奶味淡得像是过了三遍水,不过麦片倒是不错,微甜,很适合入口。   简远终于睡醒了,他眯着眼睛翻身下床,矫捷灵敏的仿佛特工,打开冰箱熟练的翻出一大堆顾云开没找到的东西来,活像连接了个崭新的异次元空间,他熟门熟路的热上了早就做好的面饼,将鸡蛋跟培根在旁边热上,这才慢吞吞的拖着步子走进了房间里去刷牙。   顾云开忍住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刷完牙洗完脸之后简远很明显清醒多了,他把所有东西铲进了饼里头,挤了一大堆花生酱,又烫了下生菜塞进去,用铲子将它们切成三部分,然后装进了盘子里,慢吞吞端到了桌子上,无神的双眼晃悠了两下,直到落在了顾云开脸上,立刻变得明亮了起来。   “你还在?”   “是啊,我给你……准备了麦片。”   顾云开有点尴尬的摸了摸第二碗,又看了看简远,对方的眼睛此刻已经不是闪闪发光可以形容的程度了。 第62章 搞砸   最终简远吃掉了那份属于自己的麦片。   他们俩分享了同一盘的卷饼,花生酱怪怪的不过还算能够入口, 起码顾云开吃得还是挺开心的。简远拨了拨他自己的头发, 脑袋晃得像是棵招摇的花椰菜, 他对顾云开早餐还在的事儿似乎很惊喜,嘴巴几乎停不下来, 一边儿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说话。   “脏死了。”顾云开伸手去堵他的嘴巴,刚刚说到一个有点儿可笑的话题时,简远看起来表情古怪的像是犹豫要不要喷出来, 然后忍不住笑起来。他轻轻拍了下对方嘟起的嘴巴跟鼓着的脸颊, 简远瞪大了眼睛, 勉强自己艰难的吞咽了下去。   “刚刚我真的要喷出来了。”简远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脑袋像是深秋金黄的麦浪似的, 那些卷曲的头发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顾云开得竭力控制自己别去屈指弹一下。   顾云开毫无诚心的道歉道:“不好意思。”   简远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大部分是在质疑为什么顾云开这么能吃却身材完全保持不变, 因为刚刚顾云开吃掉了最后一块卷饼。为了这件事他还很丧气的捏了下自己有点肉嘟嘟的小肚子,倒不是说他胖, 就只是腹部那一块是柔软的肉团, 而不是什么看起来叫人觉得血脉贲张的腹肌。   其实顾云开很想摸一下, 不过那可能有点不太朋友。   念叨了一会, 简远就猛然抬起头用那种令人难以拒绝的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顾云开, 顾云开警惕的看着他,非常冷酷的拒绝道:“想都别想。”   “我就看一下?摸一下下?”简远双手合十的祈祷道,“拜托了, 我曾经有一块的,但是最近我太松懈了,只顾着休息了。杂志上它们看起来超棒的,我就只是摸一下下。”   “……”   顾云开没有坚持多久就屈服了,他深恶痛绝这个把一切基佬一样的行为都表现的正常无比的简远——骗人的,他就是没办法拒绝简远。这间接导致了他们俩不得不从沙发上撤离开来,然后坐在地板上,他这个在感情上无比保守的老年人伸手卷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那几块腹肌。   简远羡慕的快要哭了:“它们要是长在我身上多好。”他摸上来的时候顾云开几乎有点颤抖,不过好在控制住了,简远毫无任何道德底线的摸了五六下,然后才收回手,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缩在了角落里。   “你还有什么不满?”顾云开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几乎可以说是尊严尽失了。   简远从胳膊缝隙里硬生生挤出小半张脸怨念深重的看着他道:“我有一个充满魅力的性感朋友,可是我却对任何人都没有性吸引力,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了。想想我为了音乐放弃了身材,这一点都不合理。”   才怪!   顾云开深呼吸了下,简远可以合理的要求摸一下他的腹肌,毕竟男性之间的比较跟羡慕是很正常的,但是他不可以堂而皇之的要求摸一下简远软趴趴的小肉肚,因为没有人会觉得一团肉值得羡慕。这才是天底下跟他的人生里最不合理的一件事!   “你充满魅力的性感朋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交往的对象,跟你一模一样,他都没有失声痛哭,你有什么可悲哀的。”顾云开无奈的说道,“难道这不是最不合理的事吗?”   才不!   因为你就是这么好所以绝大多数人都配不上你,没有一个人值得成为你生命里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简远愤愤不平的想着。   然后他们俩一块儿清理了下厨房跟桌子,简远在洗盘子跟碗的时候还在拼命扭头看着顾云开擦桌子的身影,他觉得昨天晚上跟今天早上的幸福感已经爆棚到了无法言喻的地步,大概接下来一直倒霉都没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了。   快六点半的时候大街上也渐渐传来了声音,顾云开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他之前已经打给了任渊来接他,这会儿车子到了。简远则立刻转过头去认认真真的搓洗着盘子,假装自己根本没有关注对方的行踪,顾云开抿了抿唇,站在客厅里半晌张不开嘴,最后还是沉默的捞过外套,打开门出去了。   简远手里的盘子滑了下去,门关上的声音清清楚楚,他站了好一会儿,又把盘子捡了起来继续洗。   洗碗的这段时间,简远的幸福指数降到了有史以来最低的地步,差不多能跟圣格伦索送顾云开去飞机时相比。   这让他接到简默的电话都有点提不起劲儿来,通常简默打电话来都代表着很多不错的好消息,可这会儿简远对任何钢琴还有小提琴都提不起劲儿,这次伯伯在家,电话里还有妈妈跟爷爷的声音。   “嗨,伯伯,还有妈妈跟爷爷。”简远有气无力的说道,“早上好,你们吃过早餐了吗?”   他刚刚吃过了,跟梦中情人一起,像是个幸福的穷小子,跟电视剧的偶像剧演得一样,虽然有个只有一个空间又小又紧张的小房间,但却快乐的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而不像是现在,他有个什么都能做到的伯伯,有个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的妈妈,还有个聪明的爷爷,跟一个专门负责泼冷水的爸爸,什么都有了,唯独就是没有顾云开。   简远当然爱他们,可是……如果能再有顾云开就更好了。   不过人总不可能那么幸运,比起世界上绝大多数还在互相寻觅的人,他无疑是那个幸运儿了。   “吃过了。”洛璇急忙道,“你吃过了吗甜心?怎么听起来没什么力气。”   “吃过了,妈妈。”简远强撑着精神道,“可能是刚睡醒没什么精神,对了,伯伯,你可不可以帮我定个健身教练。”   简默淡淡道:“可以,对了,我说个让你会有精神点的消息,你喜欢的那个小明星会去参加向家的一个酒会,他家送了帖子过来,想请你去。”   “小远有喜欢的对象了?是谁啊。”洛璇在背景音里欢喜的询问道。   看来我接下来真的要倒霉透顶了。   盘子又掉了下去,简远的声音有点发干,他干巴巴道:“什么时候?”   “回家告诉你。”   通话被挂断了。   简远二话不说订了机票。   ……   顾见月也在车子上,她当然在,任渊不在她都不可能不在。   “怎么样。”   顾见月摊开桌子,眼睛像是激光似的在顾云开的身上扫描了一个来回,然后从酒柜里摸出红酒跟杯子倒上,大清晨喝这个不太好不过管他呢,她哥现在可是搞不好已经脱离开预备魔法师行列了!完全值得庆祝一番!   不知怎的,顾云开突然希望自己坐得是夏普的车子,毕竟夏普完全对他的私生活毫不关心,也不在乎他一晚上都忙活了什么。   而且夏普很难拒绝朋友的任何请求,他非常非常不擅长“朋友”这件事让他看起来相当好掌控。   就好像任何艰难的关卡通过去之后,游戏开发商都会送你一关福利好让你得到一大堆金币或者是什么成长蘑菇之类的。不过这个想法太荒唐了,在早晨六点半的时候打电话给夏普,让他再打电话给司机跑到这个僻静的小地方接自己,就算夏普说不定会毫无怨言的去做也太荒唐了。   所以顾云开不得不忍受顾见月的好奇心跟轰炸。   “你们睡了吗?”顾见月非常开门见山,她猛然灌了自己一大口红酒,甚至都没有倒在杯子里,像是喝啤酒似的,就那种‘敦敦敦敦’的喝法,压根不在乎这瓶酒到底值多少钱,——毕竟他们并不像是以前那么穷了,糟蹋可耻但是她现在有钱到可以无所畏惧,更别提郝英刚刚跟她求婚了尽管她拒绝了。   她不可以就这么把单身老哥一个人留在家里然后自己去享受生命里注定的那个人。   郝英觉得她的哥哥保护欲在日益猖狂,不过好在还算接受良好,毕竟他都已经被荼毒差不多有五六年了,在顾见月毕业的时候他就想跟这个女人结婚,现在还不是延期了差不多三年,更何况他早就默默把自己的结婚年纪宽限到了三十岁,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两年底期呢。   更何况现在的状态不算太差,要知道早些年的时候他还差点以为顾云开会成为他们婚姻里的附赠品,就是超市那种捆绑的小赠品,让你觉得很占据地方可又不得不接受的赠礼。然后顾云开如果娶了个老婆,他就还要再负责赠品加送的抽奖活动里多出来的毫无用处的奖品。   “没有。”   顾云开没什么脾气的说道,他靠在沙发上握着手,还为昨天跟今早的那些事情稳定住自己,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别人的友情是不是也是这么令人感觉到心猿意马的,可是刚刚简远跟他讨论体重跟身材的时候,他真的几乎想到了两个人的婚后人生。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或者是男人带给他这种感觉。   “炒了他。”顾见月放下了被她喝了半瓶的红酒,擦了把猩红的嘴唇,打了个酒嗝儿道,“他绝对是个不举。”   顾云开真的不该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又不是在上班,然后你的秘书不让你潜规则你就打算炒掉他。”顾云开揉了揉眉头,然后说起来他们俩昨天跟今天的事,他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在中间笑得像是个发花痴的男人,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停止这种沉醉跟幸福感,当月老打算拿红线把你包得密不透风的时候通常就意味着你坠入爱河的时候得小心点。   他觉得如果别人只是得到了一条红线的话,那月老肯定在他身上织了条毛衣或者是缠了一个超大的蜘蛛网。   “所以他就只是摸了摸你的腹肌然后觉得很赞很羡慕,没有啃上去?”   “见月。”顾云开用眼神警告道,“他没有。”   顾见月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倒在了沙发上,看上去像是一个经历了十八次失恋最后发现自己可能就这么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永远都结不了婚的事业女性:“所以,他最有可能的是,既不是不举,也不是不喜欢你,他就只是个直男而已。”   她都要哭出来了。   顾云开真的不想笑出来,尽管这件事真的超悲伤的。   “你拒绝郝英求婚的时候,郝英也没有以为你并不是个直女啊。”顾云开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叹气道,“也许他只是还对我没有那种感觉,他还没有意识到我可以是另一个方面发展的对象,但现在这样已经很让人觉得高兴了。”   “说真的,要是现在就告白,无论他答不答应我,我都会搞砸掉点事情。”顾云开叹气道,“我可能没有足够的勇气公开这件事又或者更糟的是我会在交往的第一天就直接告诉媒体我谈恋爱了,公关会很难做,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的家里人,如果刚开始谈恋爱我就想更进一步提起结婚会吓到他。也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   顾见月封起了红酒抱着一桶小熊饼干开始吃,她冷静的说道:“而对方现在还处于觉得你是个很有魅力的朋友,但是他根本不想跟你睡的情况下。”   “没错。”顾云开不想表现的这么挫败,毕竟他在演戏,拍照,应付媒体,包括生意上都处理的那么棒,可感情不是他的领域。   对,不是简远的,也不是他的。   这个相同点没有那么让人高兴。   顾云开坚强的拆开了一包字母饼干开始吃,并且冷静的打开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猛然灌下——虽然他很想对红酒表达自己足够的尊重,但是现在不,现在不可以。就算他不想在大清早被酒精搞得脑子慢上半拍,不过被酒精总比被简远搞得他脑子里一片浆糊要好多了。   他们俩就这么寂静无声的吃起了饼干,直到顾云开问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爱情鸟怎么样了?”   爱情鸟是温静安的外号,自从新闻上说他打算复合之后顾云开就打算这么称呼他。   恋爱本来不应该那么难的。   可是暗恋就是这么难。   顾云开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毕竟他刚拥有了一个超棒的晚上跟超棒的早上,人不可以太贪心,不过他分神想了下两个人似乎没有约好下一次约会,对了——录像跟门票!他下意识翻了翻口袋结果悲哀的发现这两样东西都不在,要不是很确定他的生理年纪没有任何问题,他都要怀疑自己老年痴呆了。   口袋里忽然传来了震动声。   特殊*简远:QAQ我忘记把录像带跟门票给你了,最近有点事,我们下次再约好吗?   老年痴呆棒透了!   顾云开:没问题。   顾见月没太注意顾云开这边的小动作,她把顾云开的大腿当成了肉垫软枕靠了上去,一片片的往自己的嘴巴里塞饼干吃,含含糊糊的说道:“我是经纪人又不是私人侦探,不过算你运气不错,夏普帮了温静安不少这就意味着菲尼也知道不少。”   “重点。”顾云开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太好,他重新被缠上了,而且我觉得他有心软跟重新复合的可能,不过说实话,古昊大概是想蹭一波五月繁花奖的热度。”顾见月慢吞吞道,“不管他知不知道,反正不影响你,不过夏普帮忙压了下这件事,我觉得媒体大概是想炒三角恋了,菲尼说下次再爆的时候她不会再帮忙了。”   就算你变成明星,也免不了有一个需要你帮忙解决恋爱难题的可怜朋友。   “我会跟他谈谈。”顾云开简单的说道。   如果是一年之前的顾云开,他绝对不会理会温静安的问题,因为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他也碍不着惹麻烦上身,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讨论这件事不合时宜,而且他从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加在他人身上,无论他是不是正确的那个。   最多就是把夏普的计划更改一下人选。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温静安没办法解决掉这件麻烦事,他就帮忙解决,因为就算是顾云开这样的性格也不打算让古昊加入他们的小团体之内,尤其是他绝对不允许一个无关紧要的脏东西迫使他失去温静安这么个朋友。   顾见月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关系,毕竟无论顾云开打算怎么做,她都支持。   “一个星期后有向家的酒会,你得在一个星期里解决掉这件事,或者是一个星期后,反正是在古昊跟温静安死灰复燃这事儿公开之前。”   顾云开不太想搞得他不务正业,可是他的人生也总不能只有事业两个字。   他永远不会搞砸自己的事业,感情则不然,约温静安之前他特意打电话给了夏普讨论这件事,毕竟夏普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是他到底不是个孩子,总体来讲还是个挺可靠的朋友。夏普正在拍戏,拍他说得那个怕水却又想当海盗的木精灵,嘟嘟囔囔的跟顾云开抱怨着剧组的伙食到底有多差,还有菲尼悄悄给他偷渡的营养棒有多难吃……   顾云开拨过去的时候夏普刚杀青完,晚上就吃完杀青饭就能直接结束拍摄,知道他要跟温静安聊聊的时候立刻扑腾着要见面一起。顾云开难得耐心的听他说完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抱怨跟积攒已久的牢骚,冷静又理智的分析起了夹杂在废话里头的情报。   情况远比他想的还要更差上一万倍。   温静安的经纪人气得快要辞职,而有个特殊的好消息是亨利炒掉了他的经纪人,因为他的经纪人又一次撺掇他睡上去,所以他给了那混蛋狠狠一拳,夏普对自己没能在场揍对方感到非常遗憾。   顾云开真的很悲哀自己是这个小团队里唯一成熟的那个年长者,本来温静安也是,直到他陷入了跟前男友的烦人关系里。   《永恒的孤独》成绩出人意料,它不像普通商业电影较为热衷的主打方针是争夺首周票房,按照原计划是打算长线放映,但是这次令人眼镜大跌的是似乎正好因为是淡季的缘故,四周都没有可以与《永恒的孤独》相媲美的电影对手,导致其他电影纷纷惨败,《永恒的孤独》爆冷门拿到了近五千万的首周票房,在票房排行榜上稳占第一,首日就斩下了一千五百万的票房。   这都没算上联邦的海外发行。   尽管现在还没有放映多久,但是按照分析来看,很可能是口碑票房双收,不少商业电影很容易出现高开低走的趋势,意思是指很可能首周票房非常精彩但是口碑评分却非常低导致被拖累,加上之后有源源不断的新电影出现,后期票房疲惫。   不过《永恒的孤独》本身定位就非常不同,因此票房大爆反而是意外惊喜,口碑指数则一直定位在8.91,偶尔有所浮动但是也不会差距太大,绝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这是一部令人深思的好电影,也有人评价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更有人孜孜不倦的买票观看就为了挖掘里面的穿帮细节。   不管是因为李斯思还是夏普本身的名气带动,又或者是年轻一辈的确变得富有思想了起来,总之作为受益方的向家自然是非常开心,这让一个星期之后的舞会他们有了自己的一席之位,而不是作为被李斯思带去的小无名氏,李斯思把准备带去的人换成了亨利——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子的。   职业影评人对顾云开很不满,称他把加西亚演成了一个梦幻的少女梦里才会出现的白马王子,对他的外貌不屑一顾,认为他在电影里就充当了花瓶的角色。也有一部分人认为他表演的恰到好处,尽管跟不上夏普,可是也值得称赞,演绎出了历史上的加西亚,当然加西亚可能没有他这么好看。   总体来讲就是因为外貌的原因。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观众喜欢漂亮的脸跟一般以上的演技还有帅气的身材,而影评人通常认为自己没有那么“肤浅”,他们会因为超过明星平均值的外貌先给一个演员打上百分之三十的负分,不过这除了影响顾云开得奖以外并不影响他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毕竟他这么漂亮。   观众就喜欢在大屏幕上看到俊男美女,多赏心悦目。   温静安最近倒是有个工作,不过不算太忙,加上毕竟大家很久没有碰头了,他还是答应了赴约。   这个三人小约会没喊上亨利,小孩子不太适合这种场合,地点就在顾云开家里。   顾云开很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在温静安的脸上来那么一拳,不过气氛一定会很凝重,夏普提早了三个小时抵达,在冰箱里翻出了他最爱的抹茶蛋糕跟一大瓶顾见月买的红枣酸奶,愉快的吃了起来,问道:“你说了让那个混球来了吗?我可以一拳揍在他脸上吗?”   “如果他来了,那温静安今天也不用进门了。”   顾云开抖了抖报纸,不太想看到那个场景。   夏普很快就发现提早来不是一个好事,因为顾云开的确是个好人可是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他们俩之间没法像是跟温静安相处时那么自在,他就不得不停止下自己不停的碎碎念,努力吃起那块抹茶蛋糕来,直到吃得嘴唇四周全是奶油他才想起了个好话题:“你看网上那些分析了吗?”   “哪些?”顾云开心不在焉的说道。   “就是那些关于我们俩之间的那些。”夏普笑得差点在沙发上打滚,他挥舞着蛋糕叉仿佛那是一柄象征权力的金色权杖,严肃道,“那些粉丝全面的分析了我们俩在电影里通过眼睛跟肢体还有各种首映礼上的亲密接触确定我们俩有一腿。”   顾云开不冷不热的恭喜他:“那你跟静安很有共同语言,大概粉丝认为我不是睡了他就是睡了你。”   夏普没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美滋滋的说道:“下次我可以跟他讨论一下在媒体上互相表白,这样说不准报道就写你被我们俩集体抛弃。”   “我特意给你买了个抹茶蛋糕不是指望你把自己的脑子吃成一堆奶泡。”顾云开深呼吸着思考自己应不应该先在跟温静安交谈之前给夏普一个崩溃的头锤,尽管本来就没希望他能做点什么,可是也没打算让他把这场聚会搞成玩笑模式的。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顾云开终于能够从夏普这个令人发狂的泥潭里松口气,他都快要遗忘找温静安来的最终目的了。   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也超烦人的。   顾云开坚定了必须解决温静安这件事的信念,尤其是往好的方面而不是坏的方面,如果他不想往后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夏普的话,他就一定要解决掉古昊。   “你去开门。”顾云开指使夏普道。   夏普对他翻了个白眼,举起了一根手指:“那我还要吃掉冰箱里的香草冰激凌。”   “你把那个桶吃掉都随便你。”顾云开面无表情道。   夏普欢乐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开门了,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面无表情的重新把门摔了回去,像是恐怖片里演得那样,试图把头转个一百八十度过来,不过限于人体极限,他最终还是侧了大半个身体过来,仿佛被羊妈妈留在家里的小羊羔看到大灰狼的身影一样无声的张了张嘴。   那个混球也来了。   “说话。”顾云开折了折报纸,露出一双眼睛。   “古昊。”夏普这次简单明了。   顾云开立刻站了起来,他还真没想到温静安居然敢把古昊带到他家门口来,他把报纸折了折塞到了沙发缝隙里去,对夏普使了个眼色。夏普夸张的对他捧心,小声道:“你现在看起来超像个英雄的。”然后乖乖走到了一边,藏在门后。   打开门是在安慰古昊的温静安跟脸色铁青的古昊。   温静安看到夏普的时候还好,看到顾云开就稍稍有些慌乱,他对顾云开曾经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好感,不管是不是电影的移情,可下意识他希望自己在顾云开眼里表现的很好——毕竟没有任何人喜欢被当做笨蛋,尤其是顾云开这么优秀的情况下。   跟夏普不一样,跟夏普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轻松,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他像是个会为了糖果跟你撒娇的小孩子,他那么一心一意的依赖着你,只要你给他足够的关心跟爱护,他就是只可爱的猫咪。可是顾云开不一样,顾云开是那种仿佛无所不能的朋友,他会解决掉你人生的任何麻烦,而你在他面前永远笨得像是头想偷蜜的熊。   “我给你三分钟。”顾云开冷冰冰道,“如果你不能让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那我就会让保安来让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温静安这个性格说好听是委婉温和,说难听就是要下重药,如果他的脑子真的不清楚到了这种地步,宁愿要跟他和夏普闹不和也不愿意下古昊的面子,那么他绝对会当场把温静安的头拧下来——或者更简单,他不会继续跟一个傻子交朋友的。   “云开……”温静安既矛盾又犹豫,其实他还没有跟古昊复合,但是他的确对古昊还有点好感,如果说顾云开是他而言像是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早早醒悟到绝无可能的话,那古昊就是朱砂痣,他们曾经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经历过不少折磨坎坷,他知道这个男人的自私跟愚昧,可也还记得古昊曾经为了生病的他放弃扬名立万的机会,记得古昊答应他出柜的事情,记得古昊在他刚出道的时候陪伴被网络抨击到彻夜失眠的他……   可是顾云开跟夏普真的是很重要的两个朋友。   温静安很容易跟别人合得来,他也有很多明星朋友,可是大家都是各自的事情不予以干涉的,夏普真诚炙热的为他出头,顾云开虽然冷漠,但是对他与夏普却非常关心照顾。他不能因为古昊放弃这两个朋友。   他正犹豫着,古昊也清楚自己还属于求和状态,跟顾云开相比没有任何分量,他恼恨顾云开对他的鄙夷跟厌恶,却也知道自己搭不上顾云开这条线,可总能从温静安跟夏普身上捞点好处来,反正夏普就是前科,他们都对朋友好得很,只要挂住温静安,不怕这两个巨头跑掉,他们之间总会因为温静安有所联系的。   这会儿要是真硬碰硬,他绝对会被顾云开直接KO。   “行了!”古昊打定主意要退让,却故意装作阴沉不悦的模样,伸手指着顾云开,似是要发怒却强忍的样子,“我走就是了,别给安安难堪,他很重视你这个朋友,你不要勉强他。”   听起来既温暖又痴情,还隐隐暗示顾云开自己跟他一样的重要,不过他不想温静安不高兴而选择退让而已。   仿佛顾云开是什么无理取闹的小人似的。   温静安的确很吃这招,他动了动唇,感动的几乎有点说不出话来了。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他发现总是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喜欢自作聪明的摆弄点小心机,他真的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当着他的面暗示他在无理取闹真的很叫人生气。   “你真的该多打听点消息。”顾云开一把拧住他的手指,没等惨叫出声就伸手掐住古昊的脖子撞在了墙壁上,微微叹息似的摇头道,“我并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我在跟温静安说话,但并没有征询你这个无名氏的意思,更不喜欢路人拿手指对我指指点点。”他刚开始发力很猛,可之后却松了劲,确定没有任何痕迹之后就松开了手,不过撞在墙壁上那劲儿不会太小,古昊的背恐怕要淤青一段时间了。   他瘫坐在地上猛然咳嗽着,任何人被一下勒得几乎窒息都不会感觉还好。   “阿古!”   温静安几乎都没能回过神来,连制止都还没喊出来,顾云开就松手了,只好惊慌失措的跑去扶他;夏普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对正对着他的顾云开比了个大拇指。   无名氏……路人……   古昊捂着喉咙含恨抬起头,咳嗽呛出了眼泪,他看见顾云开居高临下的冰冷神色,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寒意。   “云开你!”温静安又气又急,他看向顾云开的目光几乎带着指责。   好在这是别墅小区,并没有什么不相干的路人会经过。 第63章 破碎   该工作了。   顾云开从口袋里摸出了烟跟火柴,知道他也是时候煽情一把了, 不就是装绿茶嘛, 还当他一个老年人不会了?他划开火柴点燃了烟, 随手挥熄了,轻轻呼出口气, 颇为失望的说道:“如果你要选他,我也不会怪你。只是,你知道我不喜欢他, 还把他带过来, 也许是我把自己看得太有分量了。”   “不是……”温静安很少看见强势的顾云开这样退让的模样, 他想解释又有点不知所措,最终只是喃喃道, “再怎么样, 也不可以使用暴力啊。”   顾云开只是吸了口烟, 叹气道:“随你吧。”他轻声道,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选你任何想选的人, 我从来没有勉强让你在他或者我跟阿普选择, 可你连尊重都不肯给我, 我这么的相信你。”   他轻轻点了烟灰, 看着灰烬落在地上, 这才不紧不慢吐出那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顾云开知道古昊必输无疑。   因为这件事本来古昊就不占理,早先顾云开就打电话骂过温静安,也明确表态过自己不喜欢古昊这个人, 还要求温静安把感情控制在自己的个人范围里,而不是涉及到夏普,夏普也没多喜欢古昊。很显然现在夏普为了温静安妥协了,让古昊以为可以故技重施。   不好意思,他不是夏普。   可以说顾云开对古昊的任何恶感都是因为他关心温静安,而温静安也绝对不会蠢到去踩顾云开的地雷区,那么古昊在这儿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死缠烂打的磨到了这张通行票要送温静安来。   要知道这次的聚会地点可是顾云开家里。   不管爱情到底有多盲目,温静安都没有疯,没有疯就意味着他也许会傻傻的掉到古昊的语言陷阱里,可是不会在顾云开都点出对方目的之后还觉得古昊一点想法都没有。就算他认为古昊一点想法都没有,可是他也会责怪意志不坚定的自己,连带着责怪古昊,无论是哪一个,对顾云开而言都没有什么坏处。   前者能让他更好利用愧疚感攻陷温静安的心防,后者能让古昊在温静安心里大打折扣。   夏普非常忧心忡忡,在顾云开关上门之后问道:“他不会真的跟那个古小白脸跑了吧。”他比任何人都敏锐的多,看得出来顾云开只是在逢场作戏,不过大概是觉得这是往好的方面发展去,所以也没有特意点破。   他的声音不算轻,顾云开瞥了夏普一眼,故意扎心道:“由他去吧,何必为难他呢。”   门没关上,只是轻轻带住了,顾云开夹着烟坐到了沙发上,夏普已经把那桶香草冰激凌拿出来吃了,他端着烟灰缸本打算碾了,想想却又抽了一口,这才把烟熄了,轻轻慢慢的仰头吐出那口烟雾来,灰色的雾朦朦胧胧的笼罩着他的脸,像是倏然晕开的水墨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顾云开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讨厌的人,相应的,他也不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就能敞开心扉到像是家人的朋友。绝大多数人觉得他很温和有礼,可中间自然会有一小段礼貌的间隔,就像寥寥数语,你能拥有的对陌生人最高的好感度。   可更深就没有了。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可以亲密无间,互相倾吐心事,听电话粥听到天亮,为每个蠢行哈哈大笑的那种朋友。   可是温静安跟夏普都是这种人,温静安慷慨的对朋友献出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与温柔,避免让自己从情感跟任何事情上造成他人的麻烦;而夏普则不同,他随心所欲的过自己的人生,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敏锐,可又天真的像个孩子,只要变成他的朋友,就能直接重击到他最柔软的部分。   绝大多数时候,娱乐圈的所谓朋友,只会交际到韩致阳那种地步,客气的带点提点,偶尔喝一杯,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欣赏但是不交心。   可问题就在于,顾云开不缺乏韩致阳这样的朋友,但是他的确需要温静安跟夏普这样的朋友,当他或者他们结婚的时候,不是作为一个嘉宾,而是作为伴郎这样的朋友。   在娱乐圈这种声色场所里找真心朋友可不太容易,这也是绝大多数时候,就算有这些七零八碎的小事情,顾云开仍旧会容忍并且偶尔管一管的重要原因。   他真的不太在乎温静安打算跟谁上床或者是打算跟什么人交往,那又不关他的事。   哪怕温静安跟古昊往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又或者甜甜蜜蜜的吓死人也无所谓,只要不进入他圈定的朋友范围之内,顾云开都可以当做没看见。可如果越过了这条线,那温静安就已经犯规了,他并不恨古昊,哪有人会憎恨一只蝼蚁,可是当这只蝼蚁变成老鼠,打算啃掉他最喜欢的奶酪的时候,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因为夏普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温静安很快就走了进来,满面疲惫跟忐忑不安,夏普特意在他背后东看西瞧了会儿,见没有古昊的踪影这才满意的捧着冰激凌桶继续吃起来。这次聚会本来应当开开心心的,被某些人破坏成这样也非顾云开乐见,他泰然自若的翻了翻报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道:“去厨房里煮三杯牛奶,我的要加咖啡。”   这样熟悉的顾云开让温静安多多少少安心了点,他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就会使唤人。”   “我的要加糖。”夏普咬着勺子道。   温静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口答应:“给你倒半桶进去。”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夏普的固定抱怨时间,他念念叨叨着早上的燕麦有多难吃,支链氨基酸跟蛋白饮简直是噩梦,木精灵的角色需要他有轻盈优雅却不能过于瘦弱难看的身体体态,戏服还相当紧身,这导致了他不得不去健身房增加一下自己的瘦体重,甩掉那些脂肪。   不需要夸张,也不用看起来像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单纯的就是除掉他的小肚腩跟赘肉。   温静安耐心的听他说话,还伸手拍了拍夏普的肩膀,温声道:“也挺好的,起码你现在看起来像个模特那么好看。”夏普得意洋洋的眉毛都快飞到头发里去了,顾云开在报纸后头忍不住摇了摇头,不敢想象要是温静安真的离开他们的人生,他跟亨利得被夏普逼疯成什么样子。   “云开,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温静安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下了,心里有种奇怪的骚动,他也说不好是期待还是害怕,通常顾云开对任何人都是温和相对、笑脸相迎,这就让他生气起来的模样更具有令人不安的威严跟震慑力。   “你认为我该说些什么?”顾云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没有权力影响你做任何事情,即便有,我也不会干预你的做法。任何人都该自己对自己负责,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需要别人多说些什么吗?你又不是夏普。”   夏普困惑道:“这关我什么事儿?”   “我们现在就来谈谈你的问题。”顾云开将茶杯放在了茶碟上,身体稍稍往后一倾,双手交错置于大腿部分,这通常意味着他要认真的谈一谈而不是在开玩笑。往往顾云开要认真谈一谈的时候,情况都会显得很压抑,夏普扯住了温静安,两个人像是在班级里恶作剧被班主任抓住的一年级小学生,心里大叫糟糕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夏普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好像现在他能感觉得到顾云开非常认真的在对他不满,可是他却摸不着头脑自己做了什么讨人嫌的事——抹茶蛋糕跟香草冰激凌都是顾云开买来给他吃的,哪有什么问题吗?   这让夏普多少有点神经质起来,他的手指疯狂的在大腿上不断抖动着,嘟嘟囔囔道:“我做什么坏事了吗?我还以为我最近又做了几次慈善,处于很讨人喜欢的阶段呢。”   “你不能再跟他们待在一起了。”   顾云开的神态几乎是诚恳的,他让夏普想起菲尼少有的那几次歇斯底里跟暴怒,女人疯了一样的冲他头上砸东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质问他是不是要毁了自己,让夏普不得不像个被虐待的儿童一样缩在角落里把自己抱作一团。   仔细想想,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顾云开的神态里有种隐秘的刺痛与近乎悲情的忍耐,他的惋惜与温柔像是暗河一样潜伏在那双琥珀般的眼眸里,表面仍然是不动声色的,可全然放下了心防,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应对,更不像是医生那样妥协的委婉与谈心,而是至交好友才会流露出来的无奈。   就好像他不愿意插手任何人的人生,却又希望夏普走向更好的那一面去。   当见识过顾云开“冰冷无情”的那一部分之后,这种态度让夏普多少有点受宠若惊跟不知所措,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茶杯,有些许动摇,可更多的依旧是沉默不语。   “什么他们?谁?”温静安茫然的问道。   “如何得以重生?   过往的阴影如影随形。   命运的枷锁铐住双手。   逃脱阴影,反抗命运,踏碎枷锁。   我的新生就此开始。”   这本来是一首长诗,不过顾云开只节选了个重要小节念,作者还是那位富有哲学思想的天文学家,他创作的诗多数如此。顾云开垂首凝视,而温静安惊异不定,他习惯做关系里的保护方与给予者,对这样自己全然不知情的事情多多少少难免有些感到无所适从跟不习惯。   “只要没摆脱他们,那你的新生就从没开始。如果你打算继续这么维持下去,那就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顾云开并未理会温静安,而是专注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夏普,他这次炮火猛烈,枪口齐齐对准了两个人。   “我真的厌烦这种关系,我不得不去关心我本来一点不在意的事情。我时时刻刻担心你们有一个人会在逼疯我的时候同时因为他逃不过去的阴影生活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臭水沟里而我第二天起来看报纸才知道他死了,然后我就客套的去参加一下他的葬礼,缅怀一下这个疯疯癫癫的小蠢蛋,因为我再也不可能看到活着的他了。”顾云开厌烦的说道,“我刚处理完一个朋友的死亡问题,然后我就要面对另一个心碎到完全没办法拼凑的残缺人士,我不得不为你们的任性买单就因为我在乎你们。”   这下两个人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毕竟顾云开是他们之间相对来讲比较擅长隐藏感情的那一个。   “死在臭水沟里是什么意思?”温静安抓住了重点。   夏普对温静安做了鬼脸,但没有对着顾云开,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感情纠纷,菲尼不会这么对他,她只会歇斯底里的咆哮跟愤怒,然后痛哭出声,就像个妈妈一样,但是不会像是……不会像是顾云开这样充满疲惫跟痛苦的失望,让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喉咙都打了个结。   这一切简直就像他小时候梦寐以求的那样,他跟坏小子混在一起玩,把自己折腾的鼻青脸肿,然后父亲会过来教训他什么的。   “我不太在意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顾云开揉了揉眉心,“无论你们是毫不在意要糟蹋自己的人生还是非要跟前任复合这一切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走不出来是你们的事,按照我们的关系,我已经属于过分逾越了。就是这一切,你们都像个成年人一样自己处理好,我不想在我们聚会的时候再看到某个人的前男友,还有菲尼总要打电话告诉我她到底多神经衰弱。”   “你们不能要求你们把一切搞得乱七八糟然后让我心惊肉跳之后,告诉我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顾云开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干脆到酒柜前拿出一瓶酒拧了开来,给自己倒了满杯的红酒——抱歉,顾云开试图尊重了,可能尊重的日期也不是在今天。   他猛然灌了一口,酒精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下来,不过很明显这个喝法吓到了温静安跟夏普,夏普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道:“嘿,云开。”他的小颤音抖得直发飘,听起来像是在空中飞舞的音符,“你不觉得你今天有点失常吗?我可能还是更习惯你像个机器人的时候。”   “在这一个月里,就是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过后的三十五天里。菲尼给我打了四个电话,每一个时长都超过半小时,在她很忙而我正好休息的时候。”顾云开又猛然喝了一大口红酒下去,“我一直忍着没有跟你讨论这个问题,直到我最近把对你的底线放到了只要你可以活下去为止,我觉得是时候谈谈了。”   温静安眨了眨眼,觉得他跟夏普可能踩到了地雷。   “然后,令人高兴的事又发生了,在这个我跟麻烦人物需要谈谈的时间上,我另一位可靠的好朋友,我本来打算一起拉来劝服你的老好人,他也在前任上出了岔子,你管不住自己,还把多余的工作塞给菲尼。”   顾云开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冷静道:“现在你看怎么样,另一个我以为可靠的混蛋带了他前男友来,在我合理的发怒时要求我冷静,又有一个混球在要求我现在不要失常,应该冷静一点,说不准我就是太冷静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许你们挑衅我。”   “怎么我听起来好像是个反派坏蛋。”夏普小声跟温静安嘀咕道,“我有点后悔来这儿了,知道吗?我提前三小时来的,他那时候特别和蔼可亲,甚至还给我吃超大的抹茶蛋糕跟香草冰激凌,早知道这是个陷阱我就不来了。”   夏普笨拙的试图转换一下气氛,他不喜欢这种沉重感,就像是小孩子预感到父母要吵架时竭力阻止那种阴云密布的氛围一样。他说着不好笑的笑话,碎碎念的抱怨着无关紧要的问题,神经质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干巴巴的笑着期望顾云开紧绷的面容能够舒缓。   “随便你们吧。”他把酒杯摔在了地毯上,杯子没碎,只是沉沉的闷哼了声,顾云开失望又心灰意懒的看着他们俩,“我真是受够了,别再自己或者让任何人打任何电话给我来抱怨你们乱七八糟搞不定的事。”   夏普有些急了,他听出那里头的意思绝对没有半分随便,当然也不可能是开玩笑,于是急忙晃了晃还有点茫然的温静安,然后跳了起来高声尖叫道:“等一下!我有话要说,你不能这样一下子就决定所有事行还是不行,只要不行就给我们判死刑,我不能接受!你就不能像是医生一样设定好几个疗程方案吗?让我们循序渐进。”   他还用手肘狠狠捣了下温静安,力道不轻,温静安吃痛的皱起了眉头,努力板着脸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有戏。   顾云开倒并不是装得,他知道夏普比任何人都要更敏锐,这种直觉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超能力了,所以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这件事感到悲伤跟无奈。就好像他想拧断古昊的头问问温静安是不是发疯了打算跟那个垃圾复合,就好像他觉得夏普蠢得不可思议为了一段小时候的情谊把自己的命都放进去玩。   愤怒可能在情绪里占据的比例稍微更大一些。   不过这件事的确是他本就想好的一场规划,古昊倒是“意外惊喜”,他没有变成计划外的一部分麻烦,反而还给顾云开的发难充当了更为合情合理的垫脚石。不过顾云开一点也不感激,而且这个计划本来没有古昊出现也很完美,他的出现只不过是省去了顾云开的一大堆铺垫而已。   早从一开始,顾云开就没把自己多么放得置身事外。   很简单,菲尼对夏普可谓什么招式都用尽了,而温静安的经纪人小水跟家人也差不了多少,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底线了,最开始自然也不会用过激的手段,等到循序渐进,他们也看透了这些一成不变的手段,所谓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不外乎这个道理。   夏普固然长情,其实无非是菲尼过于心疼他而总是对他妥协,他不是蠢货,假如真的有一天要他选择童年时的玩伴跟菲尼,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而抛弃前者。但是现在没有迫在眉睫的问题要他选择,难免会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觉得两者可以兼得。   人本身就是赌徒,任何侥幸心理说到底都是在赌博,夏普幸运在菲尼在跟他有关的事情上逢赌必输,不过这次坐庄的可是顾云开。   顾云开一直在这段友情里扮演着微妙的角色,他不像亨利那么年轻稚嫩,也不像温静安那么敞开心扉,行事稳重冷静,城府颇深,任何人也瞧不出他底下的心思。夏普敏锐可是对顾云开有愧疚,而温静安因为结识夏普的这份人情一直对顾云开颇为感激。   可以说顾云开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的态度也就至关重要。   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先声夺人,让夏普跟温静安自己提出来,假如顾云开越关心他们,他们刚开始也许会稀奇一下,可很快就会把他一同归类到菲尼小水的行列里去:很高兴你关心我,我也不是不想听,可是我也很为难。   当你试图去改变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表明了是你在意对方,而且改变本身就是一种干涉,这就会让人占据不利的位置。   所以顾云开打算让夏普跟温静安自己选择。   这其实比菲尼跟小水他们还要更阴险一点,可反而不会叫夏普跟温静安反抗。   因为很简单,他们现在要面临一个选择,要么失去一个关心他们的好友,而且这个好友难得打开心房,即将关闭;要么放弃世人告诉他们都该放弃的东西。   这种差别就像是电影票每天都有打折,可你只会选自己喜欢的电影看,因为你知道它永远都是这个价格;但要是超市做活动大减价,就值得起来去逛一逛的——哪怕你没有什么想买的。   可能夏普并不一定真正稀罕顾云开在自己的葬礼上掉两滴鳄鱼的眼泪,然而这件事情会发生的根本本质就让他感觉到了意义重大,在他眼里一个除了自己妹妹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机器人居然会开始关心他,而现在对方就要收走这种关心了。夏普很随心所欲,这导致很少的人能伤害到他,因为童年的经历让他不会花太多心思去关注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也导致对自己认定的朋友颇为珍惜。   “你得给我跟静安一点时间,犯人还有权力申请辩护律师呢。”夏普紧紧抱住了温静安,像抱住自己的共犯,神情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有点庄严了,“你不可以就在我还没来得及搞砸什么的时候就把它收回去,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不公平!”   顾云开看着夏普那一堆,特别是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温静安,他又翻出一个杯子冷静的说道:“那我给你一杯酒的时间,说吧。”尽管他很想说出那段经典台词:说你又不听,听又不懂,懂又不做,做又做错,错又不认,认又不改,改又不服,不服也不说。   不过太欧欧西了。   “还有静安!”   “他也只有一杯。”顾云开又翻出了一个杯子。   夏普沉思了片刻道:“那你得尊重它,不能像刚刚那个喝法。”   顾云开已经开始晃酒了。   “我没有再碰叶子了,他们只是比较粗俗可不是什么坏人。”夏普耸了耸肩膀,“就只是没什么文化而已,你懂吧?我不会安排你们见面因为你们是两拨人……就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不能勉强你们在一起聊天。”   顾云开把红酒喝了一半,讥讽道:“如果你就只有这些废话,那可以结束把时间留给你的共犯了,我不在意你打算明天吸叶子还是永远都不碰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出于礼尚往来,我也不会再让你认识我的其他朋友,毕竟你们是两种不同的人。”   他听起来超讽刺的,夏普感觉有点受伤,只有一点点。   “你有什么想说的,还是我们的聚会可以直接结束了。”顾云开不需要刻意做作,他的每个肢体动作跟神态都能流露出他的心碎跟无助,这让温静安多少有点怀念之前那个在电话里安慰他的顾云开。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温静安轻声道,“你曾经说过永远支持我的。”   “我永远都在支持你。”顾云开声音里有温静安不熟悉的悲伤跟脆弱,他望着红酒,低垂的眼眸里带着温情的忧愁,让温静安几乎觉得窒息,他轻柔道,“我放纵你牵连到了夏普,我警告你,我原谅你,我为你摆平菲尼就因为你让夏普一次次的差点卷入新闻头条,而换来的代价就是你用这种方式逼迫我接受你的前任,然后告诉我我应该永远支持你,如果你觉得我还需要更支持你,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告诉我你还需要我支持你到什么地步?也许你认为夏普要帮忙并不是出于你的本意,他只是在自作多情,那我无话可说。”   温静安哑然的说不出话来,他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向来温顺宽容,更喜欢包容他人而不是被包容,古昊是他人生里唯一的例外。他不习惯顾云开的凭空发难却遗忘了那么多的痕迹,他忘记了夏普跟自己都是对方的朋友,这让他觉得愧疚跟不安像是暗影一样勒住了喉咙。   夏普是个热情真挚的好人,温静安的性格就注定他永远不可能不要脸的说出我又没求着夏普帮忙跟把责任推到古昊头上的话来,导致他的脸火辣辣的,因为羞愧而发红。   “我很抱歉。”温静安低声道,“我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红酒还有半杯。   “如果只有道歉,那就免了吧,这些事你没有逼我,是我心甘情愿的。”顾云开疲惫的说道,“我不会说我是正确的,这是我从来不让你选择的原因,阿普,静安,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无法放手的东西,我不是神明,我不能去改变任何人就因为我觉得这样做更好。可是这通常意味着我不会跟任何人走太近。”   “因为走得太近通常就意味着你不得不被干涉在内。也许你爱他,也许阿普永远也放不下,我现在最后悔的决定就是我让你们认识了。”顾云开站了起来,将仅剩下的那半杯红酒一饮而尽,这番话几乎可以说的有些推心置腹了,他感情激动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本来这一切都不会这么麻烦的。”   这句话几乎就是温静安的死穴了,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会让别人失望跟给别人带来麻烦,顾云开全占了,他有点不安的在沙发上动了动。   “就这样吧。”顾云开把三个酒杯都捡了起来,还有那杯喝了小半的牛奶咖啡,恢复了冷静,又重复道,“就这样吧。”   他听起来疲倦又忍耐,温静安几乎从他身上又看到了易默文的身影,在那些狭窄的空间里温柔的为爱人忍耐的身影,愧疚与自责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那种强烈的情感猝不及防的击溃了他,让他想起了卞扬当时崩溃绝望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忍心让这个人承受这么多,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夏普沉默了会儿,然后才开口道:“所以你希望我跟他们断绝来往。”   “没错。”顾云开冷淡的回应道,“我是这么想的,不过那是你的选择,你可以这么做也可以不这么做,总之像个大人一样处理这件事。”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会失去你?”夏普听见了他的声音,带点荒谬的孩子气,他不满的嘀咕道,“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只能选择一个。”   顾云开淡淡道:“是啊,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复杂荒唐,有时候又简单的像是小孩子一样,假如你要跟他们玩,我就不会跟你玩,是不是清晰明了。大人会委婉,会包容,会控制,但说实话,我讨厌你的那群朋友,我讨厌菲尼每天都对你们聚会感到不安心,就好像他们能肆无忌惮的通过你伤害我们,可是我们因为你而什么都没办法做。”   “你可以偏爱他们,无所谓。”顾云开轻声道,“可你也该放过我跟菲尼了,菲尼也许出不来了,她这辈子注定就要耗在你身上了,可我没关系,我还可以找更多让我更放心的朋友,更好的,能让我每天都开心而不是担心的人。”   他说得非常直白,甚至可以说血淋淋的挖出了自己的弱点与缺陷,可是这也让顾云开看起来那么的真实,连同那些愤怒与担忧都让夏普想要发抖,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几乎要变成一只手,把他的心都扯出来了。   “我不知道……”夏普没有再笑嘻嘻的,他真挚的看着顾云开,低头道,“我会努力把那部分甩掉,我就是……我就是很受宠若惊,我一直以为你挺……就是除了你妹妹就不会对别人这样了,我没想过你会这么担心我,菲尼也是不过她是另一个部分的了。”   顾云开稍稍缓和了些,他轻轻叹气道:“我知道过去很难割舍,阿普,可那些人不值得,你明白吗?”   夏普乖乖的点了点头。   “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顾云开平静的看向了温静安,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说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切的都是你自己的决定,除了别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别无他求。还有夏普,别再牵连到他,管好他跟你自己,亨利跟夏普都归我管,你要推荐他认识别的人随你便,我不想再听到夏普帮你的事,你可以跟他一起,但是带着你那位前男友的时候,绕着他走。”   温静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如刀割,顾云开突兀的发难之后又退让了一步,他无力的划下了自己最后的底线,再不像之前那么气急败坏,却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温静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去这个朋友了,他只能艰难的笑了笑,点头道:“好。”   心里某个部分像是破开了大洞,无声的在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到有读者不太喜欢我说这些思路,也有一些读者说很喜欢看我创作时候的想法,所以还是打出来了。   总之如果觉得很讨厌的话看完正文就X掉好了,我想提供我的写作思路可能会让有些读者更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www谢谢大家的观看   下面是这一章的想法:   其实这章很有意思,因为我把三个人的模式改了又改,最后决定写成这个样子。   通常娱乐圈包括男性的友情是不会这么细腻的,但是夏普跟温静安是感性主义者,而顾云开拥戴理性。   我觉得这种冲突反而是最戏剧化的,就好像你身边一个冷冰冰又理智的好朋友因为你做了件错事而伤心难过,这种震撼感要远比一直关心你的人更大,也更惊喜,这个心理反差是没办法避免的。   这就好像惯来坚强的人突然崩溃,惯来欢乐的人悲伤一样,人们会感觉到一点不知所措。   云开很心机的从始至终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他强调让夏普跟温静安做自己的选择,然后告诉他们你们做了这个选择会让别人多痛苦,可是我仍然不会勉强你们做不爱做的事情。   这其实是个很巧妙的偷换概念,因为人会因为别人的否决而产生叛逆感,但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在伤害别人之后,愧疚就会把他们压垮。   【这点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是有一点的,自己想做的事被否决,自己的观点被否定会感到不满,多数时候也是掐架的真正原因】   云开从头到尾其实只说了一件事:你们是自由的,我不愿意改变你们,可是你们做的事让我很心痛,我没办法继续再承受下去了。   其实简单来讲就是逼他们做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他们不可能对云开说我继续伤害你,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选择。   他最后对夏普强势是因为叶子的确是违禁品,他有底气;但是对温静安就不会那样立刻要他分手,这也导致温静安的负罪感更强。   虽然说这种心机可能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可是云开也的确有真情流露,毕竟他现在暗恋另一个人,也希望自己的朋友过得更好而不是跟一群烂人在一起。加上他这么做也的确有点不得已,因为夏普太敏锐了,无论采用哪种理性的方式劝说,都会被夏普直接戳破,只有用情感直接摧垮才能让他闭嘴。   夏普在对好的感情方面其实就像小孩子,他会因为大人哭泣而跑来安慰,做搞笑的表情让人开心起来,因为他会害怕,害怕自己喜欢的朋友会崩溃。   温静安的性格怎么讲呢,其实早有铺垫,只不过是看他的这种感情会面对谁而已,当这种充沛的爱意落在云开跟夏普头上的时候,那就是好;落在古昊头上,那就是坏。云开在这点上就看清的冷静到几乎有点冷酷了,他知道温静安最害怕什么,就死死踩住那一点,确保最后温静安会选择的是正确的东西。   我也看到很多人觉得静安自己太贱了啊,后面其实会说为什么这样,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人生嘛,但是请不要为了这件事给我打负分QAQ。 第64章 吃醋   日程安排的非常紧密,短暂的休息过后, 酒会跟繁花奖的预热准备也接踵而来。   《风月别离》已经被确定进入了提名, 总共被提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还有最佳男主角跟最佳摄影四个奖项,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佳男主角不是落在温静安头上就是落在顾云开头上, 其他影片提名的男主角竞争力不大,而按照温静安最近的热度事件,顾云开得奖的可能性最高。   不过现在提名名单才刚公布没有多久, 倒也很难说评审老师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繁花奖也算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奖, 虽然够不上全球奖的分量, 但对于帝国娱乐圈也是沉甸甸的一枚小金牌,足够上头条占据一段时间的热榜, 按照常理来讲, 古昊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可直到现在还是CP粉的狂欢, 顾温的真人CP刚寂静下来又因为提名砸出了巨大的水花, 半点没听见温静安与前男友要复合的苗头。   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是温静安在那次谈心后打算多想想, 二是古昊觉得可以挂住温静安刷好感度, 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放弃了这次机会。   事情跟顾云开所认为的差不了多少, 温静安的确有些后悔, 假如当时顾云开就逼他做出一个决定,他也许还不如现在这样苦恼,可偏偏对方没有做。尤其是之后夏普跟叶子的事情, 温静安这才知道夏普过去的人生,不由得更感到愧疚,这几天他老是会梦见顾云开失望的眼神,还有夏普满不在乎的神情,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进入这个圈子了,最后才发现其实并没有。   从头到尾只不过是顾云开在包容他的任性,就好像他那天莫名其妙的打电话给顾云开,对方温柔的安抚他,理解他那样。还有夏普,温静安很多时候都觉得夏普像个过分犀利的孩子,他敏锐又聪明,假如你喜欢他,就会欣赏他,可假如不喜欢他的话,就会非常讨厌他,温静安一直很庆幸自己是前者,他也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夏普,但其实并不是。   这件事多多少少让温静安警觉了起来。   心碎没有关系,温静安能够接受一切,他曾经已经接受过了,他依旧爱着古昊,他不能欺骗自己这份感情还在心里涌动着,因为爱情是难以控制的东西。可是温静安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两段友情,一想到自己会失去夏普灿烂又可爱的笑容,顾云开沉静又体贴的关怀,一阵寒意就蹿过了温静安的背脊。   他很少会搞砸跟感情有关的事情,往往就算做了什么错事也能及时弥补,可是只有顾云开,他知道自己要是把这件事搞砸了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顾云开对感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吝啬。   不在乎才能无所谓,可是温静安没办法不在乎,不管是顾云开也好,还是他们的友情也好,甚至是拍摄《风月别离》时迥然不同的心动,还有夏普跟亨利这两个有趣的朋友,他都不想因为古昊而失去。   古昊很了解温静安,正因为了解,也清楚自己现在绝不是顾云开的对手,加上他如今还在求原谅的阶段,所以这才恨恨的放过了这次大好的宣传机会。原因很简单,这段时间如果提出重新复合,百分百会被拒绝,想到这里古昊就恨得牙痒痒,他实在太熟悉温静安了,连如何让对方愧疚跟不安,甚至如何原谅他的法子都安排的天衣无缝,都准备好借着繁花奖这件事大炒一波热度了,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偏偏又是顾云开。   之前被网友炒国民CP的是顾云开跟温静安,现在影响温静安跟他复合的又是顾云开,而且古昊感觉的到,顾云开对温静安的影响很大,不仅仅只停留在朋友阶段上了。   他怀疑温静安对顾云开有点意思,可温静安又不太像是想追求顾云开,温静安的性格长情也痴情,对感情非常忠诚,假如对顾云开真的有意思或者是有好感,自己绝对没半点机会跟可能。   他隐隐觉得,顾云开可能会是最大的阻碍。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跟顾云开没什么关系,他等着温静安的事情慢慢发酵,然后再循序渐进的收拾干净。   晚上九点,他让任渊开到了皇家四季酒店赴宴,这家酒店据说有皇室参股,通常是娱乐圈高层常来聚乐的地方,布置得有点像是之前乔繁辰邀请他的那间俱乐部,不过相比要更富丽堂皇一些。   向家这次很豪气,直接把整个酒店都包了下来。   顾云开想起了那次首映礼上讨论的事情,觉得向家很有可能是真的想咬一口娱乐圈这块大肥肉,决定下手了。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说这些大佬进圈来抢钱反而给了演员之类的更多机会,圈子不怕作品多,就怕没有钱。   谈恋爱的衣着打扮顾云开没有顾见月拿手,可这种场合要搭配什么样的衣服才不会失礼,顾见月就没有顾云开拿手了。   这种高档场所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开辆保姆车过来闹笑话,通常手头拮据会选择租车或是暂借,顾见月直接从郝英的车库里提了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出来,起初顾云开还有点担心任渊不适应,结果发现他无论开什么车都非常冷静,不管是表情还是内心全无波动。   向家宴会是件大事,就算不特意宣传,记者也早有如同闻到腐肉的秃鹫一般簇拥而上,酒店四处都拉开了警戒栏,不过这种不属于明星活动,邀请对象也是绝对保密,只不过向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噱头了,媒体当然是能拍几个拍几个,反正绝对不会有什么小鱼小虾就是了。   皇家四季酒店平日就是名人经常出入的高档场所,安保设施也做得非常好,这次媒体虽然不少,但是还是一同被拦到了警戒线之后。   泊车员早已静候在旁,毕恭毕敬的走过来打开了车门,顾云开刚下车,就被镁光灯闪得几乎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他泰然自若的眨了眨眼,露出迷人的微笑,游刃有余的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好不容易等眼睛适应了,就看到了菲尼从另一头探出头来,她今天穿得颇为得体,宝蓝色的晚礼服,神秘又高贵,别致的披肩拢住双臂,用宝石别针带住,盘着高耸的发髻,搭配冷色系的白金首饰,格外气度不凡。   “云开?”   顾云开将小费塞给了泊车员,风度翩翩的快步走了过去,挽住菲尼的手,温和笑道:“这位迷人的女士,我能否有这个荣幸与你一同参加晚会?”   “比起那个烦人的孩子,你简直是个完美的男伴。”菲尼微笑着推了推顾云开的肩膀,看着不情不愿从车子里出来的夏普,对方正在使劲儿冲他们俩翻白眼,不情不愿的穿着一身正装下了车,菲尼一把将他也捞住,愉快道,“看来今天在场的每位女士都得羡慕我了。”   夏普像只被夹住的小鸡一样扑腾了会儿翅膀,见毫无效果之后就放弃了。   三人款款而行,看起来颇为亲密无间,镜头闪得更厉害了,镁光灯几乎连成了一片,将黑夜衬托的如同白昼。记者对他们俩的面貌可谓记忆犹新,近来《永恒的孤独》又正火,光写他们俩都能糊口一段日子了,更别提中间那名长相并不出众的神秘女性。   人人都爱三角恋。   加西亚跟丘奇的恋爱战场——这个标题听起来怎么样?   三人出示邀请函后由门童领着入内,这会儿人并不多,进了酒店就安静了,进电梯的时候仍旧只有他们三人,酒店门口守着两名巨塔似的保镖,少说两米高,看着相当有威慑力。电梯门一关上,菲尼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按住夏普,帮他把领结整了整,又调整了下他胸巾的位置,随口问道:“今天你妹妹没有来吗?”   “她有些事。”顾云开微微含笑,他今天穿着一身无尾礼服,黑缎材质,款式是近来正流行的尖领一扣,内配了件翼领衬衫,老派作风的蝴蝶领结,扣子勾勒出了他腰身,看起来英俊迷人,又得体大方。   “经典款。”菲尼赞赏的点了点头,“你还有个好身材,不像阿普,如果不穿马甲,我就得帮他把腰封拉上,免得他当众出丑,谢天谢地最近他刚锻炼完毕,所以不需要马甲也不需要腰封。要是可以,真希望你是我今天的男伴。”   顾云开冲她抛了个媚眼:“如果你想的话。”   “我很想,可是不行,我跟阿普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自己多逛逛。”菲尼遗憾的对他眨眨眼,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电梯到得很快,这次宴会定在十八楼最为宽敞华丽的宴会厅里,人已经到了不少了,只见衣香鬓影,红男绿女,绝大多数的面孔都相当陌生,他们三个人的目标不同,顾云开要等李斯思帮忙介绍,而菲尼自有人脉跟圈子,就先带着夏普走了。   菲尼今天的态度很足够说明些事情了。   比如像是夏普一定减少或者是拒绝了他那群老朋友的邀请。   向家的宴会说不上高调还是低调,不过安静与安全性是必然的,要是触不到这一层的明星,怕是连半点风声都听不见,媒体尽管知道有一场宴会在这里举行了,可具体内容恐怕要等结束之后才多多少少会流露出点消息来。   顾云开在人群之中穿行,伸手捧过一杯侍者盘中的香槟,目光在其中巡视着,寻找着李斯思的踪影。   没找着李斯思,倒是撞上了韦德,像花丛之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似的韦德见着顾云开就眼睛发光,他拥了上来,接替了菲尼之前占据的位置,搂住了顾云开的胳膊吊着嗓子笑了起来:“你原来在这儿啊。”   “韦德先生。”顾云开微微笑了笑,香槟在酒杯里稳稳一晃,半点没洒出来,“见到你真高兴,听说《优雅男士》的销量不错。”   “是很不错。”韦德掩嘴咯咯笑道,动作娇俏的仿佛二八少女,他亲昵的拉着顾云开走向自己的小团队,边走边道,“我也觉得自己在舞蹈上挺有天分的,上次拍摄后我就请了一个舞蹈老师,她说我进步很快。”   顾云开小小抿了一口香槟,从善如流道:“难怪您看起来越发有气质了。”   马屁人人会拍,可是拍得舒不舒服也是一门艺术,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也会有不同的效果,韦德千娇百媚的白了他一眼道:“就你会说话。”他拉着顾云开落座,“你跟李斯思一起的吧,他还没来,那老东西忙得很,不管什么会都得非得迟个半小时,你跟我一起坐,我介绍你认识下人。”   能跟韦德组团的多数也是时尚界的大腕,这是帮顾云开扩充人脉的好时机,他微笑着跟这个沙发座里好奇打量着他的几位大佬握了握手,算是熟了个脸。韦德在其中隐隐为首,众人虽然不清楚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倒是知道这人曾经给《优雅男士》拍过照片,可上《优雅男士》的大牌多了去了,也没见韦德这么入热络,一时心里都有点摸不着准。   不过心里没底不代表脸上没有,众人不着痕迹的在肚子里滚了一番心思,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容,纷纷与他握手,把人贴在了自己人脉网的一角上。时尚界的人多数对潮流敏感,等一静下来就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云开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只觉得对方年纪虽轻,可是穿着却挑不出大事,言行也叫人如沐春风,纵然面上波澜不动,心里倒是颇为赞许的。   韦德亲自引荐的顾云开,自然也很是骄傲,花孔雀似的高高抬着头,顾云开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眨了眨眼睛,微微笑着顺应众人的话题,不时在言行上小小出点丑,叫人感觉就像是个很不错,可还有点青涩的年轻人。   众人的笑容自然也就越来越大。   并不是完全的面面俱到就挑不出错来,有时候表现的过于完美得体,反而会让人觉得虚假跟不值得信任,更有甚者还会怀疑心机过重,城府太深,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能装。顾云开这具身体非常年轻,还不到事事都该表现的完美无缺的黄金年龄,稍稍在个别话题上保持不自然,绝大多数时候得体,很容易会得到人的理解跟原谅,甚至能让他们放下心防跟戒备。   不多时,顾云开已经隐隐成为话题的中心,完美融入了韦德的小朋友圈之中,众人对他这种上进又青涩的年轻人颇为赞赏,审视与警惕也一去不复返,言行之中就不太有顾忌的流露出一些消息来,个别重要的倒是互相提醒了下,不过也足以证明他们对顾云开已经放下戒心了。   顾云开也只装作自己没听见,像是沉浸在另一个话题里。   年底的风情万种时尚秀要开始了,简称FS,FS本身就是一个时尚品牌,跟《优雅男士》常有合作,一直是走向国际范,每年的年底也都有场时尚秀,能进的几乎都是超模,属于世界潮流的领航者,最开始创办的内容只有男女装,后来连配饰跟珠宝也有涉及。   顾云开对时尚圈不是非常了解,只知道在座都是大佬,他倒是很想成为FS的代言人,毕竟这样以后不管出席什么场合,FS都差不多会变成他的私人衣橱,也就免去了麻烦,不过按照他现在的身份价位,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李斯思果然如韦德所说那样姗姗来迟,顾云开和善的与众人致歉,从从容容退出了谈话的氛围之中,正带上笑容准备迎上这位大导演,简远的身影却从对面的断臂女神雕塑处一闪而过,他疑心是自己花了眼,可仍然久久伫立着无法动弹。   “云开,你怎么了?”   李斯思倒是自己走了上来,轻轻拍了拍这个惯来成熟稳重的年轻人肩膀,笑话道:“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大美人丢了神?”他顺着顾云开的视线望去,果然有一位艳丽妩媚的美人儿站在雕像旁掩嘴吃吃笑着,似是在与什么人说话。   “是汤式微啊,她是业界里有名的母老虎,你还是省省吧。”李斯思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大笑出声,顾云开也应和的笑了笑,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心里却拧着个疙瘩,他并不是在看汤式微,而是在跟汤式微对话的那个人。   那个站在雕塑后的人。   不过这次顾云开意不在此,他这次来除了结交一下众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顾见月跟他讨论过向家最近还打算投资的一部3D魔幻的爱情电影,取材自个古老的爱情传说,就像牛郎织女跟聊斋志异里的翻拍了一遍又一遍,改编了一次又一次的那种故事题材。   烂俗可是经典,总有人会买账。   更何况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制作,向家跟滑石公司一同联手出品,尽管之前跟乔繁辰有点尴尬,不过好电影面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顾云开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争取这个机会的。不管这个电影拍出来有没有艺术价值,起码它绝对是有商业价值的,只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大人物,顾云开对自己的竞争能力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好抓紧机会努力在这些人眼里亮亮相,让他们熟悉一下。   作为主办人的向光老爷子被众星拱月的捧在中心,李斯思这次也算是主角之一,他微笑着往前走的时候,所有人都让开了路,他领着顾云开往前主动介绍了一下。   向轩跟乔繁辰一左一右的站在向光身旁,向轩看到顾云开的时候还吃了一惊,而李斯思则挺主动帮两人互相介绍:“云开,这是向老爷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向老,这是顾云开,挺难得的一个好演员。”   顾云开心里很感激李斯思帮他讲话,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上前客气道:“向老好。”   向光看起来非常面善,五官端正,下巴微宽,有点肉,是个正正方方的国字脸,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好人,不过既然能白手起家建起这么大的家业,自然也不会是多么心慈手软的人,这种老人家通常对自己的子侄欣赏活泼可爱的,但是会器重沉稳踏实的。   因此顾云开没有显得过分雀跃,而是打过招呼之后就退了下来。   “我听说了。”向光赞许的看了看顾云开,和气道,“是个有上进心的,男人嘛,最重要的还是家庭跟人品,其他的不打紧。”他表现的异常和善,言语之中也透露了自己对顾云开的关注。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了解向光对顾云开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一时气氛非常热闹,相谈甚欢,倘若不是顾云开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说不准就要被眼下的场景冲昏头到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超级巨星了。   乔繁辰倒是言笑晏晏,半点没有初见时的冷漠高傲,他的女秘书穿着一身黑色晚礼服跟在身后,活脱脱一个性感火辣的冰山美人,他没多看几眼,目光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在顾云开身上打转。这人在《圣魔双极》的时候他就知道铁定会红,只是没想到居然能红得这么快,而且是自己单人过,没有公司协助。   向轩端着香槟忽然道:“说起来,顾先生虽然是作为男配角,可是在观众里非常有人气,我也看过你以前的资料,打戏很好,有没有兴趣继续合作啊?”他对顾云开眨了眨眼,这番话显然没有经过向光的同意,不过向光大概是很疼爱这个孙子,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在意,只是微笑着顺水推舟道,“是啊,有兴趣再合作吗?”   “我的荣幸,只是不知道哪位向老板要与我合作?”顾云开举了举香槟,脸上带笑,幽默道,轻轻将这个话题打了过去。向轩固然是好意,不过没有说清楚是什么电影,顾云开也不敢随便应承下来,只好暧昧带过,免得到时候随便塞一部电影过来还要欠他们人情。   对老人来讲,捧他们喜欢的晚辈要比捧他们更舒服,向光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顾云开的肩膀,赞许的点了点头。他们可不会一直就待在这里,聊这几句已经算是很给顾云开面子了,众人就像是光源似的捧着向光往远处走了。   李斯思古里古怪的看着他,摆摆手道:“我还想着照顾照顾你小子,没想到你还挺行的。”   顾云开哑然失笑道:“那也要感谢李导介绍,否则我再厉害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啊。”他倒不是客气,而是真心实意,一直以来李斯思都对他很耐心,而且人非常不错,每个导演都有不同的风格,最让他受益匪浅的就是李斯思跟张子滔,张子滔有时候像烈火,猛然就烧过去了;可李斯思就很沉静,也很温和。   人总是更喜欢温和与善意的种群。   “不骄不躁,很好。”李斯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这部电影多得是人盯着呢,向家跟滑石公司一起做,预算少说里头投了这个数。”他伸出手来比了个手掌,意思就是五亿资金。当初李斯思拍《永恒的孤独》的时候,预算近亿,其实还囊括了后期宣传之类的东西,等于说发行还有院线这些都已经包括在内了,其实真实的拍摄成本只有五千万左右,跟《风月别离》差不多,而这个资金是真的数一数二的大制作了。   因为对滑石公司跟向家来讲,五亿资金很可能就是拍摄预算而已。   这是要拍超级英雄吗?   “就算进不去也不要紧,竞争太激烈了。”李斯思对顾云开的印象非常好,他本来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是走后门随便塞进来的,可是看他背景也不像是真的能睡到简默的人,而且简默之后的确也对他全没过问,甚至是那段黑料满天飞的时候好像也没多在意,所以李斯思也慢慢觉得顾云开只不过是个幸运儿而已。   这只是一场酒会,自然没有什么别的热闹可以瞧,大家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显然各自有各自的圈子,谈话时正常自然的融入倒还好,可是突兀的上去搭讪就太低级了。李斯思又带着他介绍了几个制片人跟导演,顾云开觉得自己差不多算是花枝招展的笑了一路,短短一个晚上就接到了不少邀请,等李斯思跟几个老朋友一起见面去了,才算得以脱身。   韦德那里自然也不打算去,其实被李斯思这么带着绕了大半圈,顾云开已经脸熟了不少导演跟制片人了,加上之前韦德的时尚圈跟向家爷孙的对话,他这次收获不小,可不知道为什么,顾云开并没有感觉到高兴,而是满脑子都在想刚刚那个跟简远相似的身影。   会是简远吗?   其实就算是简远,顾云开也并不觉得奇怪,早前他就猜到简远的背景不会太简单,毕竟是能进帝国大剧院的人,年纪还这么轻,也许是长辈受邀,让他来到向家的宴会长长见识也并不奇怪。顾云开并不是奇怪这件事,他真正感觉到奇怪的是汤式微。   那个与汤式微亲密交谈的人会是简远吗?   这才是他真正感到怒火中烧跟不舒服的原因。   事实上无论那个人是不是简远,其实顾云开都没有必要这么感到不舒服,一来对方很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并不是本人,没必要在这里自寻烦恼;二来就算真的是简远,可简远并不是他的什么人,没立场吃醋,而且他们两个人未必在交往,说不准只是角度问题显得亲密,事实上在很正常的交谈,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爱情本身就不是能够理智的事情,每个陷入爱潮的人都是合理的精神疯子。   人类穷尽一生去追逐另一个人,就好像一条绳索的两头在互相追逐逼近,你会因为失去他而感到痛苦,会因为他而感到快乐,让另一个人来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这难道不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情,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托付出去,换做是正常生活,只会让人觉得不理智,可爱情是社会公认合理的失常借口。   顾云开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将香槟一饮而尽,他觉察到自己最近对酒似乎总是抱着不太尊重的态度,大概是因为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于是他把空杯子放在了侍者的盘子上,又换了一杯崭新的,刚刚他已经去雕塑旁看过了,汤式微换了个人交谈,没有简远的踪影。   宴会办得很丰盛,有吃有喝,顾云开又要了些小羊排跟蛋糕垫了垫肚子,往窗外看去。   他忽然又想起了夏普说的那些话,他知道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非要说什么人生目标也的确并没有特别在意的,可以说就算待在家里混吃等死,光凭这张脸没事拍拍广告也不至于饿死,只要吃穿都普通一些,多慢跑健身,健康长寿的活下去完全没问题。   演戏是因为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可要是真说非常想要演戏不可,那倒也没有,起源只不过是因为顾见月跟“顾云开”希望而已。   他就这么无所事事的琢磨了下自己枯燥的人生,带着老人家特有的习惯回温了下过去,直到喝完了半杯香槟后,乔繁辰坐了下来。   霓虹闪烁,珠光宝气,歌舞升平的好景象。   何其雍容,又何其无趣。   顾云开把玩着酒杯,指肚摩挲着高脚杯的杯壁,虽然没什么醉意,但难免带出几分神态慵懒来,斜着眼瞧了瞧乔繁辰,仿佛还带着醉人的酒香。乔繁辰忽然觉得胃里像打结了一样,看着眼前这个足以迷倒众生的男人,直截了当道:“你现在够开顶级合同了,我知道你胃口不小,可别那么大。”   “哈。”顾云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单手撑着脸,将酒杯放正了,指尖轻轻拨着香槟的杯口,却好像是轻轻挠在乔繁辰心口上一样,“乔总,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吗?”   “脾气好还是有钱?”乔繁辰挑眉道。   顾云开轻轻凑过身,吐息温热,愉快道:“我就喜欢你没办法不要脸这点,绝大多数人可不像你这么绅士。”他的头发整整齐齐,西装上还有残留的淡淡香水,凑过来的脖颈上带着点须后水的薄荷味,闻起来冰冷的如同本人。   “所以是拒绝?”   乔繁辰审视着贴近脸颊边的那张容颜,对方出乎意料的美貌近看尤为惊人,假如错失这只猎物,他一定会后悔终生,所以乔繁辰才会打破自己的惯例,再来邀请。不过现在幼鹿长成了雄狮,当初就被鹿角顶了个踉跄的他,现在对上雄狮的利爪,更没胜算。   “拒绝。”顾云开笑的肩膀都在颤抖,他对乔繁辰的印象还不错,有钱的公子哥,继承父业却又有自己的想法,机械化的精英教育,对娱乐圈这个大模式的流水线得心应手,冷静而且足够有风度,如果他是个想迫不及待的成名赚钱借着青春狠狠捞一把的演员,那乔繁辰绝对是个不错的老板,“可多谢你的邀请了。”   乔繁辰没怎么生气,大概是他自己在来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他看了顾云开一会儿——这会儿顾云开的身价值得他微笑了,无奈道:“你知道你是唯一拒绝了我两次的人吧?”   “哇噢,荣幸之至。”顾云开伸手捂住了左胸,神色诚恳。   当在平等线上的时候,乔繁辰就是一个幽默风趣的好人了,他谈吐得体,为人和善,顾云开正有心转移一下心情,虽然签约的事没成,但是互相聊聊天倒是不错的选择,两个人都接得上彼此的思路,放弃了签约这个尴尬的话题,反倒聊得颇为投机。   是云开……   简远没有理会身旁嘈杂的声音,哪怕他刚刚还因为对方对音乐的了解而感到颇为欢心,可方才看到的一切足够让他的喜悦尽数消失了。之前简远就看到过顾云开,只不过对方看起来很忙,所以就一直没有打扰,后来终于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了空位上,简远刚打算过去的时候就被两个粉丝缠住了。   而现在……简远从远处投来了目光,见顾云开与乔繁辰相谈甚欢的模样,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第65章 在乎   乔繁辰显然贼心不死,临走之前还给了他一张名片。   谈话很愉快, 不过还不足够愉快到让他能失去理智签约, 顾云开笑眯眯的收下了, 在乔繁辰走前还对他做了个“没门”的口型。乔繁辰跟他之前是同类,这点多多少少让顾云开还挺喜欢他的, 不过也很清楚这种人物只看利益价值,不看感情,别说到温静安跟夏普那阶段, 就是韩致阳那个层次也最好别交际到。   纯粹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 商人利欲熏心,感情有点分量, 可是分量不多。   不过这件事多多少少让顾云开轻松愉快了不少, 他喜欢能让自己游刃有余的场合, 比如较为入戏的时候, 又比如这样的场合。大概是假面已经长在他脸上太久了,他喜欢控制自己的情绪, 控制场合的走向, 让自己看起来完全是成功的。   也许是假面之下, 人会感到一种重获新生的解放, 不必将真实的自己完全展露出来, 他还记得跟简远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他真实的几乎有点不像自己……   可是,如果每一天都能像那个晚上, 他愿意拿出一切交换。   顾云开开始觉得乔繁辰的离开不太好了,因为这让他又开始想简远了,好在没多久夏普就来了,菲尼也许是去尽职尽责一个经纪人的事了,并没有像保姆那样跟在身边。他跟侍者又要了两杯酒,夏普萎靡不振的坐在他对面,失去了惯有的充沛活力,然后一口把红酒喝光了。   “菲尼居然没跟在你身边?”   转移思绪的又来了。   顾云开轻轻啜饮了一口,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跟了,像是生怕我会说出惹火所有人的话一样紧紧跟着我,像保姆抱着三个月大的小婴儿那样。”夏普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白痴,那群利欲熏心的人听得进去什么,我有什么必要浪费口舌跟他们叽叽歪歪。”   顾云开幽默道:“真感谢我在你眼里还有救。”   夏普忽然沉静下来,他耸了耸肩道:“你怪奇特的,我看得出来你有部分想挣脱,可有部分又习惯这种虚伪,你想努力蜕变又自甘堕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别人总说我怪里怪气,娘娘腔,他们讨厌那种孩子把戏,可又不得不奉承我,也有人真心爱我,他们觉得这真的挺有趣的,可对我来讲都无所谓。”   这方面顾云开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喝了口酒道:“你真的很烦,我不知道多少人对你说过这件事了,但是我绝对要说,你真的超烦的。”   “我知道。”夏普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觉得我出身豪门,觉得我不食人间烟火呢,等你有钱有权了,他们就想,这是哪来的贵公子,被娇惯的无法无天。可不是,我就是这样,从前他们抱怨我的口音粗俗,抱怨我不会表演,抱怨我怪里怪气,我就这样,现在人人都爱我了,我还是这样。”   顾云开垂眸道:“你该变好点的。”   “什么是好,为了别人而更改?”夏普舔了口勺子上的奶油——他让一个女服务生给他拿了一大杯的芭菲来,漫不经心的说道,“改不完的,我不在意别人快不快乐,因为他们永远在你身上得不到快乐,他们只会让你改了又改,最后你就不得不变成一个傀儡,人们只会得寸进尺,然后你就发现自己那部分越来越少,越来越不明显,最后你就消失了。”   “我没觉得自己怎么样过。”夏普淡淡道,“我是个粗俗鲁莽的街头混混,我知道很多人都这么看我,他们嘲笑我,然后又不得不容忍我,就算我穿得再漂亮,赚得再多,他们眼里我照旧是下等人,假如我要为这个苦恼,我可以直接从这儿跳下去了。人就是这么奇怪对吧,为了别人,宁愿自己骗自己,为别人的目光改变,却说是为了自己好。”   顾云开失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当时真的揍了你呢?”   “那是我活该。”夏普眨了眨眼道,“我挑衅了人就该得到报应,无所谓,我做事情总会想好所有坏结局,就算被你揍成一个大染坊照旧是我的事儿。当然,老兄,要是你是那种会因为一个放屁垫跟几句讨人嫌的话把我揍成脑震荡的暴力狂,那你得看看精神医生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表现的那么平静也没好多少,我本来还想劝你还是最好看看,看看你的雄性激素是不是过低了,但我现在已经没这个疑问了,感谢你的善良。”   顾云开对夏普的这种人生规则无话可说,他生长的环境注定性格里带着混混赖皮的习气,而娱乐圈的风气的确爬高踩低,像是夏普这种敏感的人,恐怕早早就知道每个人对他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他对每个人自有自己的规则,性格虽说孩子气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孩子,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比起他,还不如担心担心温静安。   “对了,天才,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夏普忽然道,“别这个表情看我,你根本没打算放过静安,不折腾到他彻底不能复合你就不罢休对吧?拜托啦英雄,就告诉一下我计划,我想知道,但不想参与。”   顾云开哼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你是个混球,彻头彻尾的,烦人,吵闹,让人头痛,讨人厌。”   夏普嘀咕道:“我才知道我有这么多缺点。”   “可你不是个坏人,你只是惹人讨厌而已,因为你有性格缺陷,你不适合跟别人谈恋爱是因为你还没有准备好成为那个人。”顾云开摆手道,“如果我没有被说中我就不会那么恨你,你只不过是个说出真话的混球。”   这感觉还挺爽的,他差不多把对夏普的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了,借机骂一顿而对方还不能还口。   夏普又对他翻了个白眼。   “古昊不是,他是蛀虫,是水蛭,他不适合爱情是因为他根本不打算成为那个人。”顾云开抱住了手臂,疲惫道,“你可以变成一个好人,但是古昊不行,我宁愿温静安跟你交往也不愿意是跟古昊。”   “如果这是你的计划那我就要告诉菲尼。”夏普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这么严肃起来的样子还怪吓人的,他努力威严的瞪着顾云开,“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不会牺牲自己的,倒不是说我不喜欢静安,我很喜欢他,可不是要上床的那种喜欢,你知道吗?就是那种……”   顾云开摇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全然的激情,完全不计后果的头脑发热,心里像个狂乱的疯子而表面又理智的生怕对方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夏普看起来像看出了点什么,非常震惊,不过无所谓了,随便他。   顾云开并不是很在乎这件事,如果是菲尼的话他可能会在乎一下,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菲尼在这里的话他们也不会讨论这个了,他一下子醒悟过来,立刻补充道:“别告诉菲尼,不然在看到古昊的死期之前我会先拧断你的脑袋。”   夏普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其实你还有一点好。”顾云开忽然道,“你起码是真实的,你胡闹,可是你的成绩跟作为给予了你胡闹的资本,坦坦荡荡。但古昊不是,他穿得衣冠楚楚,却没有半点本事,绞尽脑汁的想从别人那挖取些什么过来。”   夏普沉默道:“我试图很想感动一下,在你说我像个熊孩子,混球,讨人厌的家伙后又把我跟古昊这种人渣比较,我很努力在感动,你还记得我是个超级巨星吗?而且我还是你的前辈。”   “抱歉。”顾云开忍不住笑了出来,没什么诚意的致歉道,“我可能有点得意忘形了,我让你参与进下次计划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现在只好奇一件事。”夏普摇头道。   顾云开把酒杯放下了:“什么事?”   “那个让你变成疯子的人是谁?”夏普脸上露出了强烈的好奇跟渴望,他眨了眨眼,乖巧温顺的看着顾云开,“我真的超好奇能驯服你的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高八丈还是腰宽八尺   ?是不是那种狂战士或者魔法师,我想不出人类能按捺住你的存在。”   顾云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他平静道:“一个有优点也有缺点的普通人,我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值得,也许我喜欢他只是因为……我想到他睡醒的样子都会觉得幸福。”倾诉感情没这么难,一点都不难,除了夏普的表情变得很惊恐之外,他问道,“你又怎么了?”   “你大概是我遇见过变得最快的人了。”夏普皱了皱鼻子道,“绝大多数人都害怕改变,他们安于现状,稍有不对就顺从他人,仿佛坚持己见是多大的罪过,他们自己把自己圈养起来,并把这称为社会性,人类的交际,任由不幸跟苦难接踵而来。可你刚刚就好像是……飞起来了,飞到了天空里,完全自由的样子,你懂吗?”   顾云开微微笑了起来,他深色的眼眸注视着还在努力找形容词的夏普,温声道:“我懂,谢谢你。”   夏普就立刻放弃了,他用勺子挖了挖里面的水果,忽然道:“你不会因为自己也是同类所以就放弃温静安对吧?”   “不会。”顾云开失笑道,“这只能让我能理解他,我懂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可是这就像孩子吃糖一样,我不介意他吃,但不能吃坏牙齿。”   夏普忍不住露出一丝庆幸的微笑,然后叹了口气道:“我真希望他能早点知道牙医到底有多可怕。”   两人小小碰了一杯,顾云开又问道:“那你呢?打算找找你那颗糖了吗?”他倒不是热心当红娘,毕竟温静安的事就够他烦的了,只是很好奇能戳中夏普领域的人,“你最近总跟静安还有我待在一起,我觉得菲尼看我的眼神都快变得怪怪的了,你有什么想要发展的对象吗?”   “我对任何人都没抱过特别的喜恶。”夏普义正辞严道,“爱情会让人模糊分界线,不知道自己在做对的事还是错的事,那不适合我,我管好自己就够麻烦的,还要菲尼来管我,如果再来一个人,菲尼会疯掉的。”   “你可以找个愿意包容你的,又不需要你担心,只会一心一意爱你的人啊。”顾云开失笑道。   夏普哈哈大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我呢?”   顾云开有点笑不出来了,他看着夏普清澈的眼眸,知道对方是真心真意的觉得这件事挺可笑的,大概是酒精终于发挥了作用,他突兀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便跟夏普打了个招呼前往了卫生间。   一无所知的夏普无忧无虑的点了点头,甚至有点不耐烦的挥手赶了赶他。   顾云开趴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吐了个昏天暗地,暖色调的灯光像是重影一样层层叠叠的围绕了上来,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的,活像穿越到了异次元空间里一样。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丝巾擦了擦嘴巴,按下冲水按钮后浑身无力的靠在门板上休息了阵子。   这感觉很奇怪,他并不是真心为夏普感觉到悲伤跟难受,只是那种感觉很荒谬,就好像是看到一个坚不可摧的人无所谓的揭露出鲜血横流的伤口。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卫生间里没什么人,顾云开用冷水泼了泼脸,把脏掉的丝巾丢进了垃圾桶里,双手撑着洗漱台看着还在出水的喷口,闭眼休息了一会儿。脸颊大概是因为酒精的原因还是有些发红,不过变得有些昏沉发重的脑袋多多少少还是清醒了些。   他忍不住拧了拧眉心,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开?”   简远小心翼翼的问道,像是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顾云开飞快的转过头,看见简远就站在门口,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与欣喜,他今天穿得还算庄重,跟记忆里的模样很不相同,不是那种意气风发又年少轻狂的休闲服装,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成熟男性打扮了,可眼睛还是那么干净漂亮,纯粹的仿佛婴儿。   真的是他。   “小远。”顾云开轻声叹息着,如梦初醒般恍惚,他本能的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激动跟慌乱,沉稳的像是波澜不惊的深海。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修身剪裁的礼服,忽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像是什么都听不清楚一样,然后对方欢快的扑了上来,像只粘人的小狗扑向他的主人那样,手臂有力的横跨过肩膀,紧紧将顾云开勒住。   “我还以为不是你呢。”   简远轻微颤抖着,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怒斥自己撒谎,可无所谓,他现在拥抱着顾云开,就像抱住了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珍宝。巨大的幸福感几乎就要冲垮简远,将他活生生的逼出眼泪来,对方依旧是平稳冷静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与脊背,柔软的头发刮擦过简远的脖子,像绵绵的海藻缠住了他。   我从未像爱你这样爱过别人。   所以也请爱我。   请求你。   顾云开不想拒绝这个拥抱,可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个好地方,于是他拍了拍简远的肩膀,像是个老朋友一样的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等他推开;简远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下,然后自觉的松了手,他有点紧张的看着顾云开,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不是勒到你了?”   “没有。”顾云开微笑道,“不过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简远的脸微微红了下,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他的发型应该是来之前精心设计过的,没平日那么乱糟糟的,卷曲的也挺好看的。顾云开拦住了他的手,似笑非笑的帮他理了理那头头发,温声责备道:“别辜负造型师的心血,我带你去见个朋友。”   等得几乎有点无所事事的夏普震惊的看着顾云开领着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吃惊道:“你从卫生间里偷了个人?”   “他是我的朋友,夏普。”顾云开眯起眼睛有点危险的微笑道,“阿普,这是简远。”   夏普顿时心领神会,他猝不及防的睁大了眼睛,讶异道:“所以他就是那个……”顾云开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手指轻轻剜过了脖子,于是他及时把话吞了下去,挤着扭曲的表情微笑道,“你好,久仰大名半个小时。”   “很高兴见到你,夏普先生,我很喜欢你的电影。”简远愉快的打了个招呼,不过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半个小时是什么意思?”   夏普还没来得及开口圆谎,顾云开就不动声色的阻止了他,开玩笑般的说道:“我刚刚看到你跟一名美女聊了会儿天,可不确定是不是你,所以就随口跟他提了提,还说要过去看看。阿普说话就是这么容易夸张,你不用理他。”   “原来是这样。”简远了然的点了点头道,“跟我聊天的是汤式微,就寻常的客套一下。”   这种事就不用说太细了。   三个人没聊多久,向轩就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简远颇为歉意的对顾云开点了点头,然后端起一杯酒微笑着站了起来。顾云开从未见过这个面貌的简远,他比了个手势,然后跟夏普离开了这个空位,远远的转过头看着人群中谈笑自若的简远,忽然觉得这个人是很陌生的,这个想法让他的胃部又开始下沉。   “他看我的电影不过不太喜欢我。”夏普龇牙咧嘴道,“但是他很喜欢你,我感觉到了。”   顾云开勉强笑了笑,应付夏普无关紧要的小玩笑,淡淡道:“谁会喜欢一个说我久仰你大名才半个小时的人。”他这会儿倒恨不得酒精还在身体里畅游着,没有全部被他吐出来,这样就可以多享受一会儿昏昏沉沉的感觉了。   一直以来顾云开都知道简远的家世也许很了得,也大概有所察觉到,可真正看到的时候仍然觉得陌生。   得要爬到什么高度才能抓住这个人,得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动心。   “我又觉得头疼了。”顾云开喃喃道。   “别挫败,爱情不是什么难事。”夏普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他那种洞察人心的目光又来了,像是什么超能力似的。要是真有这种电影,夏普绝对是个合适人选,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个讨人厌的读心者,“注意你诞生于世是为了享受人生的,爱情就是一道坎,要么最终你的心灵会破碎一段时间,要么就幸福无比,但那不会决定你的人生,它只是个选择。”   顾云开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甚至都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个旁观者。”夏普安慰似的搂着他的肩膀,温柔的安抚他,“我是个小混混,控制不住自己恶作剧的坏毛病;你是个正经人,照旧控制不了自己会喜欢什么人,你看,很多时候我们都挺讨人嫌的,这不是你的问题。”   顾云开无奈道:“我们可不一样。”   夏普笨拙的拍着他的肩膀,诚恳道:“我的意思是,感情没有谁配得上谁的说法,懂吗?你非要我说这么直白吗?”   “哇,我真是完全听不懂你的含蓄里带有这个意思。”顾云开也对夏普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会儿他开始觉得有一个可靠的朋友是个有回报的好主意了。   夏普摇了摇头道:“我总是很高兴,云开,因为这个世界上会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就要加倍高兴。可你总是不那么高兴,这就意味着总有些事情会让你高兴起来的,老天都让我这种人遇到了菲尼,更别提你了,你又不是什么犯人,你充其量只是一个比较庸俗的人,你会心想事成的。”   “我很感动你的安慰,如果你能少掉庸俗那部分我就更感激了。”顾云开面无表情的跟他互损,而夏普已经开始跟他嘀咕之前跟古昊比较的事儿了,真是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除了夏普谁都不会跟他说这些话。   顾云开饶有兴趣的问了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你知道绝大多数人会让我现在去加入他们吧?就算对方对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可现在我们是朋友,我能利用他得到很多人脉。起码菲尼就会,她会告诉我借这笔交情能得到多少利益,我能认识更多人,在他们心里地位变得更重,我能织出一张巨大的人际网,我花三年爬到了这个位置上,今晚一过我只需要几个合适机会就能直接冲击你的地位。”   “是啊,可你不想。”夏普道,“如果人不能决定自己想不想做什么事,那多无趣。取悦别人很容易,难得是取悦自己,所以你可以不要再摆着这张看起来要参加葬礼的脸了吗?”   顾云开颇为怀念的开口:“我已经开始想念我们讨论静安那会儿了。”   那时候我可以随心所欲的骂你。   夏普对他比了一个X。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什么?”   “反弹。”   顾云开很欣赏夏普,可是这个幼稚鬼的这点童真实在叫他吃不消,于是他立刻站了起来打算转身就走,冷静道:“现在我想通了,我觉得我还是去参与一下取悦别人的场合吧,你说的没错,那比取悦我自己可简单多了。”   其实个别时候顾云开会觉得自己挺虚伪的,比如说他一直不打算拿简远来追名逐利,这会儿也绝不靠上去,可事实上加西亚那个角色本身就是因为向轩想向简远卖好才会把这块馅饼砸到他的脑袋上,也许是远离简远的时候他的脑子就被理智跟利益塞满,但靠近时,他就把这些东西都尽数忘记了。   世界上也许总是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顾云开想,你总会遇到一个人,无论他多么权势滔天,多么厉害,多么……   你看着他,总希望他心里的自己是毫无所求的。   总有一日,你会想要从索取者变成给予者。   酒会结束之前,顾云开又跟几个导演与制片人搭上了话,有几个很欣赏他在《永恒的孤独》里的演绎,对他颇为和善,跟着他们打了两局台球就热络熟悉了起来,连带着交换了不少名片,可谓是满载而归。至于《风月别离》这些片子,就在他们眼里头排不上号了,毕竟对他们来讲,电影只分两种,能得奖的艺术品——这种通常都跟奇特癫狂的角色挂钩,最重要的则是票房。   《永恒的孤独》作为传记电影不但收回本还赚了一小笔,无疑是一种票房的展现力,其实聊天的时候,顾云开也大概意识到自己对超级巨星的想法还是太浅薄了,他当初还以为夏普的片酬最多在千万左右,的确是千万没错,不过是两千万,可以说光夏普的片酬就占据了近半的预算了,尤其是这还是夏普自降身价参演了,算是卖了李斯思一个面子。   要跟夏普相比,顾云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夏普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的人,人跟人不能比,顾云开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自己还有做梦这个金手指呢。   说到做梦这件事,其实顾云开也觉得挺奇怪的,梦中似乎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他也不会觉得枯燥无聊,就一直不停的学下去,直到老师觉得满意才停止,他还抽空跟韦德谈了谈,发现梦里的舞蹈老师韦德也的确对时尚很感兴趣。   这让顾云开有点怀疑以后是不是还会遇到山月先生跟王师傅。   打完台球的时候,顾云开还看到了杜兰特,这位男爵大人估摸着是早就把他遗忘了,跟一位漂亮迷人的女士打得正火热。他看到这个在当时几乎可谓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人,才觉得有趣又讽刺起来,短短三年,他已经能够与这位男爵大人进入同样等级的场合了。   尽管地位还无法相提并论。   其实也没有必要心急,顾云开在酒宴结束的时候喝完了最后一杯香槟,有条不紊的梳理着自己的资源跟人脉,情况一片大好,没什么可心急的地方。直到结束顾云开都没能跟简远再说上一句话,向轩跟乔繁新牢牢占据着简远身边的两个位置,对方大概是看出他的心思,不打算给他带来麻烦,因此并没有走过来。   不过刚刚已有人看见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因此交际的时候也有人对顾云开颇为殷勤,试探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绝大多数人觉得简远大概是跟夏普熟识,顾云开反而是捎带上的。   直到上车的时候,顾云开还是没有跟简远说上一句话,他在人海里搜寻对方的身影,却站得远远的,离开皇家四季酒店的时候记者们还蹲着,镁光灯闪得他心烦意乱。于是顾云开最后一次转了头,看见简远正往车里坐,目光也直直往这边看。   媒体因为被保镖阻拦,闪光灯短暂的停了下,他对上了那目光,像是空间倏然凝固住似的。   任渊背对着简远,打开车门困惑的看着顾云开,他恍惚着才想起要进车子里,下意识理了理衣服,这才钻进了车子的后座里。任渊也坐到了自己的驾驶位上,他沉声问道:“回别墅吗?”顾云开不太在意的应了一声,他从车窗看过去,只看到到记者们狂热的脸与被淹没的车流。   手机又响了好几声,顾云开却恍若未闻,直到他低头看了看那部手机,好几条都是简远的消息。   “你把我放在别墅那,然后把车开回工作室让见月处理就好了。”   特殊*简远:QAQ结果没能说上几句话。   特殊*简远:下次再约吧。   顾云开:你还是没把票跟录像给我。   特殊*简远:下次一定会记得的!   顾云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起来,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忽然笑了起来,在酒会上积攒下的那些微不愉快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而另一头,其实简远并没有那么高兴。   简默难得拨冗,抽空来带侄子回去,回首都的私人直升机都准备好了,他坐在后座无所事事的翻着报纸,看着侄子那一头的花椰菜软趴趴的蔫儿下去,活像被喷多了农药眼看就要活不成的小植物。   “怎么了?”   简远垂着头,手指在自己的膝头绕着圈圈,沉闷道:“你猜对了,别人过来之后,他就没有再跟我说话了。”他惯来理直气壮的嗓音里失了锐气,有气无力的拖长了声音,“伯伯,不要说话,我知道你一定要说你从来不猜。”   “小远,你有没有想过,你跟他认识在一个街头公园,他只把你当普通人对待,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你比他更有地位,更有人脉,会让他觉得有一种压迫感。说不准他觉得你一直在骗他呢?”简默忍不住道。   简远摇了摇头道:“他哪有那么笨,我给他介绍乌苏伯伯的时候,我说我要去帝国大剧院演奏,他一定都猜出来我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了。”   “能让向光屈膝的人可不止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简默强调道,“他配不上你,小远,身份,地位,还有阅历,他不能给你带来更好的东西,难道你指望他抛弃自己的事业跟前途跟你在一起?他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置,拒绝那些让他更快能青云直上的东西,无非就是争口气,如果跟你在一起,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简远其实并没有那么伤心,只是因为说不上话而有点失落,他平静道:“无所谓,不说也可以。我不需要从他身上得到那些我一出生就有的东西,伯伯,我要那些我没有的。”   “没有的?”简默冷硬的轮廓在飞速变化的阴影下显得格外阴沉,“是什么让你愿意当他的地下情人,他都还不一定爱你。”   “爱情。”   简远的声音像是在宣判些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如同被捶打的皮鼓,咚咚作响,活像是要蹦出来。   “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好的,更好的,都再也不会了。”   “这是你不懂的领域,对吧,伯伯。”   简默彻底倒在了暗影里,声音里像是有叹息:“等爱变成灰烬的时候,你就会后悔了,爱情毫无意义,你继承了老头子的浪漫因子,以为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见鬼的一见钟情跟天长地久。”   “我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简默:伯伯不准啦TAT 第66章 繁花   娱乐圈是个很复杂的地方。   如果想要获得认可跟短时间提升地位,无疑获奖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也有一部分明星虽然没拿过几个奖项, 可由于本身商业价值非常的高, 因此对这也无所谓。不过通常来讲,如果把自己的定位放在演员或者是歌手上, 那么被奖项认可,无疑是一种主流的追求。   娱乐圈很少有不把奖项当回事的人,不过也不是没有特例, 有位老演员就是这么一位猛人, 他的演艺生涯长达五十年, 演技出众,为人也相当谦和沉稳, 就是一直没能获奖, 陪跑了数十年, 有几次网上吵疯了认为是评审黑幕, 因为获奖的都是演技完全不如他的当红小生。   后来终于有一次,这位老演员获奖, 他当场拒绝领奖, 认为金梅奖的评审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公正性, 性质就像粗糙滥制的电影一样随性, 只要给钱就能上。   老演员在圈里风风雨雨过了不少年, 人脉颇广,而且不少粉丝对金梅奖的恶俗跟黑幕早有不满,当时圈里大乱, 居然真把金梅奖给拉下了马,评审团还很会见风使舵,转变成了给专门筛选最烂的劣质电影跟表现差劲的演员发奖。   奇迹般的起死回生,关注度一点也不比全球奖低。   撇去金梅奖这种特殊案例不说,奖项当然也有分档次的,最高也最受世界瞩目的是全球奖,不过《风月别离》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繁花奖在国内已算是一等一的大奖,这次被提名既有自己的本事在内,也有题材新奇跟近来社会关注度的加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大的竞争者就是苏青,他最近接连接了几部爱情题材的男主,差不多快成为国民男友了。   还有就是饰演卞扬的温静安。   其他人倒是都不足为惧,《风月别离》并不只是一个最佳男主角,还有其他影片跟导演包括摄像的提名,所以这几天顾云开跟温静安一直跟剧组在一起到处跑,说是联系感情或是参加聚会,其实说白了就是拉票,而在媒体面前则是统一口径,夸一下对手,然后不动声色的说下对自己有信心之类的话。   朱蒂最近则一直跟着顾云开跑,帮他计划日程跟一起应付记者,估计顾见月招聘的时候第一条要求是全能。顾云开还发现朱蒂对时尚相当有心得,每次出行她都会特别注意顾云开的着装跟在镜头前的表现,《永恒的孤独》上映之后,本就爆红的顾云开更是在圈子里站稳了脚步,因此常有偷拍的记者就为了抓他一点小料。   有时候采访还是会特意提到顾温CP,大多数媒体都不会当真,只不过这是一个极好刺激观众的热度话题,温静安跟顾云开都跟剧组商议过,两个人会说些亲密的话题,不过重点强调还是真爱,而他们只是在演戏,任何与爱情有关的都是角色,而不是演员本身。   《风月别离》因为最近的提名而备受关注,连带着粉丝也被激起了热情,温静安的粉很特殊,几乎所有粉丝都知道他的性取向,如果说他的男粉丝还有把他当男朋友来看的,那么他的女粉丝几乎全是亲妈粉了,还有当年被科普了古昊跟温静安那段陈年往事的,基本上所有人都义无反顾的投入了顾温顾党,所以这几日几乎都是狂欢日。   对CP粉来讲,才不管现实虐不虐心,有奶就是娘,官方发采访等于是售后发糖,一边哭着喊好好吃,一边心疼两个人,称无论哪个小哥哥得奖都超棒,气氛一片和谐。大概是因为过去的原因,温静安的老粉比较有阅历,管得非常严,嗑CP也从来不上纲上线,就按照夏普说的那样,从眼神行为分析可能性。   但是每每总会标注提醒不涉及真人。   而滑石公司跟向家联手制作的超级大IP《灯如昼》也在最近发布了立项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听说滑石公司手底下的一家制片厂已经开始搭建拍摄棚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而试镜大概会在繁花奖过后,他们很有可能会挑选一些得奖的演员来增加热度,毕竟能得奖的演员多数在演技上也有所保障,又有话题。   剧本不知道会新增哪几个角色,但是翻拍经典故事有一个好处就在于你会提前知道主角是哪几个人,《灯如昼》的故事本身很简单,之后肯定会进行改编,是说古代有个叫尚三清的女子,她父亲是个清廉的好官,被一个奸臣迫害至含冤而死,兄长不知情,含恨忍下屈辱,带着一家回到老家,饱受指点;而尚三清侠女风范,决心为父伸冤,因此离家出走。   尚三清在行走江湖的时候,遇上了来人间历练的小狐妖封三郎,小狐妖天性淳朴,虽然性情古怪,却屡屡帮尚三清逢凶化吉,两人一道作伴。小狐妖要寻世间真爱,而尚三清想要为父伸冤,后来遇见了刚正不阿的原时,尚三清暗暗倾慕原时,可在原时心中既对尚三清有情,后又受小狐妖封三郎试探真心所引诱,最后为救尚三清而死,尚三清终为父还以清白,而封三郎也完成了自己的历练。   古人比现代倒是重口得多,什么都敢写,不过这个故事看起来暗藏同性,实际上倒是纯粹的男女之爱,公狐狸封三郎天性狡黠,引诱原时的时候也是以女身出现,自己对尚三清则有若有似无的倾慕之意,不过也随着修行淡忘了。   封三郎的要求应该会在舞蹈方面较为严格,原时则是打戏,无论是哪个,顾云开都做足了准备,他在参加活动的同时也保持了训练,根据顾见月的说法,滑石公司已经发了通知过来,称对他印象不错,邀请他参加角色试镜,大概是酒会时的功劳。   如果繁花奖能到手,那么无论试镜的时候有多厉害的竞争对手,顾云开也有强有力的奖项加成,足够让选角导演在这方面上稍稍偏移一下重心。   这些安排不能临到头了再做决定,所以顾云开忙得不可开交,好一段时间都没跟温静安说话。而《永恒的孤独》票房也在缓缓下跌,不过票房早就超过了预估的二亿,直接冲到到了四亿,所以顾云开也就没有再多加关注了。   倒是他的粉丝罗列了他真正“出道”至今的那些作品,戏称顾云开离开天宇公司之后反而都靠自己的本事接到了好资源,全是土豪剧组跟大牌导演,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壕云”。   而这段时间顾云开一直占据热度,可以说是娱乐圈里相当高调的一名明星演员,他很少接长期代言跟广告,绝大多数都是推广,即便如此,在商业区的大屏幕上照旧能看到他的身影。如果说《风月别离》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演员,那《永恒的孤独》就告诉了他什么叫做一夜爆红。   而顾云开也终于能抽空跟温静安谈谈心了。   温静安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温情款款,善良,心软,可怜到几乎有点可爱的地步,他秉性温和且宽容,这一点很容易被利用——比如说古昊。可是却也正是他的光辉之处,毕竟顾云开真的找不出来一个能忍受夏普冒犯还不以为意的好人了。   当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你铁定要全盘接受他的好跟坏。   就好像你不能要求一个人他一边对你温柔善良,一边又对别人强势凶狠,以你为利益中心像是只绕着蜂蜜转的小熊那样,那不是人,是养得一头狗。小鸡崽被黄鼠狼偷吃的时候,顾云开不会愤怒于小鸡崽的无力反抗,因为他知道有些感情就是无法反抗的,所以他只会告诉小鸡崽该如何关好门,顺便让黄鼠狼狠狠的吃点教训。   当然,死了更好。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顾云开跟古昊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这恰好是最大的区别,顾云开利用温静安是实现双赢,可古昊利用温静安纯属是为了拖他下水。   “你终于想跟我谈谈了?”   温静安缓缓叹气道,他们俩挤在一个休息室里,活动已经结束了,小水接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了,这让他偶尔会想起顾云开,顾云开跟夏普是唯二的两个尊重他的选择,告诉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承担自己想承担的责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的人。   如果他要幸福,他会希望这两个人是笑着祝福他,而不是隐忍着不悦。   夏普一直像个孩子似的淘气,可是温静安知道他在私底下帮了自己很多,多到他几乎都不敢问,多到他有时候看着夏普的眼睛都会觉得愧疚,多到让他不知所措。其实古昊是什么样的人,温静安再清楚不过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傻,明明已经造成了伤痕,却还留恋着过往的幸福,以为破镜能够重圆,覆水可以重收。   所以才会迟疑,才会考虑。   “我不想跟你谈谈。”顾云开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义无反顾的爱一个人,只要你承受得起后果。”   “如果我喜欢的是你就轻松多了。”温静安苦笑道,小水刚刚跟他发完火,他也已经因为活动很久没有跟古昊见面,其实分开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已经习惯古昊没有出现在生命经历的每个场合了,“至少我就算没有机会,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见到的时候,仍然会想起那些甜蜜的过往。   “人是有感情的,如果说放下就放下,那不是感情,是被偷了个精光的皮包。”顾云开摸出了烟盒跟打火机,示意了一下,温静安摇了摇头表示不太在意,他就点起了烟抽了一口,缓缓道,“我知道感情是什么样的,我也有喜欢的人,如果他离开我,或者是不喜欢我,我就会知道什么叫心碎了。”   温静安无言以对,他沉默了片刻道:“那他爱你吗?”   “我不知道。”顾云开轻轻吐了口烟雾,摇摇头道,“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过我想,你是该长大了,跟你青梅竹马的那个人不是古昊,你是时候长成大人来处理这件事了。”   【“其实我帮不了你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当时做了什么,那感觉就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时候,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担心,唯一烦恼的事情就是自己笑得太大把门牙漏出来可能会有点难看。”温静安轻声道,“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像个孩子那么快乐,直到我们不得不长成大人,用大人的理智跟逻辑去应对那些让人受伤跟不安的事情。”】   “你还记得啊。”温静安闭了闭眼睛,“想想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还不算久,没有久到你跟我都忘个精光。”顾云开缓缓摸了摸休息室的茶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谈心妈妈这种奇怪的角色的,不过也倒也没有让他觉得很厌烦,想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是世界的铁则,不是所有人都受上天宽待的。   温静安摇了摇头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可我想,我可以跟你说一说。”他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了顾云开,神态脆弱,“就……握一会儿好吗?我现在需要点支撑。”   “没问题。”顾云开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大海上引诱水手的海妖那么动听迷人。   “我已经很累了。”温静安轻柔道,他把头垂得很低,像是个窘困又卑微的穷人,因常年的生活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我很爱表演,可我也需要有个家,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酒吧的时候吗?我们都喝得烂醉,你带我回了别墅,我第二天起来,看到你们都在,我觉得很高兴,然后我做了早餐,我们坐在一起吃,然后分开……回到空荡荡的家里。”   顾云开知道那种感觉,在三十岁的时候他事业刚有成色,意气风发,换了新的公寓,他下班聚会完,喝得微醺,被成功的兴奋感冲得头脑昏沉,然后他回到家,打开了灯,解开他的领带,脱下他的西装,公寓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沉默跟寂静。   他走在那些家具里头,像是幽灵巡视城堡,成功的喜悦迅速冷却下来,就像是一瓢冰水倒在了火焰上那样,瞬间熄灭了,连一点微末的火星都看不见。一个人过日子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酷,自由的确很自由,可其实也是很煎熬的。   没有经历过的人大概是很难明白那种孤独感的。   “我明白。”顾云开扶住了温静安的肩膀,心中忽然意识到了这番话意味着什么,顿时警钟大作。   温静安毫无所知,大抵是觉得顾云开在安慰自己,又或者是想起了顾云开也曾经离开学校进入公司,而后被冷藏的事,总之他露出了个温情的笑容。他双肘支撑着膝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云开,我其实并没有要带他来的意思,他说只是送我一程而已,我很抱歉给你带来那些困扰,我并不是想带他来参加聚会,也不是故意让你们难堪。”   “我知道。”顾云开从温静安没有出口说任何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铁定不是他想做的,而是古昊磨到他来的,否则按照温静安的性格,在自己说“从哪来滚哪去”的时候就应该说话了,而不是沉默不语,他是心肠柔软的人,可自己那么不给面子,若真是他打算让古昊来,那多少会有点脾气,而不会是在自己打古昊的时候就仅仅表示对暴力的无声不赞同了。   古昊的目的也很简单,无论是搭上顾云开这条线,还是让顾云开对温静安心灰意冷,又或者是让他们俩因为自己反目成仇,都是他乐见的事情。   他只是个蝼蚁,没有什么亏本买卖可做。   “我不是个死人啊!”温静安的手握得很紧,他几乎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了顾云开的身上,额头紧紧贴着他的肩膀,泪光闪动,“我也不是个植物,晒晒太阳喝点水就能活下去。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不知道我还能头脑发热几次,我想回家有个人在等我,我不想是每天都空荡荡的,跟朋友散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云开轻轻抱住他的头,无声的安慰着,温静安摇了摇头,声音已接近悲鸣了:“我不是非要他不可啊,可是那个适合我的人,那个让我变得更好的人,他一直都没有来,一直一直都没有来,我等了好久了,他都没有来。小水说那个人会来的,可是没有啊,他没有来,我每天每天都在笑,我安慰别人会有更好的,会变得好起来的,可我知道,有时候不是的,就已经好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往往不像是电视上演的那样。也许我就是没有那么好,活该得不到幸福,老天觉得我不是那个应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人。”   “我都知道,我明白。”   顾云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宽容而又温暖的,像是一个老人宽慰他的子侄那样安慰着温静安,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忽然觉得自己某种意义上是个残忍的人。爱情背后代表的人生的很艰难与冷酷的,可这不是爱情本身的错误,最起码这段感情本身不是错的,只是人的想法变了,性格变了,因为人不可能永远都不变的。   只是温静安还在傻傻的等着。   朋友永远无法代替爱人,父母也不能,爱情之所以神圣就在于他是你完美契合的另一半,你的生与死,只有那个人会长长久久的跟你待在一起。   温静安只是想要一份爱情,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有个女下属,比较笨拙,头脑转的也不是很快,但是很勤奋也很刻苦,每次公司聚会的时候,她会提到家里爸妈还在等所以不能晚归,然后被同事嘲笑还没长大,后来结婚的时候给他们发请帖,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顾云开并不太看得起她的工作能力,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她的确是个幸福的人,即使她的能力不强,长得也不算很漂亮,可在感情与精神方面,她是个富翁。   “爱是相互的。”顾云开摩挲着温静安的肩膀,柔声道,“静安,他不值得,你还记得你的粉丝吗?”   温静安倏然僵硬了起来。   顾云开的嗓音那么温柔,神态却冰冷无比,他稍稍思索了下,用胳膊挡住了温静安的视线,对门口的老卫使了个眼神,对方拍了好几张,悄悄撤了。顾云开淡淡道:“想想她们会怎么想,想想她们会有多伤心,她们那么爱你,也会接受你想接受的一切,可你如果与古昊复合,就等于在她们脸上赏了一个耳光。”   “你说得对。”温静安的嗓音都颤抖起来了,他紧紧抓住了顾云开的胳膊,收紧了声音,“你说得没错,我不能跟他复合。”   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顾云开有点儿不太忍心,不过他的良心向来没有理智那么强硬,因此很快就被按压了下去,他知道失去古昊对他们来讲都是好事,对温静安也一样,毕竟他只是在考虑复合的可能而已,事实上这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任何人都可以想孤单一辈子也不需要古昊这种人渣,可是任何人都不是温静安。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顾云开还让顾见月找了老卫来偷偷卖新闻爆料,这件事他之前跟小水讨论过了,也从小水那里知道了古昊跟温静安的过往,也难怪温静安难忘,古昊之前跟温静安在私底下差不多可以说是结婚了,只缺了一张证跟一对戒指,小水还愤愤不平的觉得自己被古昊当年的人模狗样给骗过去了。   这会儿正在得奖的关键,《风月别离》的男主相拥洒泪休息室无疑是个好爆料,不管是新闻胡乱捏造顾温真的在一起,还是炒作他们俩兄弟情深,整体标题不会脱离开他跟温静安关系很好这两样。这次两个人都提名,之前顾云开太忙而没有跟温静安说话已经出了几条新闻,说他跟温静安因为提名互生龌蹉,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私底下见面谁也不理谁。   顾云开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古昊突然釜底抽薪一把。   见月跟小水也已经讨论好了,等事情发酵一段时间就出来澄清,言明温静安是回首过往坎坷,想到粉丝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来的支持,感动到泪洒休息室,而顾云开跟他是非常好的好朋友,只是在安慰他。   其实就算是不为了古昊,顾云开跟温静安也会就这方面进行炒作,毕竟近来风头正热,绝不能出现死敌跟隔阂这样的新闻爆料,很容易影响评审对演员的评价。私底下大家都知道这个圈子里没有什么善男信女,可说白了,面子上还要挂着好看的,好朋友因为一个还没到手的奖杯就反目成仇,互生嫌隙,也太难听了。   老卫下手很快,第二天的头条就是‘《风月别离》宣传会温静安为情泪洒休息室’。   本来温静安跟古昊有可能符合的绯闻已经满天飞,新闻媒体都在暗暗揣测顾温这对国民CP会不会被拆,还引起了很多粉丝的抗议跟热度,这本来就让媒体尝到了甜头——他们这个行业不怕被骂,也不怕黑,就怕没有热度。   像是顾云开跟温静安这种亲密的照片,更不需要多提,这几天可劲儿的炒。   顾云开的风评向来很好,毕竟他国民哥哥的外号还放在那儿,谈吐又得体,在媒体面前也表现的非常出色,不太出什么绯闻。所以这次媒体帮忙炒顾温恋修成正果,一些比较有经验的老粉丝却不这么想,而是自我约束了起来,不打算跟着媒体瞎起哄;不过稍微年轻一些的粉丝跟路人粉就不管那么多了,欢天喜地的仿佛明天他们俩就结婚了一样。   不少粉丝还发了私信给温静安,有些是道恭喜,有些是说温静安终于摆脱古昊了,还有些则是问温静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小水也不再像往常那样生气,反倒是自己干自己的事,私底下合作着一起炒得火热,然后大大方方的让他跟顾云开接受采访。成名之后多多少少会遇上这种窘迫的状况,你简直不知道狗仔能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温静安也习以为常了,他疲惫不堪的跟顾云开公开接受了采访,看着对方风度翩翩的为他圆场,自己则皱巴巴的说道是回温起这么多年来粉丝的支持,忍不住洒泪。   顺便澄清一下绯闻。   其实温静安觉得很疲惫,他并不是那么伟大,那时候想得也不是粉丝们,而是自己。   “安安加油,你是最棒的=3=云神虽然也很棒,但是你可以选你想要的。”   “无论安安是不是跟云神在一起,我都支持你。”   “除了古昊那个贱人谁都可以,我的要求已经降到这么低了,抱抱安安,我们会永远跟着你的。”   “QAQ好难过哦,没能在静安老师最需要的时候支持你,我会加油的>x<。”   “虽然云神跟安安只是好朋友,但是安安一定会找到一个比云神还要棒的男朋友的。”   ……   采访结束之后温静安打了个电话给夏普,轻声问他:“你会怎么做?阿普,告诉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但他不是你的生活,就……走出去,去找更好的选择,就像我一样,我有了菲尼跟云开。”夏普耸耸肩道,“我没那么相信自己,如果他们都一起觉得有一件事烂到爆,而我也多多少少觉得可能不是那么正确,那我就不会坚持了。”   “你不欠他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过得不好又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只需要承担你期待发展的那几段关系就好了。”夏普平静的说道,“就好像你可以选择承担我跟云开的,直到你找到那个让你脑子变成岩浆的幸运儿。”   第二步计划成功。   人总是更愿意去相信他们看到的一些东西,温静安其实在古昊发来那条“我相信你”的消息时就已经心灰意冷了,那个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古昊了,他也永远都不再是过去的温静安了。如果有时候老天就是要你的下半辈子选择孤零零的一个人回到家里,打开灯,看着一片沉默。   那也许就是注定的。   “那你觉得,我跟云开,谁最有可能得奖?”   “云开。他在让易默文起舞,你在让卞扬体验你的心碎,该走出来了。”   温静安并不是不相信顾云开,而是他需要有个人能够确定的告诉他,什么该选,什么不该选,顾云开说话永远是委婉得体的,留着一点情分,无论对错,都会告诉你做自己想做的事,选择自己想选的东西。   夏普则不然,他不会撒谎,怎么想,也就怎么说。   很扎心,有时候被他说到痛处就像撕心裂肺一样的疼,可是也很真实,就像茫茫大海里看到的灯塔,刺眼,却又让人安心。   顾云开对温静安的决定全然不知,连第三步第四步的计划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知道人心复杂多变,却忘了有时候也简单的像是一场对话就能更改。   日子过得飞快,没多久就到了繁花奖电影节,这两个月《十八岁的人生》也已经制作的差不多,这种不缺钱的偶像剧靠俊男美女打广告,宣传渠道线上线下到处都是,有时候顾云开一出门就能看到自己的大脸在车站边上的电子宣传屏上出现,然后转一转变成房源信息。   《十八岁的人生》主打的是励志跟正能量,放出的不少照片都是班级的,也有操场下众人交作品围成一个圈的,最重要的一张剧照拍成了毕业照的模式,傲娇的班主任跟钟川柏副班主任坐在前方,学生们各自摆出姿势,形成一道青春靓丽的风景线。   顾云开跟温静安的事情刚停没多久,《十八岁的人生》就借着这一波热潮又炒了起来,自然又掀起了网络风暴。   “啊啊啊,川柏老师!”   “卧槽,又骗我去男校找男朋友。”   “怡然小姐姐好可爱,男装怎么这么萌。”   “怎么又是这个顾云开,烦死了,是不是买水军炒作了,老看到他这张脸。”   “不过又是现代诶,云神什么时候可以演古装戏啊。”   “加西亚就是古装戏啊。”   “我比较喜欢上古那种嘛,《圣魔双极》舔了好几次了QAQ真好看啊这个小哥哥。”   “江江好萌。”   “期待期待,什么时候播出啊。”   “顾云开真LOW,亏粉还吹的跟什么似的,还尽揽大片呢,现在也就一个提名,又回去拍偶像剧了。”   “滚滚滚,金狗烦不烦,你家主子许晋烂了别以为能扯到我家云云身上。”   网络炸归炸,可跟顾云开没什么关系,他将自己打理好了,准时坐车出发,繁花奖的举办地点今年选在了乌江小镇,除了提名的大腕儿,连邀请的嘉宾都是重量级的。之前认识的苏青、谢一清,姚柔柔等人也有出席,这次的话题王到得不少,顾云开最近虽然揽尽风头,但他说到底只是二线,因此只在外面粗粗的回答了几个问题,有些直接问他觉得谁会得奖的,他就直接打太极过去了,直到顾见月跟任渊帮他拦住记者,才是时候入场。   红毯其实并不长,顾云开跟温静安一前一后入场,位置也坐得非常相近,记者席站满了人,灯光闪动,粉丝欢呼,这不是顾云开第一次走红毯,当时《永恒的孤独》与现在的热闹也不相上下,大概是因为凡事总讲个先来后到,这次顾云开虽然激动,但倒不像是上次那样心脏乱跳。   这次颁奖真正意义不同的地方只在奖项,顾云开对这件事只有两个想法,要么得奖,要么没得奖,得奖就是成功,没得奖就是失败。   因为繁花奖是全程网络直播的,之前在红毯外的媒体采访跟走红毯都是直播的一部分,所以顾云开就算落座后也依旧一直保持着微笑,看着轨道上摄像机缓慢移动的频率适当的调整自己的最佳状态,等到镜头离开才低声跟张子滔他们说话。   而所有人缓缓落座之后,这次的繁花奖也终于要开始了。 第67章 表白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简远如果能把他在音乐上的造诣分一半到绘画上, 大概就不必这么努力又辛苦的不停练习却苦无成果了。   洛璇端着水果从他身边走过, 忧心的蹙起了眉头, 舌尖润了润唇皮,轻声慢语的开口道:“远远, 这不是在画妈妈对吧?”她已经看着简远努力的画了好久了,那大概的人形让洛璇想起毕加索刚尝试立体抽象风格的作品。   “是在画我最爱的人,妈妈。”简远暧昧不清的回答。   洛璇一下子把自己对号入座了, 当时脸就拉耸了下来, 颓丧的绞尽脑汁着, 打算夸一夸儿子,免得他丧失信心。   “小远不是在说你。”简文儒拄着拐杖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肩膀上还披着一条浅色的毛毯, 他摇了摇头推了推“自作多情”的儿媳妇, 目光一下子也被那抽象而破碎, 具有无比伦比的艺术欣赏力的图画震慑住了,他沉默了片刻, 忽然拍了拍简远的肩膀, 和善道, “你想不想跟爷爷聊聊?”   简远顿时心领神会:“我真的画的很丑?”他哀愁的问道。   “不是。当然不是啦!”洛璇急忙道, “很特别, 很艺术呀。”   “不是很丑。”简文儒要传统得多,他冷酷道,“如果你把这幅画当聘礼, 他铁定会以为你是上门来寻仇的。”   简远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人是不可能十全十美的这个想法,他将画布扯下来,放下他的画笔,呆呆的看了会画板,好半晌才说道:“他昨天拿到了繁花奖的最佳男主,我想恭喜他一下,他每天都那么好看,你觉得他会喜欢他那个朋友吗?或者夏普?夏普真的挺有趣的。”   “谁?”洛璇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是远远喜欢的人吗?跟夏普又有什么关系?”   洛璇是夏普的脑残粉,她是家里唯一一个追星并且毫无半点侦查能力的普通人。   “对,就是他现在最爱的人,你现在排第二了。”简文儒悲情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媳妇,叹了口气,找着沙发的位置坐了下来,沉稳道:“你每天都在家里弹那首曲子,是个聋子都知道你喜欢他了,小厄洛斯,你怎么知道你的普绪克没在等着你?”   “如果他没在等我呢?”简远把手上的油彩蹭到了画布干净的地方上,他坐在高凳上忽然含糊的问道,“爷爷,你会怎么确定一个人到底是爱你,还是仅仅只是喜欢你而已?”   简文儒很直接:“我只要确定我爱她,或者喜欢她就好了,然后就去追求她,除非我不想她进入我的生活,那我就会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的欣赏她,而不是告诉她。你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当你羡慕一段关系的时候,你不能思考为什么自己就得不到,你要思考为什么自己从来不去努力得到这种关系。”   “你知道现在年轻人的友情是什么吗?如果你只想明哲保身,想要随时随地的及时撤回手来,保全你的面子,只要对方有一丁点儿的损害你的利益,傻上那么一会儿,然后你就觉得这个人无可救药,看着他都像看见瘟神,那这就是友情。”简文儒摇摇头道,“每个人都在羡慕加西亚跟丘奇,他们从来不会去想这对朋友都为对方在怎样的努力,他们只是觉得好像有些感情轻轻松松的就出现了,它就该在那儿,别人天生就该把心挖出来送到你面前,但凡有点冒傻气,那就不是他的朋友了。”   洛璇抱怨道:“爸爸!你怎么跟远远说这种事,太残酷了!”   “爱情比这更复杂,更需要包容性,想找毛病怎么都找得到,要是你只打算迷恋这个人最好的那一面,那就跟你妈妈一起追星,花钱看那些美好,别靠近他,他值得更好的人去接近!”简文儒严肃的说道。   “如果你做好了准备,认为自己能够忍受他不知明的毛病,忍受他偶尔的傻气,能理解他对某些事的执拗,他遇上困难的时候你打算跟他一起面对或者是一棒子敲醒他,而不是生怕自己惹上麻烦似的一溜烟跑远了,那你也只是做到了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别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凭什么要爱你,你敢出口自己的感情,确保自己是爱着真实的他,别拿友情当借口跟幌子占他的便宜,这才是真正的爱他。”   “告诉他,然后让他给你一个机会追求他,他错过你或者是不爱你,那不是你的损失,是他的,是他错过了一个世界上最爱他的男人。”   简远像是凳子上装了弹簧似的蹦了起来,他一刻不停的跑上了楼,简文儒这才乐呵呵的松了松背,满意的靠在了背后的沙发靠背上,看了眼还有点不在状况的儿媳妇,他挥了挥拐杖道:“别傻着了,给我煮杯茶。”   “噢,好。”洛璇乖乖应了,疑惑的问道,“爸爸,远远他……干嘛去了?”   “他去决定我过段时间能不能看到孙媳妇的事儿了。”简文儒悠哉悠哉的扯了扯毛衣上的线头,这件衣服是他妻子亲手织的,穿了有些年头了,然后微笑道,“也就是你能不能看到儿媳妇的事。”   洛璇呆了呆,震惊道:“远远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他小时候明明说永远喜欢妈妈的!”   真悲伤呢儿媳妇。   简文儒摇了摇头,摸过茶几上的报纸,愉快的翻阅了起来。   ……   简远发来视频邀请的时候,顾云开还在睡觉。   五点半的时候顾云开起来绕着别墅慢跑了一圈,然后吃了早餐,在三楼的露台上看了会儿风景,回到自己的大床上又盯着人生的第一个奖杯看了大概半个小时,意识到自己像个幼稚园的小孩子得到了第一朵小红花那样欢呼雀跃了好一阵,然后倒头就睡了。   其实昨天的繁花奖整个现场他都觉得有点茫然,就像是梦游似的,直到颁奖嘉宾喊到他的名字,他才浑浑噩噩的被温静安推着站了起来,对方脸上满是喜色,简直比自己获奖了还要开心,一边鼓掌一边帮他扯了扯西装,小小鼓励了他一声。   走红毯的时候顾云开没有什么感觉,落座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繁花奖开始之后,那种熟悉的紧张感就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那么努力的想要得到成功跟认可,而当对方报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他短暂的有点断电,就好像机器人的电池突然被拆下来了那种断电。   直到被温静安推醒,离开位置走上领奖台的时候,顾云开才深呼吸着冷静了下来,然后拿到奖杯,发表致辞,退下来坐回到了位置上,他握着沉甸甸的奖杯忽然看着温静安笑了起来,晃了晃手道:“不好意思,略胜一筹。”   温静安对他翻了个夏普式的白眼,亲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看明年花落谁家。”   “我才不管明年,现在花落我家。”   顾云开现在想想,还觉得昨晚上自己的笑容应该挺欠扁的,还好温静安是个好人。   “什么事。”   顾云开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迷迷糊糊的拿着枕头盖住脸,顺手点了接受,简远的嗓音里有种压抑的慌乱跟无措,听起来就很值得他睁开眼睛。于是顾云开睁开了眼睛,短暂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抽过湿巾擦了擦,让自己保持在了一个刚起床的人能达到的最佳状态后才看向了屏幕。   “我可以把那首曲子弹给你听了。”简远抿着唇,看起来有点不安的天真,像是满怀期待,又仿佛拥抱着绝望,他仰起头,手机大概是被放在了支架上,从上而下的投出简远的全身跟背景,又是在琴房里。   顾云开打了个哈欠——真抱歉,他不是故意在这么严肃的时候打的,就只是控制不住生理反应。   “我准备好听了。”他萎靡的坐在大床上,按照惯例打开了录像,找了下自己床头的懒人支架把手机塞了上去,跟他的繁花奖放在一块儿,然后抱着枕头倒在了床上,仿佛宿醉的酒鬼一样。   音乐响起的时候,顾云开并没有多么在意,他习惯那些优美的旋律在耳边缠绕,直到那近乎癫狂的爱意从简远的指尖宣泄了出来,心脏才像是瞬间被拧紧了一般。音乐是一种很直接的表达方式,就像文字跟绘画一样,文学跟音乐都没有实际上的意义,它们不能满足人类基本的生存需要,可却是精神粮食。   正如《死亡诗社》的船长所言:我们读诗、写诗并不是因为它们好玩,而是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分子,而人类是充满激情的。没错,医学、法律、商业、工程,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美丽、浪漫、爱情,这些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音乐也是如此。   语言无法表达的情绪,可以借助音乐来传达;而人类难以理解的思绪,也能够从音乐中抒发。   顾云开听到了爱意,像是决堤的洪水,像是你能所想到狂乱的激情、柔软的爱意、坚定的诺言,都从这首曲子里流露了出来。他紧紧绷着指尖,好确保自己不要叫出来,哪怕有点儿疼,那音乐美得像是有把斧头在砍他的心脏,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什么意义,又或者……只是简远习惯创作后第一个分享给他的无意义举动。   “所以。”顾云开在音乐结束之后,才木然的开口,“你有喜欢的人了?”   简远有点紧绷了咬住了牙,这让他可爱的脸看起来多多少少有点儿狰狞,也许不是他的表情在狰狞,是顾云开的心在狰狞,在迫切需要一个答案,又恐惧于那个答案。最终简远紧紧绷住了脸部的肌肉,他几乎是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能在这里说,我得去见你,我们当面说。”   “噢……”顾云开捋了下头发,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那我现在该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让简远呆了呆,他茫然道:“那,等我?然后给我你家的地址,还有……嗯,出入允许?”   顾云开点了点头,平静道:“好啊,你要多久?三天够吗?”   “够了。”简远坚定的点了点头,顾云开不太确定自己够,他现在把时间缩短成三小时……不,三分钟可以吗?   他们就这么相安无事的挂断了视频通讯,顾云开呆呆的坐在床上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的跳起来开始掀自己的衣柜跟手表盒,他在一大堆衣服跟名表的夹击下,还没忘了给顾见月拨了个电话:“我要三天的时间,没有工作,没有拜访,没有聚会,什么都没有!”   “你疯了?”顾见月吃惊道,她尽管这么说,可还是帮着顾云开翻起了日程,“有两个不错的试镜,其他的倒是可以延期。”   “那就告诉他们我档期有安排,感谢盛情相邀。”顾云开淡淡道。   顾云开很冷静,直到他挂断电话,被一衣柜的衣服泼了个措手不及,才重新倒回了床上,将垂在地板上的双腿慢慢收回来,然后把自己蜷缩了起来。他能做到很多事情,能实现‘顾云开’跟顾见月的理想,能调节夏普跟温静安在人生里小小的不正确,能让所有人都对他有个不错的好印象,能……   他近乎无所不能,可他唯独不能控制爱情。   人是不完美的,所以相对应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完美,好事多磨,乐极生悲,顾云开从来都是知道的。   如果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他恰好也喜欢你,千万人之间你们相逢,那是多大的幸运。   顾云开忽然觉得左胸的肋骨瞬间绷紧了,像是活生生就要扯到皮肤外去似的隐隐作痛,这种隐秘的疼痛开始往复循环的发作着,也许要到三天后,见到简远才会愈合。他伸手捂住了那一处,像是要压回去一样,轻轻的摁了下去,然后轻声道。   “我愿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抚摸上了他的肩膀,柔软的女音顺着她轻轻压低的身体一起涌了过来:“怎么了?”顾见月脱掉拖鞋后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像是只不愿意惊动任何人的猫,笨拙又吃力的抱起顾云开一动不动的上半身,仿佛安抚一只危险而安静的大狮子那样,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膝头,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跟胸口,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悬浮在空中的云朵,“你怎么了呀?”   顾见月埋下头,呼噜噜的蹭了蹭顾云开的头发,如同葱根般的五指轻轻拍着胸口,像给婴儿唱摇篮曲的母亲,又像是两只猫咪在表达亲昵。   “见月,我是在做梦吗?”顾云开喃喃的抓紧了顾见月的手指,将它们安置在了自己的胸口处,头枕着妹妹的腹部,转过脸来茫茫然的凝望着她,又像是不在看她,而是转变成了一种遥远的视线,仿佛透过她,往未知的虚空里瞧,脸上呈现出一种近乎天真的安宁与无措来,“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的。”顾见月好笑的抚摸着他的额发,“繁花奖最佳男主角的确是……不,不对,你不是在说繁花奖。”   顾见月的脸色转换得就像春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可她的声音一点都没变,柔软又贴心的问道:“是他,他对吧,他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顾云开忽然闭上了眼睛,挨在顾见月的腿上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原本没那么奢求的,你知道吗,就习以为常,那阵子失落很快就会过去,然后又会回到正常的生活来,什么都没改变。”   “现在它好像就要变了。”   顾见月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就要变了?”   是我,我的人生要变了。   顾见月最终也没有得到回答,她试图跟顾云开进行沟通和对话,可对方什么都没说,于是只好逼着他吃完午饭,又在晚饭时监督着失魂落魄的他摄入营养,这才勉强安心的走了。   之后简远并没有跟顾云开联系,他不确定简远是不是在飞机上,只好一遍遍的循环着那首曲子,然后就从那首曲子里听到了更多更多的东西,弹奏者小心翼翼的惶恐潜伏在音符的最深处,像是圣格伦索夕阳下的水面,被风吹皱了波澜,回头望去时,盼望对方也转过头来的那种谨慎与期待。   他转过头来了。   当天的凌晨简远就到了,顾云开从来没想过两情相悦是一种折磨,他也没有想过那句话没有脱口而出会带来的等待是这么的煎熬跟辛苦,就像是死神期期艾艾的站在你身后,那把巨大的镰刀随时都会斩下来收割这份喜悦。   他喜欢我,他爱我,他想跟我在一起。   明明是可以确定的事,可没有说出口就不能安心,顾云开在半夜做梦梦见了简远的飞机出事,吓得一身冷汗,大半夜的惊醒了过来。他满头都是汗,觉得身上湿冷湿冷的,干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扶着洗漱台的时候,他看见镜子里的那个男人头发凌乱,疲惫不堪,像是什么筋疲力尽的老狼一样,嘴里沉甸甸的,好像刚吃了个噩梦,于是干脆又刷了个牙,然后听见了门铃响起的声音。   这个点?物业还是……   按照这栋小区的安保系统来看,不太可能是不法分子,难道是旁边有人家起火了?   出于安全,顾云开还是看了看猫眼,门外的年轻人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局促不安的站在外头,垂着头绞着手指,看起来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紧紧绷着嘴角,那表情很不适合他,顾云开不喜欢,就好像打算要去什么地方慷慨就义似的。   是简远!   大脑迟钝的传来这个信息,顾云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五官代表着什么人,于是他下意识把刚松开的门锁又重新上锁了回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把门打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顾云开忍不住开始屏住呼吸,就好像以前在看恐怖片时男女主角在躲避鬼或者是什么吓人的东西会做的那件事,直到他开始觉得心脏都发痛,而脑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了条铁轨,轰隆隆的火车正碾压过去。   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进来吧。”   这三个虚弱的字好不容易的从顾云开的喉咙口挤了出来,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在喜悦与惊恐两种情绪里交错,看起来复杂而微妙,简远几乎是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失去了勇气,不得不重复想起爷爷严肃的表情、伯伯轻蔑的脸,还有妈妈包含委屈的打气来给自己加油。   “云开……”   简远的行李包坠在了地上,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开口道:“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进来!”   顾云开厉声道,他分明还穿着睡衣,头发散乱,眼圈微黑,满脸憔悴的像是个宿醉过头的流浪汉,可声音却威严的如同皇帝在发号施令。简远几乎是一下子就被震慑住了,他意识到自己就像是个被征服的士兵一样下意识的提起了包,战战兢兢的抱着它溜进了梦中情人的住所。   天啊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我该更温和点的。   带上门的时候顾云开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只有一堆乱码跟对自己声音的质疑,他像是梦游一样的开了灯,在打开酒柜之前拿出了冰箱里的牛奶。简远将行李包放在了地上,对着正在煮牛奶的顾云开说道:“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现在什么都不像,不像那个早晨闹着要看腹肌的小男孩,也不像是半夜闲聊的年轻人,更不像是宴会上那个游刃有余,仪态端正的后起之秀。   “你来,门卫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顾云开打断了他,忽然道。   “我有个认识的人也住这里。”简远猝不及防的被打断了,乖乖回应道,“门卫还认得我,就把我放进来了。”   “这样啊。”顾云开点了点头,把牛奶倒在了茶杯里,端过来递给简远。   冷静,要冷静,冷静一点。   “刚下飞机?”   “是啊。”简远不自在的把行李包往自己脚边提了提,顾云开当做没有看见,胸口勒住那根肋骨的弦越来越紧,像是立刻就要崩断了一样。真奇怪,人非常非常想要得到某种东西的时候,怎么恐惧也会随之而生,就好像渴望它的这种感情已经淹没了理智,明明为了它能付出一切,可临到头来却又忍不住退缩。   顾云开沉默了会儿,试图平静的询问:“那我帮你准备下客房?”   “不……不用了。”简远看着他,神态有点困惑,很快又变得悲伤起来,然后轻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明天说也可以。”   “不!”简远终于意识到了那逃避并不是错觉,干脆站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大了很多,夹带着愤怒的强势口吻,强硬道,“请您就坐在这里听,给我五分钟就可以,不需要为我收拾房间,说完我就走了。”   顾云开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胆怯,他沉默了下来。   简远不太想表现的自己很震惊也很伤心,他本来以为就算顾云开不喜欢自己,起码也会有那么些微末的好感,可是……也许,就像顾云开一直以为的那样,只是把自己当做个特别的孩子来看待。   不过简远并不想临阵退缩,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如果没有兴起这个念头,那他就不会多想,可现在走到这一步,他才真正感觉到,他并不能满足于这种朋友的关系。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每日每日的,只要分享他们彼此的生活,彼此感觉到愉快就足够了。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永远都不会足够,他反反复复的试探顾云开对自己的底线,就是因为他无法餍足。   他真正要的,往往比想要的更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简远站在那里,像是神明的缩影,高大的如同雕像,他很安静的说着话,呼吸在这安静之中都变得沉重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非常刻意的去想您,很奇怪对吧,我也有很多朋友,可是没有一个跟您一样。”   “其实每一天都很平静,爷爷说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大多时候都是很平淡,可我不是这样的人,有时候我就突然会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简远静静的叙说着,“我不是个能静得下心来的的人,对我来讲,别人好像都是树懒,他们慢吞吞的,有条不紊的做自己的事,然后对平淡的人生习以为常,我受不了那个。”   顾云开搓揉了下自己的手指,试图挤出一个笑容。   他想自己在简远眼里,大概也是一只树懒,充其量是只长得比较好看的树懒。   “然后我就发现自己的时间停了下来,它不再是不停弹跳着了,每个停顿的瞬间都有您的容颜,对我来讲,就好像风忽然为了什么东西停下来了一样,我的生命就像那样子,为您驻足了下来。”   “我不会像是想朋友那样的想您。”简远又重复了一遍,“可是每次吃饭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甚至是漂亮的风景,我总会觉得,你应该在这里的。那天分别后,每天吃早餐的时候,我都会先看下桌子,总觉得你还会从茶几后面冒出来,已经帮我泡了一碗水太多的麦片,可是你没有。”   简远轻轻道:“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真的不会想你,我不会突然觉得‘啊,我好久没跟你见面了,是时候联系一下了’,我只是觉得,你就应该出现在我生命里每个地方,就好像你应该在那里,所以我总会想,为什么你不在。”   他颠倒的换着尊称跟称呼,最终沉默了下来,声音微微颤抖着,柔软的甚至带了点悲凉的笑意,轻声说道:“这大概不是你想要的,可它是我想要的,我爱你,不仅仅是友情。”   像是等待审判那样,空间又寂静了下来。   顾云开一动不动的坐着,他端着那杯一口都没喝的牛奶,想了想把它放回了茶几上,好半晌才戳破了这沉默的气氛,冷淡的说道:“你说出口的时候,想好承担责任了吗?”他慢条斯理的举例,“我是个明星,而你想在音乐上有所建树,你有你的事业,我有我的人生,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注定聚少离多,你有想好吗?你又有勇气忍受吗?”   每句话都像是针一样,扎破了心脏,血流不出来,堆积在了里头,像是血液渗透着肌肉,将空隙完全占据。   然而这不是拒绝,狂喜来得远比理智要早,那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喜色几乎从话音刚落那一刻就席卷上了简远的表情。   “我愿意。”   简远走了过来,诚恳的跪在地上,伸手拥抱住了顾云开,他微微仰起头,把自己搁在那肩头上,环过后背的紧紧拥住了这个苍老寂寞的灵魂,黑发交织着,像两团绵软的烟雾互相融入,他的手指抓紧了睡袍的一角,鼻尖埋进那光滑柔软的真丝衣物里。   “我愿意。”   他咕哝着,花椰菜似的卷发在顾云开的脸颊边轻轻磨蹭,温情脉脉又带点脆弱。   这个时候流泪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个人开心的时候不应该流泪,顾云开沉默了太久,像只暗夜里潜伏着的猎豹,在猎物一无所知的时候忽然发力将对方扑在了长沙发上,他钳制着简远的肩膀,在灯光下凝视这个年轻人纯粹而明亮的眼眸,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心醉神迷又毫无章法的吻了下去。   在两个人在把长沙发折腾出点什么事之前,他们转移到了床上。   顾云开吻起来不太像是简远幻想过的任何东西,既不甜,也不觉得古怪,还有点牙膏的薄荷味,大概是刚刚舌尖蹭到了嘴角,带着点肌肤的微咸,有点儿像是喝过的奶盖,他没怎么亲过别人,不过觉得这大概在正常人的审判标准里也是非常激烈到几乎要让人窒息的程度了。   鼻子几乎来不及呼吸,简远的胸膛像是个鼓风机一样呼呼的起伏着,眼前的环境支离破碎,直到舌尖都有些麻痹了,顾云开才跟他分离了开来。   他唯一的感觉是,顾云开的牙齿真的很整齐。   顾云开捧着他的脸,那张惯来完美无缺的假面顷刻间崩溃了,睫毛湿漉漉的,眼底仿佛藏着星河,红润的嘴唇显得比平日要饱满些——简远拒绝思考那是因为谁。他就像是只有滑行膜的蜜袋鼯张开了四肢,又像是一滩融化的芝士一样盖在了简远的身上,被子被当做面饼似的卷了上来,把他们俩牢牢缠在了里面。   “你想做吗?”   顾云开扣着简远的手,下巴撑着胸口,眼睛美得出奇,他的腿比简远要长一些,将对方发硬的下半身纳入了自己的睡裤内侧,眨了眨眼暗示道。   “不。”   出乎意料,简远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想,不是,不对,我很想,非常想,就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时间,不能这么随便。”   而且你看起来这么累了。   “保守。”顾云开赞许的微微谴责他,又把自己重新化在了简远的身上,他听见了胸膛似乎在跳动着,可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简远的,它完全背叛主人掩饰得天衣无缝的表面,不过无所谓。这会儿顾云开忽然能够理解温静安了,因为他在这一刻意识到这一块拼图到底有多重要了,远比事业与名誉之类的任何东西都更重要。   如果一个人终生都是残缺的,那的确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尤其是在拥有过之后。   失去就会显得很残忍。   不过温静安的那块拼图不该是古昊,不能是。   顾云开没有感觉到太兴奋,比起方才门口的惊讶与战栗,比起被表白时候的无措跟冷静,比起那些微弱的抵抗,仅剩下的只有温暖跟疲倦,他在被窝里跟简远纠缠着手指,不知厌倦,像是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就好像,他们已经如此生活过数十年了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厄洛斯就是丘比特,通常象征疯狂的爱。   普绪克是厄洛斯的妻子,传说美貌甚至胜过维纳斯,因此被维纳斯嫉妒。   第68章 现实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跟我告白?”   顾云开其实已经有点累了,毕竟这会儿是午夜时分而不是正午, 简远的手放松的搭在他的腰上, 他疲倦的把自己缩了缩, 长腿在被子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缩到了简远的胸口上, 大概是过于注意养生跟作息规律了,这会儿大脑里除了接受表白讯息的愉快就只剩下身体下达好好睡觉的命令了。   按照简远往日的充沛精力来看,如果真的要开始做爱, 他无论是被睡或者是睡的那一方, 都很可能在中途忽然睡过去。   那更糟, 可能他们刚交往没三分钟就要因为不和谐的身体关系而分手。   感谢简远是个纯情的好男孩,倒不是说顾云开凡事都需要计划, 不过午夜这个点被喊起来然后接受告白再滚一场疯狂的床单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不是突然。”   简远还清醒得很, 他喃喃道。   在我看到你在酒会上跟别人交谈却不能说什么的时候, 我就知道有些东西需要改变了, 因为朋友是不会嫉妒,也不能够吃醋的, 人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可以开玩笑的说你跟谁的关系好, 可那情绪不会让人怒火中烧, 起码不是朋友, 朋友不可以怒火中烧。   我不能成为你得奖后第一个想要分享的时候会想到的人,假如要送礼物,理由是朋友的祝贺而不是什么更特殊的人, 就好像你对任何人的微笑那样,每个人都拥有那里面的客套与礼貌,就好像你拥有的朋友那样,每个人都能为你庆祝那成功的喜悦。   可我想做你真正想要抒发喜悦时想到的那个人。   我对你来讲是不同的,我的礼物也是不一样的,你给予其他人的笑容跟给予我的,都带着截然不一般的色彩。   我要这样的独一无二。   顾云开在他胸口轻轻的哼了一声,没意义的那种声音,嘟囔道:“你都不知道我为这件事准备了什么,你抢了我的风头,如果要表白起码得是那种……,算了,我还没来得及计划。我就是……你穿得这么正正经经的而我只穿了件睡衣,你知道我配了多少西装跟领结吗,还订了花。”   他们没有跑到顾见月的房间里去吧?   已经意识有点不太清醒的顾云开茫茫然的思绪混乱着,他刚刚亲得太投入所以没怎么在意房间的布局,差不多可以说走上楼梯却平安无事已经是个壮举了,所以他眯着眼睛努力的看了下房间的摆设,这才安下心来,顾见月的房间是个彻头彻尾的酒店风格,从来没人住过的那种。   “没关系,你总是那么好看,无论穿什么都是这么好看。”   简远轻声道,顾云开暖洋洋的,有点沉,不过大概整个世界就是这么沉,他想得到这个人,总要做点努力。顾云开都没花几分钟就睡着了,简远毫无所知,他只是拥抱着这个人,像碎嘴似的絮絮叨叨着:“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很好看,你又冷静又理智,跟别人都不一样,还那么耐心……”   “无论我喜欢什么,你也都会喜欢,无论我怎么样胡来,你也都会包容我。就算我那天任性的要你留下来,说没有车这样的无聊借口,你也只是顺着我。”简远的手指穿梭在顾云开的黑发里,他不紧不慢的叙说着,“在圣格伦索的时候我就在想,假如在我那间小房子里也有你的存在,那该多好啊,我们可以生个火炉,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然后一起待在厨房里翻菜谱……”   “有时候我几乎以为你真的在。”简远紧紧抱住了他,低声道,“就好像你会从任何一个角落出现。”   这时候简远才发现顾云开已经陷入了熟睡之中,他垂着眼眸,安详而恬静,那么美,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湿壁画里的神明,又仿佛一首令人感觉到幸福与满足的曲子。他这一日的忐忑不安与惊慌失措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连同那些奔涌而出的喜悦与幸福,也如同风静悄悄的停留下来一样,安静的站住了脚步。   这不是梦。   他不会像我的每个幻觉那样忽然消失的,他真的在这里。   我抓住他了。   简远忽然感觉到了安心,于是他也悄悄闭上眼睛,酣睡着了。   两个人的睡相都算不上太好,入睡时互相裹得像是个蚕蛹,等到第二天清晨,已经相互压住了被子的一部分,顾云开把简远搂在了怀里,大半个身体压在对方身上,像是寄居蟹身上的螺壳,充满保护欲与掌控欲。   简远被压制的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把自己从底下拔出来,然后搂着顾云开的腰,温顺的埋在他胸口,毫无意识的将这个人用手圈住,而就好像早已习惯那样,对勒着自己的那双手没什么反抗,只是静静的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对方八爪鱼一样的禁锢在怀抱之中。   每天都是那个点,顾云开严格遵循生物钟起床,他揉了揉眼睛,眯着眼有点奇怪什么时候顾见月买的大型玩偶被塞到了自己的床上,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像是噩梦一样的美梦,凌晨的时候简远跑来跟他告白之类的稀奇古怪的梦境。   怎么可能……   能……   顾云开几乎是惊恐的看着怀里那一头的花椰菜,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直到他意识到了自己盯着那头小卷毛太久才眨了眨眼。   这不是梦。   不是。   顾云开轻手轻脚的松开了自己的胳膊,然后从几乎缠成麻花的四条腿里小心翼翼的撤回了自己那一双,像是活生生把他们切割开来一样,那温暖在肢体分离开的时候顷刻间消散了。他又重新倒了下来,靠在枕头上,看着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变动的简远,对方搭在顾云开腰间的手已经落了下来,无意识的揪紧了床单,睡颜安详而平和。   这光辉灿烂,青春活力的天使;这迷人邪恶,胆大妄为的恶魔。   他就这么待在这里,静悄悄的熟睡着,像是渴望被驯服的狐狸独一无二的小王子,又像是那朵小王子珍爱着的玫瑰。黑夜在他的卷发里流淌,光线落在每根发丝上,都像是星星坠落下来最后的余辉,闪闪发亮着,顺着晨风轻轻摇曳。   顾云开没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简远并没有醒,不过也是,他大概是坐晚上的飞机来的,连行李包都没来得及丢回他的小公寓,就一股脑的冲到了顾云开的公寓门口,又表了白,喝了杯牛奶,跟顾云开亲了个嘴,然后他们俩像是做梦一样的互相把对方碾来碾去,仿佛是中医手里的药碾子,大概在两三点才算真正入睡。   他没有道理会醒。   于是顾云开就把自己的晨跑计划抛到了脑后,他从床上滑了下去,踩着自己的睡裤的一角坐在地上,手臂伸在柔软的被褥上,他枕着自己难免有些硬实的肌肉,目光柔软如刚融化的蜜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瞧着简远,像是刚刚来了个女巫,施展了个时间停止的魔法。   人类是一种既浅薄又神秘的生物。   顾云开的手指柔软的抚摸着简远的脸颊,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坚硬的颧骨潜伏在微肉的皮肤之下,摸不太出来,鼻尖炙热的呼吸,连同饱满红润的嘴唇,上帝造人也未必有这么的完美。   他神秘又曼妙的如同一切幻想的化身,人类为什么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激情澎湃,心动到无法自控的地步。   真的太不合理了。   也许小狐狸说得没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人,他们都不是特别的,简远就像随处可见的一个普通年轻人;可当一份感情浇灌其中,当顾云开需要简远的时候,这个人就是独一无二的,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人,但是他们都不叫简远。   也都不会是顾云开的简远。   顾云开忽然开始惶恐,他的手指缓慢的滑落,紧紧握住了这个还在熟睡的男人那粗壮的手腕,对意识到失去的恐惧与怯懦,他从未爱任何人胜过爱自己,顾见月是如此,夏普是如此,温静安也是如此,失去他们都不会让顾云开痛彻心扉,只会头大,他会对顾见月有所愧疚,可并不介怀;失去夏普会令他遗憾,失去温静安会让他疲惫,可这些人都不是不能够取代的。   就像是人生里的奢侈品一样,难得购买一样,刮花了会感到心疼与烦躁,可不会让你癫狂到无可救药。   但简远会。   “我爱你。”   顾云开轻声道。   理智终于战胜了爱欲,顾云开借着床铺发力总算把自己从地板上支撑了起来,他不太想吵醒简远,就下了楼梯,到一楼的卫生间里去洗脸洗澡。刷牙的时候顾云开盯着镜子里傻笑的那个男人有点发愣,没太清楚家里什么时候来了陌生人,好长一段时间后才让他意识到那镜子里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洗脸的时候理智在愤怒的咆哮着他凌晨的不明智之举,危言耸听的为他举例着悲哀的现实,比如说他们聚少离多的未来,演戏时跟合作的演员必不可免的绯闻,还有一些好机会需要配合的炒作,他跟简远终会渐行渐远,因为来不及解释的误会跟长久的分别,还有颠倒的工作时间。而且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作品,还没有足够的底蕴,有人脉可还不到足够嚣张到能对自己的人际关系开诚布公的时候。   他不能让任何记者骚扰自己那样骚扰简远,那会让简远感觉到厌烦,所以也就意味着简远跟他只能当地下情人,如果他的朋友看到大屏幕上的顾云开,假使有人追星,简远也只能落寞的笑一笑,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跟顾云开在交往。   因为简远不应该被那些媒体纠缠住,干涉他的人生,阻碍他对音乐的脚步。   他甚至都不能保护简远。   这些来自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士近乎理性的提议,让顾云开的心脏近乎有点抽搐的疼痛着。   没有任何人会保证他们永远相爱的,无论这段感情在这一刻有多么永恒,时间总是会消磨掉很多东西,简远的人生还长得很,他的也一样,现在把握住的东西不代表未来也能够把握住,起码这一刻,顾云开看着镜子,心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他得把握住。   理智捶打着他的大脑,怒斥他的不明智跟半夜的不清醒,可感情只用了一句话就让那一切变得心甘情愿了。   它在尖叫。   我已经做了足够的抵抗了,他说他愿意!你能对着他那张脸说出拒绝吗?!   很显然不能。   于是这一切喧嚣归于寂静,镜子里的那个男人又再熟悉了起来,他看起来冷酷又强大,就像是顾云开最熟悉自己的那个模样。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矛盾,当你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必然就一定要做出一定情况下的失去。   如果他没有选择演员这条生涯,也许他就不会遇上简远,甚至不会爱上简远。   可他选择了这条道路之后,他又不得不为自己人生的每个选择去承担后果,他不能公开这段关系,会毁掉简远,也会毁掉他。   如果简远被媒体包围,那顾云开希望是因为那个小天才的作品,而不是一段感情,他也不想让任何人对他跟简远的关系指指点点。   建立一段关系很难,可更难的是如何去维护它,相比较之下,毁掉一段关系就简单的多了。   大概在九点半的时候,简远才醒了,他在楼上闹了个翻天,顾云开正坐在楼下喝奶茶看报纸,听到接近杀人现场的巨大响动就跑到了楼上去,他开门的时候简远正眯着眼睛在抽床头柜的抽屉,房间被掀的乱糟糟的,一下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跑哪去了。”   简远自然的走过来拥抱着他,愤愤不平的嘀咕着,将全身的体重都赖在了顾云开的身上,他拖着腿,懒懒的蹭了蹭脸颊,极委屈又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把衣柜跟床底下都找了,你都不在。”他还有点迷糊,眯着眼睛,没太清醒的样子。   这可以说是丧心病狂级别的幼稚了,难道他以为顾云开能把自己缩进床头柜里吗?   他只是会武术,又不是会缩骨功。   “我在楼下。”顾云开抽了口气,他伸手按住了简远的脖子,对方温顺的靠在他肩膀上,及其信任又充满安全感的驯服,他轻轻亲了下这个幼稚鬼的脸颊,对方也响亮的亲了上来,然后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似睡非睡的说道,“我还没刷牙呢。”   天啊。   顾云开拥抱着他,感觉到心脏快要爆裂开来了,他想不通自己怎么能这么爱这个混小子,又想不通怎么能不爱他。   “快去刷牙,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好——”简远拖长了腔调,然后捧着顾云开的脸,嘟着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乖乖的低下头,让顾云开亲了他一下,这才迷迷糊糊的四处看了看,摇摇晃晃的往卫生间的方向飘了过去。   顾云开很少会对什么事情求饶或者是感觉到挫败。   可是今天他看着那个看起来摆设的有点丑的面包跟煎蛋,不得不屈服在厨艺总是要分天赋上面,明明简远煎的那个就很不错,它们就好像天生该塞在那个面饼夹片里一样,可能它们不是为了塞在顾云开的面包里而诞生。   顾云开面无表情的看着它,它也面无表情,带着液态的黄油跟撒了胡椒的蛋,还有一大堆薄薄的肉片,像是注视深渊那样的注视着顾云开。   他只是一个清晨想给男朋友煮顿好吃又有营养的早饭这么简单要求的普通人,不应该受到面包的嘲讽。   就好像那碗水加多了的麦片一样。   问题不在于它们好不好吃或者是简远愿不愿意吃,受到挫伤的是顾云开的自尊心。   然后简远摇摇晃晃的走了下来,顾云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对厨艺屈服了,并且把那些破碎的自尊心都扫到了垃圾桶里,任由它们在里面哀嚎哭泣,等待明天垃圾车带它们走。他热好了奶茶,准备了像是馅饼一样的面包,然后安静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看起来冷静理智又完美的无可挑剔。   “早上好。”   顾云开微笑着,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还在跟锅铲和面包斗气。   “早上好。”   简远打了个超大的哈欠,垂着头走下来,他的个子不矮,导致压着头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小驼背,可是很可爱,非常可爱,特别的可爱。人真是不公平,你在洗手间里为了你们的未来苦恼的要死要活,可有些人可以堂而皇之的像是只受宠的猫咪一样睡到自然醒然后把你的房间闹得一团糟最后你还得殷勤的给他做饭。   可谁在乎,当你有了这么可爱的男朋友,那他就只需要负责可爱那部分就可以了,理智跟现实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部分,毕竟他就是这么……总之就是可爱。   简远很开心的享用起他的早饭,然后在享受的过程里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不是小孩子被抢走了糖果那种嚎啕大哭,是被夺走的小熊终于又回来了那种惊喜又慌乱的小声啜泣。毫无预兆的意思是说,顾云开很确定早饭没有难吃到那个地步——毕竟他吃了自己的手艺那么多年了,而且上次吃麦片的时候简远也没有表达什么不满,就是没有任何征兆跟提示的,简远突然就哭了。   “你怎么了?”   顾云开有点手足无措,成年人通常是不会这个样子哭的,他们的哭大多都已经疲惫而认命了,筋疲力竭,眼泪像干涸的河床里偶然流过的,打湿了泥土的混合物。不会像是简远这么竭尽全力的,炙热痛快又酣畅淋漓的。   “对不起。”简远抽抽噎噎的道歉,他控制不住自己声嘶力竭的哭泣,只好一边打嗝一边道歉,他的鼻子飞快的红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不想这么幼稚,也不想……这样的。”他胡乱的去抹眼睛部分的眼泪,直到顾云开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仍然在哭,仿佛身体里的水分全部变成了眼泪,滚下来打湿了桌布。   “伯伯说你不会答应我的。”简远抽着气说道,他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就这么哭昏过去,然后顾云开把椅子拉近了一点,紧紧抱着他,他才把脸埋在顾云开的肩膀上,身体不停的抽动着,热泪渗透进衬衫的布料,烫得顾云开几乎想尖叫。   “他说,你会想很多很多,想我们不该在一起,想你的事业,我的事业,就算你喜欢我也不会答应我的。你甚至都不会问我想没想好,愿不愿意,肯不肯承担那些未来,担不担心有恐同的人唾弃我们,就会自作主张的为我好,帮我选择我的人生。”简远的双手从顾云开的腋下穿过去,死死的抱住了他,“可是你问我了,你让我选择了,可是我很害怕,我当时好害怕你会那么说。”   顾云开从来不知道幸福也会痛得像是一把刀。   你伯伯是恶魔吗?   他连这个玩笑都说不出口。   “我躺在床上一遍遍的想,越想就越担心,假如你拒绝我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会拒绝我,还是真的就是不喜欢我,才拒绝我的。”简远没怎么在哭了,也许是眼泪流得太多,顾云开肩头那块湿润的地方已经开始冰冷了,他的声音仍然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样我就不知道我该继续追求你,还是该放弃你。我很害怕错过你,又害怕在你心里我会变成让你困扰的那个人,而你除了我又没什么人可以说了。”   “我最害怕的就是我也会变成让你觉得难受厌烦又无法说出口的那些人。”   顾云开紧紧的抱着简远,不知道胸腔里涌起的那种辛酸感究竟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有那么一段会儿他曾经傲慢的觉得自己爱这个大男孩胜过世上的一切,他以为这就已经是很多了,他是这段关系里付出更多的那个,他没有想过……或是从没打算想过,又也许是自大遮掩住了他的双眼。   过了很久,顾云开一直抱着简远,像是四处奔流的船只停泊的码头那样坚守着永远不会离开,他安抚着简远,轻轻柔柔的,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的脖子跟后脑那卷曲的头发,声音温暖而有力的保证着:“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然后他试图要放开这个怀抱的时候,简远收紧了自己的胳膊,不让顾云开挣脱出去,他闷闷不乐的说道:“我哭起来很丑,我不想被你看到。”   “没关系。”顾云开轻轻挣开了,他单手捧着简远的下巴,两个人的额头对着额头,年轻人哭得惨兮兮的,眼睛红着,泪痕划得到处都是,被粗鲁的动作抹乱蹭开了,干涸在脸颊上,睫毛被泪水缠在了一块儿,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珠像水洗后的钻石,在光线下闪闪发亮,混着羞赧与窘迫,他看起来跟美、干净、优雅毫无半点关系,可顾云开那么爱他,胜过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顾云开看着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低声道:“要是我真的说了那些话,可该怎么办啊。”   顾云开轻轻抚摸着简远的脸颊,为再也不可能出现的那些困惑而伤神,他的手指揩去对方即将溢出的眼泪,神情迷茫的几乎要弥漫出哀伤来,仿佛一个险些遭遇车祸的人姗姗来迟的后怕,他温和的说道:“我要是真说了那些,该怎么为自己的自大挽回你,我该怎么获得你的原谅。”   假如更早之前,顾云开还没有经历过那两个谈心的夜晚,没决心把自己的人生变上一变,那他的确会这么想。他会在那些喜悦与愉快漫步而来之前提前的想好后路,可不行,夏普那句话老扎得他的后脑勺生疼。   “你甚至连自我都没有。”   “什么人发怒会记得留面子……”   有时候顾云开也不知道自己在努力什么,他的人生活得很成功,可做人却很失败,他没有任何感情的负累,他本以为那是一种成功,事实上并不是。他没能找到一个把他变得更好的人,或是那个人来了却没在意,可现在找到了……   顾云开从那个夜晚就已经清醒了,他总是在被成功捆绑着,他喜欢奋斗,喜欢上进,喜欢站得高高的,这不是错,可他已经喜欢到了只剩下这些,甚至可以为这个付出任何牺牲,那这就有点问题了。他拒绝潜规则,拒绝乔繁辰,并不是因为他本身多么的洁身自好,是因为尊重,尊重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是因为他要为那个亡者照顾他心爱的妹妹。   他已占据了这个亡者的生命,就要给予对方同等的补偿与敬重。   所以顾云开才会努力的改变,他接受夏普跟温静安变成自己特别的朋友,接纳温静安的麻烦,耐心为他开导,忍受夏普针扎似的真话,并思考应不应该改变自己,他得到了比自己所想的要更多的东西,因此也不再拘泥于那些需要考虑的事情,而是妥协一般的询问简远能不能接受那些条件。   “那我就会问你。”简远握住他的手,低垂着泪眼,忽然笑了起来,哽咽道,“你是因为担心我吗?你不要后悔自己说的那些话,就像个厚颜无耻的混蛋,就像个不服输的小鬼那样,对你纠缠不清,直到我觉得你是真的生气了,然后我才认命。”   “那我一定会后悔。”   顾云开很轻的笑了出来,他突然庆幸起自己在那段如梦似幻的时间里没做出任何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他轻吻着这个大男孩卷曲的头发,亲吻那双发红的眼睛,不带任何欲望的亲吻那柔软的嘴唇,像亲吻晨间第一只折下的玫瑰,像亲吻上帝的双手那么虔诚而动人。   然后与他额头紧贴对额头,四目相对。   “我刚刚在洗手间里想了很多事,我想我要怎么才能配得上你,我想到了你不应该因为我的绯闻而被媒体挖空心思围攻,我想到了我们要是在一起得怎么办,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们在一起之后要解决的难题,唯一没有想过的是,如果我们不在一起。”   “可是我们不能公开。”顾云开的脸迅速变得悲伤了起来,“我不想你被媒体围攻,我保证我先想到的是这个,然后想到我的事业还在向前,我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我公开这件事,支撑我能够保护你,如果我告诉媒体我交往了,他们就会挖空心思的刨出你。”   简远眨了眨眼,完全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轻柔道:“我知道,我明白。”他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但我可以许诺你。”顾云开平静道,“我不会跟任何人炒绯闻,我会对所有人澄清我不会也不打算跟圈内的任何一个人发展媒体会喜闻乐见的那些感情,直到我可以说出口的那一天。我不是看重事业多过你,如果没有事业……我现在还配不上你对不对?你知道这不是我的借口。”   “我知道。”   简远胡乱的抹了抹脸,然后撤回身体,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向了自己的行李包,他抽了抽鼻子,蹲在那儿像是只正在呜咽的巨犬。   “怎么了?”   顾云开有点担心,他看了眼被吃了一半已经冷掉的面包,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太确定自己应该把它塞回微波炉热一热还是就这么放着。   “这个。”   简远看起来没那么惨兮兮的了,他掏出了一个普通专辑大小的礼盒递给了顾云开,忽然问道:“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很难看?”他用袖子蹭了蹭脸,顾云开看了看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摇了摇头。   “摇头的意思是很难看还是不太难看。”   “意思是,我也因为你难受的要命。”   顾云开没有接过那盒迟到了两个约会的录像礼盒,这会儿他已经得到最好的东西了,因此对这录像带的兴趣跟惊喜也就自然而然的小了许多。他示意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站起身道:“不行,我得给你找条湿毛巾,你现在把面包吃完,喝掉奶茶,要给你热一下吗?”   简远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于是顾云开就安心的进了卫生间,在浴室柜里翻找出一条新毛巾来,他惯用那条是灰蓝色的,想了想就给简远翻出一条杏仁色的毛巾泡了热水,拧干后走出去递给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然后扶着椅子就那么站着,像个旁观者。   “你不坐下来吗?”   简远把脸埋在了热毛巾了,他蹭了蹭脸,然后探出两只红通通的眼睛瞧着顾云开。顾云开眨了眨眼,抿唇微笑道:“不了,我就这样站着,这样你就可以随时随地来抱着我了。”简远抽了抽鼻子,然后点了点头,把热毛巾乖乖递还给了顾云开,就像一个小孩子洗完脸之后把毛巾递给他的幼稚园老师那样。   顾云开把它挂回了原位,再出来的时候,简远已经在洗盘子了,除了盘子,还有那块被黄油蹭过的锅跟筷子。   “我刚刚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困扰。”   简远背对着他,大概是使劲儿在洗盘子,架势活像是在杀猪,鼻音依旧很重,磕磕绊绊的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也不太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可我好像都没有回馈给过你什么,你会不会想跟更成熟的人相处,我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欢别人带来的麻烦,对吧?”   他已经恢复了冷静,羞愧又开始重生。   “你已经让我变得更好了。”   顾云开靠在了墙壁上,他抄着手臂,头轻轻靠着那些冰冷的瓷砖上,五月的天已经渐露暖意了,可那种温暖并不是因为天气,而是从胸腔里蔓延出来的,那块几乎绷断的肋骨又恢复了平静,安安稳稳的守护着胸口。   他从后头看着简远的背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未来的每一个早晨,轻轻的说道。   “你让我变得不再只是一个人了。”   “这本不是你应做的,不过现在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简默:伯伯好气啊!!!   对不起呢伯伯,我为你设计了一个电视剧里为你好的虐梗,却没给你同样的结局【滑稽】 第69章 糖浆   顾见月硬生生给顾云开本该在获奖后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里空出了三天闲暇,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真是无所不能。   顾云开不知道谈恋爱的人会做点什么, 总之他跟简远大概算是什么都没有做的那部分少数人, 他看过不少电视剧, 也知道恋爱的大概套路,不过那在简远身上全都无用。   第二天中午他订的玫瑰花就到家了, 顾云开取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而本该表现出惊喜雀跃的简远却多多少少有点惆怅,当顾云开把花送给他的时候, 他依旧嘟囔着要是有哪怕一把乐器, 自己就能欣然接受这束花了。   这是一束恋人之间的花啊?又不是演出会时那种对偶像的献花。   顾云开第一次发现其实简远多少有点脱线。   倒并不是说顾云开讨厌简远这种与常人的关注点截然不同的小细节, 正相反,他反而感觉到了新奇有趣, 这并非是什么缺点, 出人意料当然也不是, 这就好像他在圣格伦索那个充满着迷离曲折的流光, 顺着风奔跑的夜晚,捡到那个下水道里突然冒出来的糟糕画家一样。   像是个完完全全的惊喜, 只不过是那次惊比较多, 而这次喜更胜一筹。   当两个人身份与关系一经更改, 视野仿佛也会随着变得与往昔完全不同起来, 也许是终于可以贴得更亲近些, 不必跟过去那样战战兢兢,要分出一部分的心神担忧自己会流露出内心最深处藏匿着的感情来,去了这层顾虑, 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对方,就能更清晰也更仔细看到简远身上更多的细节与从未发现过的特征。   很令人着迷。   可又有点叫人手足无措。   顾云开第一次贴近一个人到这样的深度,已经不像是两个人单纯的示好跟互相试探的亲近,反倒像是两个灵魂与思想在交流,暴露出自己的一切,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只不过是那些坏的,也并没有那么坏而已。   他们做了很多顾云开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比如说缩在书房的长沙发上卷着毯子无所事事的看录像带。顾云开不经常做没意义的事情,他会通过各种娱乐去放松精神,也会观看碟片参考演员的演技,可像是这样两个人紧紧挨着彼此,就只是随便看点什么,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是看简远的音乐会录像带,也不算没有意义的事,了解男朋友的工作内容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顾云开在心里说服自己。   影碟机被放在书房里,两个人干脆就把自己塞进了不算很宽松的双人沙发里,简远兴致勃勃的告诉顾云开那几首曲子的创作来源,还有一些老音乐家私底下排练时的趣闻,说得最多的则是自己的糗事。顾云开几乎都没在听他说什么,只是着迷的看着那张充满活力与愉悦的面孔,像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看到了光明那样。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自己现在这么紧张不安却又觉得温暖舒适。   录像带大概有两到三个小时,因为是官摄的原因,相当的清晰,顾云开享受了好一会儿的音乐盛宴,他不太清楚该怎么评价这个,就干脆简洁的明确告诉简远他比较喜欢哪几首,想重听一次,而哪几首他实在欣赏不来。简远缩在毯子里惊奇的看着他,然后微微的抿唇笑着,与他头挨着头,并没有对他的音乐品味发表什么质疑,就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他们重听了顾云开最喜欢的那几首曲子,一次……两次……三次……大概是很多次。   直到两个人都有点受不了这张碟片了才停止。   录像带看完之后他们换了一张蓝光电影,顾云开看着开头觉得莫名的熟悉,不过他买了一大堆的电影差不多都看过,直到片头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夏普塞过来的光碟,就是他们还没有建造起友谊的小船,大概就只有个甲板的时候,对方在保姆车上中气十足的要顾云开欣赏他的演技。   顾云开也的确欣赏了,他将每一部电影都认认真真的看过了,不管夏普在演技上到底是天赋还是后天的努力,都让他不得不服气。   不同的电影,夏普都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甚至是两个设定相雷同的角色,他也能演出其中细微的差别,商业片也好,独立电影也罢,当他在演绎这个角色的时候,那他就只是这个角色,有时候顾云开看着电影甚至会想不起来他们都是夏普。   这几年来的每个晚上,顾云开都在梦境里不停的接受指导,他的演技越来越进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接拍作品时遇上的导演都很靠谱,而还有一点就是夜晚入梦时山月先生孜孜不倦的指点。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算是相当勤恳了,但是仔细想想,现实里的许多人也正是在不断的磨练自己,不停的进步,他的起步点本就比很多人低,就算努力学习,有时候也未必比得上有天赋又努力的人。   所以假使以此懈怠,或者是借口不努力,那恐怕更要被丢得远远的。   这几年来其实顾云开多多少少已经对表演这个行业有了点喜好,并不像是他对商业那时候一样的感情,并不止是为了钱跟地位,而是一种兴趣,他喜欢研究每个截然不同的角色,喜欢看到别人对自己表演的反馈,喜欢融入其中,也喜欢体验角色截然不同的人生,更何况,他现在的确还需要名利跟更多的人脉。   夏普的这部电影是个喜剧,名字叫做《倒错男女》,属于一听名字就差不多能意识到里面是什么题材与大概内容的电影。   跟一位颇为有名的女演员一起合作的,电影剧情是说一对互相暗恋的青梅竹马各自打算在情人节邀请对方表白,结果双双误会彼此有了交往的对象,一气之下争吵起来,不小心得罪了一名路过的女巫,被女巫施法互换了身体。   第二天两个人发现自己跟对方的身体调换了,在尝试了各种方法之后,他们不得不绝望的为彼此应付起生活来。在互相捣乱彼此的人生时,他们也逐渐意识到了对方并不只有自己看到的那一面,男方开始学会更温柔体贴的照顾人,而女方也慢慢学习到了坚强跟勇敢。   笑点很足,其中温馨感人的地方也不少,女主角薛莹是个柔弱爱哭却天性善良的女孩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因此从小就受到宠爱跟照顾,她很有爱心却不够坚强;而男主角杨乐则是惯来野大的孩子,就算摔倒,父母也只会呵斥让他自己站起来,从小就被严格要求着长大,是个坚毅勇敢却过于大男子主义的青年,完全不懂得怎么体贴人,因此虽然喜欢薛莹但是常常吓哭她,因此以为薛莹并不喜欢自己。   最后两个人也都互相了解,最终有情人得成眷属。   无论是演绎开头的杨乐,还是演绎薛莹灵魂的杨乐,夏普看起来就像是完全变成了两个人,仿佛两个演员真正被倒错了灵魂一样。   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杨父进来上厕所,占据着杨乐身体的薛莹下意识尖叫着拉过浴帘抓起喷头把杨父冲了过去,当时夏普惊慌失措又羞耻难堪的少女表情乐得顾云开跟简远哈哈大笑。   最开始的时候走路婀娜多姿,看到镜子会不自觉的整理一下造型,在被奚落的时候只会泫然欲泣,在后来吓到对手后比了比拳头得意可爱的笑容,还有被篮球砸到时跌坐在地上无措的小声啜泣,都透着娇俏的少女风,活脱脱就是一个青春柔弱的乖乖女。   男女反串很看功底,女性扮男性,稍见英气,有几分刚毅就似模似样,坐姿再显豪气狂放些就足以令人赞叹其敬业;可男性扮女性姿态就极容易惹人厌恶。通常男扮女在脑海里浮现的绝大多数都是搞笑跟恶寒,要不就是反串花旦,可夏普的表演并非如此,他一颦一笑里几乎都是女孩子的做派,眉目流转,乃至小小细节来,甚至包括被拍大腿跟肩膀都会下意识的一缩。   有个小情节是下课了之后薛莹想去找杨乐,却被被杨乐玩得好的男同学袭击揽住了肩膀,她下意识的闭着眼睛扇对方一个巴掌,又慌慌张张的退开来,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窘迫的道歉,不由得感到又委屈又抱歉,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   明明是那张男性俊朗的容貌,可你却能从这个角色身上感觉到藏匿着灵魂里那个不知所措又柔弱可爱的少女,并不会让人觉得是个男人在矫情做作。   顾云开看第一遍的时候就在思考:自己倘若也是接到了这个一个角色,能不能演绎到夏普这种细节。   答案是当时不能,现在还是不能。   他也观察过很多人的细节,少年少女,精英白领跟街头流浪汉等等,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样的举动,但要具体的将他们模仿出来,或是去思考如何演绎,却还要跟山月先生再讨论,再进行深度理解。   尽管山月老师说他已经学习的很快了,可顾云开总会比较起自己与别人来,就仍然觉得不满足。   这部片子的评分不算很高,可是很搞笑而且口碑也不错,是那种会让人会心一笑的作品。顾云开反反复复把它看过好几次了,听说当时票房也不错,这是夏普二十五岁时候的电影了,那会儿顾云开还没有穿越过来,也没特意查过数据,不过在很多必看的爱情片跟喜剧片里总会有人推荐《倒错男女》。   结局的时候是还在杨乐身体里的薛莹怅然的说我们要是换不了身体了该怎么办,而占据着薛莹身体的杨乐则将他搂到了怀里,清甜的女声温柔说道:那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对应开头薛莹只会无助的哭泣跟感到无能为力而暴怒烦躁的杨乐,显得格外温情脉脉,两个人在最终的结尾都已经成长,也都意识到了对方对于自己的重要性。   第二天两个人醒了过来,身体已经换了过来。   顾云开还在琢磨夏普的神态跟肢体的每个细微动作,包括手指细节处的不同变化,可与他裹在同一条毯子里的简远忽然幸福的凑了过来,将头枕在了顾云开的肩膀上,软绵绵的说道:“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他很快就觉察了顾云开的心不在焉,于是又问道,“怎么了吗?”   两人的手在毯子底下互相勾缠着,顾云开忍不住微笑起来,也将头靠了过去。   “我在想,如果是我演杨乐的话,会比夏普好吗?”   “那你想到了吗?”   “我想到了,不行。”顾云开轻声叹息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时候好像不该说这些,我是不是有点扫兴了?”   简远闷闷的笑了笑,然后晃了晃脑袋,黑色的卷发弹在了顾云开的脸上,软软的,像是绽放的花苞弹开来的那一瞬间,他咬着唇肉思考了会儿,然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口吻道:“我只是在想,原来你看电影的时候是想着这些东西的呀,那我作为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应该毫无底线的鼓励你,你一定能行的?”   “还是算了吧,到时候你吹得牛在外面飞造成空气污染,谁负责啊。”顾云开从毯子勉强挣扎出了一只暖乎乎的手,摸索着过去,先是凑到了简远唇边,结果被对方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挣出来后就直接拧了拧简远的鼻子。   简远呼呼的对他的手指吹气,其实也没太在意自己鼻子被捏住的事,不过这让他的声音有点荒腔走板,活像开了变声器一样沉沉的说道:“那当然是你负责啦。”那声音实在是太好笑了,于是顾云开一下子就放开了,跟他碰了碰头。   电影又换了部上个世纪的《风月俏佳人》,剧情跟顾云开记忆里那部差不多,只是演员尽数换了人,剧情也相差无几,不过个别处有变动,看到男女主在钢琴上乱来那一段的时候,顾云开跟简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这挺尴尬的,尤其是身边还坐着一位音乐家,不过简远看起来不怎么在乎,他热烘烘的枕着顾云开,忽然道:“你觉得那个女演员的背上会不会都是印子?”   “不知道。”顾云开闷声笑了起来,想到那些长短不一的黑白键,莫名觉得挺有趣的,他思索了好一会儿,试探般的开了口,“你家里有几个人?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叫顾见月。”   “我知道,云开方能见月。”简远狡黠道,“看来你妹夫日子不好过。”   顾云开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完全没意义的老梗被简远说出来就会变得那么有趣,大概是因为简远本身就是个神奇的存在,电影还在放,女主陪伴男主前往宴会,盛装出席,艳惊四座,他们俩大概瞥了那美貌的女演员两眼就立刻把目光转移到对方身上去了。   “所以你呢?”顾云开督促道。   “嗯……算上我六个人。”简远压着下巴沉思道,“爷爷是个智者,但是伯伯是个控制狂,乌苏伯伯是好人可是不够精明,妈妈的话,她是童话里的小仙女,至于爸爸……”他突然卡壳了,毫无原因的沉默了下来,就像是忘记上发条的时钟停摆,习以为常的把自己缩进了毯子里。   乌苏也算是一个?   顾云开忍不住想起了那个黝黑皮肤的高个儿壮汉教官,对方热心之中带点粗鲁,跟简远全无半分相似之处,他本以为对方只是简远的亲戚或者是父辈朋友那种存在,可如果是被列入家人一行里,那乌苏的意义就显得迥然不同了。   所以他现在有智慧的老者、神仙教母一样的男朋友母亲、外形吓人可内心火热的乌苏教官、跟控制狂,还有一个神秘莫测听起来像是难以言喻的最终大反派这么五个目标要去征服,这听起来可真像什么装备都不带直接冲上珠穆朗玛峰峰顶一样的简单呢。   “那你爸爸?”顾云开重复道。   “他真的是个体面的好人。”顾云开看不见简远脸上的表情,可能从声音里听出对方强烈的挣扎与挫败,“并不是说他有什么问题,就是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神经质。他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不喜欢参与活动,对任何人都保持警惕……陌生人的友好跟热情都会让他精神紧张,注视他太长时间之类的行为会让他觉得你很没礼貌可是又从来不说,只是有一点点的比较难讨好。”   哇哦。   哇哦……   哇……哦……   顾云开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他倒是挺能应付那些普通人口中的极品亲戚,比如说小肚鸡肠、爱闲言碎语之类的大妈这种类型的。可像是简远家里这些直接告诉你,就是一群怪咖的类型,他是真正意义上,完完全全的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正常人会这么难搞吗?!   难怪妈妈是一位小仙女呢……要是主业是童话里负责被抓的公主,恐怕这日子也很难过下去吧。   “他听起来的确……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顾云开艰难的说道,“我觉得挺有趣的。”要不是这会儿跟他说话的人是简远,顾云开声音里的寒意恐怕能结出冰渣来,这句话就不会显得这么艰难的温柔和善,而应当是恐怖可怕的。   他想起来了夏普曾经在聊天的时候发给他的一张表情:你他妈就是在为难我胖虎.jpg。   这会儿顾云开也很想给简远发一张。   简远难得有点心虚,他蹭了蹭顾云开,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屏幕上女主角美丽的脸庞,尽管他连现在在演什么都不知道,不过那一点都不重要,毕竟他现在没办法正视顾云开,不管是真正意义上的“正视”,还是感情上的“正视”。   你看,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亲人,他也曾经希望过父亲是个高大外向,活泼开朗,宽容体贴的好人,可毕竟事实并非尽如人意。   倒不是说简远对自己的父亲有多么不满,正如他所言,他的父亲是个体面的好人,尽可能的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对每个人给予的好意感到不自在跟在意,彬彬有礼而又保守内敛,除了在音乐上敢于创新,怼人方面堪称专家,总是陷入不自觉的尴尬癌,跟所有人谈话时恨不得划上一条三八线以外,几乎可以说是无害生物。   只是有时候过于的“内敛”……无论做什么,甚至是送礼物,也依旧不知道他是在高兴还是在不高兴。   对,他也不是传统意义上只要心意到了就会喜笑颜开的那种善良长辈,反而会在内心里嘀咕起礼物合不合心意的那种邪恶长辈。   如果要简远给自己的父亲划分立场,他觉得对方铁定是在混乱中立里。   两个人从来没想过谈论到家人也会遭遇到这么尴尬窘迫的情况,他们甚至都还没能见面,简远有点局促不安的说道:“不提我家里人了,那你呢?就……见月?我这么喊会不会太亲密了。”他心慌意乱又拘谨不安的摩挲着顾云开的手指,脸颊挨挨蹭蹭的挤上来。   “不会。”顾云开柔声道。   “如果你给她打个分,你觉得会是游戏里哪个等级的BOSS呢?”简远有点儿紧张,他微微抽了口气,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小心道,“别误会,我并不是说她是反派,也不是说她不讨人喜欢,虽然我们俩还没见过,但是你知道她毕竟是你妹妹,我不可能不喜欢她对吧?我就是想知道她对我会有什么敌意或者是有多少之类的。”   他并不是有点儿紧张,而是非常的紧张,絮絮叨叨活像是停不下来的碎碎念着,然后眨了眨眼睫毛。   顾云开也就只能看到简远的睫毛像是打算振翅的蝴蝶那样有力又轻盈的煽动着翅膀却飞舞不起来,他们俩贴得有点太近了,而这条毛毯也裹得太紧了,于是他松了松,给两个人留下了更大一些的空间才开口,带点滑稽的幽默道:“小王子,你都已经征服了魔王,还担心什么呢?”   简远沉默了一会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顾云开没忍住收紧了手指,他力气不算小,像是夹板似的钳制着简远,后者急忙大呼小叫的求饶起来,这会儿他们俩是彻底不知道屏幕上是在演什么东西了,简远吃痛却不长教训,乐不可支的说道:“哪有人会把自己比喻成魔王的。”   魔王闷闷不乐的埋着头,不太能理解年轻人的思路:“那小BOSS的雇主跟兄长难道不应该是最终大魔王吗?”   “这么说倒是也没有错。”简远沉思了片刻,从毯子里扑腾出手来摸了摸下巴道,“那我是当大天使长跟你相爱相杀好呢,还是当魔王背后的男人?”   觉得这个游戏多多少少有点幼稚的魔王大人顾云开鼓了鼓脸颊,小声道:“你还是当个安安静静热爱音乐的小王子吧,不提这个,那……你呢?你会把他们排在哪个位置上?”   “伯伯会是邪恶的勇者,爷爷是那种经常出现偶尔会掉链子可永远站在真理那一方的NPC法师。”简远掰着手指道,“妈妈大概是路上看着大家冲向前线喊加油的村民,乌苏伯伯是懵懵懂懂自动进队的绑定队友,爸爸的话……我说不太好,反正他不会站在勇者那边,也不会站在魔王那边,我觉得他更像是最后关卡突然出现的陷阱。”   是啊,你爸爸听起来就像是什么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小精灵……   “所以主要是伯伯?”   “对,主要是伯伯。”   顾云开沉稳的点了点头,然后揉了揉额头,试图不去思考为什么他们俩现在连关系都还没能公开就已经开始考虑见家长的事情了,明明他们俩恋爱才没过四十八个小时,不过话又说回来,按照现在年轻人的效率,这么长的时间都足够闪婚闪离一个来回了。   “那你伯伯有什么软肋吗?”顾云开试图绕开主要攻击火力,从侧面下手,在敌方毫无察觉的时候趁其不备将他包了饺子,无疑对女性长辈进行蜜糖攻势是最有效的一种手段,他沉稳道,“比如伯母什么的。”   简远牙疼似的“咝咝”抽了两声,活像是什么蛇出来猎食的声音,他无语凝噎了好阵子,才缓慢把卡在喉咙口的那团气吐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云开……我没有伯母,嗯,我伯伯他其实也没有男朋友……就是…单身,没有离婚,不是,他就是不谈恋爱,不婚一族,你懂吧?然后他是个控制狂的意思就是……他知道我的弱点但是我不知道他的。”   我懂。   所以意思是没有弱点。   我能不懂么,你这已经不止是在为难胖虎了,你还在为难静香、大雄、小夫还有叮当猫!   顾云开几乎就要心疼起简远来了,如果说每对恋人打算互相见家长都算是在攻克一道难关,那么顾见月大概只是个虚掩在门口的草栅栏,而简远的家里人估摸着是万里长城这种军事防御工程了。   难怪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奔现不易啊!   他现在都要觉得跟简远谈恋爱的自己简直是一名勇士了。   “你还好吗?”   简远探头探脑的问道。   “还好吧。”顾云开虚弱道,“你应该对一个大魔王的承受能力更有信心一点儿,为了小王子对抗勇者是一个大魔王的宿命嘛。”   简远纠正道:“为了王子对抗大魔王是勇者的宿命才对。”   “那你怎么想?”   他们俩倒在了软软的长沙发里,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还在旁若无人的亲密调情着,顾云开转过头去看简远的正脸,忽然问道:“你小时候更喜欢大魔王还是勇者?”他轻轻侧着头,愉快而安全的舒展着肩膀,软软的毯子围过前胸,整个人看起来自在而放松,就好像他们俩是两条河流,正在缓慢的交汇纠缠,水流涌动着,慢慢分不出彼此来。   “如果大魔王爱上王子的话,那不需要勇者,他就已经再没办法无动于衷了,对不对?”   “对。”   简远缓慢的靠近了过来,仿佛逼近猎物的猛兽,他伸出手指卷了卷顾云开的头发,柔声道:“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就像恶龙拥有财宝那样,安于现状,牢牢的守护着小王子,再也不会有别的东西令他心动了。”   顾云开静寂无声。   “我要亲你了。”简远已经贴了上来,他明亮的眼眸如同水中的月影泛起微末的涟漪,嘴唇紧贴着,连说话时的唇形明显清晰的像是一笔一划那样,可顾云开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自觉的脸颊发热,最终只是喑哑而镇静的开口,“好。”   这个吻并不是充满爱欲跟热情,没那么欲火焚身,而是纯真干净的仿佛孩子吃棉花糖那样轻柔的吻,闭着嘴唇,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不像是将对方生吞活剥下去的那种接吻,只不过是一个浅尝辄止的,稍许触碰。   顾云开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简远盘腿坐在他身旁,毯子已经散落下来了,这个大男孩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的纯情笑容,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摇了摇身体,左顾右盼的就是不瞧顾云开,讪讪道:“你觉得,我们定个协议怎么样?”   “什么协议?”   简远露出了一种仿佛在漆黑的小巷子里行走时后头挨了人家一记闷棍,可他的头却把那闷棍给敲断了的困窘神情,有点恼怒,又有点不好意思,还带着点迷茫。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以后哪一天,我是说也许,也许我们有一天会吵架,可能会生气,那时候我们还可以亲亲吗?”   哪个成年人还会把KISS说成亲亲啊!   顾云开几乎都要被简远逗笑了,他抿了抿唇,忍不住凑过身去,用手揉捏了下简远的耳垂,然后轻轻拽了拽,几乎有点沉溺在那软肉的触感里,柔声道:“一对吵架的恋人是不会亲吻的。”   “那是别人呀,如果我突然想了呢。”简远执拗的说道,“我不觉得我是错的,也不准备跟你道歉,反正那件引起我们矛盾的事情胶着,可是我又想亲你,情侣亲亲是合法的,哪怕我们在互相生气,我还是觉得这应该是可以的啊。有时候我就是很突然会想这么做,就好像刚才一样,没有任何理由,小王子做事情才不需要理由!”   “听起来很有道理。”   顾云开深思了会儿,赞同的点了点头,他拿起了遥控板把碟片机关掉了,然后掀开毯子拍了拍简远的肩膀,温声道:“过来,我们来写一份协议。”好在两个人就在书房里,顾云开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只记号笔,又拿出一张不太小的素描纸铺在了地毯上。   那张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顾见月塞进去的,也许是哪个粉丝的礼物,他们俩干脆都躺在了地板上,两个人拿着记号笔在纸张上晃来晃去,简远先打开了笔盖在最顶端写了个‘《情侣条约》’,然后又在下方写了个“1”,这才问道:“那,第一条就是就算吵架也可以合理的亲亲?”   “次数呢?”   “怎么还要限制次数吗?”简远有点发懵。   顾云开用手肘支撑着地板,掌心捧着脸道:“我生气起来的时候脾气可不太好,尤其是当我觉得自己没错,而你也觉得自己没错,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样。如果你突然的就想这么一直不停的亲下去,那我很可能会被惹毛,然后这件事就会被激化升级,从吵架变成打架……啧,下场可不会太好,我很确定你不会想试试看的。”   “我记得你打戏好像是来真的?剧组在宣传期还说《永恒的孤独》拍摄过程时你擒下了三个抢劫犯?”   “是来真的,那件事也是真的。”   简远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严肃道:“说吧,听你的,几次。”他脸上颇有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感。   “所谓事不过三,按照早中晚餐,一天三次吧。”   简远似乎有点不满可是又不太敢说,只是不停的鼓起脸,仿佛一只把食物塞满了颊囊的仓鼠,他多少有点气呼呼的在纸上写下了“1.两个人在吵架的时候,一天之内起码可以得到三次合理的亲吻。”   不过说真的,真的有人互相发脾气的时候还想着亲亲吗?   ……呃。   他被简远传染了。   之后他们俩就像是两个幼稚鬼一样不停的讨论着该在那张白纸上写点什么,通常简远是提出建议的那个,而顾云开是敲锤定音的决策者。顾云开有一双神秘而具有魔力的眼眸,每条建议藏匿的漏洞与不合理在他的目光下显得无所遁形,他大概还长了一条邪神才有的金舌头,总能挑出里面的毛病,约束其中的行径,把它们变得规范而正确,将那些在简远脑海里散乱又破碎的条件整理的井然有序,清楚又明白。   最终那张纸上只写了七八条情侣条约,其他的有待补充,而简远跟顾云开则需要在底下要落下一个大大的签名。   就好像每份合法的合约那样,签字或者盖个手印。   “我们不能写真名。”简远微微崛起了嘴巴沉思着,真心实意的为顾云开考虑盘算道,“如果你有朋友来做客的话,那就很容易会被发现,也许他们会守口如瓶,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我们得取个不易察觉的代号。”   顾云开矜持的微笑了一下,不露出牙齿的那种,只是嘴角微微弯起,优雅和善又像是带着点嘲讽的那种笑容,不开口的时候没人瞧得出他下一刻打算讽刺还是温和的赞同。他抬手轻轻揉了揉简远那头卷毛,中二病十足的朗诵道:“凡人,你的反应还是太迟钝了一些。”然后在最底下潇洒利落的用左手歪歪扭扭的签下了自己的外号‘大魔王’。   “天才!”简远的眼睛一亮,“你的保密工作可比我想得周道缜密多了。”   他也换了左手歪歪扭扭的在‘大魔王’的右边写下了‘小王子’,又换了个手,在他们俩之间画了个漆黑的爱心。   “黑色的爱心?”顾云开古老的审美跟爱情观有点儿不能接受。   “不好吗?我觉得很配大魔王啊,你看,就好像是恶魔夫妇被丘比特射中了漆黑的心什么的设定,那狡诈冷酷的心里流入了如同淌在松饼上的枫糖浆一样甜蜜的滋味。”简远单纯的眨了眨眼,双手提到了胸口,毫无所觉的对顾云开歪过头比了个心,瞬间击沉了满级的大魔王。   顾云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在这个小天才脸上以不是沉稳内敛的魔王风格,而是小王子那种欢快雀跃的方式,响亮的亲了一下以示奖励了。   “我们叫个松饼外卖怎么样?再加点枫糖浆。”   “再好不过的主意!” 第70章 无言   分别没有想得那么难。   就如同两条河流汇聚那么平缓简单,也如同两条河流分离那么轻松容易, 哪怕不知道会终将流向何处, 可冥冥之中却总是觉得他们最终还是会到达一个目的地。按照简远的习惯, 两个人跟往常一般没有说分离,小王子再度启程, 背着他的行李包留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给顾云开,比如排列在茶几上一排小小的恐龙手办,还有一个跟装潢风格完全格格不入的仙人掌抱枕。   简远前脚刚走, 顾见月后脚就到, 好像他们两个人私底下约好了一样。   在第四天的早上九点, 这个家的另一名主人重新踏入了家门的时候,顾云开已经把自己调整好, 恢复到了最佳工作状态, 刚将邮箱里的资料打印了出来, 连纸张都还温热, 就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这几天顾云开可以待在家里一动不动,可是外头的时间可不会随着他的沉默而停止, 尤其是《灯如昼》进展的如火如荼, 在繁花奖过后就定下了不少颇有票房号召力的当红小生和小花作为配角。   不过原时、尚三清、封三郎这三个备受关注的大主角却始终没有消息传出。   “所以, 灰姑娘就这么丢下她的水晶鞋然后跑了?”   顾见月捏着茶几上的那几个小恐龙, 眉头微微轻挑, 大抵是觉得无趣又或者是幼稚,乏味的摆弄了阵后又将它们重新放了回去,强迫症似的一一排列好, 她带来的资料也放到了顾云开的面前。最近找顾云开的电影跟电视剧都不太少,毕竟是繁花奖最佳男主得奖人,不少人多多少少也算对他的实力有了一定的认可,顾见月挑选了几个她觉得比较靠谱的商业片资料交给了顾云开。   《灯如昼》是最先争取的剧本,只不过这个IP太大,未必能真正争取到,所以底下还按照重要性依次摆放着《我本疯狂》、《天作之合》、《黄金岁月》这三本。   “你的票房号召力有,可是对《灯如昼》来讲依旧不够,剧本进行了点改编,原时跟尚三清成了绝对的男女主角,而封三郎彻底变成一个重要配角了,女身那部分的变成了一个反派蛇妖。你现在大概能竞争一下封三郎,原时就不要想了,封三郎的角色吃特效很重,化妆方面也会有点久,不过我看过,这个人设很讨喜,唯一的黑点都被洗白了,能拿下的话,对票房号召力升值很高,不过竞争也非常激烈,我希望你能拿下,但是不推荐把他当重点角色参考。”   像封三郎这种人气角色,就算改成配角,也照旧有主角待遇,不过在剧本上既然只是重要配角,那很可能是删掉了不少剧情,比如说是去除掉了封三郎变成女身诱惑原时的那一段之类的,不过大三角应该不会变,只不过是变成俗套的二男追一女,而不像是之前那样封三郎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真爱到底是什么。   圈子里固然有荤素不忌的双,可像是直得只能掰断而不能掰弯的男女也是有的,这类多多少少有点儿隐性恐同,不太喜欢剧本上有那种含沙射影的东西,也都正常。   “那这几个,说说看你的想法?为什么推荐?”   顾云开特意看了看《灯如昼》的角色简介跟附录的简短剧本,封三郎被红笔圈了起来以表示重点,另一个也是狐妖则被画圈之后打了个叉,意思是顾见月考虑过可是已经有演员了或者是出了些别的什么意外。   不管是什么意外,总之现在都不必多考虑了。   至于其他的剧本。   《我本疯狂》是个怪物电影,主角是名野心勃勃的科学家,试图像上帝那样创造一种完全崭新的生命,却造出了一个怪物,整体基调有点儿像弗兰肯斯坦,在赔上整个研究所的人之后,科学家以自己作为代价最终杀死了怪物,差不多算是同归于尽。   这种类型的怪物电影年年都有,换汤不换药,拍出新意不太容易,可是相对应来讲观众群也会比较稳定,不会突然的扑街扑死。   “《我本疯狂》不是大项目,投入只能说一般,可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没有很强的竞争力,加上最近科学怪人这个题材又再流行起来了,虽然是恐怖类型的商业片,但是打开口碑跟突破类型也是个好选择,导演是著名的恐怖大师,跟他合作还是有保障的。”   电影拍摄出来之后,剪辑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如果投资商可以随意插手,或是导演想法之中认为应该让剪辑师怎么剪辑,那很可能跟演员接触到的拍摄镜头还有剧本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有时候就少那么几分钟,或者是删除掉几个镜头,都会让整部电影变得截然不同。   因此要尽量确保合作的对象比较靠谱。   《天作之合》是部爱情片,是说一名女子在旅游时偶遇了位风度翩翩的男性,迅速的陷入爱河,而对方显然也对她有所仰慕却不敢表白,两人都被卷入了一件错综复杂的阴谋之中。   《黄金岁月》则是个有点儿像《教父》的故事,讲黑手党的。   “你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你知道,我们要尽可能往上走,如果你选择《我本疯狂》那就可以直接主演主角。我已经分析过了这四个剧本,《灯如昼》拿下的可能性一般,对你未来发展最有利,毕竟滑石跟我们发过了邀请,而且你还刚得奖,不过你也知道,你现在的代表作看起来不少,可说实话,作品实在不能算多。而且《永恒的孤独》大多数是夏普跟李斯思的流量,这部分也要考虑进去,票房号召力对滑石他们来讲只能说是一般,最大的坏处是你之前跟向家合作过,他们在这方面很可能不会再考虑你,我担心那个邀请试镜只是炒炒热度。”   怎么会是坏处?   顾云开挑了挑眉,疑惑的看向了顾见月。   顾见月翻了翻本子,示意自己还没完全讲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最近《十八岁的人生》播出了,反响不错,给你吸了一大批学生粉,对你可能会有一点帮助,可不会有你想的那么大,加上最近一直在热度上,没多久就上一次头条,这也是一个优点。这些足够让你有优势压倒其他三个剧本的其他试镜演员,除非夏普那个级别的跑来跟你争剧本,而这些恰恰是你试镜《灯如昼》时的鸡肋。”   “《灯如昼》并不缺乏热度,也不缺乏流量,这两年帝国一直想扶持这一块,我打听到了向家的一些消息,很可能是想借电影来造一个度假区。如果真的是这么打算的,你之前饰演过‘加西亚’了,再试镜‘封三郎’可能会让他们设计的形象重叠,除非你真的能完完全全压过其他人。”   顾云开不是孩子,也不是笨蛋,他对娱乐圈的暗潮涌动要是说还不算特别熟悉的话,那浸淫商场的那些东西就是手到擒来了。所以顾见月说得那个消息,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里面的商机。   在地球上也有这种度假区,绝大多数人可能更清楚另一个称呼,就是主题乐园,但是度假区要更大,还包括进酒店跟其他娱乐休闲措施。   最为人熟知的就是迪士尼主题公园。   向家这次想做的,很可能是把民间的传说跟历史相结合成一个乐园,比如说像加西亚跟丘奇的故事,很可能会利用起旋转木马这样的设施体验,毕竟他是战士,冲锋陷阵;而丘奇的地下酒窖跟研究所大概会是鬼屋之类的安排……   这次的《灯如昼》更传统古典一些,电影预热,狐狸耳朵的周边,还有大型演出,青丘迷宫……   这不单单是个大项目,如果向家有主题度假区这个想法的话,那么很可能是真的打算进军娱乐圈,毕竟接下去需要的题材越多,他们就会拍越多的电影,甚至可能会为此开系列,好增加热度跟乐园的吸引力。   顾云开沉思了片刻,才想起这事儿已经不算是他的本行了,他现在的本行是当个演员,可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他争取‘封三郎’的难度会变大,毕竟谁也不想看到灰姑娘和白雪公主是一个人,太容易串戏了。   不过也不算是全无机会,演员虽然不能说是完全看年纪,但年纪一大必然多多少少会有些问题,年轻一辈里像顾云开这种跟夏普、韩致阳合作过还不算过于逊色的演员并不多见,而且他的年龄还不大,娱乐圈的确有不少演技在线也备受好评的不老神话,可真正拍起戏来,有时候就会吃不消,容易拖慢进度。   娱乐圈绝大多数演员身体方面都会有些问题,年轻时为了出名多接戏或是吊威亚,真身上场之类的,还有快速增肥变瘦等等——当然明星不在此讨论范围之内,这些小小的细节也都会产生微妙的影响。像这种商业特效电影,很多时候要求要视觉效果,而且要有进度,剧组在开始拍摄之前会安排舞蹈跟锻炼课程,就跟《永恒的孤独》时一样。   顾云开的优势就在于他年轻、有舞蹈跟打戏基础、演技比上不足可比下有余,就算剧组会提供训练课程,可本身就有底蕴总比临时抱佛脚好。   而且封三郎也好,原时也好,这两个角色的动作戏应该都不会少。   封三郎尽管是只修行多年的小狐妖,可是对他的演绎肯定还是趋向年轻化甚至是少年化一些的,除非试镜的时候杀出一个小李子,否则顾云开觉得自己还是有可能拿下这个角色的。   “如果真的按照你说的,那么这种大项目的机会以后很可能会多起来,向家直接跟滑石合作,滑石铁定会自荐不少自家人,但是主要的几个重点角色是两家互相拿捏着。”顾云开微微抿着唇思考道,“滑石跟向家联手,两家合起来根本不缺钱,这么大的项目十拿九稳,失败的可能性很小。”   顾见月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没错,所以同时竞争也很大,我查了下受到试镜邀请的演员,其他倒是还好,不过有两个很棘手,一个是李洲,一个叫白鹤和。李洲你也知道,有名的票房毒药,得过全球奖,去年差点双黄蛋,正好跟夏普撞上了才跟小金球失之交臂,只是他得奖后接得电影都是有掌声没钞票,不过实力很强,我暂时把他定为S级的危险对象,现在还没有传出到底是要试镜原时还是封三郎。”   同是影帝,夏普是票房的保障,李洲被青春撞了下腰,视死如归的扎进了票房毒药里一去不回头。   李洲的可能性不太高,却也难保有没有什么意外,这个邀请很有可能是拿来炒话题的,也有可能不是,顾云开摇了摇头,决定暂且不管他,又问道:“那白鹤和呢?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名字。”   “问题就在这里。”顾见月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沉沉道,“白鹤和是个新人,出道大概两年了,是从海选里脱颖而出的。”   剧组选人是有不同方式的,试镜也不仅仅只有一次,接受试镜邀请的演员大多只需要参与最后一次试镜就可以了,不需要反反复复的来,这也是圈子里互相节约时间的一个办法,当然,只针对有名且有实力的演员,想出名的新人自然有了机会就要抓紧,这也算是一种生态常规。   顾云开刚得奖不久,可是得奖只是对一个演员表示肯定,哪怕演技厉害如奥斯卡影帝影后有时候照旧扑街,如果想要冲进更高一层,那么高票房的电影是不可避免的,商业片有个比较大的特色就是投入不菲,特效惊人,早先倒也不是这样的,不过毕竟科技进步了,观众也开始有所追求了。   新人能坚持到这种大项目的后期试镜,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背后有人或者是头上有干爹——不过这个可能性非常的低,越大的项目潜规则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小,因为大项目必然是多方在角力,并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甚至作为投资的向家也要考虑滑石的想法,如果是电影里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能还没什么,可是这是封三郎。   而背后有金主的可能性更低,白鹤和出道了两年,如果有金主不太可能到现在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新人。   所以最有可能性也是顾云开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个原因,那就是白鹤和对于主创组而言,非常的符合封三郎这个形象。   “有没有他的资料?”顾云开问道。   顾见月抱着胳膊指了指底下:“喏,最下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顾云开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顾见月。   白鹤和的资料很简单,他是早年模特出身,毕业于舞蹈系,出演《狂舞》这部电视剧真正意义的进入到演艺圈之中,还是个歌手,出过几张销量普通的专辑,接到最多的就是青春偶像剧,也在几部电影里打过酱油,他的资本不错,不过签约的公司资源太少,看他的成绩应该也不是没人挖的类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跳槽到大公司里去。   也许是忠心老东家,也许是性格好不忍心跳槽发觉自己的经纪公司,总之跟顾云开没什么关系。   “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啊。”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将钉在了纸张上的照片掀起来看了看,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心里嘀咕道:随口说说而已,居然这还真给我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不过像是《灯如昼》这种大项目,没白鹤和也有黑鹤和,无论做任何事,竞争总是免不了的东西,就好像他当初到处试镜却灰头土脸,时来运转得了邵黎这个角色,也是一种竞争,如果他没有去尝试不同的试镜,对方就看不到他,那邵黎这个角色更是无从说起。   白鹤和的长相属于相当古典的东方化面貌,修眉俊眼,有种含蓄温和的美感,眼睛偏长而不是大,因此显得不够灵动,却很有柔意,他动态应该会比静态要好看,有几张角度可以看得出来眼神并不呆板,反倒是颇为有神。   封三郎是个狐妖,不过现在洗白白的狐妖也不少,所以他其实更趋向‘仙’这个角度,仙的意思就是气质要干净,外貌要标志。同是狐妖,男性跟女性的要求是不同的,如果说女性会考虑到天真与妩媚并重,巧笑嫣然的柔美,那男性就要有一种惊艳感,说得直白点就是偏向中性些,又不能显得过娘,因此要有一种少年感。   “见月,你觉得我跟他的优势劣势分别在哪里?”   “你有人脉有名气刚得奖而且票房号召力不错,而他外形比你适合这个角色。”顾见月一针见血,“我看过他的作品,演技不如你,可对封三郎这个角色来讲,他的掌控很可能会比你好,你现在二十五岁像三十五岁,演得角色也多数成熟稳重的老师长辈,易默文都是个社会精英,加西亚跟不用提了,如果说让我选一个要少年感标签的,你输定了!”   这个角色应该让简远来演。   顾云开倒在了椅子上,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他放下手,圆珠笔在指尖转了好几圈,沉思道:“谢谢你让我又回到了十年前,不过我倒是没这么悲观,白鹤和是模特,他的身高太高,这点就扣掉了分,而且封三郎本质还是狐妖,现在剧本刚定,还是得看主创组对封三郎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想挑战一下?”   “我想……突破一下。”顾云开微微皱眉道,“我底蕴不足,作品也不够多,从绯闻那件事来就一直没断过热度,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可也是个劣势,要是我跌了下去,想接触到这方面的大制作就会很难,要再花几年重新爬上来。”   娱乐圈是个很复杂的地方,有时候有人脉有名气有地位还得要看实力,毕竟有名的绝大多数不差钱,而没名气的还在苦苦挣扎,有人脉在任何事情上都会轻松得多,然而轻松永远不代表铁板钉钉。   顾见月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主要还是《永恒的孤独》这个机会真的是来得太巧了,如果能通过《灯如昼》被滑石公司跟向家一起记住的话,也是好事,资历越丰厚,你的事业就会越顺利,就算以后出点波折,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波折?《十八岁的人生》出事了?”   “也不算,只是剪辑方面有点问题,导致了现在口碑非常两极分化,有些人觉得这根本不是他们的青春,一点都不真实,川柏在高三这个关键时刻传播这种无关紧要的思想是在耽误孩子们;也有些人觉得很好,很有感触,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时期。”顾见月耸了耸肩道,“我是担心以后会有别的作品出点别的意外,你也知道,演员很多时候做不了主,最后的成品不一定是那样的。”   顾云开现在倒不是经不起一次失败,而是最好不要失败,毕竟他作为一个大魔王要为了小王子努力升级去打倒邪恶的勇者。   中途掉级多少会有点麻烦。   之后顾云开总算出现在了大众面前,还跟《十八岁的人生》剧组一起上了不少访谈节目,不过像是综艺之类的都找借口推托掉了。除了必要的公共活动,顾云开几乎把所有的行程都改成了与《灯如昼》相关的活动。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在上课的时候讨教了山月先生该如何展现出自己的少年感来,女先生交了他几种办法,让他自己好好琢磨,而梦中的舞蹈排练也都趋向了这方面,韦德给他的意见则相当简单粗暴:化妆,不要老是板着一张暮气沉沉的脸,多笑笑,但是也不要笑得一脸“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的慈爱感。   顾见月对这件事可以说是相当不看好,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帮顾云开在衣着打扮方面研究了起来,场景仿佛一个老大爷焕发第二春打算去约会。   “我才发现原来你一直都是走妖孽风的。”顾见月瘫在沙发上哀嚎道,“你又没有皱纹,今年也才二十五岁,怎么就看起来好像成家立业的好男人一样?难道是因为我这个做妹妹的真的让人头秃,所以逼得你早年催生华发了?”   顾云开抓不太住少年感要怎么演绎出来,他尝试换衣服来感受一下青春感,可是看了看还是觉得怪怪的。顾见月滑下沙发帮他折了折裤脚,露出光洁的脚脖子,顾云开这些天没怎么晒,在保养品的帮助下又慢慢白回来了,加上他常年锻炼,这种肌肤上的白皙透出了血色,显得莹润光泽。   “嗯……”   顾见月托着脸沉思了会儿,又把顾云开的头发拨乱了,翻出一副运动耳机来,这种便携式的耳机比寻常听音乐的入耳式耳机要大得多,但比起头戴式的又小得多,精美细致,要用时夹在耳朵上,不用就挂在脖子上,可以随时用。   然后给他盖上了一顶鸭舌帽。   “穿双运动鞋出去跑跑看?”   顾云开叹了口气,他坐在门口穿鞋子的时候,透过玻璃看着那镜面上的青年人,穿着打扮都相当活泼青春,露出的脚腕更是绝杀部分,偏偏有一张沉稳平静的面孔,与装扮显得格格不入了起来。   “是你的眼神问题。”   顾见月跪在了他背后探身看向了玻璃,然后轻声叹息了一声,才慢慢挪过去抱膝坐在了他身边道:“如果你只能演一种角色的话,就算演技再好,也不能算是一个好演员,你说对吧?你的外形没有问题,你有任何人都会为之惊艳的外貌……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方面,不然你问一下夏普?”   夏普能够带动人进入当时演戏的气氛,但是跟他呆了那么久,顾云开太清楚他不懂得怎么教人。   就算询问他,估计答案也是‘就那么演出来’。   顾云开外出跑了几圈,还是没什么收获,他偶尔会对比着简远想一下那种少年又古灵精怪的感觉,简远有一点,可是封三郎并不完全只是那样。封三郎是个出世的狐妖,他见识过生老病死,又保持着一种天真跟纯粹,这也就意味着封三郎的身上除了少年的气质,还要有一种仙人的飘渺与淡漠。   他没怎么经历过少年灵动纯净的时刻,就偶尔会跑去看看公园里打篮球的那些青少年,然后记录下来,写下自己对封三郎这个人物的理解跟思考。   剧本并没有下来,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只能局限于自己的猜测还有原故事跟那些翻拍的电视剧里封三郎的形象来进行分析。   以往演绎的角色,顾云开多多少少都心里有点底,知道该怎么去表现,可是封三郎那种具有狐狸性质的灵动与狡黠,还带着点纯粹混沌的少年感,他就实在有点儿想不出来了,除了夜间跟山月老师畅谈,偶尔他也会跟简远聊聊想法,可就是抓不住对封三郎的感觉。   演戏不是T台走秀,并不只是需要展现自己就足够了,还需要触动角色的灵魂。   还没有等顾云开抱怨,反倒是简远觉得惆怅了起来:“演戏好难啊,你们大魔王的日课这么痛苦的吗?”   “是啊。”顾云开也叹息了声,“你呢?”   “我还好啊。”简远轻轻发出个气音了,像是有点不满,他在电话那头沉默的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可是现在大魔王不好,小王子也觉得很不开心。”   顾云开对他这样张开就来的肉麻情话感到有点无所适从,他捂着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好一阵子,无奈的投降道:“还好我是个魔王,我现在要是艘舰船,早就不知道被你击沉几百次了,哪还留得住。”   “你要是舰船的话,那我就可以带你去浪,我们一起去征服美人鱼。”简远慢悠悠道,“假如在海面上碰见了小美人鱼爱上我,我就只好跟她说你是个好姑娘,但我已经有了我的船,不会把心丢在别的生物身上了。”   自恋!   顾云开忍不住微微一笑,他都没太意识到自己脸上发出光彩来,像个堕入情网的毛头小子,带着点甜蜜,带着点愉快,明媚如同晴朗早晨的阳光,顾盼神飞,他咬了咬嘴唇,努力维持住自己威严正经的那张面孔,严肃道:“船长先生,我是一艘正经的舰船,不会跟异类谈恋爱的。”   “诶……”简远忍不住垮下了脸,遗憾道,“就算我是个会弹钢琴还会拉得一手好提琴的船长?”   “你就是会吹风笛都没用。”顾云开忍俊不禁。   简远甚至都没多再思考几秒钟,就直接干脆果决的说道:“那我还是击沉你算了,舰船先生。”   好歹考虑一下啊!   顾云开又跟他扯了些有的没的,然后总算放松了些精神,挂了通讯后他转过身,看到了捧着冰激凌的顾见月露出了诡异的表情,精明无比的女性迅速伪装成了从容不迫的模样,迤迤然开口玩笑道:“刚刚那个表情很好,再收敛一点,不要那么甜蜜,也不要笑那么开,你试镜准能过。”   顾见月说得一本正经,神态端正,压根听不出她的调笑。   顾云开又好笑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之中,扬扬眉问道:“别打趣我了,你有什么事?”   “夏普说晚上要喝一杯吗?介绍你认识一个朋友,他拍《少年幻梦乡》时认识的制作人。”顾见月挥了挥手道,“我推荐你去,跟《灯如昼》的导演是一个人。”   “是蓝瑟?”   “对。”顾见月点头道,“查探下他的态度是什么样的,我觉得这对你自己琢磨角色要有帮助的多。就算探听不到,了解下现状也是好事,总比我们自己一头雾水的要好。”   顾云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这两天多多少少感觉有勾到一点封三郎可能需要的感觉了,自己的猜测也写了不少,可是毕竟他所认为跟分析的并不一定就导演想要的,如果能跟蓝瑟搭上话,多少探听一些他的想法,那自然更有把握一点。   “几点?”   “晚上八点。”   ……   顾云开到的时候,蓝瑟还没有来。   夏普看着他的穿着脸色忍不住一阵古怪,板着脸指责道:“你居然没有穿西装,铁定不是顾云开,你这个高仿是谁,老实说,为什么整容成他的模样?”顾云开今天穿得是那身短袖卫衣,清爽休闲的像个年轻人,假使不看那双眼睛跟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态,几乎就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现在整容发达到可以整得一模一样的地步了吗?”顾云开翻了个白眼,抿了口杯子里的烈酒,抽了抽鼻子纠正道,“而且我本来就是个年轻人,西装革履只是日常礼仪。”说这话的时候他难免感到一阵心虚,可又很快面不改色的将它压制了下去。   良心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原来你是个年轻人啊!我一直以为你是我老爸!”夏普夸张的大叫道,演技浮夸的能得金梅奖宝座,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以为然道:“我一直以来还以为西装是你的铠甲,那种电影里演的一样,子弹打上去会反弹,抽出袖口的丝巾就能勒死人的装备,要是有什么色诱任务,任务目标刚打开你的扣子,掀开衣服一角,哇,就能看见里面帅气的战术枪套,然后就被砰一声射中倒地。”   顾云开难以言喻的看着他,问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总之是跟亲切可爱的少年完全无关的形象?”夏普迟疑道,“你真的二十五吗,你知道吧,我一直以为你四十五?就……长得比较嫩的那种四十五老头子,会保养啊什么的。”   顾云开没好气的看着夏普直到他噤声为止。   “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作弊吧?”顾云开抿了口酒问道,“就单说我跟蓝瑟见面的这个机会。”   夏普像是在看一个大惊小怪的孩子瞎叫唤似的看着顾云开,耸耸肩道:“天才,就算我让你作弊,你作得来吗?你就算知道他要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又能立刻表演的出来吗?今天你就是从他那儿得到点什么,那也最多就是叫临时透题,写不出答案照旧白搭,如果你写得出来,那透不透题有什么区别,演戏可不是考试,不能临时抱佛脚,也不能抄人家卷子的,只看你有没有足够的实力。”   这就很扎心了。   顾云开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无言以对,他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小抿了口,问道:“算你说得有对了,不谈这个吧,说说看你是怎么交到这个朋友的?我还以为你跟其他人都不喜欢接触的太深,我都没见你跟李导私下喝过几杯。”   “在剧组拍摄的时间太长,有些人会需要一个临时伴侣,很显然他需要。”   “他想睡你?”顾云开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不过及时的努力压抑住了,他看着夏普那张阴柔的面容,勉强将酒吞了下去,烈酒淌过喉咙激起火辣辣的灼烧感,感觉自己活像是刚刚喝了一大碗硫酸下去一样,神色复杂道,“那你……”   夏普沉思了下道:“简单来讲没错,他是想睡我,但是我不想睡他,所以他彬彬有礼的邀请了我,而我风度翩翩的拒绝了他。”   “然后?”   “然后我觉得他人不错,就偶尔喝杯酒。”   剧组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尤其是在拍摄期长的那些日子里,不少演员或是明星会跟剧组里看得顺眼的某个人组成临时伴侣,当然是见不得光的那种,只是私底下解决一下彼此的生理需要,等拍摄一结束就各自散了,互相不干涉彼此的生活。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顾云开跟夏普这么心如止水,前者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跟可爱的男友,后者则对此颇有概念然而兴致缺缺。   “所以,……他想睡你。”顾云开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甚至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些许怀疑,“而你觉得他人不错?”   “他又没有扑上来强暴我。”夏普也很震惊,不太明白顾云开在吃惊什么,“他只是表达了下想跟一个有魅力的人合理发情的请求,而我拒绝了。这就像有人问你可以吃块薯片吗然后你拒绝了一样正常,难道你会因为他想要吃薯片而觉得他是个坏人吗?为什么我不可以觉得他人不错。”   这件事刚开始听见是很怪异荒诞,毕竟顾云开是个“保守又内敛”的大魔王,可是其实仔细想想,倒也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好像是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看到不错的对象,端一杯酒过去问一句想不想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对方拒绝后也没再多做纠缠,想约一个晚上并不能说他是个坏人,毕竟很多时候性并不是完全跟爱挂钩的。   顾云开居然真的有点无言以对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 第71章 狐狸   不知道是过于繁忙,还是路上堵车。   等顾云开跟夏普聊了好一会儿, 蓝瑟才姗姗来迟。   在娱乐圈混迹的绝大多数幕后人没那么好看, 不过也有个别如张子滔这样的特例, 蓝瑟算不上非常特例,可相貌相对来讲也算中上, 可看得出来很会保养,从脸上看不出真实年纪。他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颜色让顾云开想起了自己的毛巾, 脸部整体较为刚毅, 长相偏向西方化, 皮肤白的像是石膏,头发微卷, 可不是简远那种乱糟糟的花椰菜, 是波浪形的卷曲, 衣物贴身而有风度, 看得出来很注意搭配,单从外貌来看约莫三十岁上下, 不过实际年龄就不太清楚了, 能爬到他这个地位的绝对不止这么点阅历。   “晚上好。”   蓝瑟先跟顾云开握了握手, 自我介绍了一番, 眉毛稍稍动了动, 脸上立刻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顾云开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不太乐意那么想,不过蓝瑟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熟悉了, 让他想起自己上辈子遇见的某几位还挺可爱的纨绔。   不过顾云开什么都没说,只是温和笑了笑,和气道:“你好。”   蓝瑟举了举酒杯,对顾云开微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我没想到阿普是向我介绍你这位新朋友。”   “你对我来讲可不算新,但凡有点大项目我就能看到你的名字。”顾云开幽默道,“不知道现在讨好你还来得及吗?”   顾云开向来很会做人,恭维奉承的话说得巧妙而不至于太露骨,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同夏普那样,蓝瑟显然很高兴,夏普这次倒也很安静,不动声色的坐着喝自己的酒。   “永远不晚。”蓝瑟哈哈大笑,跟顾云开碰了个杯。   跟蓝瑟的谈话并不令人痛苦,可以说是彻底进入了顾云开最擅长的那种场合,显然蓝瑟能混迹到这个地位也不是个草包,因此这场对话不像是真的应付纨绔那么勉强,甚至称得上挺愉快的。顾云开听得出来对方很欣赏他,两个人在整个过程都没有提到《灯如昼》,可顾云开的心里隐隐约约随着这场对话多多少少有了点底子。   尽管白鹤和的确像是他所想的那种强有力的劲敌,可是李洲想要争取原时更多一些,也算是一个意外的好消息,毕竟李洲实实在在拿过小金球,尽管是票房毒药,可保不准主创组看准那个金球就脑子一抽了。   表演试镜做不到十拿九稳,但顾云开绝对会全力以赴,尤其是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对手强大,他也不弱。   脱离开这些部分,蓝瑟还聊了聊一些聚会的事,他差不多是个“身经百战”的人,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聚会,演员的,导演的,电影组织的,喝酒的时候最容易聊这些,半是炫耀半是抱怨,前者大部分时候更多一些。不过蓝瑟口灿莲花,说起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很难令人反感,只会觉得有趣又诙谐,他擅长让气氛变得更融洽,又同时能展现的很真诚。   这挺难得的,就算是不少成功人士,他们谈起自己一路走来的人生上一些比较灿烂的风景,也难以控制洋洋得意,不把自己表现的好像是开疆扩土的国王或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就不罢休,那样很容易惹人反感,可蓝瑟不会,他会夹杂点糗事进去,听起来就挺好玩的。   “跟李斯思合作不太容易吧。”蓝瑟扁了扁嘴,他对任何话题都很起劲,兴致勃勃的,就好像你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接住一样,而他热忱于跟你交谈任何一个话题,无论是多么枯燥无趣的事情,顾云开甚至怀疑就算是哑巴在这儿都能被蓝瑟哄得开口说上两句。   这种人才居然来当了制作人跟导演,难道不该去干传销卖安利吗?   “还好。”顾云开微笑道,“他人挺不错的,脾气没那么坏。”   “可也没什么好的。”夏普从桌子下面拿出飞镖来,揪了一根丢到了墙壁的飞镖靶子上,叹了口气道。   蓝瑟朗声大笑道:“我跟他合作过,你们可瞒不了我,他是个挺耐心的人,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喜欢把你绕进圈子,要是对你有什么不满,就让你一次次的重来。我以前跟他共事,还在电影里客串了个龙套,下戏的时候我问他我演的怎么样,他跟我说‘太难以置信了’,我还美滋滋了好一阵儿,结果回家才知道他在说我演技难以置信的烂。我跟他之后见面是在首映会上,险些当着媒体打起来。”   顾云开笑了起来。   “不过跟他合作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好机会,他是个毋庸置疑的好导演。”   聊天很愉快,只不过时间渐晚,顾云开还有点事得早点回去,就先道别离开了,剩下那两个也不打算散,就继续留了下来续杯。   “他很迷人。”   蓝瑟对着夏普就放松多了,他松开了酒红色的领带塞进口袋里,将衬衫扣子解开了好几个,轻佻的对友人抛了个飞吻:“顾云开?我起初还以为他是你的那位,不过就你们的行为举止来看压根不是,那这么来讲,我还是有点机会的?”   世上总有点矛盾的事儿,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性方面的要求时,他会将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彬彬有礼的仿佛君子;可当他对另一个完全没那方面的想法,举止反而会轻浮随意起来,全不在意对方会不会误解。   “如果你想找死,我倒是不会拦着。”夏普半带怜悯的看着蓝瑟,大概是想到对方未来凄惨悲凉的下场,反倒觉得神清气爽起来,愉悦道,“相信我,他现在能表现的这么无害,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觉得你就有这么无害,可一旦他觉得你让他觉得有威胁了……他完全不会心慈手软。”   蓝瑟“哇”了一声,亲切又兴致勃勃的说道:“那他现在简直就是性感的化身了,迷人两个字已经完全不够形容他。”   “你可以试试,上次酒会的时候,连乔繁辰都铩羽而归,我不觉得你能有这样的本事。”夏普嗤笑道,“夸夸其谈、一无是处的小蓝瑟。”   “老乔都没能上手?”蓝瑟吃了一惊,他瞠目结舌了半晌,啼笑皆非道,“你可别是在唬我,老乔要是能对什么人有兴趣,不管是哪个,那这人铁定是阿斯莫德降临人间了。”   夏普神态悲悯如圣母:“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蓝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托着腮任由思绪如同沸水般的翻滚,沉稳道:“他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可大概是我们相处的太短暂了,我实在看不出他能打动老乔的地方来。你知道老乔那个冰块跟我这种肤浅的人不一样,很看重内涵的,不过要是只说脸的话,那他的确无可挑剔,对了,你知道他跟什么人来往过吗?”   “他跟我一样,情史一片空白。”夏普听出对方还未死心的言下之意,叹气道,“你别费心思了,花时间追求他的唯一结果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不,是我会仁慈的让你只是头破血流,他会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蓝瑟挥了挥手道:“算了,不提这个,谈谈正事儿,你让我跟他见面是为了什么?我可没办法给你走后门,就算你答应跟我……噢,你答应跟我交往的话可能我会努力协调一下,但也没准,我可不是唯一的决策人。”   “你在想什么?”夏普吃惊的看着他,“我介绍他是为了让你认识下未来的同事,顾云开铁定能拿到他想要的那个角色。”   蓝瑟很想努力板着脸,可看着夏普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道,“你也太果决了吧,阿普,如果是你的话我会相信,无论你现在是什么模样,一上了镜头你就是那个角色了。但是顾云开不是你……他外貌很出色,可是无论是原时还是封三郎,我都能感觉出来,他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他差不多就等于是在直接说夏普胡说八道了。   “他对演戏的确还算不上精通。”夏普也不理会那近乎嘲笑的劝告,他坐在沙发上带点睥睨的神色,像是只小孔雀似的看着蓝瑟,“可应付你们这种水准已经足够了,他是个认真的人,要跟我打赌吗?”   蓝瑟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皱眉道:“我希望你对他的评价不是来源于友情的偏颇。”   “我可不像某个人在一切还没决定之前就在心里摆偏了天平。”夏普站起身来淡淡道,“相信我,他是个你值得期待的演员,我对白鹤和没有偏见,他也许是个善良努力的人,可我们是演员,我只会从实力出发去评估任何一个人,李洲演技不错可是观众缘太差,你我都清楚请他不过是个噱头,没人会想把这么大笔资金砸在一个票房毒药身上,而白鹤和,我说难听点,按照他出道跟现在的实力对比,等他进步到顾云开这个阶段,最少要十年。”   蓝瑟干巴巴的说道:“你好像觉得他铁定会选封三郎试镜?”   “他不会选原时的,封三郎对他而言有突破性,而且在任何方面都比较有优势。”夏普按了按脖子道,“他是个喜欢稳妥的人,这些东西说着空,可看穿了也都有规律,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你倒让我真的有点好奇起他的本事来了。”   夏普看了看窗户,忽然道:“如果世界上的东西,没有天赋却努力只能做到八十,只有有天赋又努力的人才能达到完美,那他的分数永远都是八十。”   蓝瑟惊讶道:“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曾经骗倒过我。”夏普摩挲了下玻璃杯棱角分明的表面,忽然道,“你说这是不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这下子蓝瑟的神情多多少少有点古怪了起来,他求饶似的举起了手,无奈的说道:“就算他是维纳斯转世,阿斯莫德降临人间,我现在对他也没有兴趣了。我可不想参与到一些感情乱麻里头去,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只喜欢好聚好散的事儿,你被他骗了现在还能……啧啧。”   “你在想什么?”夏普诧异的看着他,按捺下了翻白眼的无奈,冷冷道,“你们怎么总在脑子里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没有跟他交往,也不是那种不好的事情,是另一些。算了,你不懂得,总之别太早下定论,有些事情是说不准的。”   “角色与演员外表很相似不是坏事,可那未必代表他有足够的实力,演出内在同样的相似。”   蓝瑟缓慢站了起来:“所以,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他饶有兴趣的抿唇微笑着,手指轻轻抚过红润的嘴唇,沉思道,“就为了告诉我千万别用有色眼镜歧视他?在试镜的时候确保自己公正点儿?”   “当然不是了。”夏普像看个笨蛋似的看着他,理所应当道,“迟到的人就该请客,所以我是让你来请客的。”   蓝瑟:“……”   对这个人有兴趣一定是我的脑子进了水。   不过算了,谁叫他长得这么好看。   ……   《灯如昼》这个大项目启动的快,进度也很快,没多久就放出了消息。   男主原时最终定下了知名男演员陈望,而女主则是丹女郎舒慕恩,也就是说备受瞩目的几个角色里,只剩下了封三郎这个香饽饽,而全程总导演蓝瑟都参与了试镜,剧组在封三郎这个角色上似乎意见一直无法统一,因此留到了最后来决定。   蓝瑟除了是总导演以外,还是《灯如昼》这部电影的编剧,顾云开之前跟他照过面,不过没有太自大的以为那一面就能让蓝瑟改变心意。顾云开关注了这么久的进度,自然心里清楚白鹤和能脱颖而出是因为蓝瑟觉得他很适合封三郎。   同时作为编剧跟导演,这就让蓝瑟对角色的选择会有更大的权力,这也意味着他会为角色挑选他自己认为最合适的角色,而且是会尽可能在三方拉锯里比较合适的那个。   像是《灯如昼》这种大IP,假如有一个选错成了败笔,那说难听点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那么严重的程度。   顾云开对自己的演技有自信,而在外貌上他也没有理由认输,名声地位上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担心什么。   除了两点。   蓝瑟看重白鹤和的身上某个他没有的特质,封三郎跟加西亚不能是一个人。   这两点才是最令顾云开头痛的。   李洲之前竞争原时已经失败,他不足为惧了,的确如果合适的话,就像是顾云开饰演邵黎那次,他试镜的是个小角色,可主创觉得他更适合邵黎,那么就会换角色。可如果李洲在试镜原时的时候真的被认为更合适封三郎,那这次的带妆试镜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所以很显然,李洲已经出局了。   白鹤和跟顾云开的试镜被刻意放在了同一天,而且是试镜开始的第一天,封三郎的带妆试镜不会像正式拍摄的适合那么麻烦,可也比较繁琐,古装毕竟不如现代剧那么简洁。所以两个人差不多分了时间一前一后到制片厂,不过是分开两个化妆间,化妆师看起来就相当大牌高冷,沉默寡言,说话也很简洁,顾见月小声跟顾云开科普了下这位大神的来头。   这位特效化妆师叫柳彤,是圈子里名副其实的大师级人物,本身也拿过不少奖,这次《灯如昼》主角团的妆容就是由她负责设计的。   顾云开见她不苟言笑,大概也知道对方的脾气了,顾见月让他坐着化妆,自己则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大概是去打听消息了,顺便拿一下剧本。顾云开估计这会儿白鹤和应该入内试镜了。化妆师虽然不多话,但是手上的确有实力,顾云开顾自坐着思索这次试镜的事——他把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次试镜里,假如真的失败,那就要考虑好后路。   其实对白鹤和倒还好,毕竟还能凭本事见真章,叫顾云开真正忧心的事情是封三郎这个角色会跟加西亚冲突,如果向家真的是想开主题乐园的话,很可能他会被否决掉。   “闭眼。”   顾云开闻声闭上了眼睛,柳彤的刷子在他的眼角处轻轻扫过,忽然道:“你不适合这个妆容,得变一变。”她的刷子忽然撤了回去,把顾云开左瞧右看了会儿,突兀抱怨道,“他们居然没跟我说你真人跟照片上不太一样。”   “那是好的不一样还是坏的不一样?”   顾云开久违的感觉到了这种让他几乎有点战栗跟紧张的竞争感,正战意沸腾,不愿意在任何细节方面失败,于是低眉顺眼的温和问道。   “不太好,可也不算太坏。”   柳彤顿了顿,咕哝道:“我要临时给你改妆,这个太不适合你了,突出不了你能在这个角色上发挥的特色,别动。”她喃喃道,“我这会儿画下去,你要么得毁了我,要么就成全了我,反正不管我的事业怎么着,会不会完蛋,我还是得试试。”   通常设计下来的妆容不会随便改变,而有什么物管方面的小问题,化妆师也会随机应变,听着柳彤的声音,顾云开不由得心里头一紧,不过他对这方面可没什么了解,只能听天由命,把自己交给这位大师了。   只希望不要太奇葩了……   化妆时间出乎意料的漫长,大概过了少说有两个多小时,还加了几个助手辅助的情况下,顾云开才完成他的妆容,柳彤中途还跟造型师说了些细节,假发也改了些小细节,等顾云开的造型彻底定下,又由着几个助理给他换上了戏服——他这会儿没办法自己换,怕蹭到什么地方,浪费化妆师的心血,化妆组齐刷刷的跟在他身后站着,像是封三郎的尾巴一样。   柳彤大概是把她带来的所有粉都涂到了顾云开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种惊人的白,但并不是惨白——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反而显得非常自然,飞眉入鬓,画出一双凤眼,顺着眼角画出暗红,在眼角稍稍晕开,显得眼睛狭长妩媚,衬托的眼睛清亮无比,整体又显得相当青涩,纯粹与妖异相结合。   与其说是白发,不如说是灰银色的假发垂在肩头,古装厚实沉重,华丽度比起白有瑕有过之而无不及,化妆的确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顾云开甚至觉得这身造型就让他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他回想起自己对封三郎的理解,忽然对掌控这个角色更有底气了不少。他向来仪态端正,这会儿化过妆后,气质神态与之前判若两人,只见他目光流转,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彤,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助理毕恭毕敬的递给把扇子过来,顾云开指尖一拨,“唰”得打开扇子,纸扇轻摇,仪态风流,似吉光片羽之中记载的精怪仙神。   柳彤怔了怔,仔仔细细的瞧了眼顾云开,只觉得眼前这人似乎与方才那名成熟稳重的演员脱离开来,而真是蹦进来一只思凡的小狐狸,眼波含情,又媚骨天然,全然不知七情六欲是何等刮骨钢刀,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柳彤轻轻赞了一声,她在这圈子里混久了,知道什么人能行什么人不能行,也知道这底下的暗流涌动跟弯弯绕绕,她倒是不敢断言顾云开铁定能得到这个角色,自然也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能影响高层的想法,现在能把自己对封三郎的妄想在顾云开身上展现出来,已经值得满意了。   不过若是让柳彤来自己选择,她心里的确是更中意顾云开一些。   只是除了化妆,试镜可不归她管,假使主创那些人真看不上顾云开,柳彤也没有什么法子,更不会为他说什么话,最多是觉得有些遗憾。可要是顾云开通过了,她会比其他人通过更开心。   这个演员能够给封三郎灵魂。   起码在她心里,这就是封三郎那只小狐狸。   顾云开轻佻又愉快的看着柳彤,并不是惹人厌的轻浮,反倒令人痴迷,他像是刚学人类规矩的山中野狐,拘了扇子行礼,声音刻意的稍拔尖了些,沙哑之中带点清脆,“多谢两位小娘子了。”他摇头晃脑,装腔作势,可眼神纯净的宛若赤子,引得众人发笑。   顾见月刚巧回来,站在化妆间门口看着顾云开直愣愣的发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你是我哥吧?”   “当然是了。”顾云开松开了拿捏着的嗓音,伸手用扇在她头上轻轻一敲,于是又从那个懵懵懂懂的小狐妖变成了胜券在握的顾云开,他接了剧本,简单看了一遍,筛选里头自己试镜时的片段,机会只有一次,得要最适合角色的,能展现出演技的,不复杂的。   蓝瑟对试镜没有强制要求,他需要演员表达出自己心里的那个封三郎,因此也不发剧本,只让他们凭着第一次的感觉去尝试演绎。这点白鹤和跟他一样,他们俩都是第一次见到剧本,因此准备时间都不多,只要这方面压过去,失败的可能就会小很多。   哪怕高层有加西亚跟封三郎的角色演员重叠这个顾虑,顾云开也照旧有竞争的资本。   他将试镜的片段选定了,又仔细将台词背了,酝酿起情绪来。   又过了会儿,有人来喊顾云开去试镜,顾见月接了剧本,放他一个人进试镜室去,自己则耐心在外头等着。   试镜室里坐着十来个人,个个神情严肃,录像机摆在角落里,顾云开认出了几张脸,有几张则没认出来,可也知道都是大人物,起码是能掌控这个机会的人物,他竟突兀的有了点紧张,也许是对这个角色跟机会过于看重了,又或者是房间里人太多,氧气不足,还有这可能是这个片段就是如此的让人心惊肉跳,他的心脏猛烈的鼓动了起来,掌心里全是汗水。   蓝瑟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既没有说开始,也没有要求介绍。   顾云开不去看他们这些选角人,反倒是全心全意的注视起了摄像机,他选得这一段是封三郎告白尚三清被拒,情绪起伏最大,也最能展现封三郎不同面,比较考演技的一个地方。   跟白鹤和不知名的长处比肯定是没想头,所以顾云开选得是自己的长处,他从《风月别离》开始就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情感表演。   “我不在乎,异类又怎么样?我对你也是异类呀。”顾云开轻轻侧过身,他忽然抬起眼睛,像是看着尚三清那样的看着摄像头,眼波流转,笑容乖巧,活脱脱是个多情细腻的美少年,他如画的眉眼快活又单纯,分不出人类的爱憎悲喜是何等的复杂,下刻就要伸出手来,与尚三清依依挽手。   这里本是尚三清推辞之语:可我对你而言,是异类呀。   她这么说话,已是极温柔极巧妙的拒绝了,可偏生封三郎还不知道人类的弯弯绕绕,只当尚三清是心有顾忌。可他毕竟聪明,又已活了几百个年头了,便从十七岁的小娇娘那漫长的沉默里明白了些什么。   那欢喜多情的笑容随着沉默缓缓敛了,顾云开微微颤了颤,脸上还挂着未褪去的笑意,可眼底的青涩纯真却消退了,已从一只狐狸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人了,他目光粼粼,泪已隐隐约约浮现出来,低声道:“我知了,你不是在怕自己……你……你是嫌我,我是异类。”   这聪颖自由的狐妖,最终还是坠入了红尘情网。   女摄像师站在摄像机后头,看着那狐妖微红的目光,红眼影带着点媚态,可是他自己红起眼睛来,那份妖气就褪去了,只剩一个被伤得遍体鳞伤,茫然无措的人。   她的心几乎都为之揪紧发痛了起来。   蓝瑟轻轻动了动手里的笔,他突然觉得自己请夏普喝得那顿酒并不算太亏,怎么夏普说得总是这么对,就好像世界上的真理都跟夏普有上一腿,所有的赌神都对他慷慨解囊。之前发试镜的时候,其实剧组里对顾云开的分歧就很大,有些人觉得他已经演过加西亚了,不能再演封三郎。   可是也有一部分人,包括向家的小太子向轩却觉得顾云开是个不错的演员,可以说是阴差阳错,也可以说是机缘巧合,还可以说是多方面的思考衡量之下,蓝瑟才会决定让白鹤和跟顾云开一同来试镜,他一度也是认为顾云开被邀请来只是打算炒个话题的那部分人。   就像李洲一样。   可现在就像是夏普说得那样,来炒个话题的过客压倒了他看好的真正‘主角’,这多多少少让蓝瑟觉得有点难受。他不是个固执的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种感觉很直观也很直接,他不能勉强自己继续认同白鹤和。   白鹤和很像封三郎,可那只是像,顾云开就是封三郎。   他的眼波举止,他的喜怒哀乐,在这一刻的试镜里就是封三郎。   从出世到入世,白鹤和做不到的变化,全在顾云开的一个眼神里变化到了,他的外形的确不如白鹤和那么契合,少年气也不像白鹤和那么足,可是那种懵懂又纯净,带着点妖气的妩媚却不自知的感觉却显露了出来。   蓝瑟清楚,白鹤和做不到这个地步,就好像夏普说的,演技要想追上顾云开,就算时间不需要十年那么久,也是一时半会缩不回来的,而且顾云开打戏跟身段都很好,白鹤和这方面也稍逊一筹。   真正的选角导演宁风光摸着下巴看着顾云开的试镜,忽然凑过身对蓝瑟轻声嘀咕道:“我觉得不用试了。”   这意思就是定下了。   蓝瑟皱了皱眉头,有点儿想扶额,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恨夏普了,要是那个小混球说的是白鹤和多好,不是顾云开,那他就不用这么矛盾纠结了。他抿着唇叹了口气,也小声道:“换个人还行,可这位加西亚咱们说了也不算啊,得问问上面。”   宁风光就是个选角的,她顾虑可没蓝瑟多,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思考的方式要比蓝瑟更简单些,顾云开的外貌契合度虽然比白鹤和稍稍差一点,但是演技却不知道高出到哪里去了,而且他是出了名的身手不错,打戏自己真身上的,商业娱乐片首选就是外貌,主要观众受众是年轻人。   他们要的是票房而不是奖杯,就商业价值来讲,顾云开本来就比白鹤和高,而且前者还有演技加成。   有演技谁乐意看明星尬演。   白鹤和是个努力的新人,宁风光不否认对方在试镜时已经尽力了,可他的尽力,也不过是在勉强及格的地方挣扎,假如顾云开没来,说不准就是他了,其他几个都算不上特别看好,可偏生顾云开紧接着他进来,交了份近乎满分的答卷。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宁风光跟蓝瑟想得是角色契合,还有演技跟面向观众之类的相关事件,而旁边的制作人代表则在思考顾云开的价值,他绝不会考虑李洲,不管是真是假,迷信也好,别的也罢,公司是绝对不会启用一个票房毒药,而他就算对表演一无所知,也分辨得出来这个比上个要好,演技好长得又没差多少,是个人都知道选哪个。   也许白鹤和便宜,可他们滑石差钱吗?   他只翻账本不翻剧本,是不太懂角色有什么设定,对他而言,妖怪就应该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最好是有观众缘,有名气的演员来出演,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顾云开曾经演过加西亚了。   不过这也不关代表的事儿,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写成报告交给制作人就行了,天大的事儿跟麻烦都有高层去考虑。   表演结束之后,蓝瑟夹着笔缓缓在纸张轻轻点了几下,他跟宁风光对了对眼,催促对方发问。宁风光瞪了瞪他,最终不情不愿的开了口,不过这本来也就是她这个选角导演的责任,因此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我记得你打戏好像不错?老张还夸过。”   圈子里出名的武指来来回回就那几个。   这会儿可不是谦虚的时候,顾云开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平常没事的时候喜欢练练手,当健身。”   “那你就是偏重对肌肉的锻炼有要求了,三郎这个角色主要是妖,打戏是有,可比起肌肉啊剑术之类的,对舞蹈功底要更高点,如果这个角色给你了,你觉得自己能行吗?”   圈子里只练肌肉的演员不是没有,拉起韧带来一个个哇哇惨叫,全要替身。   “没问题,我以前也当过一段时间的舞者,给梁云哥拍过MV,对柔韧性还是挺有自信的,不管设计什么动作,我都能尽力完成。”顾云开虽然没料到对方会设陷阱反问过来,但好在他并不虚,就点了点头。   原来是他啊。   宁风光是梁云的粉丝,买过每张专辑,在脑海里一搜就想起了那个漂亮阴郁的舞者,她当时还觉得那个舞者很有灵气,印象挺深的。   “多才多艺啊。”宁风光的手交错了起来,压在桌子上微笑道,“刚刚你也已经看过剧本,演绎过一小段了,现在能不能谈谈你对封三郎的看法。”   “传说话本里,封三郎其实更接近仙,他像神明一样帮助尚三清,戏弄原时,不理解人类的情欲跟感情是可以融合的,后来原时为了尚三清而死才意识到爱究竟是什么。”顾云开沉思道,“我觉得剧本里的封三郎最大的区别就是从神坛上走下来,真正修炼成了人,他变得有人性了。”   解读不错。   “谢谢你的试镜。”宁风光微笑道,“在试镜结束后我们会通知你结果的。”   顾云开也很客气的跟众人道别,缓慢退了出去,顾见月在外面等了许久,见他出来,急忙迎上去道:“怎么样?”   “不知道。”顾云开苦笑了声,“我尽力了。”   顾云开摊开手,掌心里全是湿漉漉的冷汗,顾见月急忙拿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轻轻叹息道:“他们的态度看不出来吗?”   “我觉得悬,没多问,都是必要的那些问题。”顾云开叹了口气。   顾见月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沉默了会儿,摇摇头道:“那就等通知吧,没事儿,本来《灯如昼》这种大项目,咱们就是来碰碰运气的。想着说不准能瞎猫撞上死耗子呢,不行换个机会就是了。”   这当然是安慰之词,两个人为了封三郎这个角色耐心准备了很长时间,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得到这个角色。得不到难免会觉得挫败,哪怕这就是圈子的常态,不过这会儿话当然不能这么说,顾见月跟着他一起去化妆间卸妆,边走边安慰他。   而试镜室内的宁风光百般聊赖的翻了翻自己的记录本,叹气道:“我希望之后那几个演员能把顾云开的风头狠狠压过去,或者他们空降个比顾云开都要各个方面条件都好的人下来,不然高层要是为了所谓的形象问题决定用另一个人……我大概就要在剧组里一遍遍的念叨顾云开了。”   “要不要把夏普喊来给你。”   “你出得起钱?”   蓝瑟无语道:“好好工作吧,明天还有试镜呢。”   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心里也在说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妆容跟服装有时候真的蛮重要的。   这个角色对云开来讲真的是个很大的挑战。   坏心眼的想写写他也不总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毕竟情场这么得意了www来试试挑战自己的角色吧。   阿斯莫德是七宗罪的淫欲代表,有形容是三个头,有一个头长着绝色的容颜,具有强大的力量。 第72章 定妆   《灯如昼》的封三郎选角这件事的确很令人焦头烂额。   像是这种投资过亿的大项目,会关注的并不仅仅是需要机会的演员会担心, 比如顾云开跟白鹤和;也不仅仅是导演会头痛, 比如蓝瑟跟宁风光;包括作为投资商的向家跟参与发行出品公司都在密切关注, 前者在意电影本身的制作跟质量,而后者则在意投资能否有回报。   投入越多, 想要得到的就会越多,生意人能够承担风险,可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看准商机再出手, 免得自己被连累破产——这种事并非没有。   演艺圈吸金快, 可是一旦出了什么事, 前期的投资全部打水漂的也不是没有,毕竟一部电影参与的人太多了, 但凡什么演员做点脏事, 导演管不住裤链子, 甚至是出轨家暴或是乱七八糟的一些丑闻, 就能直接毁掉一部电影。   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说不要就不要, 对这个项目自然很重视, 特意派了人来跟滑石谈论这件事。   这虽然不是向家第一次投资电影, 可是这次《灯如昼》算是真正意义上启动乐园计划的第一步——毕竟相对来讲《永恒的孤独》还是属于传记片, 吸金量不像是商业娱乐片那么高, 投资它只不过是为了卖好上面,更多的是做个成绩,赚了一大笔倒是意外之喜, 这也让他们的乐园计划进步了不少。   会议室相当空旷巨大,椭圆形的长桌摆开,座无虚席,乔繁辰到场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已经在等待会议开始了。   不过这场会议当然不仅仅是在谈论顾云开一个人的事,还有《灯如昼》未来的宣传计划跟造势,包括演员的包装等等。在座的这些人对电影的艺术感包括角色的契合度毫无兴趣,他们只在意利润、金钱、付出能否得到巨大的回报等等。   《灯如昼》算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制作了,不差钱的意思往往并不是可以随便挥霍,可是要榨干每一分钱的价值。   讨论这些绝大多数时候都很枯燥乏味,乔繁辰翻了翻自己的文件,提到顾云开的地方只有寥寥几句,无非是在考虑顾云开之前已经饰演过加西亚的事,有形象重叠的顾虑,也有几个提到顾云开实力不错,之前演的《永恒的孤独》也赚了不少。   不过主创组的意思倒是觉得顾云开很不错,文件里还附赠了几张顾云开试镜时的造型,另一个相对比的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白鹤和,就造型上来看双方不相上下,可演技上前者压过了后者。   乔繁辰看着那双笑盈盈的眼眸短暂的出了神,他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男人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像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看穿了他的盘算跟手段,脸上也是带着笑,只是淡淡的,客气又疏冷的模样,叫他凭白枉费心机。   演员啊……   照片里的这双眼睛里含着情,动了心,是千方百计想讨人欢心的痴情郎,多了点年轻的意味,甜美又乖巧的惊人。   要是每个人看得都是这张面容,谁还能瞧得出演员本身的薄情冷淡,绵里藏针,纵是言笑晏晏之间仍像藏了点虚情假意,不肯假半点辞色。封三郎修了百年的妖,做了片刻的人,可这顾云开,生来就是妖,却偏偏化作了人胎,世上可真有人能使他欢心,令他动情,叫他从冻骨寒髓的一座冰山硬生生化作春水长流,眉眼臣服,柔情万种。   《灯如昼》这个项目乔繁辰一直在跟,对几个重要角色也有了解,他将照片反叩了,看着起身那人侃侃而谈,对方冷静过头,有条不紊的分析起顾云开的利弊来,就像口中所说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具有价值的商品。   不过本也就是如此,艺人皆是商品,升值贬值,全看市场的操控。乔繁辰脑海笃定的转过一个念头,暗道:这个角色,顾云开拿定了。   场上《灯如昼》的讨论暂歇了,没法子,被蓝瑟选上眼的演员就那么几个,对比来看怎么都是选顾云开最划算,就算顾云开有撞招牌人物的嫌疑,可毕竟是两个分类,保不准能不能开加西亚的主题馆,但封三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僵持不下,怎么都只能选顾云开,选白鹤和风险太大,顾云开相对风险小一些。   做生意总是有风险的,聪明人会尽量把它压缩到最低。   不过多时场上的讨论就已换了项目,是近来音乐方面出男团组合的事,这个项目是乔繁辰最近的主要任务,一直在跟,他于是欠身站起来报告——名单里有白鹤和的名字。   如果刚刚的讨论结果是白鹤和,那他的名字就会从这上头消失,可既然是顾云开,那就……   ……   白鹤和跳槽了,事实上倒也不能说是跳槽。   滑石出手亲自挖的,也算不上挖,滑石公司向来财大气粗,更精准的用词是它是直接把白鹤和签约的那个小经纪公司给收购了下来,既然公司都归了滑石,那么跟公司签约的白鹤和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滑石公司的人。顾见月以为这是一个暗示,确认过消息的真实性后多多少少有点心如死灰,她是跟着菲尼学了不少手段,可有些东西并不是手段能补上的,需要阅历。   倒是一直惴惴不安的顾云开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反倒安定了下来,顾见月很不解,不过倒也没多问,反倒是去筛选剧本去了。   封三郎的所有演员试镜结束之后没有多久,差不多要到出结果的最后几天,乔繁辰突然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惯来冷冰冰的总裁语气里带了点似有若无的胜券在握,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现在有胃口了吗?”   “那孩子知道自己出局了吗?”顾云开不紧不慢,坐在露台上泡冰水,这会儿入夏了,天气转热,蒸得挺难受的,“咱们俩说话一定要这么打哑谜吗?”   乔繁辰对他的态度实在是没有脾气,淡淡道:“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能得到这个角色?”   “本来没有太大的自信,不过你既然打了电话来,那就由不得我不自信了。向家跟滑石一起联手,不少选角已经是滑石底下的艺人了,陈望跟舒慕恩都是其他公司的,向家不会傻到花钱帮你捧艺人,所以主角团铁定会选其他的,你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把白鹤和签进去,是想帮他还是害他,顺便,我看过他的履历,你是想发展音乐圈了?”   “为什么猜音乐?他的履历上也有不少影视作品。”   顾云开闲闲道:“他出过专辑,又是模特,不管是单人还是组团,卖脸跟歌声都算是一条大鱼,你找些没什么难度又朗朗上口的歌给他,包装后捧起来比进演艺圈要快得多。可如果你想发展一个演员,那白鹤和还太嫩了,短期内看不到效果不说,观众也不是瞎子。你这会儿签他无非是想借《灯如昼》的宣传,先省一笔包装钱,再来升值他的价格,角逐封三郎最终落选,不管他演技怎么样,起码可以借我的势,而我刚拿了繁花奖最佳男主,含金量不算低,你们再炒炒,一个被演戏耽误的明日歌星不就冉冉升起了么。可你要是打得让他进军影视的主意……呵呵。”   “既然如此,按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那我又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呢?”乔繁辰饶有兴趣的问道。   “诈一下我总没坏处,说不准我就脑子不清楚,心急之下就跟你签约了呢?”   乔繁辰哼笑了声,也听不出是不悦还是愉快,平静的就好像随口一问:“你有考虑过往幕后发展吗?”   “也许以后会有,我不能保证,但是暂时,起码在这两三年里是铁定没有的。”   “下午四点之前你就能得到通知了。”乔繁辰二话没说把通话挂断了。   乔繁辰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宁风光踩着三点的最后几分钟给顾云开发来了通知,恭喜他通过了封三郎的试镜,正式得到这个角色了。虽然有了乔繁辰的金口保证,但刚刚知情的顾见月险些还是被吓得以为临时出了差错,谈完这个通知后没有多久,她也直接出发去谈合约的事情了。   很多生意上的道理,看着玄妙,听着糊涂,其实说透了就像是福尔摩斯的分析,简单容易,重点只是在于双眼能否看到那么多,大脑能否想到那么多而已。   白鹤和每年都有固定出专辑,在那个小经纪公司里估计算是“一哥”的地位,他本钱不差,也演过几部不错的偶像剧,能有好的发展前途没道理留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自由。宁当鸡头莫作凤尾,想法不同,解读也就不同,有些人固然想要努力往上爬,恨不得抓住所有机会,可白鹤和显然脑子清楚,知道什么地方自己有选择,什么地方自己没有选择。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有想法,看得出来知情识趣,跟乔繁辰搭上线堪称‘狼狈为奸’。   如果《灯如昼》的封三郎是选定了白鹤和,那么这个时候滑石公司绝对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收购白鹤和所属的这个小经纪公司,向家又不是瞎子聋子。所以顾云开才会猜测,乔繁辰很可能是想把白鹤和包装成流行歌手,毕竟商人不做亏本生意,要是想做慈善,大街上多得是流浪汉跟乞丐,他并没听过白鹤和的歌,不过既然值得乔繁辰亲自下手,想来条件应该不会太差,很可能只是缺了个机会。   看来白鹤和要火啊。   这两年音乐圈子一直良莠不齐,乔繁辰估计是想借电影热度先造势,然后推出几首流行歌曲,发行单曲,再制作唱片,一直保持热度,说不准是要造个全能男神出来。   反正差不离就是这个套路,娱乐圈说复杂很复杂,可说简单也很简单,曝光、热度、粉丝、能吸金,那就是一个好明星。乔繁辰比鬼还要精,而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冷不丁就能着了他的套路,这次白鹤和的签约也算是设了几个套,看谁心甘情愿掉下去。   顾云开忍不住摇了摇头,看着碎冰碰着盆壁啷当作响,冰凉凉的冰块枕着足背,慢慢融化开来,太阳暖融融的晒下来,心中轻轻叹息道:终于拿到了这个角色。   至于争吵薪酬合同这事儿,顾云开向来不管的,不管怎么说,一旦涉及了利益,演员要是撕破脸皮拉下来跟剧组吵个天翻地覆,那铁定开拍就没好脸色。所以通常来讲,经纪人就是负责扮演这个‘恶人’的存在,剧组多数时候也是任由经纪人为了自己的演员磨破嘴皮,真正拿到钱的那一方仍旧是客客气气,乖乖巧巧的好同事。   《灯如昼》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娱乐剧,爱情、特效、魔幻、波澜壮阔的故事,最重要的是预算够高。顾云开曾经拿过最高的片酬是两百万,按照他最近拿奖跟电影的成功来看,大概能够上升到四百万左右,顾见月的确是够“饿”,直接狮子大开口提到了八百万,一番唇枪舌战过后,最终片酬定在了七百万,而之后如果出周边版权之类的还要另算。   联邦跟帝国的货币通用,起码不像米国跟天朝的汇率差那么大,八百万的片酬在二线当红里也算是相当不错了,毕竟顾云开又不是钢铁侠。这个世界倒是也有类似的超英系列,不过跟地球的都不太一样,顾云开倒是没怎么特别了解过,只知道上个世界扑街过后被认为过时,很多年没有重启了。   现在较热的就是《特工联盟》系列电影,顾云开当时跟《特工联盟》失之交臂,倒是阴差阳错的借机会出演了加西亚,现在《永恒的孤独》已经上映,可《特工联盟》依旧只是放放预告,吊吊胃口,大概排挡要在今年的黄金期。   不过跟《灯如昼》是铁定撞不上,《灯如昼》的预算在5亿左右,很大部分可能是花在特效上,在上映之后票房要在10亿左右才能算收回成本,如果冲破15亿的话,再进行宣传,海外线发售到联邦那边开拓院线,还有之后的碟片加长售卖……   票房不需要高,只要在12亿左右,那顾云开的身价就会涨上去,如果运气够好,这一部《灯如昼》大获成功,就能直接让他冲进A咖,更甚至成功到刺激向家跟滑石公司有打算开拍续集的话,而封三郎这个角色又足够精彩,那顾云开就可以痛宰滑石一顿。   如果不够好……   顾云开也只能再找其他的大片,或者试一试下一部《特工联盟》。   所谓每个导演都以为自己可以再拍第二部 ,这句在影迷之间的调侃屡见不鲜,也差不多可以说明不少电影的情况。   只要不惨遭滑铁卢,《灯如昼》是很有可能出续集的。   顾云开跟着谈好合同的顾见月去制片厂签下了合同,也没能在家里休息多久,就直接进剧组训练了。《灯如昼》有不少跟特效结合的地方,高空吊威亚的镜头也不少,因为怕演员怯场,所以也有训练让他们适应一下吊威亚的课程。   这些事一折腾下来,五月早已经过去,连最热的六月天也悄悄过了小半,顾云开按照合同上的要求,离开自己舒适的家进入了《灯如昼》剧组。顾云开越来越红,狗仔也越来越无所不用其极,尤其他向来行为低调,作风谨慎,就更难叫人抓住他的料,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媒体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蹲在他家门口过日子,有甚者还爬树远远拍过几张。   可小区毕竟安保系统相当完善,而且住着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媒体的蹲点也并不成功,没什么成效不说,还浪费时间,之前险些发生冲突。   所以不少媒体都盼着顾云开赶紧接工作,这样就可以合理探班拍摄,最好出点什么差错爆几个大猛料。   而他们也终于如愿以偿。   在顾云开跟其他演员一起特训的时候,《灯如昼》的宣传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三大主角一定下,这个悬念也就慢慢揭开了——封三郎虽然选角最后才定下,但是毕竟在三个主角里头他属于比较重要的男配,所以等配角一提完,最先曝光的也是他。   定妆照在特训的时候特意去了不同的地方拍摄,好像一个剧组的俊男美女到处拍艺术照似的,封三郎是狐狸,所以顾云开去了帝国的潇湘海拍摄。潇湘海是帝国重点的风景名胜区,知名度差不多能跟地球的九寨沟相提并论,5A级别的旅游圣地,也不知道剧组是用了什么手段说服官方的。   柳彤看到他还挺开心的。   潇湘海并不是一片大海,而是指森海,流泉,瀑布,连绵起伏的山脉,统称为‘海’,潇湘两字取意是为泪。传说有位女神路过潇湘海,天茫茫,地广广,生灵全无,不由感而落泪,灵气四溢,植木丛生,眼泪汇流成海,溅起的碎珠酿成泉,因此形成了潇湘海。   潇湘海内在还有许多不同的景点,定妆照选得是碧沧湖,林木葱茏,相连的湖面开阔而绵远,波平如镜,与四周景色相融合,远远看过去,像是五彩斑斓的梦幻王国。翠绿林木重重叠叠的掩护着这一方蓝湛湛的长镜,底下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景是绝景,高也是绝高。   下午旅人过多,而且会起风,剧组不得不五点集合爬山去潇湘海拍摄,因为据旅游区透露,只有七八点这段时间是无风期,不过晨露浓,水汽较重,但是相对应的也宁静幽美。碧沧湖在较高的地方,爬得快要一个小时,爬的慢就要两三个小时,旅人大多数都是来游玩的,一般不会形色匆匆,加上碧沧湖刮不刮风对他们都没什么影响,自然也不会有许多人五六点爬起来就为了去看七八点的碧沧湖。   旅人的确不需要,可是剧组需要。   等整个剧组辛辛苦苦扛着器材爬到碧沧湖的时候,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汗水,这会儿连顾云开都顾不上自己是什么大牌演员了,帮着一起拿道具跟器材之类的东西,这还是他们之前坐了吊车,要是真一口气走上来,大概到了目的地,半条命也就一块儿没了。   到了目的地,就要开始化妆换衣服,全剧组临时七手八脚的搭了个临时的小化妆棚供以化妆。顾云开之前已经上过底妆了,还算牢固,稍稍补了下就好了,柳彤跟其他几个人将剩下的妆容化完了,又帮他换好衣服跟假发,而导演也跟摄像组说好了想法,找了棵坚固的大树,轻盈小巧的女摄像师担当了重任,率先爬了上去,然后其他人再将摄像机递交给她。   林子里的光线不太亮,蒙着树荫的阴影,只有些许金色的光线渗透过缝隙流淌下来,还有蓝湛湛的湖面是为数不多的光源加成,毕竟是在清晨,天亮得虽然早,但不像正午那么明亮,反倒有种朦胧且奇幻的美感。   这一段是封三郎的真身出场,状态跟变成凡人后其实是不太一样的,虽然没有尾巴,但是有耳朵,道具组制作的耳朵很活灵活现,不知道是硅胶还是什么成分,总之捏起来Q弹绵软,像是真耳朵一样,跟假发粘连在一起,而假发也加厚加长了不少,简直是个拖把。   不过这里是妖身,还算可以理解。   这次的妆容也更逼近狐态而不是正常的,碧沧湖旁边有个大概是故意压着根长的树木,横着长在地上,像是一截自然所生成的长树椅,又像是被挖出了半截根一头栽倒在地上。位置稍稍有些高,大概是成年男性的腰腹处,相当粗壮,蓝瑟过来要求他先走出来,以这个树木为标准,然后走到相应的位置,转头看摄像师。   晨露浓重,慢慢就起了层雾,剧组加快了进度拍摄定妆照,众人都离开了镜头范围,只有顾云开从层林之中缓缓行出,薄雾氤氲浮动,仿若真有一只狐妖化为人形,临水照影,顾盼生姿,穿过似有若无的雾气,似是听见了什么,与人类迥异的耳朵微微一颤,他偏过头,好奇又无辜的抬起头凝望着摄像师。   女摄像师看得心魂一荡,可是本职工作却没忘,连拍了数十张,确保小狐妖的每个细微变化都拍摄了下来。   “阿津?”   蓝瑟喊道。   女摄像师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将摄像机小心翼翼的递下来,然后麻溜的顺着树杆爬了下来,看着顾云开好阵子,只觉得小心肝砰砰跳,暗自感慨:“大概令人窒息的美貌就是这个样子吧。”   第二张要求是倒在之前所说的那个树椅上头,木身虽然圆润,可是很大,剧组清理了一下,顾云开爬上去的时候身形还是偏宽了点,不过不会倒下来,剧组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护着他,生怕顾云开掉下来摔坏了,蓝瑟见没什么问题,工作人员又把他的衣服轻轻顺平,造出一种轻盈灵动的感觉。   蓝瑟要求顾云开摆出一个贵妃醉酒的简单姿势来,顾云开倒觉得自己像是小龙女在睡绳子,他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努力维持住平衡,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之后蓝瑟又调整了些小细节的地方,这才开拍,时间拖得太久,拍摄这一张的时候忽然起了不小的风,一些小花瓣当即被吹飞了起来,沉重的假发跟轻飘飘的衣摆更不必说,凌空当风,顾云开巍然不动,这一幕恰巧被摄像师抓拍了下来。   “跟之前的想法对不上,但是我感觉这张更好,蓝导你看看。”   摄像师把相机递到蓝瑟面前,狐妖轻盈的落在树枝上,枕着手,宽松的大袖摇摇摆摆落下,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来,衣袂飘飘,长发纷飞,空中飘过十余朵小花,那神态淡淡的,透出妖物的不通世故与冷淡平静来,孤独的狐妖离群索居,不知道人间情爱,一心修行,因而显得淡漠,可他的目光追寻着那些飞花的时候,又是满怀赞赏的。   “成,就这张。”   拍照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合,几百张可能都不合心意,可也许有那么一张,忽然就是它了。   然而顾云开的眼神并没有那么多情跟惹人遐思,只不过是因为那朵正好贴着他的眼睫过去,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目光就追寻了过去,倒也没有想什么,只是觉得那朵花留下的触碰,像是简远落在他脸颊上的亲吻,轻轻淡淡的,温柔又体贴,没有那种恨不得将人一口吞下去的欲火。   让他突然的有点想简远。   剧组的目的完结了,鸣金收兵,打道回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下山容易上山难,不过扛着一大堆的东西,下山也没多松快,生怕一个倾身不留神的走快了,像是熟透的葫芦从上坡咕噜噜滚到下坡去,葫芦这么一大滚尚且要跌得内在粉碎,更别提是人了。   因此众人倒也慢行,又怕被游人认出来围观,就避着大路走,好容易走到有吊车的地方,这才松了口长气,回旅馆休息的休息,整理东西的整理东西,算是累趴下了起不来身。   众人回旅馆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早上十点多了,顾云开先冲了个温水澡,简单叫了点午饭提前吃了,看着电视小半个小时,确保消化工作差不多进行了大半,这才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睡不起。   等顾云开自然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五点了,还是朱蒂来敲门,她显然也刚补完眠,早上她一直跟着剧组默默帮忙,女孩子体力跟力气本就没男孩好,估计累惨了,她揉了揉眼睛,没什么动摇,只是淡淡道:“六点半剧组吃饭。”   顾云开轻轻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按摩下自己的脖子,又跟朱蒂聊了几句,了解了下明后天的日程表。封三郎说是配角了事实上还是主角的待遇,《灯如昼》只有三个主角的定妆照是实景的,其实拍得差不多就像是海报了,其他配角则是摄影棚或者是后期。   等顾云开醒了醒神,重新刷牙洗脸之后换了身衣服,见时间还早,就打算出去散散心,他们一个剧组总人数不少,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直接把旅馆包了下来,只要不离开旅馆,没什么可能被前来旅游而不是追星的普通人认出来,安全保障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的。   他刚出自己房门,就迎面撞到了舒慕恩。   舒慕恩在女演员里属于身高比较有逼迫感觉的那种类型,差不多有一米七五,通常情况下穿低跟,剧组里的男演员大多数是一米七到一米八五的个子,不少人看着舒慕恩都有压迫感。陈望最高,一米八五那个就是他,顾云开居中,三个人排排站的时候简直跟手机信号格一样。   “云哥。”   舒慕恩比顾云开稍微小几个月,可本身是童星出身,她父母是上个时代出了名的老艺术家,打小儿就在娱乐圈里混。长了一张温婉古典的鹅蛋脸,乌发如漆,肤白胜雪,眼睛也是黑白分明,但是五官却英气逼人,有些刚毅,身材很有肉感可并不是全然的丰满火爆,有种少女的青涩,这让她看起来有时候像个性感女人,有时候又像个纯真少女。   她的资历比顾云开老得多,只不过演员也讲究运气,她不缺人脉,父母都是娱乐圈的老油条,可就是怎么也红不起来,演技也没什么问题,可能是缺个好剧本又或者是外貌跟身高的局限,总之一直在演演配角,说是三线还算是客气了,现在顾云开正红,倒也很亲热。   舒慕恩在三个主角里片酬最低,陈望跟顾云开持平,有可能要稍微高一些,但是不太可能高太多。   七百万的片酬已经差不多在二线这个水平里非常高了,过千万是一线,而千万再往上一些就是夏普那个级别才有可能的了。帝国里没有几个能跟夏普拼片酬的,请他出演,要么他自愿自降身价——比如说《永恒的孤独》,要么就是真的大制作,比方说《灯如昼》,要是《灯如昼》请夏普,除非是有三千万的片酬起谈,否则绝对谈不下来。   “慕恩?你……刚回来?”   舒慕恩揉了揉肩膀道:“是啊,拍了一下午,可把我累死了。”他们分组去不同的地方拍摄,也是为了节约时间,蓝瑟要跟着一起走,比演员更惨些,没休息几个小时。她扭了扭脖子道:“还好,没云哥你早上五点爬起来那么痛苦,我要是被逼着五点从被窝里起来爬山,我就死给蓝导看。”   “没那么夸张,我平常也差不多这个点起来,习惯了。”顾云开微微笑了笑道,“你们去哪儿拍了?”   “洞霞潭,潭在最底下,我们找个山峰拍得,都是雾,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不过蓝导说就要这个意境,我也就随他拍了。”舒慕恩让其他人先进去,自己则站着跟顾云开玩笑道,“云哥你呢?”   顾云开笑着答道:“我们去的碧沧湖,爬的累死了。”   两个人简单在过道里聊了会儿天,顾云开又问她道:“晚上六点半一起吃饭,你去不?”   三个主演的关系不算太差,大家都在训练的时候见过面,尤其是他们三个角色吃重,训练导师都是每个人各一个,原时的动作戏设计会偏向刚猛强硬一方,可是封三郎是法术系的,视觉要求是灵动翩跹、轻盈美丽的动作设计,所以顾云开的训练基本跟舒慕恩一起。   不过为了提早适应,也经常安排他们俩跟原时对练,顾云开打戏是自己真身上在剧组里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难度大看起来漂亮的动作他也都能直接完成,舒慕恩有舞蹈底子还勉强能应付一些,原时就不太行了,不过武术指导为原时设计的大多数也都不会太眼花缭乱,特别难的动作自然有替身完成。   所以舒慕恩跟原时经常笑话顾云开是个世外高手,跟他们凡人不是一挂的,加上他们俩在电影里是CP党,公司跟经纪人也已经商量好在宣传期间要炒因戏生情的绯闻,等到电影公映结束之后再慢慢分手,三个人之间自然是他们两个人更亲近点。   简直是现实版本的“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不过顾云开也乐得轻松,圈子的常态说到底还是金钱至上,并不是说就没有感情了,感情自然也是有的,有人是真爱,也有人为了炒作分分合合,节目效果或者是为了吸引热度,什么样的人跟事情都有,大体总归是向上走,朝前(钱)看。   只要利益足够,就是让乔繁辰自己亲自下海炒恋情他都能头也不回的跳下来。   这就是娱乐圈。   只有最爆炸的新闻,最有吸引力的热度,才最有价值。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直到舒慕恩要进去换身衣服,顾云开才跟她道别,他闲来无事,索性下楼去旅馆餐厅里泡热可可喝了。旅馆餐厅里没什么人,气氛很安静,顾云开喝了会儿热可可,忽然又忍不住想起了简远。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简远了。   电话也不常打,两个人偶尔通过文字简单的聊上那么两句,在简远忙于另一场音乐会之后,也就不怎么能正常交流了,往往是他先发一条信息,对方隔了数个小时才能回应,而那时候通常顾云开已经去工作了,然后再等他有空,又撞上简远没空,晚上两个人睡得也很早,道过晚安时间也就七七八八了,仿佛两个人是彼此的时空恋人,永远不能在对的时间碰面。   不要说是热恋了,这种联系有时候甚至连普通朋友也不如,想不起简远像是顺理成章的事,要不是今天那片花偶然飘过,他说不准照旧沉溺于工作。这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想不起来的时候也无所谓,可是一想起来,却又好像想得心脏都有些隐隐约约的发疼。   他并不是不爱简远,可大概是小说里那种至死不渝又头脑发热到恨不得一直黏在一起的爱情始终是与他无缘的。   顾云开喜欢顺其自然,他可以跟简远在一起,也可以不跟简远在一起,只要手机能够联系到就足够了,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并不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爱简远,而是怀疑自己是否天生冷感,异地恋甚至异国恋是最容易分手的情况,可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   他的爱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减少,他想却并不是一定要见到简远,情感总是会向理智屈服,工作重要,没有见面的特殊必要,通话跟视频都足够维持感情联系了。   见不见面对于顾云开而言,是真的不重要。   可是,简远也是如此吗?   简远会想要见面吗?会觉得寂寞吗?会兀自忍耐着不说出口吗?   说实话,顾云开一点把握都没有。   让他没有把握的事情并不多,就算是封三郎的事,他也已经想好了后路,可简远没有后路。 第73章 分别   《灯如昼》投资不少,可不能所有场景都用特效, 包括青丘之国, 他们也做了个微缩模型供以拍摄, 其他则多数是实景,剧组选了不少地方作为拍摄地点。   顾云开之后看了完整的剧本, 剧本质量其实算不上很好,如果它变成一本小说充其量也就是个三流水平,二男追一女, 男一女一终成眷属, 痴情高富帅的男二为女一献出完爱情再给男一献心脏, 成全他们俩人在一起,在言情小说里可以说有些老套的套路了。   不过电影的好坏并不只是单纯的靠剧本来反应, 好剧本落在不合适的导演手里照旧能一手好牌打成烂牌, 无论故事多棒, 导演无法表达给观众自己的想法, 那也就讲不好一个故事。   而相对应的,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剧本, 遇到个厉害的导演, 他加入自己的思索跟理解融入到每个镜头当中, 然后将这个剧本拍摄出来, 那哪怕剧本平平无奇, 整部电影也能巧妙精致起来。   所以顾云开喜欢跟导演讨论对角色的理解,好方便自己能更深的融入进去,尤其是这次蓝瑟还同时担任了编剧, 他对这个故事的新编要有更深的理解跟体会,倒不如说《灯如昼》的所有人物都以他为核心。   蓝瑟看着是个私生活不算太检点的人,可想法却很自然,甚至可以说隐隐约约趋向于道家,也许是他本身性格多多少少同时带了点这种因素。   这个老套的传说被他改编成了一个修行的故事,电影本身的立意已经跟原本的故事截然不同了。   封三郎思凡,想要体验人间的七情六欲,想从中脱去兽胎,得以成仙,他是整部电影里最强大的角色,修行了数百年的狐妖,对生灵没有任何慈悲怜爱之心,不喜欢就杀,喜欢就逗弄,像是野兽捕食那么简单。他鄙夷原时的心志不坚定,却从没考虑过自己杀人毫无心慈手软,之后在与尚三清结伴时历经红尘,慢慢爱上尚三清,在最终结局才真正明白七情六欲是什么,最后原时为尚三清而死,他为了尚三清重开笑颜,牺牲自己。   他的修行,从遇见尚三清那一刻才开始,也自尚三清结束,剧本末尾的时候,封三郎终于明白人的感情、牺牲、爱是什么样的东西,自此脱去了妖兽的习性,真正修行成功。   原时跟尚三清则都是凡人,他们俩的修行没有封三郎那么明显,可也有。尚三清为父亲洗冤,路上却遇见许多黑白混淆的事,开始迷失自我,最终坚定一颗道心;原时是个浪子,也是俗世里最普通的男人,他爱上英武的尚三清,又流连女儿家妩媚妖娆的身姿,所以才会中招,可直至最后,他心中最爱的依旧是尚三清,所以选择为尚三清而死。   封三郎的修行在情、原时的修行在欲,尚三清的重点则在诚。   在制片厂拍了几场之后,新的拍摄地点变更到了夕照峰,夕照峰其实是个很独立的小岛,只不过有座高山,晚霞金镀孤峰,形成一个较为著名的景点,名声渐渐压过了小岛本身,因此通常叫夕照峰,而不叫夕照岛。   有那么点类似于旅游的时候说去西湖玩而不是去杭州玩。   整个剧组先坐飞机到达地方,再换车去渡口,最后坐渡船前往夕照峰,工作人员先去了,早在那里已经搭好假景了。而后来的整个拍摄组跟演员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之后都很精神,坐船的时候就有点待不住,舒慕恩跟原时跑到甲板上去玩。   顾云开跟蓝瑟则坐在船舱里,舱门开着,灯泡有点儿老了,不太亮,好在天色还早,两个人人手一个剧本,各夹着一根烟在聊天。   顾云开很少抽烟,只有在精神压力较大的时候才会来一根,不过这次蓝瑟请他,也不好拒绝,点了托在手上,倒也不抽,只等它慢慢燃尽,等烟灰长了,就凑到垃圾桶边轻轻点掉。拍摄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这次到夕照峰拍摄的就是剧本上最后几个场景的镜头,他对封三郎这个角色信心跟把握都不像之前那么足,所以经常会跟蓝瑟讨论。   “你是个很有弹性的演员。”蓝瑟轻轻抖了抖烟,漫不经心的说道,“进步也很快,就演技这方面我也没有什么好要求的了,可你有时候多少会有点儿用力过猛,或者是需要你放开来的地方,你又用了比较细微的表情变化去演绎,你现在还不会分层,有些不同的感情表达是一样的,我也都跟你说过了,你也都改了。不过上次拍封三郎他在发现自己喜欢尚三清的时候,你演出了那种讶异跟喜悦,其实不该有讶异的,我当时在片场让你重来,就是因为这点不太对,我之前看你是不太服气,今天就先谈谈这个问题。”   顾云开沉思道:“对,你当时让我别管,就按着你说得拍,过是过了,可我心里老觉得别扭,我还是觉得那时候封三郎应该是要有点惊讶的。”   他其实想到的是自己对简远的感情,天底下的爱情各有不同,可是人的感觉总归是不会差太多的。   “你在封三郎动情这个想法上面没想错。”蓝瑟分了分稿子,把那整段圈出来,耐心道,“可是那是封三郎第一次动情,他讶异什么?他只可能是高兴,他还没有学会真正的感情,以为自己喜欢尚三清了就代表自己不再是兽类了,这个剧情点的感情其实是很初步,也很粗糙的,他得偿所愿了,有什么好讶异的呢?他是最后才修行成功的。”   顾云开皱了皱眉,细细思索着,然后点了下头道:“嗯,也是,您继续说。”   “下面接得这个地方,其实是尚三清跟原时分开心里难过,可她隐忍不说,封三郎却去抓麻雀玩乐,跟其他妖怪说他喜欢上尚三清了,可却压根没注意到尚三清的心理。所以这一段的动情,其实还是很粗浅的,懵懵懂懂的。我知道你想表现出那种封三郎发现自己喜欢尚三清的讶异,可那是人的感情了,封三郎心里还是道,觉得喜欢就是理解了道。”蓝瑟耐心的告诉他,“你想法很好,这年头会沉下心琢磨角色的演员没几个了,对人设理解出了问题也不要紧,我们再详谈。”   顾云开想了想道:“所以这个阶段的封三郎,他其实是拿了一堆砖头,却以为自己把房子已经造好了?”   “对。”蓝瑟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可还是点了点头道,“没错。”   其实顾云开早期的理解是封三郎发现自己喜欢尚三清,有句玩笑是说朋友太熟了不好下口,通常人喜欢上自己非常熟悉亲近的朋友,多多少少会觉得有点不自在跟不可置信,他的想法是封三郎把尚三清当做理解俗世的媒介,却发现自己喜欢上她,多少会有点诧异。   但这就太过于人性了,这是人会思考的东西,而不是兽类。   按照蓝瑟的说明,封三郎在那一段妖性更重,认为自己只要能够理解,能够得道,他就毫不在意——也就是说他的人性还没完全开启,还是属于妖类。   两个人又聊了些电影方面的事,路程还有几十分钟,干脆把东西收起来,蓝瑟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白兰地问顾云开:“喝吗?就倒一点儿,等会还要拍摄,船在水上挺能晃的,喝点能精神些,要是你酒量很不行记得说,我可不想等会耽误工作。”   “还行。”顾云开对酒倒是没什么忌讳,痛快的点头答应了,两个人拿了玻璃杯倒酒,船不大,微微还是有些摇晃,并没有小说里说得那样宛如平地,幸好两个人都并不晕船,他们靠在船只的窗口看着水波跌宕。   风从船舱门口飘了进来,顾云开轻轻捋了下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他这些天忙着工作忘记见造型师改头发了,而剧组的化妆师把真发混在假发里,偶尔帮忙修一修,这会儿已经慢慢长到耳垂下方下了,随风轻轻飘荡着,他别在了耳后,打算等杀青后就直接剪掉。   明星不一定等于演员,可是演员就是明星,要想在狗仔跟聚光灯下保持完美的形象,外在是非常重要的一环,顾见月特别为他请过个造型师,专门就负责他平日里的造型。其实这也是一种包装人设,其实没有人无时无刻都是衣冠楚楚、得体精神的;可是一旦明星不在镜头前表现出这样的完美无缺来,那媒体就会直接拍照爆料。   要是人气高倒还好,粉丝最多喊几句我家XX怎么这么颓废,笑笑也就过去了,这算是形象不好被拍到的时候比较好的结果了。要是真的乱糟糟邋里邋遢的,或者是穿着打扮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潮流,而又正好遇见了黑粉跟少女粉多的时候……那人设崩塌实在不要太快。   而在这种情况下,男明星可能还稍微好一些,许多人对男性会稍微宽容些,可女明星简直是噩梦,甚至都不用穿得不对,只要某次忘记化妆被媒体拍到了,神态稍微憔悴些,第二天的头条铁定是XXX素颜照与平日判若两人等等。   本来就靠实力而不是靠脸的演员还好——这种在男演员里尚且不太常见,女演员里就更少了,绝大多数靠脸吸粉更多一些的可能粉丝群当天就要撕逼了。   “你跟阿普很熟?”蓝瑟眺望着远方的景色,忽然开了口,“我跟他认识有段时间了,还没听他说过你。”   “比你们俩肯定要熟一点。”顾云开淡淡开了口,他倒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心里头有底,如果蓝瑟跟夏普非常熟悉的话,那么菲尼就不会拜托他来帮忙,也不会给出这么多资源,要知道顾云开跟夏普的发展路线虽然不太相同,但是俗话说同行是仇家,他们俩发展下去迟早是要撞上的,可作为导演的蓝瑟就没这方面的顾虑了,而且夏普自己也亲口说过他认识蓝瑟是拒绝蓝瑟的某些邀请。   也就意味着就算之前认识,蓝瑟跟夏普很可能也只局限于合作关系,顶多是蓝瑟自作多情。   “哈。”蓝瑟忽然饶有兴趣的转过头来道,“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够他提起你?”   这当然是玩笑话,他也是打趣诙谐的笑脸。   顾云开举了举玻璃杯道:“我可没这么说,更何况之前那顿酒是你请的,说这句话你的钱包不心疼吗?”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蓝瑟似乎是想问点什么,于是一直在绕圈子,过了好半晌才道:“夏普对你评价很高,我很少看他那么夸人,他通常来讲都是谈话里那种‘嘿,我最厉害的’那种人物,你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又觉得挺可气的。”   喔,夏普。   顾云开知道重头戏来了,他晃了晃酒杯,抿了口酒,这瓶白兰地很不错,入口很柔,香气非常足,滑下喉咙的时候也有回甘,不太像寻常的烈酒那么火辣辣的烧喉咙,他微微挑了挑眉,第二口稍稍增量,让舌头浸在酒液里感受味道,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你跟他关系挺好的?”蓝瑟试探似的问道。   “还不错。”香甜的酒液滑入喉咙,顾云开用掌心暖着玻璃杯微微笑道,“蓝导对阿普印象很好啊。”   混圈子久了,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事该做有些事就当着没看见,长得漂亮有时候比实力更重要,又漂亮又有实力的也不一定能熬出头,背后没点背景被人看着了,也就一脚踹下去了。   蓝瑟远远见过顾见月一次,菲尼带着她去了聚会认识了不少人,小姑娘才二十多岁,像是才毕业没几年的模样,在这比饿虎还凶的娱乐圈里居然稳稳当当的走上来,还认识了菲尼这种金牌经纪人,那会儿他对顾见月就挺好奇的,可还以为是菲尼想开个工作室,没诚想只是朋友。   他也看过顾云开的履历,要说前两年接的作品还算有实力有运气能说得过去,可之后《永恒的孤独》还有向家小太子对他莫名其妙的偏袒就太奇怪了,甚至连乔繁辰对他都颇为欣赏。顾云开的确是圈子里为数不多认真刻苦又漂亮的实力演员,不过就乔繁辰手里过去的天王巨星,天后影后的,少说也有十几位,能让老乔念念不忘的……   反正蓝瑟上看下看,左看右瞧,还是觉得顾云开长相太危险又具有压迫性了,是个妖孽,但不是他欣赏的那种妖孽,也不是能妖孽到让乔繁辰神魂颠倒的程度。   早些年在天宇那些事儿就可以不用扯了,那时候简直是个笑话,难道顾云开在雪藏后发愤图强然后等到解约自己单干了?姑且不说他的实力跟本事,有点心机把自己隐蔽起来单干这事儿蓝瑟相信,可是之后能接到《永恒的孤独》的片子,跟向家小太子搭上边,跟圈里出了名难搞的夏普结交,这可不是一个普通想要混出头的小演员能做到的。   才三年而已。   三年顾云开就在这个圈子里冒出头,还结交了不少大腕,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一个普通演员能接到这种商业片,起码得在独立片子的圈里爬摸滚打上好几年,然后主演过几部投资不大可回报不错的商业片才有可能。   还得是有个经纪公司支撑着,顾云开差不多是自己一个人在这浑水里蹚。   蓝瑟跟滑石合作多年了,私底下也知道点会议的内情,乔繁辰在会议上可是连找白鹤和跟其他几个歌手组团的内容都直接做了,可见在封三郎这个角色上,他内心深处还是更看好顾云开更多点的。   否则就不会把白鹤和列入计划考虑。   要不怎么说好奇心害死猫,顾云开是有本事,可要说他背后没点背景,蓝瑟是铁定不信的,只是这话不好贸贸然开口,他再好奇,也只好语焉不详的带着话题绕来绕去的,试探似的问问情况,可对方守口如瓶,半点口风都没漏。   顾云开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听出蓝瑟想从自己这打听点什么,不过没有脑洞大到意识自己的蹿红被怀疑,只是单纯的误以为蓝瑟这会儿的别别扭扭是对夏普贼心不死——毕竟他说得那么让人误会,不由好奇起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居委会大妈和平友善的面孔,还是看起来像是月老一样的角色,又或者是蓝瑟是盘算着想追求女朋友先讨好闺蜜的铁则,不过无论是哪个,他都打定了主意装傻充愣。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你看我笑颜如花,我看你贼眉鼠眼,各自揣了份心,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事儿,貌合神离的跑偏了对彼此的看法。   你来我往了小半天,彼此谁都没套着谁的话,活像是打了场太极,愣是说了半天废话当增进感情,倒是途中谈起了不少八卦,比如几个挺出名的导演,蓝瑟还给顾云开特别介绍了几个商业片导演的风格,称顾云开跟他们多多少少有合作的。   斯蒂芬早在《特工联盟》的时候,顾云开就了解过,倒是蓝瑟其中提到了一个导演叫做史密斯很有意思,这位导演也算是导演界的奇葩跟大牛了,他的处女作叫《逃出生天》,当时只有五百万的投资,可这部小制作却在公映之后收获了六千万的票房,直接让他跻身进入了二线,后来又连拍了两三部作品,成绩都非常好,三十二岁就跻身进了一线导演之中,可以说是非常年轻了。   然而史密斯本人却相当的不甘寂寞,他不愿意做一个只能拍摄动作片的导演,于是在成名之后筹资了八千万,拍摄了一部富有思想,加入了人文精神及自己深刻思考的独立片,彻底扑街,票房只有两千万,惨亏,险些被这部电影砸了招牌。   好在之后又拍摄了几部大场景的商业片,赚得盆满钵丰,而史密斯也照旧接工作的时候,自己筹资拍拍独立片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久而久之,史密斯的独立片就成了圈子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话。   跟‘梅林的胡子’和‘我的天啊’差不多是一个级别的感慨语,更坏心眼的甚至会说“我现在的心情崩溃的就好像听见史密斯又要拍独立电影一样!”   蓝瑟很是感慨:上帝给了他赚钱的天赋,他怎么就非要做一个有思想的人。   简而言之,很多导演是商业的保障,他们的确各有各的怪癖跟八卦,可是如果约上工作机会,不用太犹豫。而史密斯的邀请就要掂量掂量了,一定要确定好他是邀请你拍商业片还是独立片,前者保证你能赚钱,后者就……   也千万不要欠史密斯的人情,这位导演没有别的嗜好,你欠他的人情最有可能就是被拉去参演他的扑街独立片。   两人正聊得起劲儿,助理忽然在外头喊他们下船,船靠岸了。   对话匆匆结束,酒本身就倒得不多,喝了两口也差不多了,顾云开将仅剩的那小半口一饮而尽,杯子搁在桌子上,微微笑道:“蓝导,咱们也下船吧。”他招呼了声,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蓝瑟晃了晃酒杯,沉思道:不管顾云开背后的金主是谁,打好关系总不是错吧。   更何况顾云开这个人也的确不错,有实力,又接得上话,让人如沐春风,给他透点消息情报的,也算是个人情。   他想了想,不紧不慢的端着酒杯离开了船舱。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   简远很烦心。   正常意义上的烦心,就好像是所有的人会随便烦恼的那种事——异地恋的时候难以克制的思念,可是他又不能对喜欢的人倾诉这种心烦,所以只好……跟伯伯谈一谈。简文儒已经年纪大了,他不能老是无缘无故的去骚扰老人,像是这种感情上完全可以自己处理的就叫个人问题,如果蔓延到其他人身上也自然就是骚扰。   爸爸靠不住,妈妈不太懂,思来想去,简远只能靠伯伯。   在他的交际圈里,伯伯的思维相对来讲比较成熟,尽管有时候成熟冷酷过头了,可是并不妨碍在通常情况下简默都是正常并且正确的那个。至于其他的朋友……简远并不缺少朋友,男性女性都不少,不过要么沉浸在梦幻般的浪漫幻想之中,要么就是对感情浑然不在意,又或者是八卦压过一切。   总之,简远无法依靠他们。   简默难得没在处理公务,他跟另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还有简远坐成了一个完全的三角形,被喂得膘肥体壮的慢慢试图“轻盈”的跳到了简默的腿上,沉甸甸的压在上面,像是化开来的棉花糖,软乎乎的将自己伸成了一根法式长棍。   慢慢是简家养得一头波斯猫,有张非常严肃的凶脸,看起来好像总是很不高兴的模样,眼睛是琥珀色的,毛色则偏向银灰,有一身漂亮的长毛。它本来应该非常的优雅高贵、严肃高傲,甚至可以带着点安静的独立——可大概是性格的原因,它不但黏人无比,还把自己吃成了一只橘猫。   “他是?”   简远迟疑的看了看那个绷着小脸的孩子。   “一个……观察目标。”简默思考了会儿形容词,他的手轻轻顺着慢慢的头滑落至脊背,然后将它搂进怀里,不紧不慢的梳理起来,缓缓道,“不必在意他,如果没意外的话,过半个月他就是你的堂弟。”   简远吃惊道:“伯母是?”   “没有伯母。”   简远心领神会,可是顿了一顿,仍旧问道:“现在我知道了他为什么在这里了,所以他是哪来的?”   “…你不该知道的一些任务。”简默露出个和善的假笑来,他搂着慢慢,可自己的神态倒更像猫一些,矜持又高傲,简远猜自己大概也问不出来什么更多的问题了,简默想了想又说道,“不违法,我们也有血缘关系,非常远的那种,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介意他移到你的名下,给你当儿子,不过这很可能影响你以后结婚,绝大多数漂亮的女士都会更喜欢自己的孩子。”   简远拖长了腔调,有点指责道:“伯伯……”   “我知道。”简默悠闲的摸了摸猫咪,委婉道,“我明白,小远,爱情、浪漫,感情已经在影响你的判断能力,你觉得自己会跟他天长地久,我只是在提出一个有可能的未来,别那么看着我,我猜他也不怎么会想当个继父。”   “你不应该在他面前这么讲话,好像在讨论一个货物一样。”简远不高兴的摇了摇头道,“而且你还是没告诉我,他是从哪里来的。”   简默对侄子的执拗毫无办法,他耸了耸肩道:“我们的远房亲戚不太喜欢这个孩子,而且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我则恰巧想到自己需要一个继承人,帮忙接手了。”   “不太喜欢的意思是?”   “按照他们的原话,这孩子有点儿叫人毛骨悚然。”简默挺享受跟家人共处的时间,当然是指跟简默,而不是那个长得像个发育不良的小土豆一样的五岁娃娃。简远沉默了看了会那个大概五岁左右的孩子,他非常瘦小,眼睛很大,眼睛是天蓝色的,有点儿发育不良不过还算健康,惨白的像个人偶娃娃,头发倒是跟简远很相似,也有点乱糟糟的,像是花椰菜一样,脸上带着点雀斑,不是传统意义上漂亮的孩子,可也说不上丑。   他一直非常安静的低着头,来来回回的摆弄着手里的魔方,好像怎么也不会厌倦一样。   “别在意。”简默抬手压制住了简远接下来试图出口的话,平静道,“他不会在意这些,他是个单线程,不能处理复杂的事情。”   智力障碍?   简远忧心的对那个孩子投去一眼,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简修瑾,跟老头子如出一辙的取名方式。”简默平静道,“别提他了,说说看你的想法。”   简远的注意力于是又被拉了回来,他有点惆怅的说道:“我很想云开,想见他,想跟他聊天,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他是个演员,最近又在工作,很忙碌,我不忍心打扰他。他总跟我说任何话都可以告诉他,可是我觉得总是打扰他太不成熟了。”   “那你想要个提议?”简默适当收敛住了对恋爱酸臭味的嫌弃,沉思道。   “嗯。”   “你做得没什么大错。”简默捏了捏猫爪,脸色半点没变,他蹭了蹭慢慢的小脑袋,倒挺有乐趣的逗着猫,缓缓道,“太黏人,太纠缠都是分手的原因,建立在分离跟不常见面上的恋情保质期并不长,尤其是他在娱乐圈里头,不保证会受到什么诱惑,多克制,克制自己,别让他看到你孩子气的一面,世人往往喜欢自己被保护关爱才会选择一份恋情。”   简默倒是真心实意的给简远出主意的,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希望受伤的人就是简远,这个孩子每天都该开开心心的,至于顾云开……他的确高估了这个男人,还以为有多成熟冷静,能好好分析利弊,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反倒也能证明简远的魅力,所以并不是十分在意。   诚然简默对顾云开并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不过既然简远喜欢,他也不至于会过分反对。   “嗯……我知道了。”   简远蔫哒哒的垂下了头,尽管他也这么想,可是有时候不听其他人说出来,总觉得心里还能存着点侥幸似的。   当你有一个完美无缺又棒透了的地下情人,你知道两个人之间是真爱,也知道互相靠近彼此就会很幸福的时候。往往恐惧就会随着幸福同时来到,我配得上他吗?我会不会太黏人,我会不会让人感觉很烦,如果索要得更多会被全部收回吗?   恋情之间的患得患失,把握不好尺度的小心翼翼,对自己本身忍不住焦虑跟怀疑……   太多了。   简默对处理这种小问题毫无耐心,爱情不是他的长处,而且问题如此简单,简远也已经想得非常清楚明白了,他索性抱着波斯猫离开书房,愉快的吸起猫来。难得的假期,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已经足够,没必要浪费在年轻人热血沸腾的爱情问题上。   对简默而言,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麻烦都是轻而易举能解决掉的事,而正相反的是,平淡无奇的日常反而能让他感觉到焦躁不安,他喜欢安逸,可局限在数个小时里,如果太过安逸,他铁定会疯掉。   爱情挺有趣的,只可惜保质期太短暂,消磨它的东西又太简单,简默实在提不起劲。   简远坐在自己的位置里思考了大概有那么几十分钟,直到顾云开发来了视频通话,他的妆还没卸干净,只掉了一半,但穿着是现代风格了。简远知道他最近在忙着拍摄一部叫做《灯如昼》的大制作,而顾云开在里面演一个狐妖,这个狐妖叫封三郎。   不过也就知道这么多。   顾云开刚下戏,他匆匆的跟简远聊了两句,似乎那边又有什么事,喊了他好几声,他忙应了,颇为遗憾的看着简远道:“抱歉,我得下了。”   简远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喜悦,它就迅速的消散破碎了,只好忙在对方挂断之前露出笑容来,温声道:“没关系,你忙,我一切都好。”   这似乎让顾云开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脸上又多带了点柔情,轻声道:“我也一切都好,下次聊。”   视频被挂断了。   我只是很想你。   简远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映照出自己的脸,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你看起来很悲伤。”稚嫩的童音忽然响了起来,简远闻声看过去,发现简修瑾并没有随着伯伯离开,反而坐在那里,手里的魔方已经掉到了地毯上,可看他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他湛蓝的眼睛非常明亮,像是湖水的倒映,像是一块碧蓝的彩绘玻璃,清澈而剔透,简直像是两块晶体,就那么无意义的注视着简远。   说得没错,这孩子有时候的确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寻常的孩子总让人感觉到实在,他们有血有肉,软的像是能化在怀里,乖巧可爱,活生生的;但这孩子不是,他更像个娃娃,或者是端坐在画里的人物,但照片眨动眼睛,或是人偶张嘴说话,人总免不了陷入恐怖谷效应。   “什么?”简远温声道。   “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悲伤。”简修瑾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甚至连表情都没有,稚嫩的童音听起来怪诡异的,“却说自己很好,你在撒谎。”   简远温和的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吓人,可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他换了个更近的沙发,简修瑾这次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要更换座位?”   “因为我想离你更近一些。”   “我的听力没有任何障碍。”简修瑾回答道。   简远微微笑了起来:“只是一个距离的更变。”简修瑾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点了点头,没有再提问,于是简远坐在沙发上双手碰触着,抿唇道,“撒谎是因为我不能给他带来困扰,就好像我很想吃苹果而他已经买了梨一样,他更喜欢梨而我更喜欢他。”   “他喜欢梨,而超过喜欢你?”简修瑾有点困惑。   “不,不是这样。”简远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当然更喜欢我,只是……只是我们可以另一天吃苹果,没必要非得今天不可,尽管我不知道要等多久,可吃苹果的那一天总是会来的。”   简修瑾学着他的手势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不过由于面无表情,看起来非常奇怪,简远问道:“你在干嘛?”   “学习你,你看起来很放松,降低了我的戒心,我在降低你的戒心。”简修瑾一板一眼的回答道,“你说得不符合正常思维,既然你受到他的重视,在他心里有一定的地位,为什么他不愿意放弃梨。”   简远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我们不能只有彼此,人还有更多的东西要得到,得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要学会忍耐。”   “你可以跟他倾诉。”简修瑾建议道,“鉴于你的描述,他会回应你的可能性很大。”   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再下下次呢?   人类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因此绝不能开先例,这某种情况上其实也是人类的虚伪,爱你的人不愿意你受委屈,不愿意你忍耐,可是当你真正提出自己的要求后,你在对方心中的重量就会悄无声息的变轻那么一点儿,一点点,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   直到你不断的提出要求,对方不断的满足你,他最终会从温柔体贴变得厌倦嫌恶。   那时候你就成为了困扰。   “是啊,我知道。”   简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他不自觉的在对简修瑾微笑。   “所以看到他吃梨,我就觉得很开心了,比自己吃苹果还要更开心。”    第74章 拍戏   夕照峰是个比较出名的旅游胜地,也是经常被古装电视剧和电影取材拍摄的地方。   而岛屿因为形似一只巨鲸, 名为鲸岛。   鲸岛这个地方只被开发了一小半, 整个岛屿当然是被巡查过了, 只不过除了供以游客休息的四个开发区以外,绝大多数都保持着原始的样貌, 它在早期被发现时就由一名富翁出手买下,属于私人性质的,所以相对来讲其他5A风景区要更容易洽谈跟协商一些。   整座小岛相当大, 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风景, 如梦似幻, 大面积的覆盖着林木——林木大概占据小岛面积的一半,是真正意义上自然生态的天堂, 还养了不少无害温顺的小动物。无论是拍摄西方的魔幻故事, 还是东方的古装题材, 都是很好的拍摄地点。   夕照峰群山拱环, 基岩沿岸,礁石嶙峋, 海水奔涌而来时能冲出不小的浪花, 不过只有沿岸附近海蚀情况比较明显, 其他地方都还算正常。众人在码头下了船上岛, 接下来好几个拍摄场景都要在这里进行, 预计是要停留大半个星期到两星期不等,要看进度如何。   美术指导来得很早,比他们都要更早一些, 还带着道具组,之前他们跟导演就谈论过青丘之国的布景设计,青丘国是较为隐秘的世外桃源,妖类在上古神话里几乎都是从兽类化身而来,对于野兽,人们印象最多的就是大自然,无边无际的森林,或者是天宫,豪华的洞窟等等,所以这次青丘的想法,也是与森林相关的。   夕照峰在隐秘跟林木方面有天然的优势,等主演组到的时候,布景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几乎能乱真的绘景布,还有一些大概是打算后期的绿幕。   他们选得这个地方还是比较贴近已经开发的比较完善的区域的——鲸岛毕竟是一个旅游风景区,开发区域附近通常都更安全,像是那种更为原生态的区域,必须得有专门的导游,而开发区是为了确保游客有舒适的体验,只不过绝大多数都会尽量维持原状,尤其是像旅游污染这方面的事,旅游景区的工作人员不厌其烦的多加提醒,很多地方也会设置标语跟相对应木桩模样的垃圾桶。   剧组拍摄对不少普通人来讲还是个稀罕事,因此四周围了不少人。   来鲸岛拍戏的剧组并不少,游客看看那些专业的设备也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就算不太清楚,稍稍问问身边的人,也有见多识广的看出来回答他‘大概是在拍戏’。来旅游的人固然是为了放松休息,有些会只顾自己玩,可有一些也会出于好奇心而留下来围观围观,不过他们也不会站得太近,因为工作人员为了拍摄方便设定安全区域,包括要求对拍摄有兴趣的围观游客保持安静,避免他们现场收音不便。   基本上不会出现故意捣乱的人。   钟小小是跟着父母和弟弟一起来鲸岛旅行的,鲸岛打得招牌就是原生态,小岛上有不少无害的小动物——当然这部分的小动物是有管辖范围的。她虽然追星,但毕竟不是非常狂热的那种粉丝,不跟父母一起前往固定的景点是因为她想去动物区吸胖狐狸跟小兔子,正打算离开,忽然眼尖的看到了舒慕恩的身影。   她不怎么了解舒慕恩,不过舒慕恩经常被评选为明明非常优秀可就是怎么也火不起来的女演员之一,钟小小喜欢上网,经常会看到很多楼主扒她,因此很面熟,还有一点就是《灯如昼》,这部投入巨资的电影宣传做得到处都是,就算是宅腐如她也早早就期待了起来,更别提里面还有她最喜欢的川柏老师。   舒慕恩最近参与的作品,好像就只有《灯如昼》……   钟小小立刻两眼放光了起来,说不定在这里能看到川柏老师!!!   要知道粉丝不追着明星的日程表,就靠运气缘分碰到自己喜欢的演员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说是奇迹也不为过,钟小小当时就把可爱的狐狸跟兔子抛之脑后,安安静静的待在外围看着工作人员在忙活。她对剧组不太了解,只看到他们忙忙碌碌的,有些地方则被挡住了,不过东西都很大件,之前看见的舒慕恩跟另一个钟小小不太认识的明星——大概是明星吧,虽然很帅,但果然还是她家的川柏老师最好看!   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他们俩走进去之后没多久就开始拍摄了,可是怎么看也没有看到川柏老师。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小小不由得焦急了起来,眼看舒慕恩跟另一个男演员都要拍摄完了,也快要到她跟爸妈约定见面的时间了,还是没有见着川柏老师的人。   说不准川柏老师没有参与这次的外景拍摄。   钟小小正沮丧着,刚要转头,忽然看到一辆保姆车开了过来,车门一开,穿着衬衣的男人从上面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子,似乎是助理,正追着他一直在说些什么。   而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走得太快了,男人配合着女孩子的速度减缓了脚步,耐心的听着。   是……是川柏老师!!!   川柏老师现实里原来是这个样子啊……真好看!   跟钟小小在电脑上看到那个温暖阳光又睿智的川柏老师不同,演员真人反而是那种霸道美艳款的,简直就像是要去参加走秀的模特一样!钟小小捂住了嘴,四下看了看,见顾云开还没有进剧组里,赶忙往前跑了过去,从自己的小熊背包里掏出了纸笔。   “川柏老师!”她个子小小的,嗓门倒是挺大的,顾云开对自己的角色绝大多数都很有印象,一下子停了下来,疑惑的循着声音转过了头来,任渊就站在旁边,见对方没头没脑的冲过来,直接伸手挡住了钟小小。钟小小生怕自己一头撞上去,急忙来了个紧急刹车,跟着任渊的胳膊努力探头,目光闪闪的看着顾云开,“川柏老师!你可不可以给我个签名……能,能合影吗?”   顾云开低声跟朱蒂商量了下,朱蒂摇了摇头,示意那边已经拍摄完毕,现在要去化妆车上化妆跟换衣服,等美术指导这边拆景完毕还要去狐狸区拍摄青丘狐汇聚那一段,剧组特意申请闭园了三个小时,禁止游客入内,没时间浪费。   “不好意思。”顾云开拍了拍任渊,任渊直接收回了手臂,他伸手接过眼前这个苹果脸的小女生手上的纸笔,客气道,“合影是不行了,我给你签个名。”   他做事很快,没两下就签完了,朱蒂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出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鸭舌帽给顾云开戴上。顾云开任由她折腾,自己签完名塞回正捧着脸满目星光的女粉丝手里,食指抵着嘴唇,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微笑了下,转身走了。   这次任渊跟朱蒂一左一右夹着他,把他挡在中间。   钟小小痴痴的站在原地,捧着自己的笔跟笔记本,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被霸道总裁撩了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她呆立了半晌,看着剧组已经开始拆景了,迅速从口袋里抽出了手机点进了后援会的群里。   钟声滔滔:啊啊啊啊!!!!!!我今天看到川柏老师了,吐魂,要到了签名!   落雁喵喵:首杀打卡!   落雁喵喵:卧槽,云宝贝在哪儿?!照片呢!图呢!最近是在拍摄《灯如昼》吧桃桃你是不是运气太好了!你居然看到云宝贝儿的古装造型。   未央歌:有路拍秃头吗????   洗秀:卧槽阿歌什么叫秃头啊,图透吧!快说啊桃桃。   ……   钟声滔滔:大家冷静一点,没有图,不让拍,也没有古装造型,川柏老师有个保镖保护着他,而且他忙工作,就给我留了个签名。我只能说老师本人比电视剧还要更好看啊QAQ,真好看啊,川柏老师那么温暖幽默又可爱,本人居然超美艳的,这种神颜不上镜是为什么啊!说真的你没看到老师那个素颜,真的是破坏性的美丽!   钟小小摁着手机好几分钟,这会儿不少陈望跟舒慕恩的粉也闻声汇聚了过来,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几十来个,他们拍摄完毕后卸了妆就过来挨个签名合影,不过钟小小就对这些毫无兴趣了,她捧着签名板贴在胸口,幸福的“飘”回旅馆去了。   其实这感觉怪奇特的。   顾云开上车的时候想了下自己似乎是第二次被粉丝堵,他是单人工作室,顾见月向来把他的行程保护的很好,思想也不再如当年第一次见到梁云时那么青涩稚嫩了,她说以后要让顾云开也那么被人山人海的粉丝接机,到如今却发现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粉丝接机多数是公司透露出去的口风,为了曝光跟新闻,事实上却会造成很大的不稳定因素,包括明星本身也备受困扰,尤其是赶飞机颠倒生物钟,有时候明星甚至自己精神也很疲倦,更别提要应付那么多的粉丝了。   所以顾云开很少被粉丝堵住,而平日要是出门,他也是全副武装。   当初天宇捏造的绯闻一事让顾云开对粉丝多多少少有点心灰意冷,尽管有个别一如既往的相信支持着他,可是他对毫无自主思考能力,跟着风向走的绝大多数粉丝群还是感觉普普通通。这次被钟小小堵住签名的时候,顾云开却多多少少又觉得回暖了些。   之前拍摄《十八岁的人生》也有个女粉丝探班,那个女粉丝显得非常激动,不过那是专门探班,而这次是路边有人按照他饰演的角色把他认出来,顾云开对自己的知名度上升多多少少有了点直观的感觉。   在车上化妆的时候,顾云开忽然问柳彤:“彤姐,一般明星要是在街上被发现堵住,会怎么脱身?”   柳彤不冷不淡的说道:“好问题,这之前也有人问过我,就《末日公敌》系列片演主角的那个,拍第二部 的时候顶着我给他化的妆,趁着女主角拍摄的时候从剧组里跑出去,然后他穿着个军大衣当外套,里面还是戏服,在闹市区溜达了两条街,愣是没人把他认出来,还有个他的粉丝凑上来说他COS的真像,压根没这烦恼。”   “彤姐!”   陈望一脸无奈的开了口:“我知道错了。”   《末日公敌》是部科幻片,是纯人类与半机械化人类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半机械化人类多数站到了机器人那一方,认为全身机械化才能实现人类的永生,而纯人类则认为人类的血肉之躯虽然会消亡,但是思想却会永恒,从而产生了矛盾,而陈望饰演的主角是一个被人类父母抚养长大的机器人,他为人类而战,却被双方排斥……   舒慕恩正在看造型室梳理假发,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望一拍额头,靠在座位靠背上叹息道:“天啊,要笑就笑吧,这又不是我第一次被吐槽了。”   这句话跟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车里瞬间爆发出了笑声。   路还算平稳,开最颠簸的那段时顾云开已经换完衣服了,剩下还有段时间,舒慕恩在里面换衣服,顾云开干脆坐着跟陈望聊天。   《末日公敌》也是史密斯的作品。   “陈哥,你跟史密斯导演合作过,对他印象怎么样?”顾云开蹭了蹭手掌心,车里开了空调,他穿得多也不觉得热,假发还没戴上,要等待会儿拍戏的时候再上,造型师还在打理,柳彤则在准备待会给出来的舒慕恩补妆。   “史密斯啊,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会赚钱的导演。”陈望思考了会儿,叹了口气道,“我除了是个演员,还是个电影发烧友,就现在几个出名的导演里,我也都合作过,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要说赚钱这方面,没人能跟史密斯打,他是那种商业片方面的成功导演,他很清楚什么镜头让观众觉得刺激,什么样的故事让大家喜欢一遍遍的买票看,对这方面有惊人的天赋,可是要说思考跟内涵……”   陈望摆了摆手,摇头道:“就没多少了,他的电影就是专门拿来赚钱的,很符合当下的要求,看得爽、开心、满足就成了,要说套路也都有套路,可也总能玩出点新意来。不过你要是想在电影里看到什么深受启发的观点,还是洗洗睡吧,要是想赚票房号召力,找他准没错,我就是借他的东风上来的,不过你也知道,他们这种导演,就不是求着演员了,是演员求着他们,更别提史密斯还特别想拍独立片子……我跟你掏心掏肺的说了吧,商业片找上你是你的福气,要是独立片……你就是惹毛了他也别把自己名声弄臭了。”   “你现在毕竟已经是二线了,有点票房号召力了,除非史密斯卖你人情,下部商业片定你做主角,那还算有回报,否则……”   娱乐圈最没必要就是跟人结仇结怨,很容易被媒体揪住炒作,所以大家也是维持表面的和气,陈望说得都是一些混得久一些的演员铁定知道的内容,倒不是很在乎卖这个好。   陈望跟蓝瑟说得都是一样,顾云开心里大概也有些底了。   很多导演各有各的风格特色,每个人的发展性都是不同的,有些导演票房一般可是很容易获奖,有些导演坐收票房偏偏没什么奖项,演员在提升自己不同的影响力就要考虑不同的导演跟作品。   史密斯其实是那种很适合小明星的导演,拍他一部烂片卖个好,然后借人情拍商业大作收票房号召力,可是说得轻松。像史密斯这个身价,小明星就算想破了头也撞不上他,更别提让史密斯欠人情了,能进他的电影已经算是天上掉馅饼了——这从而就形成一个悖论,能让史密斯欠人情上门邀请的明星绝大多数票房号召力都不会太差了,而这部分又通常会想要冲奖或者是冲奖过后需要敛财,也自然不会考虑独立片换取长线发展的人情。   更别提史密斯还有一群死忠黑粉,不光商业片卖座,连他的独立片也会组团一起去看,就为了评论到底能拍得多烂。   这群战斗力凶猛的电影发烧友喷起人来完全不留情,个别在影评人里还有一定的影响力,那段时间里演员会被嘲笑的非常惨。   正常人限制了我对奇葩(好的那方面)的想象力。   顾云开实在忍不住对这位从未照过面的史密斯导演肃然起敬。   没聊多久的天就到地方了,狐狸区几乎没什么管理,只禁止喂食但并不禁止抚摸跟碰触,而狐狸也被养得相当亲人,不过游客参与活动跟玩耍的时候会有工作人员在旁——他们通常负责饲养照顾狐狸,也防止有游客伤害或是试图喂食跟偷窃小动物。   进入区域的时候,舒慕恩几乎都快疯了,在场大概有五六十只狐狸分布着,区域相当大,分布的很散,丛林里可能更多,有几只蹲坐在星点的花草上,有些则盘踞在石头上,大概是陌生人见得太多,已经处变不惊了。   舒慕恩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狐狸,看她的表情都觉得她大概连心都要化开了。   很多拍摄地点都多多少少会有限制,比如说鲸岛为了游客也会限制剧组拍摄的时间,毕竟他们打得招牌就是以人为本的生态自然,剧组拍摄很容易产生垃圾跟污染,这部分也是严重禁止的,动物区本来就开放时间不长——避免动物感觉到疲惫跟厌烦,很多游客都是冲着小动物来的,能硬生生给剧组挤出几个小时差不多已经占了很多额度了。   主要场景当然是不能在里面拍摄的,这一段主要是封三郎从狐狸之中化形成功,举手投足还跟兽类时相差无几。   拍摄时间很短,所以剧组的效率也非常的高,没多久就搭好了,而顾云开也在饲养员的帮助下慢慢跟那些狐狸亲近。小狐狸都不太怕生,有几只还跳到了顾云开的腿上,暖呼呼毛茸茸的,黑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这里绝大多数都是赤狐,可能后期会把它们调整一下。   “云开,你准备好了吗?”蓝瑟拿着他的大喇叭,因为鲸岛上也经常有广播喇叭,而且有时候人声鼎沸,所以狐狸们也都已经习惯了,并不会吓得四处逃窜,他看着摄像机摆在滑轨上,急忙转过头来问顾云开。   顾云开看了看饲养员,饲养员也说没问题,就正式开拍,毕竟时间就是金钱。   等各组准备就绪,蓝瑟盯着监视器示意了下打板的助理,对大喇叭喊道:“各方面注意,3,2,1,开始!”   狐群涌动,一袭白衣自一群赤色的皮毛之中挣脱出来,封三郎刚化出人形,还如兽类般四肢俯于地面,他媚眼含波,稍稍弓起背部,又很快收了下去,用脸蹭着同伴毛茸茸的脸颊,十足十的兽态。   过了良久,封三郎才撑着腿颤巍巍起来,身体半倾着,总还是弓起,不太适应的模样,仿佛稚童学步般走了几步路,旋身辗转那一袭白衣,正是时下人类的绸缎绫罗,长长的袍子,没女子那般婀娜玲珑的曲线,却比男子飒爽精简的衣裳多出几分复杂繁琐来。   封三郎新奇了一阵,总觉得撑着两条腿委实辛苦,又重新丧气的趴卧在地上,将一只赤狐搂到了怀中,愤愤不平的嘟囔道:“人类怎么只用两条腿走路,难怪怎么也走不快,非要化出两只没用的手,给自己加那么多负累。”   他一举一动犹带着狐类的模样,模样又似人,倒像个狐孩在狐群里打滚,小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像是安抚似的。   顾云开稍稍愣了下,他可没想到这位动物演员这么能来戏,还这么可爱。   拍摄特写的摄像师倒是处变不惊。   “好吧,我不抱怨就是了。”顾云开说了句剧本上没有的台词,又蹭了蹭那只狐狸,照常演了下去。   动物演员没有出什么大乱子,演员这边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顾云开演技不差,之前也下了功夫琢磨,早在拍摄的前几个星期蓝瑟就跟他说过这出戏的要求,拍摄其他片段的时候也见顾云开收集了不少狐狸的动态视频琢磨它们的肢体表现跟神态,然后把这种变化转换成人类可以接受的方式,虽然不是十足十的像,但是乍一眼看过去,倒真像是个狐狸变成了人。   这也就足够了。   因为多方都配合良好,蓝瑟直接一次过了,跟狐群相关的几场戏都快速拍摄完毕了,有一些可以后期的不重要场景就放弃了,只抓了几部要求狐群近镜的镜头,结束时正好赶上了鲸岛给得底线时间撤离,剧组一口气都没歇,转场换下一个外景点。   狐狸区是鲸岛主人最后才松口答应下来的,在这之前很多鲸岛的戏份都已经拍摄的七七八八了,差不多耗时了一周半,蓝瑟本来打算真的不行就只能换个场地,所以剧组拍摄完这部分,就直接乘船离开了。   接下来的场景换了个影视城,封三郎给原时换心的那一段被切割成两部分拍摄,因为封三郎死亡的时候有下雪,但是不能在雪景里拍摄,不安全,而且时间非常长,基本也没有太大的必要拍雪景,就用了拍摄棚跟人造雪。   拍摄期间还没开始正式宣传,按照意思是大概把《灯如昼》挤进贺岁档,也就是新年长假,也是竞争最激烈、观众们消费最高的时候。   《灯如昼》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并不是符合贺岁片那种欢乐愉快的片子,它是一部很成功的商业片,不过封三郎的死铁定会赚一票女观众的眼泪,而原时复活,跟尚三清成为眷属,两人也要为了封三郎踏上崭新的道路,虽然团圆可并不令人发笑。   就好像在情人节放《爱乐之城》,带着满满的“恶意”,顾云开不能否认自己还挺期待那个场景的。   原时死亡的那段戏大概是他代替尚三清赴一个妖怪的约,最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而姗姗来迟的封三郎跟尚三清赶到后同时发现了原时死去多时的尸体,封三郎是妖怪,尸体是有血腥味的,所以他一定要表现的有所察觉,蓝瑟在开拍前指挥他们走人,就率先对顾云开说:“你是个狐妖,你能闻到人类闻不到的味道,可是你不能说出来,因为你不确定,我要你表现出来,好吧?”   顾云开点了点头。   陈望在旁边苦着脸看自己被挖心的假体,道具组把身体还原了出来,尤其是胸口触目惊心,脸部也跟陈望本身做得有几分相似,后期还要跟真人再对比修整,所以陈望看着自己的尸体有点委屈:“也不用做这么逼真吧,我感觉胸口都痛起来了。”   舒慕恩笑个半死,完全忘记了她前一天被这个假体吓到尖叫,差点哭出来的事。   拍摄期间舒慕恩跟陈望被要求炒作恋情,不过顾云开倒是觉得这两位假戏真做,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炒作而伪装谈恋爱,这种事没有比一起拍摄的演员更清楚的,他们几个人差不多算是朝夕相处,有没有什么猫腻跟心思,几乎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起码舒慕恩对陈望,铁定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而且不止一点点。   至于作为剧组里少数的脱团成员,顾云开则试图保持每天都跟简远联系的频率,后来发现做不到之后就慢慢变成了两到三天务必互相发消息一次,固定半个月打一次电话——哪怕每次只有三十秒都不到。简远没怎么变,回应却总是相差无几,永远温情款款的说很好,没事,顾云开觉得顺心的同时,却多多少少也有些不放心了起来。   恋爱本身就是两个人彼此在乎,简远却似乎对两个人有没有在一起并不在意,好像只要维持通话就足够了,甚至有时候维持通话都不需要。   顾云开自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工作狂了,没想到简远比他更严重,沉溺在音乐的海洋里就拔不出来了。他听得出来音乐里简远对他的感情,也并不是在勉强什么,只是知道简远并没有他想得那么需要跟迫切的想念他,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到有些寂寞。   其实他都做好忍受简远对太久不见面还有自己工作繁忙抱怨跟不甘心的准备,甚至愿意为简远在工作空闲些的时候请假——毕竟对顾云开而言,没有什么能比简远更重要。   他如今努力奋斗的有一半动力,本就是来自于为了配上简远。   可是并没有,简远一向是个温柔体贴的人,顾云开很清楚他身上的这部分优点,从没有想过这优点也会变成令人不安心的特质。   有时候顾云开独处的时候,他就会思考简远是不是在忍耐,还是年轻人的体力足够充沛,精神足够集中,把所有的心力都灌注在了音乐上,所以才会分不出精力关心两个人聚少离多,又或者是只是真的毫不在意。   可如果对方的的确确是对见面无所谓,那自己的想法难免就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了。   顾云开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嚼了两块饼干,听到外头助理在喊,这才出去拍戏。他想归想,可是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工作,外头人造雪已经准备完了,鼓风机跟灯光交织着,说不出是冷是热,风力很大,舒慕恩带了个透明眼罩,招手把他喊了过去。   剧本是打乱拍的,不然一个个按顺序拍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所以也要求演员能迅速进入不同的情况,比如顾云开之前刚拍了化形,这场就要拍封三郎的死心。   蓝瑟要监督另一场拍摄,不在棚子里,宁风光是第二导演,这场是她指挥,顾云开跟舒慕恩还有几个演员是这场的主要人物,陈望也跑来看,他这场主要是上假体,并不用真人,纯属就过来瞧个热闹。   等宁风光喊了开始,也就正式开拍。   原时已经死了。   尚三清跪在石台上,雪慢慢飘了下来,向来英气坚韧的女子淌了泪,她的手轻轻抚摸过那道胸膛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底下躺着已经力竭死去的恶人恶妖,她顿了一顿,一滴泪坠落,忽得转过头来,像是心死了般开口:“别过来,三郎,我不想恨你。”   那带来厄运又助她良多的狐妖再不复肆意妄为的少年模样,原时的死将他们阻隔到了天涯海角,两两相望,心却再贴不到一起。封三郎站得远远的,他鼻尖早已嗅到了血腥的气味,只是迟钝了,没能闻到那是人类死气勃发的味道。   他那么孤高的站着,不像是妖,倒像个冷清清的神,却平添了七情六欲,伤心欲绝的看着尚三清。   舒慕恩有点不忍,可尚三清却没什么反应,她冰冷的目光从狐妖身上滑了过去,缓缓将原时搂抱到了怀中,直至最后一刻,她依旧是选这个死去的人类,也不愿意选活生生的狐族异类,眉心紧锁,痛得几乎窒息,再分不出精神跟耐心告诉这思凡的狐妖,人类的爱恨是什么样的。   “你是不是想救他?”   封三郎的声音空灵而清冷,他在这一刻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令人悲伤,他戚戚然的站在远处,如同浑然不相干的存在。   他爱尚三清,尚三清却不爱他,他们之间有缘却无分。   异类……异类……因为他不是人。   “你有办法救他?!”   尚三清脸上的惊喜刺痛着封三郎的心,他忽然就懂了,为什么自己费尽心机,让尚三清看到满天的烟花她也不能展颜,而原时随手带来的糖人就能让她喜笑颜开,不是因为她喜欢甜食,是因为她喜欢的是原时。   因此不解风情就变成了踏实可靠,傲然孤僻就变成了坚韧不拔。   “是。”   封三郎终于学会了眼泪。   泪水从他的左眼溢出,跌落了下去,他的脸平静的再不起一丝波澜,苍凉而又安静,终于明悟。   结束拍摄之后,顾云开的右眼眼泪才姗姗来迟,宁风光取笑说他单边眼睛流泪效果倒比两只眼泪都流要好得多。   顾云开接过朱蒂的纸巾擦眼泪,实在哭笑不得。 第75章 彩虹   顾云开对别人的感情并不感兴趣,除非那涉及到他的计划, 比如像是温静安。   否则绝大多数时候, 顾云开很高兴八卦因子得到满足, 可要像个老好人一样的插手去管,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前不久《灯如昼》故意放出绯闻炒作, 暗示陈望跟舒慕恩因戏生情,没有说清楚,只是含糊隐晦的提了提, 这两天两个人被到处都是狗仔队围堵, 甚至有时候连剧组拍摄也会有闻风而来的媒体故意探班, 说白了就是想知道两个人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   捕风捉影是记者的拿手好戏,而放出去的暧昧诱饵更是宣传的一种手段。   滑石公司玩这方面的炒作已经是老手, 绝对不会把绯闻炒成丑闻, 倒不如说综艺也好, 电影也好, 炒男女主角的绯闻屡见不鲜,对明星而言, 有时候恋情并不一定是真的要结婚生子, 很有可能只是一笔交易, 其实不光是制作方会这样, 许许多多的媒体也热衷于这方面。   虽然这种套路很老, 但是观众就爱看荧幕情侣,希望饰演情侣的两个人在现实里终成眷属,尤其是那种作品里悲剧的情侣如果在现实里修成正果, 能得到的宣传效果会大大增加。   至于之后要分开也再方便不过,随意找个理由分手,比如聚少离多或是感情不合,至于之后要跟其他人炒作,只要等这一段的风波过去就好了。   一般来讲这种炒作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双方既不承认,也都不否认,在发酵得当过后,有了相应需要的结果,就会出面澄清绯闻的新闻会,又或者是一直不承认到另一段绯闻开始;还有一种是双方都出来表示他们交往了,配合着公司的宣传需要,什么时候被拍到亲密无间的出入,然后“被发现后大大方方的”的公开,包括在微博上宣传,然后分手结束之类的,都要跟着公司制定的宣传步骤来。   而对观众来讲,如果荧幕上是一对真情侣在演或者是在综艺节目里一同出现,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哪怕只是他们认为的“真情侣”。   不过这种宣传因为需要两个人一直在其他人眼前表现的像是情侣一样,因此弄假成真的也不是没有,很多人会真正拍拖一段时间,不过这种“错觉”也很快就会消失,然后他们会花比预计更久的时间分手,也有一部分运气好的直接找到人生真爱,干脆结婚生子了。   舒慕恩似乎正处于两者之中。   除了不知道有没有失意的情场,舒慕恩最近的状态也不太好,职场也不见多乐观。   之前拍摄的时候,有一段下水的近景武打动作让蓝瑟一直很不满意,NG了好几次,舒慕恩就不得不重复下水再表演,气得蓝瑟在片场破口大骂,她挨骂后情绪挺低落的,不过也没还嘴。女性总有那么几天不太方便,蓝瑟就是气疯了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她自己调整,多琢磨琢磨,毕竟像是武打这种戏份本身就消耗体力,重复多拍几次只会让动作越来越难看,更何况还有下水的戏。   下戏之后,舒慕恩换了衣服一个人躲在片场休息室里偷偷的哭,被来拿水杯的顾云开无意撞见了。   “你还好吗?”   顾云开僵在门口半晌,总算知道为什么众人都不进休息室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把休息室关了,走近两步把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拿起自己专用的水杯背过身喝了口掩饰尴尬。   被撞见落泪场景的舒慕恩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萎靡不振的擦了擦眼泪,不像平日在片场里那么有精神,她勉强笑了笑,低落道;“没什么,不要紧的,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蓝导说那么多,我还是做不到,他都给我好几次机会了。”   “状态不好也没办法。”顾云开婉言劝了劝,倒是没有多提什么。   像娱乐圈这种地方,状态不好照旧得强颜欢笑,没点地位谈不上耍大牌,想耍可以,不要参与这种大制作,有得是剧组为了名气殷勤伺候着。像《灯如昼》这种项目,主创组不是周扒皮那种性格已经很不错了,轮不到演员耍“小性子”跟状态不好,你上不了的话我可以换个人上,无非就是如此。   说难听点,当你足够有资本,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没有,连病都生不起,哪怕你之前二十四个小时有近二十个小时都在跑通告,过劳倒下,所有人也不会夸你敬业,只会怪你这时候突然倒下,妨碍了接下来的安排,还要再调整。   可有什么办法,竞争就是这么残酷冷漠,接不了的工作就别接,他们大可以让给其他不会倒下的人接,但是对明星来说,错过这个机会,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个机会。   一切都是为了出名,出名了才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更丰厚的待遇,更出色的未来。   人永远都是被奋斗这个怪物捆绑的生物。   顾云开坐在边上不咸不淡的安慰了她几句,其实这些事也不是舒慕恩愿意的,纯属是生理期问题,性格也多多少少会变得敏感脆弱,没在片场哭出来其实已经很坚强了,更别提水里那场打戏其实怪冷的,衣服吸水了又重。   可是蓝瑟也没办法,舒慕恩一个人耽搁了全剧组的拍摄,好在是下午的戏份,拍摄了其他的打算,让舒慕恩能有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   这会儿舒慕恩脸上的妆已卸了,不过脸色白的倒像是受伤时的化妆,唇色也是粉白色的,顾云开给她倒了杯红糖水——休息室有几个演员惯用的那几样东西。舒慕恩低低道了声谢,情绪似乎缓和了很多,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今天拍戏的事,她说着说着,忽然止住了,像是情绪小小的崩溃了,一直轻微的道着歉。   顾云开迟疑了会儿,捡了条毯子给她围上,看着舒慕恩脸上全是眼泪,紧紧把自己蜷在了一起,她努力的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很想努力的,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做不到,真的太冷了,我的手都在发抖,压根提不起力,我很想做到,我不想搞砸的。”   舒慕恩大概是有点焦虑症,这种对演员跟一些工作者来讲也挺常见的,更别提她现在身体情况不太好,性格方面也无疑敏感了不少,看起来既惊恐又不安,对自己能够弥补的失误慌张失措,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其实不能完全怪她。   “没事的。”   顾云开安慰她,轻轻握住了舒慕恩的手,柔声道:“没事的。”   舒慕恩让他想起了顾见月。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只会说这句话,没事的,会过去的,还好,不要紧的。”舒慕恩惨白着脸,顾云开的那句话像是无意打开了她的某个开关,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失声痛哭道,“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就算厌烦了,也不会主动开口,只会无声的逼着我做决定,然后反过来指责我……”   顾云开微微吃了一惊,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抱歉。”舒慕恩啜泣了没多久,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她急忙揉了揉眼睛,愧疚道,“对不起云哥,我不是说你,不好意思,真的……我是不是又搞砸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对不起。”   “不要紧……”顾云开一怔,立刻改口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他看着这个脆弱得几乎不堪一击的女孩子,自然不会介怀对方在情绪不稳定时出口的话,更何况那些话也不算是非常冒犯,顾云开听得出来不是在指责他,只不过是被某位男性同胞牵连了而已。   舒慕恩沉默了半晌,有点犹豫的握住了顾云开的手,低声道:“帮我保密好吗?”   “好。”顾云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柔声答应了下来。   情场失意,职场也失意,难怪舒慕恩看起来打击那么大。   像是这种伪装情侣的宣传炒作,通常是要签保密协议的,一旦透露就会狠狠赔上一笔巨款,剧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清楚两位明星签了这么一份合同,顾云开还是因为属于宣传主演之一需要配合也要签保密协议才知道的。   姑且不管舒慕恩说得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陈望,又或者是她之前有个旧情人一直冷暴力对待她导致她移情陈望却又觉得痛苦,这一切都跟顾云开没有任何关系。像是这种感情矛盾的事,就算对象是陈望,也完全不利于对甜蜜真爱的炒作,顾云开对这种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顾云开跟舒慕恩没什么仇怨,不至于坑她,也不会耐不住八卦跑去碎嘴乱讲,免得得罪人,毕竟圈子里最不需要的就是仇人了。不过他们俩关系只不过是普通,自然也不会紧张的提醒舒慕恩要谨言慎行,这与他本身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就算提了,人家未必领情,说不准还觉得顾云开大嘴巴瞎操心,舒慕恩到底不是温静安跟夏普他们,不值得他花心思刻意去规劝跟思考让对方更好接受的方法。   倒是舒慕恩说得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就算厌倦了也不会主动开口,只会逼着别人做决定……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而且可以说是绝大多数男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毛病。   不少男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不会开口和平分手,大多人在心理都觉得自己要是开口把女朋友甩了会显得很不负责任,除非女朋友真的是“噩梦级别”的作跟公主病,让周围人都感觉非常差劲,否则绝不会张口,生怕自己会落人口实,被人谴责。当感情一冷却下来,假使他们想要分手,下意识就会开始使用冷暴力,让对方知难而退。   说到底就是求一个问心无愧,不愿意做这个坏人,把自己摆在被女朋友甩掉的位置上,心安理得的继续找下一任。   评价的委婉客气点就是没有担当,说直接粗俗些则是当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可偏生这种情况还不少。   倒不是顾云开故意想起简远——只是恋爱方面他除了简远真的也就没什么人好想了,毕竟这是他的初恋。   简远并不是这种人,再没有比顾云开更清楚不过了的了,虽说他跟简远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他就清楚,那个大男孩不是会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人,自然也不是这种没有担当,不负责任,故意用冷暴力逼迫别人的类型。   只是顾云开有时候实在是不明白,简远是真的不在意吗?不在乎见不见面,不在乎两个人隔着异地,不在乎顾云开的工作繁忙,不在乎每次通话都是匆匆挂断或是有人打扰……   他光用想的都觉得烦躁。   一个人的忍耐程度真的有这么高吗?   这件事多多少少有点好笑,顾云开本以为他会是两个人关系里比较冷淡跟漠不关心的那个,他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甚至还为此忐忑跟思考了一段时间。可不是,他现在自打嘴巴,对于这段关系能否好好维持下去,他远比简远要更紧张也更在意。   他们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见面了。   拍摄就快要结束了,夏季度过去,已经快要进入秋季了。   如果接下来简远还不打算约他见面,那他们就三个月没见面了,哪对热恋的恋人会足足三个月都不见面,没通像样的电话,说不了几句话就断开。   可能就只有他跟简远吧。   有时候分手并不是任何人出了差错,也不是感情出了问题,更不是产生矛盾却不愿意说,也不肯履行情侣条约了,就只是时间而已。时间会无声无息的抹平所有的激情与热爱,将那些澎湃汹涌的感情彻底埋葬在沙尘里。   人们会察觉到不对,可却无声无息的,缓慢接受了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无人可以责怪,只不过他们都没有选择对方,也都没有为这件事做出什么努力,任由这种爱意慢慢变成了平淡,从抓心挠肝的想念渐渐变成无关紧要……   他跟简远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可已经在往那个方向进发了。   顾云开对爱情一知半解,觉得自己很可能也就永远这么一知半解下去了,他不知道别的人会怎么来完美的应对这件事,解决这个问题,总之他只能笨拙的打了个电话给简远,在打之前还犹豫了一下,思考这个时间简远会不会在谱曲。   不过管他呢。   哪有什么各种地方都面面俱到的老手,人生只有一次,战战兢兢也就这么一次,任性妄为也就这么一次,倒不如放肆的率性选自己想要的选择,哪会有人从来没错呢。说到底每个人的人生就像是贪吃蛇,有些人吃不到什么就结束了,有些人吃得几乎把整个屏幕都占满,最终还是会结束。   早晚与多少的差别而已。   顾云开战战兢兢的给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努力清空自己大脑里的理智,让本能操控自己,几乎是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按下了拨号,看着简远的头像跟备注在屏幕上显示,觉得全身的力量与勇气都被抽了个精光。   每一声间隔的铃响都长得让顾云开怀疑人生跟通信集团是不是在联手耍人。   在顾云开以为过了起码三个小时——事实上只有三十秒之后,那一头的简远终于接通了手机。   “我打扰你了吗?”顾云开克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这句话。   “还好吧。”简远含混的说着,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让顾云开的心无端沉了沉,他很快又添了一句,“不算打扰,我只是……在整理曲子,你来电我很高兴。”他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滔滔不绝的跟顾云开说起一些平日的事情来,而顾云开就那么听着,直到对方突然安静下来。   简远一口气说了不少最近攒下的新奇事件才反应过来对方还没有被喊走,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的说道:“你……不忙了吗?”他想了想,又说道,“不用勉强自己跟我聊天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才聊了三分钟而已。   顾云开忽然觉得有些窒息,还觉得有点心痛,他不知道是为了简远这种习惯性的退让,还是在烦躁对方不为所动的态度。   “你是希望我挂断,是因为什么?”顾云开不喜欢这种让他觉得有些难受的感觉,干脆开口直截了当的询问道,“你在忙或者是你不想跟我说话?还是你想要省点时间继续创作。”他善用发挥语言的优点,对如何搬弄口舌也多少有点心得,擅长赞美他人,也擅长挖掘言语里的漏洞,可这次他就只是简单的直来直往,毫无客气。   简远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吃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更直接一点,你想分手吗?”顾云开沉稳的开口道。   简远彻底被冒犯到了,就算顾云开现在没当着面,也许好在没当着面,要是当着面,他们可能就要履行那些情侣条约里双方生气时候定下的约定了,还要控制住不要打起来,免得他被顾云开一顿胖揍。   从认识到现在,简远都没有对顾云开表现过怒火,这次也是竭力的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咬牙道:“你怎么能说那两个字!”   “哪两个,分手?”顾云开听出来他声音里的气势汹汹,微微松了口气,假使对方毫无反应,那就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淡淡道,“如果你不打算,这么在乎它干嘛,如果你打算的话,我们迟早也是要提到的。”   “我不喜欢这两个词。”简远强调道,“我不喜欢这些听起来不太好的字。你干嘛要提它?”   顾云开沉默了有一会儿,对他来讲袒露心事是个挺羞耻的事情,可是当他们要让这段恋情维持下去,这种剖析又是有必要的。人总是千方百计的想表现出自己的完美吸引对方,可对方迟早是要见到缺点那部分,没有任何人的假面能戴上一辈子。   那会崩溃的。   “我觉得很不安,阿远。”顾云开走到了阳台上,他搂着自己的胳膊,酷暑还没完完全全的过去,明明这么炎热的天气,他却无端感觉到冷意。   在盛夏饰演封三郎简直是个折磨,穿着厚厚的古装,却要伪装自己身体里装了个常温空调,冬暖夏凉,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简直能将人热闷过去。顾云开本以为这已经是非常大的挑战,无异于他饰演邵黎时穿得像个初夏季节时感到那种冻进骨头的寒意,都需要巨大的毅力去完成。   可都没这一刻来得艰难。   “我不想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错过你。”顾云开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性格,你喜欢照顾别人的想法,喜欢宽容的对待别人,你能开导我的心结,你差不多就是我人生遇上过为数不多的可以说是美好的人了。但我不是,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不是你那样的人,所以我实在不太清楚,有时候你是包容,还是真的就不在乎。”   简远的怒火瞬间消失了,用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的口吻,小心翼翼的问他:“我让你觉得不安吗?”   “我不知道。”顾云开重复道,“我不知道,也许只是我在自寻烦恼。阿远,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已经经历了不少了,可能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多,不是我在无病呻吟,我知道哪些东西是永恒的,哪些东西是我真正想要的,我喜欢追名逐利,人哪有不想往上走的,我也尽量不给人家添麻烦,可这些东西都比不过你。”   简远有点儿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我干脆这么说好了,假如你打电话来说想要见我,除非是忙得不行,正是紧要关头,否则我都会向导演请假,不管他给不给我假期,哪怕只有半天,都奔去见你的。”顾云开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听着是不是很不负责任,就是打死以前的我也干不出来这档子事。”   “我就是这样在意你。”   顾云开沉默了半晌,叹气道:“我知道我听起来很奇怪,是我告诉你,也是我要求你,我是演员,你也有你的梦想,我们俩不可能多见面,不能被媒体抓到什么风声,是我先要求你遵守的,你也遵守的很完美,然后我们俩确保彼此都能接受这些情况之后才开始这段秘密关系,可到头来却是我不满足。”   当你爱上一个人,他的每个眼神,每个举动,都好像赋予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顾云开本来对这种爱情改变论不屑一顾,人不会轻易因为另一个人而扭转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才发现有些道理自有其用处,等临到了头来,谁也躲不开,逃不掉。   “我也很想你啊。”简远清清楚楚的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一样,平静的说道,“可那有什么办法呢?你有你的事情要忙啊,我也在忙自己的,我总觉得你比我要辛苦的多了,我要是想你了,在网上搜索一下,总有许许多多消息,好的坏的,我还能看到你的路透跟海报,我每天都知道自己在想你,可看到那些,于是又能忍耐下去了。可是你想我了,什么都没有,只能跟我聊天,跟我打电话,假如我还要任性的跟你要求些什么,那你太辛苦了。”   顾云开一下子噎住了,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觉得自己像是今天中午的舒慕恩,竭力去做却又痛恨自己眼下的无能为力,明明知道一口气吃不成一个大胖子,却仍旧克制不住厌恶自己的无能。   问题是理性与现实之间的差别,矛盾往往自两方孕育诞生。   “那么……”顾云开清清楚楚的听见自己开口道,嗓音沙哑的像是荒漠被风磨砺过的沙子,“我想要辛苦一些。”   好像是什么诡异的宗教仪式或者是乱七八糟的承诺跟契约似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压低了声音,简远往日清亮柔和的声音像是哽咽住了,他反复的求证着,隔着手机要求顾云开签订什么恶魔契约一样,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求证着:“你确定吗?保证?”   “我确定。”顾云开抿唇道,“如果你是真的觉得不在意,那没有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而我也告诉你什么时候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我们可以讨论什么时候能见面,如果不能我们起码能互相安慰一样,就只是……别什么都不说,好像我们还只是客气的朋友那样。”   简远平静又温柔的说道:“我不想你不开心,我不想变成你的麻烦,我不知道这也会变成你的负担。”   顾云开几乎能想象出来自己男朋友现在说话的模样来了,他都是将近三十的人了,家中也许都要催成家立业的大人,可他永远不会变,就算下巴上长出细密的胡须,眼角折出细细的皱纹,那双明亮的眼睛仍然带着孩子气的天真与纯粹,单纯无比。   “如果我只是想找你寻欢作乐,那你是该担心些,免得我们有个不愉快的晚上。”顾云开忍不住微笑道,“但是我们打算渡过余生,你懂吗?我的余生从你来的那个凌晨已经开始了,我没想过它来得这么快,但现在觉得越快越好,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努力工作的原因。”   余生……   简远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块木头,它被家人雕琢的很精致,永远笑着面对着其他人,可是刚刚顾云开忽然叫它重新发芽生长,长长嫩嫩的绿叶跟鲜红的花朵盘桓在笑脸上,又恢复了最本来的样貌。   “我总要见到你讨人厌的地方的,你也总是要见到我讨人厌的地方的。”顾云开缓缓的说道,“我在你之前从没想过结婚,看别人的婚礼也觉得乏味,可遇见了你,我就想我找到自己可以忍受的人了,你就算做错了什么,我也只觉得可爱,只要别傻傻的不停犯错就成了。”   简远笑了出来。   “别显得好像就我一个人在乎你。”最终顾云开只是这么说道,“我不介意我爱你多一些,可是你要更在乎我一点,好吗?”   简远低声抱怨道:“我从来没胆子这么小过,以前伯伯跟爸爸都觉得我皮得让他们头痛,我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谨慎细微的去对待什么人。我一直都很努力的在忍耐,不要让你担心,不要让你觉得麻烦,我忍耐的好辛苦……”他嘟嘟囔囔的碎碎念了一大堆话,嘴巴压根停不下来,顾云开到睡觉时间了,可他不在乎,漫不经心的将闹钟扣了下去。   最后简远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严肃的重重声明道:“我才是比较爱你的那个。”   “那只是因为你傻。”顾云开克制不住自己嘴角浮现微笑,但仍然在话语里参加了点鄙视,愉快的说道,“傻乎乎的自己瞎纳闷,乱琢磨,你大可跟我说这些话呀。”   简远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居然觉得我傻?你曾经夸过我是个天才。”   “是啊,局限音乐方面的。”   不管本身多么出色,恋人之间谈天说地的话题总是逃不开那些来来往往的事情,他们又变成了黏糊糊的模样,谈论了最近的生活,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简远顺便跟顾云开介绍了下新的家庭成员,一个有点小小缺陷的孩子,很可爱,在名义上是他的堂弟,最近他们俩一直在玩。   听简远的意思,这位‘堂弟’是攻克勇者道路上的中立方,甚至是友好方。   顾云开对素未谋面的男朋友堂弟的好感度迅速窜了上去,直到闹钟声音响起,这是顾云开最后睡觉的底线,已经十一点了,他如果再不睡觉明天可没力气参与拍摄。   道别的时候,顾云开又重复道:“如果你想我,就告诉我,想见面,我也会去的。”   “不,我不想见面。”简远轻声道,“我不想你孤零零的坐飞机过来,只为了见我一面,然后孤零零的走,我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很难过。你不知道,云开,我好想多爱你一点,让你开开心心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总是很担心我会搞砸点什么,可我连为你考虑都做不好。”   顾云开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不太想表现的自己很容易被感动,可是被男朋友的甜言蜜语煞到又不是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他抵着鼻尖呼吸了一会儿,好容易将情绪平复了下来,温柔道:“你对我而言已经是恩赐了。”   “……你不能这样。”简远先是近乎无声的硬从嗓子眼里逼出了那几个字来,而后绝望的哀嚎道,“你犯规了,我今晚要睡不着了。”   “晚安。”   “晚安。”   简远在心里给伯伯的恋爱顾问身份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他觉得老人家说话总是有道理的,就像是爷爷说的那样,伯伯压根没经历过爱情,也不知道恋人之间应该怎么相处,问他这些问题毫无意义。   简默能提供如何为人处世的最佳方案,可那些都是外人,与生命交错而过,有所联系但不深厚的人。   不适用那个愿意牵着手走一辈子的人。   余生……我的余生………   简远往后躺在了松软的床铺上,手心的手机已经热得快能煎蛋了,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红,只是怔怔的看着那段逐渐漆黑下去的屏幕,忽然又后悔起了自己为什么没能把刚刚的对话录下来。   索性今晚也睡不着觉,简远干脆又重新跳起来,翻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跟顾云开的电影碟片来,电视剧作品网络上都有在线的。   他准备好这个晚上来一个顾云开的电影(加电视剧)马拉松了。   而睡了个好觉的顾云开则第二日精神焕发,而舒慕恩似乎也已经给自己做完了心理疏导,或者是想通了,又也许只是短暂的情绪崩溃,无论怎么样,她把昨天的事情放下了,重新变得精神奕奕起来,这次她表现的很完美,连蓝瑟都舒展开了面容,还夸了她几句。   人生似乎总是如此,偶有风雨,终见彩虹。 第76章 反串   顾云开并不经常遇到会耍大牌的合作演员。   毕竟工作难得,他饰演的作品还不算多, 有个别两部他已算是剧组里最大的咖, 自然没有什么人敢耍, 而《风月别离》全程只有两个主演,更是谈不上耍大牌一说。倒是许晋算是一个, 在剧组里人憎鬼嫌的,现在玩火把自己烧死了;夏普最多算是喜欢恶作剧,真要说耍大牌也称不上。   而直到碰到《灯如昼》拍摄后期才真正加入剧组拍摄的巨星阿尔德, 顾云开才知道什么叫真真正正的耍大牌。   他几乎都要觉得许晋面目可亲起来了。   就连夏普的调皮跟阿尔德相比, 也完全不值一提。   这位其实也是演员之中的奇葩, 童星出身,七岁的时候靠《与我共舞》这部电影获得了全球奖最佳男配——至今仍是小金球最年轻的获得者。演了不少电影, 直至今年也才十九岁, 某种意义上是个奇迹, 然而奇迹总是有争议的。   八卦跟丑闻一色, 黑料共绯闻齐飞.   每部戏都会被爆耍大牌跟不好合作,可找他合作的剧组照样不计其数。   不少能够断送演员未来道路的负面新闻在阿尔德身上简直是家常便饭, 换女朋友像换衣服, 之前那一任才交往了一个月就被媒体大肆鼓吹浪子回头, 漂泊的心终于有了个归处, 结果前不久直接分手了。   媒体没什么脸皮, 才不觉得有什么,又八起他跟新女友的事情来。   这一位的黑跟粉差不多一样多,可是很有观众缘, 如果不追星,路人对他的印象往往也挺好的。年纪轻轻就参与了不少慈善事业,每回帝国有什么天灾人祸,总能看到他的捐款位列前茅,本身也很热心公益。   顾云开也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只能感慨娱乐圈多奇葩,什么人都有。   他不能说是个绝对的坏人,也称不上滥交,最多算是性开放的年轻人,换女朋友换得勤快也说明不了他人品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在道德上通常对感情慎重的人会认为他的私生活过于混乱。而在某种意义上他比绝大多数的‘好人’要更热心公益,更专注慈善,帮助了更多的人。   阿尔德是个混血儿,黄白混种,占据了东西方两种长相的优势,五官立体,眼窝深邃,颧骨稍稍有些偏高,穿上古装化妆之后很有点异域风情,可并不会让人出戏。他是个戏路非常宽的演员,出演的作品质量也相当高,近几年倒是也拍过几部烂片,不过就他的演技来讲没什么可嘲讽的。   毕竟人家只有五十分的作品里,阿尔德的演技就起码占了四十分了。   从个人的性格来讲,阿尔德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剧组里漂亮的妹子挨个撩过,好在还算规矩,不过到他这个身价,大概也无所谓别人会不会拒绝,反正不缺投怀送抱的,要是被拒绝,拍拍屁股换下个目标就是了,这件事上通常是讲究个你情我愿。   这位少年成名的巨星爱睡懒觉,为自己安排工作时间,比如双休日他绝对不会工作,而且习惯性的迟到,完成工作之后就早退,美其名曰不浪费时间,对饮食起居方面也有龟毛的要求。   剧组久而久之也都习惯在有他出席拍摄的日程上先排其他的计划,等到人来了再拍摄他的戏份,免得浪费时间,不过阿尔德耍大牌归耍大牌,演技的确无可指摘,实力相当过硬。   他的表演跟夏普有大的差别,如果说夏普的演技属于那种他想要成为谁,那么他就会是谁,让人完全忘记演员本身,而只记得角色的话,事后才会发现原来这两个角色是一个人演的。那么阿尔德会那种每个角色都让人怀疑他完完全全就是在本色演出,但真正去认识真人跟他饰演过的每个角色的时候,才会发现根本不一样。   无论蓝瑟需要什么镜头,他都能在一两次内抓到要点并完成。他跟舒慕恩都是童星,不过两个人的命运却大不相同,舒慕恩私底下很是羡慕他,可表面上总表现的不屑一顾,她觉得阿尔德这种人太肆意妄为了。   阿尔德知道她难上手,热情立刻转淡,悻悻走了,没多作纠缠。   剧组对阿尔德的评价也很两极分化,他既是个花心风流的坏小子也是个慈善家,毫不避讳自己的丑闻,认为自己如同上班族的作息振振有词,对媒体都敢于破口大骂——这点顾云开还挺欣赏的。保守派觉得他太过放肆没礼貌,而且不遵守时间,年纪轻轻却目无尊长;年轻派倒是觉得他很酷,有个人想法,又有惊人的才华,他们就喜欢阿尔德这种叛逆的精神。   蓝瑟两者都不是,他才不在乎演员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甚至吸毒入狱,总之不要影响到电影,那一切就都跟他没关系。一个演员的演技又跟他的人品没什么关系,历史上多了去了不少私德败坏头脑不清醒却演技出众的演员,他只选合适的也有本事的,并不打算靠圣人感化观众。   这一切本来跟顾云开都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阿尔德跟他没什么对手戏,他对这个男孩子也说不上讨厌还是喜欢,毕竟阿尔德属于有本事嚣张的那种人,年纪轻轻就已经事业如日中天,坐拥全球粉丝——粉丝是世界上最没有理智的生物之一,他有足够的本事纸醉金迷,又被欢呼声包围,年纪不大,自控力难免不高,骄纵任性也是常态。   说得现实点,他有本事骄纵任性,而且他的资本还是自己创出来的,阿尔德对媒体没什么好脸色,可对媒体来讲他倒是印钞机,他身上那些正常人都有或没有的缺点被媒体无限放大,也说不上如今的性格是否只是他一个人的原因。   毕竟媒体跟粉丝就是如此,捧高的时候吹嘘的天花乱坠,贬低的时候又不吝啬于任何恶毒的言语。   所以顾云开心中只是感慨一句自己当年真是误解了夏普。   现在看来,只喜欢玩玩恶作剧跟放屁垫的夏普真是个好孩子。   但是……   很多事情就是巧妙在这个但是上,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总是难免有个但是,好消息变成坏消息,坏消息也会变成好消息,不过顾云开显然是前者。   事情起源其实是因为男扮女装这件事。   顾云开之前琢磨过夏普的电影,就想过这方面的事,只不过他完全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这次的角色也实在是来得很意外,在传统故事里虽然是封三郎为了验证原时对尚三清的感情而变成妖娆多姿的女相,但是《灯如昼》的剧情里已经修改成是反派变化了女相破原时的定力,嫁祸给封三郎,使他们三个人分崩离析。   拍摄之前本来都说好不是他来扮演的,哪知道临时出差错,定好出演幻化成色诱原时这个女角的演员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开拍前夜酒后驾驶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   拍摄行程不能耽误,蓝瑟在剧组里发了一顿怒火,然而发火也无济于事,临时又找不到人,《灯如昼》的演员都是提前定下的,临时换角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换的,他苦恼了一下午,戏是就要开拍了,而且这个星期准备的就是这场戏,最后干脆打算补拍一些镜头,让顾云开直接顶上。   反正本来这里就是反派打算诱惑原时嫁祸给封三郎的戏,用顾云开真身来扮演也没有什么问题。   之前提议的时候,倒是也有人提议过干脆让舒慕恩来扮演这个妖怪,直接用尚三清的脸,可是那样就不是蓝瑟想要的结果了。   原时的高傲跟冷酷被摧折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自以为的那种高洁的圣人,他终究是个凡人,对任何肉欲可以克制,但不能够逃避。正因为这个女角色不是尚三清,原时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虚伪跟庸俗,从而觉醒对尚三清的爱,认清楚自己的傲慢自大,还有欲跟爱的区别。   其实在扮相上抉择的时候,蓝瑟也是有考虑的,顾云开的五官很大气,可塑性很强,他的扮相多数是有点侵略性的让人喘不过气得美艳,说冶艳也不为过,可偏生气质比较儒雅沉静,会淡化不少他五官给人的感觉。   而且他的长相是一眼看过去就能分出男性的类型,如果要用顾云开来扮演这个女性角色,那就要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中性,也就是俗称的雌雄莫辨,这点上对顾云开的演技要求就稍微偏高,需要他掌控住女性的神态,对这个角色就要有一个把握度。   如果启用阿尔德来扮演,阿尔德的五官事实上比起顾云开要相对更柔和一些,毕竟他才十九岁,有一种纯粹精致的美丽,那种模糊性别的少年感还存在,这也是蓝瑟最终考虑让他来饰演反派的真正原因。   熬夜考虑了一晚上,蓝瑟权衡利弊,还是敲定了顾云开,因为阿尔德的气质不符合他对这个女角色的想法。   在《灯如昼》里这个女角色虽然出场不多,分镜看起来也不困难,但事实上在拍摄上很可能是全局最困难的一场戏。因为这场戏为了不同角度的镜头需要重复拍摄很多场。这一段是剧情正在高潮时的转折,倨傲冷酷的原时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欲望其实完全无法抗拒,他最终只是个俗人,屈服于男欢女爱之下,却也同时发现了自己对尚三清的爱慕。   顾云开临危受命,当时就懵了,蓝瑟倒也体谅他,先补拍了其他的新分镜,给了顾云开大概半个星期去琢磨这个角色。   女演员出事,连累的整个剧组连轴转,连柳彤都得熬夜重新给顾云开设计造型跟定妆,本来设计在那个女演员脸上的妆容很显然不适合顾云开。而且除了妆容,还有身体方面的很多设计,包括戏服的更改,都是造型组的事。   柳彤跟蓝瑟还有造型师混在一起讨论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本身这个女角色的定位就是妖气,可是顾云开的面容不能往妩媚阴柔发展,而应该发挥他五官的大气,呈现出成熟而又旖旎的风情万种来,不用刻意往女性方面化,反倒是要把顾云开长相里的那种侵略性完完全全的发挥出来。   几人争论不休,各有想法,而顾云开连觉都睡不好,生怕自己把这个角色演成一个搞笑的丑角,大晚上打了电话把夏普从床上吵吵起来,问他扮演女性的要点在哪儿。夏普正好梦着,嘟囔着发了堆牢骚话,又跟他说了些心得,二话没说把手机挂了,继续回被窝里睡自己的大头觉,留着顾云开一个人反反复复的背台词看剧本。   像是演员临时换角这种风波对剧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很多预定的计划都被取消跟变更,蓝瑟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几天脸色都不好看,宁风光脾气辣得多,直接在采访的时候指名道姓说那名女演员没什么分寸,不敬业,未来怕是没什么机会出头。   宁风光是业界里有名的女导演,她做人向来客气温和,这么重的话而且直接冲着人去,还是头一次,媒体几乎都疯了,这次采访一出,那名女演员简直被媒体扒得不能再干净,瞬间掉了好几万的粉,网上一群人批评行为不端。   顾云开这几日除了拍摄跟三餐这样正常的工作跟日常以外,几乎不怎么出门散心,也不跟简远联络,没日没夜的找资源模仿学习那种神态,晚上休息的时候也跟山月老师请教,山月老师有戏剧底子,教了他不少小细节,也算大有收获。这次事态紧急,剧组又是临时改角,蓝瑟估摸着也自觉是强人所难,对顾云开宽松了不少,只要求他释放出魅力来就好,就算不能非常有女性气息,可只要让自己展现出吸引力就行了。   陈望安慰顾云开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你看成大美人,绝对不会出戏的。   这个分镜被重新安排了两天的日程,单独就拍摄这两个镜头,剧组方面额外给顾云开添了二十万当补偿,毕竟像是这种“男扮女装”的特殊要求在之前是要事先说明的,而顾云开二话没说就接了下来。   剧组为他修改了衣服,定制了硅胶义乳,给顾云开的那几天时间琢磨角色就是为了抓紧时间将这些额外需要的东西重新准备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第一次去试装的时候,顾云开在梦里折磨似的教导下,对如何饰演这个角色多多少少有了自己的想法,他难得睡了个好觉,起了个大早去跟柳彤他们打招呼。像除毛之类的事情,在决定要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顾云开就被剧组安排去做清除了,之前《风月别离》时除掉的腿毛还没长多少出来,又彻底被清了个一干二净。   柳彤之前已经拿到过他的身体数据,因为是古装的原因,像臀部方面就没有明显的需要,但是又要表现出性张力,所以胸部这一块非常重要,这也是传统男性印象里女性美的象征之一。   顾云开很注意自己的身材,他不想局限自己的戏路,所以并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自然也不可能有过分饱满的让女孩子都汗颜的胸肌,但是毕竟常年锻炼,线条还是非常明显了,加上为了遮住他本身的肌肉,柳彤特意在身体上也化了妆,好让他的曲线看起来更倾向女性化。   加上这是古装,顾云开能撑起衣服,而衣服也能够掩盖一二他的身材。   因为毕竟这里要求的仔细,柳彤化妆的时候一直很小心翼翼,而顾云开全程就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咸鱼一样,他已经很习惯化妆了,可硅胶粘连起来有点不舒服,硅胶制品与他的肤色差不多,柳彤跟另一个助手细密的将它们压紧,用沾和剂将边缘接合的地方粘紧,又用粉将那块不自然的地方化得天衣无缝,好像天生就长在上面一样。   顾云开本来以为这就已经是极限了,直到柳彤又拿出了束腰,差点把他勒断气的时候他才绝望的意识到这远远还没结束呢。   身体妆差不多就是如此,柳彤跟造型师帮他一起换上了重新修改后的那套衣服,又让他坐下来化妆。因为这次饰演的是个女角,所以妆容跟封三郎很显然是不同的,可由于要嫁祸给封三郎,加上都是顾云开本身扮演,为了区别大一些,最终柳彤定下来的是比较阴狠冷艳的造型。   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顾云开早上吃得食物几乎都消化光了,肚子几乎都要叫起来的时候,柳彤才松了口气,给他戴上了假发,宣布大功告成。   小助理去外面拿了好入口的食物进来,刚入门就看到一抹倩影在化妆间里端庄落座,她的腿笼在裙中也看得出来很长,腰则相当的细,漆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微微侧过来的半张脸似笑非笑,带着旖旎冶艳的风情万种,微微一挑的长眉里带了点风韵,红唇艳丽,风华绝代。   “……你……”小助理目瞪口呆,怎么也不能跟那个儒雅稳重的顾云开联系到一起。   柳彤从后头的换装间里走出来,笑骂道:“你要饿死他啊,还不快把盒饭放下来。”   “噢……噢!”小助理急忙把盒饭放在桌子上,捧着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顾云开。   顾云开刚刚看过镜子了,只能感慨柳彤的化妆功底真是鬼斧神工,柳彤反也夸他抓那种风韵抓的很不错,两个人互相吹捧了好一阵子,各自都觉得怪臭不要脸的才停下。因此倒是没有对小助理的态度表现出诧异,倒不如说,他们俩也挺期待另一个人对这个妆容的反馈。   小助理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顾云开,明明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脸也还是那张脸,可好像就是突然变得不一样了,那位熟悉的男士好像忽然离开了这具身体,仅剩下美到骨子里的这名妖孽,艳丽又冷酷,妖娆又风骚,能叫任何男人都臣服在她裙底下。   “哇……”小助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抿了抿唇,咂舌道,“云哥,是你吧?”   “是我。”顾云开失笑道,“看不出来吗?”   小助理立刻捂住了耳朵:“啊!云哥你不要说话,我都要爱上你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个男人!”   柳彤跟顾云开乐不可支,这个造型并没有设计什么发髻,而是垂落下来一袭黑缎般的长发,顾云开微微侧着脸,伸手挽了,带着点雍容的漫不经心。   小助理恨不得给他递烟递火,结果顾云开只是伸手掰开了筷子,尽量不影响妆容的情况下小口小口的吃着盒饭,他眉毛被修得很细,眼睛也画得异常妩媚,垂下来就有几分慵懒,这样风情万种的美人,偏偏端着盒饭小口小口的在吃。   小助理一时有点出戏,可等看习惯了,又忍不住觉得连白色的塑料快餐盒都高大上了起来。   顾云开好不容易把饭吃完了,小助理急忙殷勤上前收拾,柳彤则上来给他补妆,下午就要开拍了。没多久吃完午饭的蓝瑟也走了进来,嘴里还嚼着块蓝莓饼干,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顾云开好阵子,等将饼干吞下去了之后才点了点头道:“成,比我想的要好。”   蓝瑟一边剥饼干一边给顾云开讲戏,他知道顾云开是个较真的演员,可没想到短短几天对方就能拿捏到这种地步,柳彤的化妆跟他们之前想得也差不多,顾云开的长相真是绝了,对眉眼小细节的拿捏也没话说。   他本来还担心会有点出戏,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对这个造型蓝瑟其实还挺惊艳的,脑海里又临时改了点剧本,决定把这段女角戏延长一些,不过仔细想想又放弃了,不明智。他又嚼了块蓝莓饼干——太饿了,整整一个早上他都没歇过,现在顾云开能顶掉这个女角的戏份,就不用浪费太多时间,总算让蓝瑟安下心来,他都打算好真没办法就直接再招个女角了,就算浪费点时间,花点钱,也总比毁了好。   “准备好就上戏吧。”   蓝瑟招了招手,顾云开跟着他一起出去了,陈望旁边有个化妆师正在跟他补妆,回头看见顾云开一下子懵住了,他挠了挠后脑勺,稀罕的绕着顾云开转了两圈,一把搂住肩膀道:“行啊你,居然化了妆真挺尤物的啊。”   陈望个子要比顾云开高一些,而体型则健壮的多——为了饰演原时这个角色他增重了大概十几斤左右,顾云开这会儿穿着女装,跟他站在一起,两个人看起来居然还挺登对的,舒慕恩正从休息室出来,打量了他们两眼,止不住笑道:“我怎么感觉我才是电灯泡呢。”   顾云开无奈,故意拿捏封三郎的口吻道:“清娘啊,三郎我可是为了你才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啊。”   舒慕恩笑弯了腰,拍拍胸口严肃道:“三清的荣幸。”   还没等别人说什么,陈望先捂住了胸口:“等一下!咱们有话好好说,云开你别出声,你一出声我就出戏,大美人变成女装大佬,我有点害怕。”他故意装出惊恐的样子,顾云开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陈望立刻跳到了舒慕恩背后,“三清保护我!”   三个人说笑了一阵,顾云开倒是问了下两个人的意见,他战战兢兢在圈子里走了这么长时间,敬业可以,但可没打算随随便便就在这件事上翻船。   “很可以啊,别听他的。”舒慕恩拍了下陈望的手,点点头道,“反正后期肯定是会配音的,你这个嗓音是太容易出戏了,望哥拍戏的时候要注意点,别笑场了。”   说笑归说笑,拍戏还是个严肃的事,再怎么反差也不能影响本职工作,接下来的拍摄片段陈望果然没有什么再笑,而是按照剧本发挥自己的演技,认认真真的扮演着一个受到诱惑的凡人,顾云开自然也不会担心这方面的事,上了戏就得投入到角色里去。   顾云开的个子很高,妆容跟服装都相当完美,他的神态里则带了点阴郁的冷艳感,像是从画卷上挣脱下来的古典美人。摄影棚里的灯光调整的相当冷色调,色彩冲突感较大,整体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骇人感,蓝瑟对这个恐怖气氛很满意,尤其是顾云开贴在窗口边窥探的模样,近景时带着诡异而冶艳的微笑。   直到进入下个镜头,真正面对上原时的时候,色彩才变得梦幻热烈起来。   轻薄的衣服紧贴着肌肤,女子玲珑曼妙的躯体尽数展露。   她站在门口,衣饰艳俗,眉目如画,漆如鸦羽的长发流云般垂落下来,随着风摇曳款摆,那双媚眼像是天生带着柔意,腰肢束得很紧,风姿卓越的走来,婀娜的倒影随着烛光摇晃,满目的欲落在了原时的眼中。   然而又不是纯粹的妖异,那目光里还带着欲拒还迎的优雅与端庄,女子的羞赧与柔媚,她垂下眼眸,红唇微启,从容不迫的走上前来,鲜红的蔻丹轻轻划过原时的脸颊,她捧着原时的脸,轻柔蜜意的唤他:“大人。”   那笑声里便带点勾人心魂的意味。   纱制的幔帐飘荡,原时冷冷看着她,女子忽然放声笑了起来,蔻丹划过原时的下颚,鲜血淌下,像是艳红的蔻丹流淌了下来,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还当你是什么断情绝欲的金身佛像呢,你动念了!”   原时勃然大怒,羞愤交加,劈手夺过挂在墙壁上的长剑,怒喝道:“混账狐妖!”   “过了!”   蓝瑟一直盯着监视器,一挥手喊道。   这段戏毕竟是男性反串女性,为了避免观众反感,蓝瑟运用了比较委婉缠绵的镜头来拍摄,通常镜头只在顾云开的侧脸跟个别看起来分辨不出男女的角度下转动,更多的是拍摄肢体缠绵跟暧昧的那种挑拨感,分镜上也画得很仔细,第一遍是拍摄的差不多了,下面就要更细致的拍细节。   “准备下一场。”   陈望很敬业,对台词的时候也愣是没笑场,两人来来回回拍摄了不同的角度,其实拍到最后都麻木了。一直拍到了晚上才下戏,蓝瑟招呼了下剧组,说晚饭不吃盒饭了,换个饭店请客,那头正好宁风光也拍摄完了,干脆招呼上他们一起吃。   开头的但是,就出在了这里。   大家都要卸妆,化妆间倒是各有各的,但是化妆师就那么几个,顾云开还有体妆,就主动留到了最后,拍了一下午拍得他整个人都不太好,倒不是对这身装扮有什么羞耻感——起初有一点不过毕竟是工作,他很快就把那种感觉抹灭掉了。   顾云开多多少少觉得有点疲惫,其实这会儿他不是很想吃晚饭,最想是卸掉这身妆然后回酒店睡觉,不过毕竟蓝瑟请客,他不能不给面子,干脆脱了戏服,假发是固定住的,他没办法一个人拿下来,就让朱蒂去帮他们的忙,好让其他人卸妆快些结束,这样就能轮到自己了。   他随便穿了件夹克,里面套了件背心,义乳撑得胸口那块鼓鼓的,好在背心的弹力够大,顾云开到外头找了个栏杆坐着,摸了包烟倾出一根来,刚凑到唇边要摸打火机,忽然一道火光亮起,阿尔德的面孔出现在打火机对面,还带点青涩的小花花公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充满欣赏又疑惑的问道:“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顾云开闷笑着凑过去,任由烟点了火,深深抽了口,缓缓吐出烟来,嗓音沙哑的开了口:“咱们没对过戏,不奇怪。”他今天说了一下午的台词,嗓子都快哑了。阿尔德的脸古怪了不少,他将打火机收了起来,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变得吃惊了起来。   “你是个男人?!”   顾云开对着天空呼出烟,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还在震惊的阿尔德,挥了挥手道:“谢谢你的火了。”   吸烟能缓解焦躁跟压力,可顾云开也不敢多抽,他把烟匆匆掐了,将烟头丢进了垃圾桶里,想起身后那小孩震惊的脸还觉得怪可乐的,就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上妆不容易,卸妆倒是还好,柳彤他们往连接处倒了点不知道什么东西,反正很快就松脱下来,又帮他卸了妆,恢复原来的面貌。小助理倒坐在椅子上,抱着椅面叹气道:“云哥的长相真的是人吗?男装这么英气逼人,女装又风情万种的,一颦一笑我都快酥了,就是声音有点缺陷。”   “看你这样。”柳彤笑道,“还好这次是演这种妖孽的角色,云开本身长相就很有侵略性,虽然硬朗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要是蓝导这回的演员是要他装个大家闺秀,你先别看他能不能控住,我就要把自己的招牌砸到蓝导身上了。就是这次是下了死功夫,把他的脸尽量往女性化靠,很多男性的体态特征都遮住了,反倒是妨碍他发挥演技了。”   顾云开苦笑了两声,不敢插话,小助理垂头丧气的嘟囔道:“才没有呢,彤姐的妆化得好看,云哥演技也好。”   卸完妆之后,顾云开去简单冲洗了下,换了身衣裳跟着留下的化妆组一起出发到饭店吃饭,蓝瑟抠得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块来花,这种请客吃饭的时候可不是天天有的。出乎意料的是,阿尔德这次也在,几个主演跟导演坐一块儿,阿尔德咖大,正好坐顾云开身边。   顾云开看着阿尔德那张青涩里带着点少年感的脸,对方正毫无忌惮的散发荷尔蒙,咧嘴笑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活像是头小狼崽,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咯噔”了一声。   不过顾云开倒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他欣欣然拉开自己的椅子入座,旁边就是蓝瑟,今天的戏拍得不错,蓝瑟笑得一脸灿烂,这会儿下戏了就不用那么谨慎,他对着顾云开挤眉弄眼的玩笑道:“这次最大的功臣是你,牺牲太大了。”   顾云开跟他碰了杯酒,这会儿菜只上了几个冷盘,他就随便夹了几筷子,客气道:“应该的。”   蓝瑟挺感慨的,他喝了半杯啤酒,忽然道:“当时我没坚持下去真是太好了。”他转了转杯子,温和的看了顾云开两眼,愉快道,“希望以后还有再合作的机会。”   “我也是。”   顾云开应和道。 第77章 御姐   阿尔德来剧组的时间开始变多了不少。   姑且不管他为什么突然打破自己正常的“上班作息”,反正阿尔德不再早退迟到让蓝瑟还是挺高兴的, 预计的拍摄进度还因此加快了不少。顾云开隐隐觉得阿尔德的反常很可能是跟那天的“借火”事件有关, 不过没听说过阿尔德跟男性交往过, 这位似乎是个钢铁直男,估计也就只是一时头脑发懵, 加上阿尔德虽然看他眼神奇怪,但一直规规矩矩的,他也就没有多想。   这天拍摄完毕, 顾云开躲在自己的私人化妆间里跟简远通讯, 私人化妆间某种意义上也等于个人的休息室, 通常没事不会随便有人进来,就算要找他也会先敲门, 所以顾云开也很放心大胆的在这难得的空闲里跟简远聊天。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搞得好像是偷情一样, 工作是顾云开的正室, 而简远是那个偷偷摸摸抽出空闲时间会面的小情人。   这场男扮女装的戏足足拍了一个星期,蓝瑟还改了些个别镜头, 其实不少镜头在拍摄过后未必在后期剪辑的时候能用上, 也许会被剪掉, 不过拍之前谁知道最终的成片是怎么样的, 剪辑也是后期特效制作跟剪辑师的事情, 对演员来讲,导演要求拍摄什么,就要拍什么。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顾云开已经卸了妆, 现在定妆照还没放出去宣传,官方在这一方面也都是炒炒演员的热度,偶尔放放远景带几个角色的场景照,还都是非常模糊的,所以所有的造型都需要保密,倒是之前探班粉丝来征求剧组的意见后放了些路透,不过也只限于文字,没有照片。   尽管顾云开的确对简远百分百放心,不过这种事谨慎些没什么大错,更何况他也实在是不想让简远产生错乱感。   尤其像是女装大佬这种定位奇特的标签,在工作中没问题,现实里还是不要带进来了。   “修瑾,下午好。”   这会儿才五点多,晚夏天长,五点的天照旧还亮堂堂的,不过化妆间里没有窗户,这会儿又关了门,顾云开直接把房间里的灯都开了起来,他摆正了平板,对视频另一头的小孩子打了个招呼。   简远正坐在简修瑾的旁边,捧着脸先看了看顾云开,露出一个甜蜜的傻笑,然后再歪头看了看小孩子,对方不为所动的摆弄着手上的九连环,毫无反应。   顾云开已经有点习惯了,自从确定下来那个女角色之后他就重新恢复了跟简远的联系,对方对他之前断开联系也表示了理解,又很快在征求简修瑾的同意后,介绍他们双方互相认识。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简修瑾的智力其实没有大缺陷,他说话很有条理,也很清晰,只除了偶尔听起来有点像个调整后的机器人,可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的问题就在于他似乎只能处理一样东西。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讲,就好像正常人可以一边吃薯片一边聊天一边看电影,这三种情况能够全不费力的同时进行,而简修瑾不行,假如他玩魔方或是九连环的时候,对周围的任何声音都充耳不闻,他不会意识到有人在叫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要去处理其他更重要的事,因为‘玩智力玩具’这个任务就要调动他所有的精力跟注意力去处理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简修瑾本身对艺术方面的天分,他对钢琴跟绘画都上手的很快,顾云开看过简修瑾跟简远的绘画对比,后者一脸羞愧的遮遮掩掩,其绘画水平的差别让顾云开都为男朋友脸红,后来大概是习惯了,简远已经无所谓自己被简修瑾碾压了,每次对男朋友展现自己今天的作品时总是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有时候顾云开甚至怀疑自己要是幼儿园老师,恐怕简修瑾的小红花盖满一个墙壁,简远还是拿不到一朵。   最初顾云开还以为简修瑾是自闭症当中少数的学者症候群,可是跟这个孩子简短的交流过之后,又怀疑是阿斯博格综合症,不过他对这方面也并不了解,所有的知识只局限于在这个世界为了邵黎恶补过的几本心理学小说,因此不敢随口断定,更何况知道这个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因此干脆简单的把简修瑾定位成一个需要更多耐心的小孩子。   通常情况下简修瑾都非常友善,他并不抗拒跟任何人交流,仿佛没什么社交障碍,可同时他也不在乎任何人跟他交流,只会选择自己要做的事情,除非你在跟他谈话的时候引导他去绘画或者是谈论别的话题,才会让他变更自己的任务进程表。   简修瑾的人际关系相当简单,由于他的运动协调能力非常差,走路缓慢,这导致他的行动也并不是很方便,而在游戏上的行动力往往是孩子相当重要的沟通——无论男女,男孩子在正常情况下喜欢运动量更大的游戏,简修瑾的沉默寡言又使得他无法应付女孩子的茶话会,结果就是他无论哪一方孩子群的圈子都很难融入,所以最近这段时间认识的人除了简家跟顾云开,外带一只波斯猫慢慢,就没有别的生物了。   “不好意思啊,云开,本来我应该跟你多单独相处。”简远有点抱歉的说道,“不过我觉得修瑾如果能跟其他人有交流的话会更好。”   “没关系。”顾云开温和的说道,“我也挺喜欢修瑾的。”   事实上当然并非如此,顾云开并不是个怀有爱心的人,他对可爱的小孩子定义相当简单,安静,不粘人,能独立,说到底就是跟他毫无关系,如果过分一些,就再加几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好像小说里写的那种天才儿童一样,聪明乖巧,听话懂事,在需要的时候过来撒娇要抱抱,在不需要的时候自己好好的待在一边。   不过这种小孩子倘若真的存在,那不是妖怪就是有毛病。   如果顾云开想跟简修瑾沟通,叫他几百遍也没有用,只能等他完成手头上正在进行的任务再注意到自己,这种等待是很漫长而且枯燥。更别提简修瑾并不是那种印象里可爱的小孩子,有时候看过来的眼神异常空洞冰冷,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让人不自在。   没人会喜欢这种人,不管是孩子还是成年人,人是得不到回应就很容易放弃的生物。   然而他是简远的亲人。   顾云开选择商业而没有选择成为什么心理医生跟幼儿园园长之类的职业自然是有性格跟选择上的理由,他对股市倒是很有耐心,对商场的变化也乐于观察,包括现在作为演员挑战角色,更变形象,都属于他能够努力就能做到的事。   可孩子不是。   他天生没有那么多爱心细胞,对小孩子的温柔体贴半分没有存在过这个身体里,也许有时候会被那天使一样可爱柔软的面容拨动内心的涟漪,可当对方毫无自控能力的哇哇大哭起来之后,对顾云开来讲就差不多是充满恶魔的噩梦了。   孩子,说到底还是别人家的可爱。   简修瑾是个安静沉默的孩子,纵然这种性格来自于他的缺陷,不过顾云开对他也不算很有恶感。原因很简单,其一是简远才是顾云开真正想要交谈的对象,简修瑾只是个附加对象,就好像后妈见到继子一样,他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客气;其二是简修瑾毕竟不属于正常分类的小孩子,这多少让顾云开能够理解并宽容的去对待这件事。   只是喜欢两个字,纯属是为了安慰简远而已。   因为简远看起来就是对孩子充满爱心的那种人。   “今天又有什么新进步吗?”顾云开温和的问道,当然不止是问简远一个人,也问简修瑾,“你最近在忙音乐会,还要照顾修瑾,很辛苦吧?”   “其实还好,才是刚确定而已,人还没找齐呢。”简远揉了揉简修瑾的头发,他们俩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头发都是蓬蓬乱的,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大一小两朵黑色花椰菜,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简修瑾这样的耐心,很大程度上也可能是由于简修瑾的发型跟简远实在很像。   简远嘟囔道:“我准备了新曲子,妈妈有时候也会照顾修瑾,并没有那么忙,今天我们俩又画了画,结果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就不太想给你看了。”他对画画实在没有一丁点儿天分,可能比起正常人的绘画水平还要更差一些,不如说越练越烂,无论简远花了多少心思跟功夫下去,绘画女神大概天生就看不起他,始终一无所成。   顾云开想起他惊天地泣鬼神的画技就把自己倒在了沙发里,遮住脸笑,简远已经就这个问题跟他探讨过很多次了,最终只能气鼓鼓的放弃了纠正男朋友嘲笑自己画技的事。   “你呢?最近怎么样?”简远抽了抽鼻子,多少觉得有点儿委屈,无奈男朋友实在是太过“恶劣”,而他又实在拿顾云开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坚强些,严肃的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在拍戏,最近有认真吃饭好好睡觉吗?”   不过很快简远又悻悻的说道:“算了……你的作息规律比我还规律,这方面还得你管着我跟修瑾。”   “还好。”顾云开其实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最近的演艺生涯,也不能说三观碎裂,但更称不上什么正常可以调侃的趣事,只能含糊其辞的带了过去,“反正就是那样,拍摄就快要结束了,等结束了我们就能见面了。”   简远一听这个就把顾云开的工作抛到脑后了,捧着脸充满期待的展望起了重新见面的那一天,他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像是漫天的星星都落到了他的双眸里去,带点梦幻的口吻说道:“那我们可以见面了吗?”   “是啊。”   顾云开也忍不住柔和起了声音来,笑颜温柔的说道:“再说了,难道我们俩现在不是在见面吗?”   “是啊,是啊。”简远有点无措的喃喃着,像是试图找点什么措辞来反驳似的,像只追着自己尾巴团团转的猫咪,然而又很快镇定平静了下来,他仍然像是三年前两个人初见时候那样笑了起来,金光灿烂,活像是另一个太阳,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的多,也稚嫩的多,几乎就还是个男孩。   他伸出手轻轻卷曲着自己的头发,咬住了下唇。   “别那样。”   顾云开劝阻简远道,这个动作害得他也怪想伸手去摸一摸的,可他们俩隔着屏幕,自然是互相触碰不到的,渴望见面的想法就慢慢从心底膨胀了开来。简远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还以为自己自己举动太幼稚了,立刻从乱糟糟的头发里不好意思的抽回手了,蹭了蹭鼻子,对着顾云开露出带着点粗鲁又纯真的笑容来。   “但那是不一样的。”简远又忍不住伸手去捻自己的一小簇卷发,他晶亮的眼睛顺着手指的搓动而变化,又把话题拉回到了之前说的那个,有点紧张的说道,“虽然我们现在的确是在见面,可那是不一样的,我碰不到你,你也碰不到我。”   没道理,他这会儿就已经紧张起来,又幸福又慌张的那种感觉,像是为了还不知道要多少天后的重聚一下子慌乱无措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打扮起来,好体体面面的去赴约见面,就好像忽然有个倒计时摆放在那儿似的,时间一点点的流淌了过去。   而简修瑾也终于把那个九连环给弄完了,他缓慢的抬起头看到了屏幕那头的顾云开,口齿清晰的开口:“晚上好。”   “晚上好。”两个大人的精力立刻放到了他的身上去,顾云开将头发挽到了耳后,亲切的开口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跟人交际对于简修瑾来讲是非常困难的事,他不得不全神贯注的去看着对方的神态,并且注意到说话的内容,通常人们究竟是在俗称的开玩笑又或者是所谓的打招呼对他来讲也相当无法理解。   简远很容易对话,他的表达跟面容上呈现出来的表情通常情况下总是一致的,顾云开会稍微复杂一些,简修瑾很难从他的面部表情跟说话口吻联系起来对方情绪的好跟坏,通常在难以分辨的情况下,简修瑾就会选择专注的聆听对方的声音。   今天过得怎么样?   简修瑾不太明白为什么顾云开要询问他的生活,不过这大概也是一种交流,于是他沉默着回忆了几分钟,谨慎的说道:“早上起来的时候摔倒了,很痛,被子叠的很好,吃得早餐有松饼,太甜了但是很好吃;跟阿远一起画画,午饭非常饱,午睡之后学习拼音,再学习钢琴,刚刚玩了九连环。”   “你真是个生活小助理。”顾云开啼笑皆非。   简修瑾露出了困惑又窘迫的神情,他强调道:“你认错了,我不是生活小助理。”他看起来几乎是有点不快的。   顾云开有点没听懂,倒是简远跟简修瑾朝夕相处,对这种理解比较得心应手,他解释道:“他以为生活小助理是个人,你把他们俩认错了,修瑾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比喻跟玩笑。”顾云开只好跟简修瑾道歉,并且解释了一下这个比喻的意思,也不知道简修瑾有没有理解,总之那张紧绷的小脸上的不快微微缓解了。   三人又闲聊了会儿,直到洛璇在楼下喊简远跟简修瑾吃饭,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断开了联系,而顾云开也差不多到吃盒饭的时候了,晚上还有一场封三郎的戏,刚挂断通话没多久,朱蒂就在外面敲门了。   今天很巧,或者是简默故意等他的,晚饭向来难得聚集的一家人,居然只缺了某位多多少少有点轻微社交恐惧症的大音乐家。   “爸爸还在书房里。”洛璇放下挤满了酱的水果沙拉,轻轻揉了揉简修瑾的小脸蛋,在他脸上香了一口,留下个浅浅的唇印,甜腻腻的笑道,“等会妈妈去给他送饭就好了,我们不用等他了,先吃吧。”   于是各自盛饭落座,简默捧着白瓷碗夹了几筷子,已做好了准备,简远暗暗提起戒备,低头闷声吃饭,尽量缩小自己的体积,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   “小远啊。”   简默的声音一响起,桌上所有的大人目光都瞬间移到了简远的身上,只有简修瑾还在认认真真的吃着自己的饭,洛璇八卦时还不忘给他夹菜,荤素搭配,保证小孩子的营养健康。   “伯伯。”简远试图顽强抵抗,最终还是屈服在了长辈的耐心下,闷闷的开口道,“什么事?”   “你觉得汤小姐为人怎么样?”简默的确并不介意简远跟顾云开交往,这件事在他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简远这么优秀,他并不认为顾云开能抗拒简远的魅力,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简默就此罢休,他毫不吝惜的教导简远在一段恋情里度过美好的时光,也不会放弃让简远看到世界上有更多更好的人。   顾云开这种不定时炸弹,他从来没觉得会适合简远。   简远拨了拨碗里的青椒,忍住了叹气的欲望,沉默道:“挺好的呀,又漂亮又亲切,谈吐优雅,为人幽默,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还没有等简默开口,简远又说道:“她比云开要温婉的多,也没有云开那么强势,更不像云开跟我是两个圈子,忙起来就完全见不着面,声音也很甜美,和云开那种五音不全相比强出不知道多少倍,能完美唱出我想写的曲子,是每个音乐家理想的梦中情人。”他一口气都不停的说道,“可她不是云开啊。”   洛璇捂住嘴,仿佛看了一出感人肺腑的八点档,感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了。   简默猝不及防被堵了回去,硬生生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他看了看实在不堪大用的弟媳妇,又看了看向来不对盘貌似还一直支持并且撺掇简远跟顾云开交往的老父,一时间颇为心灰意冷,甚至有点儿怀疑人生。   不过简默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现在简远还沉浸在爱情的海洋里,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说不准等到以后,他自己也会被这段聚少离多的感情折磨到疲惫,直至放弃,自己到时候再提议,也许简远就能从容接受的多了,这段简单的对话就暂且这么过去了。   而简远向来是很乐观的,即便这不是永久的胜利,而只不过是他跟简默在未来对象上小小拉锯战的胜利,也足够简远觉得高兴了。   …………   顾云开跟朱蒂在外头吃了晚饭,然后赶去让化妆组那化妆。   晚上这场景是好几个人的单人戏份,导演分开好几拨拍摄,这次又换了个外景,是在一副仿佛油画般的场景之中。   今天的天暗得很晚,却非常的亮堂,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前所未有的近,这次拍摄封三郎这个镜头的导演是宁风光,他们坐车来到了林子外头,里面生长的树木太繁茂,车子开不进去,就只好搬着机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森林里。   落叶满地都是,有些已经沤肥了,但最上面还在,只是经过常年的风吹雨打,已褪去了颜色,只隐隐约约看到枯黄跟一抹惨淡的红,倒是森林又再萌发,绿叶随着风在枝头闪烁,月光渗透过那些缝隙,巧妙的追随着他们的衣衫与目光起舞。   小半个剧组走了很久,才总算到了目的地,待到眼前豁然开朗的时候,顾云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并不是一个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湖,它较小,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走完的那种小,被森林包裹着,水面是烟蓝色的,如同冰雪化开的模样,又像是一匹银练,淡淡的雾气在小湖上方氤氲着,月光随着散落的星辉一道洒落在水中,寂静无声,毫无流动的痕迹,仿佛仅存在童话魔法之中的世界。   它纯净的毫无任何污染,可真正俯身去仔细打量湖底,又有水波如纱般层层淹没,看不清楚。   这场戏其实是封三郎的最终结局,他换心之后即将要变回原型,却不希望尚三清会看到自己最原始的兽样,他跌跌撞撞的走过道路,在湖边缓缓化作了一只白狐。   这个湖之前被测量过,并不深,就算是湖中心也只到顾云开的胸口下方,更别说他们只是取材湖水的边缘而已。   这一段的剧情顾云开琢磨过一段时间,之前换心的时候,由于阿尔德饰演的反派是因为封三郎而来,加上他们同是妖族,导致尚三清因为原时之死而迁怒封三郎。封三郎也是在这一段真正了悟七情六欲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心甘情愿的为了尚三清展颜而牺牲自己,又怕自己原型吓到心上人而躲避开来。   可以说这段封三郎的回归其实是非常平静的。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被背叛了,又或者是心有不甘,而是坦然的选择自己的末路,心甘情愿的断送清修,迈入生死关。   顾云开特意跟宁风光讨论了自己的想法跟见解,而宁风光想了想,也挺赞同他的想法,等其他小组布置完毕,宁风光就让顾云开试着自己的感觉先来一条。   其实扮演这个角色这么久,顾云开的想法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单纯了,尤其是琢磨剧本越多,跟蓝瑟聊得越深入,封三郎这个角色也就越灵活的出现在他的心中,演绎加西亚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被夏普压制带动着演的原因,并没有这么入情,这种感觉倒是有点儿像在扮演易默文的时候,觉得好像一半的自己分离出来,一半的自己融入了进去。   道具组上来给他泼血浆,还有几个血包藏在袖子里,嘴里也灌了不少,这里的造型已经从幻化的人形重新变回了妖形——封三郎的造型有好几套,妖形有两套,人形有三套供以更换,两者的区别在于妆容跟头发的颜色,妖形的头发是银灰色的。   假发上自然也沾了不少猩红,这次化的是个重伤病容妆,脸色苍白的像是下一刻就要送到手术室里进行抢救。   宁风光看着滑轨跟监视器还有摄像机都在应在的地方,点了点头,示意助理打板。   封三郎漫无目的地一直走着。   唇角溢出黑红色的血液来,他紧锁眉头,却未曾停下脚步,踉踉跄跄的,袖子与衣摆下溅落出几滴触目惊心的鲜血来,一滴一滴的落在行来的枯叶之上。夜间的鸟儿早已归巢,这会儿被惊动了,落在枝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叽叽喳喳的吵嚷着,笑话他的自作自受。   湖水的银光照耀着封三郎苍白的脸颊,鲜血的黑红与他如雪般的面容形成极大的反差,忽然一脚踩空,封三郎狼狈不堪的滚落进了湖水当中,被血浸透的银发在水中微微浮起,慢慢四散开来,像是绵绵丛生的海藻。   他的头轻轻一抬,枕在了一块被湖水浸泡得过于干净的圆石上,再难自控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染得下巴跟衣襟上皆是。   封三郎的法力也都快要散了,他伸出了手,指尖在曼妙的夜空中轻轻一转动,满天绚烂的烟花倏然绽放,他也露出一个近乎凄凉又温柔的笑容来:“清娘,烟花……可真美啊。”   陷入深眠的前一刻,封三郎脑海中闪过了那一日自己挥手让夜空满是绽放的烟花,想逗恹恹不欢的尚三清高兴,自己欢天喜地的问她美不美,只换来尚三清敷衍的回答:还好。而后她见到原时带来的糖人,却又高兴的满面女儿娇态都掩藏不住。   “可你……只喜欢糖人。”   你只喜欢,原时。   盈盈的月光之下,封三郎半边身体沉入了烟蓝色的湖水之中,他软厚的白衣在水中跌宕的飘浮着,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入了湖水。   叮咚一声响。   岸与水面的交界处,只剩下了一只浑身浴血的白狐。   在蓝瑟的构想里,这个小湖其实是黄泉的一种象征意义,可也并没有完全咬定封三郎就死了,毕竟水总是让人想到再生跟包容,这也算是个开放结局。   “过!”   顾云开演完之后因为宁风光没有说停,就一直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湖水里,虽然现在并不冷,还可以说有点热,但是就这么泡在水里还是怪冷的。而且水并不是真正停止了,它还是在流动的,顾云开就感觉到自己在缓缓往湖中心滑去。   “快!把云开拉上来!”   宁风光看着监视器琢磨了一小会儿才意识到顾云开还没上来,女孩子退后,几个力气比较大的男生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已经整个腰都浸到湖水里的顾云开给拽了上来。朱蒂追着顾云开给他用干毛巾擦身体,顾云开倒是没太在意,反倒问宁风光:“宁导,刚刚那条行吗?要不要按之前说的那样再来一条?”   “不用了。”宁风光摇摇头道,“那条能过,不过有几个特写脸部的镜头要补。”   接下来的就简单了不少,场地不方便,时间也没有什么可拖延的,顾云开没什么要抱怨的,自然是越快完成任务对他越好,因此宁风光说拍什么就拍什么,没半句牢骚。   宁风光在开始之前,先转头去看了倒在湖水里的顾云开,对方安静的在水中倾倒,湿漉漉的发跟衣服,神态恬静,妆容冰雪般苍白,仿佛与这场景融为一体,并不像是尘世里的人,身上都发出了淡淡的柔光,她揉了揉眼,好半晌才确定那是来自月光与湖水交织的光辉。   出了森林,顾云开就直接上了保姆车把戏服换了下来,戏服还要再用,朱蒂干脆拿去洗了,顾云开在车子里洗了个温热的战斗澡,换上了自己的日常服,今天的拍摄其实就到此结束了,只不过大家统一要先回摄影棚碰个面。   舒慕恩跟陈望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互相唏嘘感慨了下,也就各自散了,顾云开则去休息间拿自己的水杯跟平板,也打算打道回府,到酒店好好睡一觉,结果拿完东西刚出门就撞上了很显然蹲点在门口晃腿的阿尔德。   不知道谁把几个道具搬到了门口来,阿尔德坐在道具原料堆上打秋千似的晃着两条长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顾云开的面容,歪过头道:“我还以为你都有孩子了,原来你真的是个男的啊。”   他听起来除了兴趣,隐隐约约还有点失落。   顾云开:???   “让一让,顺便谢谢你之前的火。”顾云开挑了挑眉毛,客气有礼的对阿尔德微笑了下,带着东西走远了。   阿尔德的经纪人小星从转弯口溜了出来,一把搂住阿尔德的胳膊道:“哎呀我的祖宗啊!我都跟你说了,人家顾云开真的是男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你还去招惹他,不知道他打戏都是自己亲身上的吗?你这么问人家,要是把人家惹毛了,看你怎么办!”   “阿星……”阿尔德一脸惆怅的问道,“你不觉得,她应该是个女明星才对吗?”   “……”小星叉腰道,“人家好好的男明星,干嘛非要去走女明星的路啊。”   阿尔德比划了一下:“你不知道,她那天真的特别好看,风情万种的含着烟,是个男人就会上去给她送火。虽然脸部轮廓很硬朗,但是很性感,非常sex……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懂,你想想,黑色长发的美女,穿着热辣的背心跟夹克,媚眼生波的问你借火,简直是男人的浪漫!满足了我对极品御姐的幻想!”   “我就知道你再这么下去,人家肯定会把你脑子里男人的浪漫打出来。”小星给他泼冷水道,“顾云开是个禁欲系的,没听说他跟任何人传绯闻,洁身自好,男的女的都没牵扯过,你觉得他对你什么想法。”   阿尔德不甘心的嘟嘟囔囔道:“我又不是对顾云开有什么想法,我是对那个女人有想法。”   “没有那个女人!”小星强调道。 第78章 小时   最后一天出了点小到无关紧要的差错——夏普跑来探班。   第二天的报纸标题都拟定好了,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夏普探班好友顾云开, 两人因戏结缘感情深厚。   然而真相远非报纸上寥寥数百字描绘的那么亲切和善, 夏普毫无半点朋友的道义, 看见顾云开的时候笑得前俯后仰,险些一头栽倒在好友宽阔的胸怀之中。他擦了擦眼泪, 直到忍无可忍的顾云开挽起一段广袖就要往夏普脸上抽,阴恻恻的提醒起他的《变装皇后》,夏普这才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笑声戛然而止。   男扮女装这种黑历史几乎是有点作品的演员都不可避免的事, 或是挑战自我, 或是笑点,有时候市场就是喜欢玩点这种。   夏普的《变装皇后》属于前者, 他在片里饰演一个变性人, 打扮的非常夸张, 带着亮片的舞裙, 粗俗浓艳的妆容,在酒吧里放声高歌, 痛快起舞, 他被很多人鄙夷不屑, 甚至不为家人理解, 可仍然按照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走了下去。   在不被理解的世俗里, 坚持活出自己的样子,决不妥协于任何鄙夷他的人,整个电影基调都是荒诞讽刺的绚丽。   不过这部片子没怎么火, 在某些影评人的评价里还被称为哗众取宠,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成为一部非常冷门的优秀电影。   其实顾云开还挺欣赏夏普的那部电影的,甚至觉得比起夏普得奖的另一部电影,《变装皇后》才应该是他得奖的作品。不过这是夏普非常年轻的时候拍摄的,演技的确不如之后那么高,大概在夏普心里也是一直当做黑历史——蓝光碟片里并没有送这一张,还是顾云开查搜索夏普的个人作品时看到后自己购买在线资源的。   两个幼稚的明星面面相觑了一下,决定停止这场战争,重归旧好,不再踩着对方的痛脚不放,也避免对方踩住自己的痛脚。   探班自然也是有宣传目的,《灯如昼》要冲击贺岁档,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整整半年宣传都要做到位,免得这会儿如火如荼,结果过几个月被观众抛在脑后,到时候上线了反而激不起半点水花,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夏普是之前跟蓝瑟合作过的演员,跟顾云开又是好朋友,加上他本身是个相当具有商业价值的演员,《灯如昼》剧组决定邀请他来探班被媒体爆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就如之前《永恒的孤独》拍摄时一样,夏普的到来让剧组热闹了起来,毕竟不少人都是夏普的粉丝——其中也包括了阿尔德。   在剧组里日天日地日空气,眼高于顶且目中无人的小霸王看见夏普激动的话都有点说不利索,直接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跟夏普近身相处。蓝瑟当时还在办公室里看拍摄的几条镜头,觉得有些地方得重新补拍,就听见底下吵吵嚷嚷,开窗探头一看,才知道原定下午来的夏普中午就到了,他跟夏普的关系也不错,脸上就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微笑来。   夏普的人气非常高,原因在于他性格很好,尽管热爱搞怪跟恶作剧,可也不在乎自己的巨星包袱,在他没有戳到人心窝子的时候,通常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可爱又开朗,亲切又自然,能很快打成一片。   阿尔德对夏普差不多就是迷恋的地步了,完全没有平日的巨星大牌范,简直化身成了小迷弟,差不多夏普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蓝瑟来得时候,卸了妆的顾云开还在接受夏普的撞肩膀礼仪,据说是他最近去旅游的某个草原上少数民族的礼仪,撞得越重代表两个人感情越好,顾云开也随着他撞,没怎么使力,他要是使力估计夏普得被撞飞出去——不过也未必,他力气方面也没有大到这种地步,可能会不自觉的用点技巧。   当时阿尔德的表情差不多可以说是嫉妒使我质壁分离的最佳表现了。   男人啊!   前一刻还在为你点火,后一刻就为另一个男人嫉妒的你要死要活。   偏偏还是个钢铁直男,男人的感情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顾云开等夏普兴致勃勃的玩够了,才轻轻撞了下回去,夏普知道这意思就是不能再玩了,于是大大咧咧的搂抱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闲聊了几句。现在已经下戏了,加上夏普探班,除了个别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大多数人都换回自己的日常服了,最多就是头上带着假发套,这会儿是正午,剧组都在等快餐车的盒饭,早上安排的行程又都拍摄完了,因此几乎都有空,在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围过来找夏普签名。   “你下午还有戏吗?”夏普凑到顾云开耳边小声道,“你们剧组怎么这么热情?”   大概是跟阿尔德比起来你实在太可爱了吧。   “上午拍完了。”顾云开搂着夏普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又收回了胳膊,侧了侧头示意众人快要发绿的眼睛,像游鱼似的滑出了夏普的手臂,幽默道,“应付你的粉丝群去吧,我可不想被他们撕成碎片,咱们待会再聊。”   毫无义气并且小心眼又记仇的顾云开幸灾乐祸的把夏普推到人群当中去,从从容容的全身而退,顾自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夏普被潮水般的人群淹没,他抱着胳膊看着蓝瑟走了出来,对着自己挥了挥手,至于夏普的所在,不用说也看得到。   夏普在人群里大呼小叫,还得了几个女助理的香吻,蓝瑟站在人群外围拍了拍手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导演的威严还是很可观的,刚刚还如同沸水般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如同被丢下避水珠的海水,无声的分离了开来,不过照旧有人在窃窃私语,小小的微笑着,气氛依旧欢快雀跃。   “嘿,阿普。”蓝瑟张开双手跟夏普来了一个拥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很快就松了开来,他握着夏普的手忍不住微笑道,“欢迎你来探班,离上次见面都有个把月了吧,姑且不算你到底是为了顾云开还是为了我来的,啊……算了,这个还是别说了,免得等你一走我跟他打起来。”   围观的剧组成员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普倒是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严肃道:“胡说什么呢,难道你以为自己这身肌肉能打得过云开那小子吗?”他伸手拍了拍蓝瑟的胸膛,感慨道,“可别说我不挺你,我不说是为谁来主要是为了保护你的小命啊。”   站在外围的顾云开没想到自己这样都能中枪,忍不住扼腕叹息自己还是“社会经验太少”,剧组笑闹到了快餐车来为止。天大地大也没有自己的肚皮大,下午还要再开工,签名已经到手,偶像也已经看完,导演一声令下,也就各自分了盒饭就回到位置上吃午饭,顾云开则带着夏普进休息间一起。   盒饭很简单,鱼香肉丝,红烧茄子,糖醋里脊,一整盒的大米饭配一碗紫菜蛋花汤,没什么新奇的,夏普看得眼睛都直了,羡慕道:“明明都是一个导演,我那时候可没有这些可以吃,蓝瑟不准我胖一点点起来,跟菲尼一起管着我,那段时间我看到肉眼睛都绿。”他明明也有份相差无几的,却仍然是一脸委屈。   “你那时候要保持身材,跟我这时候能一样吗?”顾云开把嘴巴里的米饭咽下去了,才叹气无奈道,“快吃饭吧,吃完了等会还要再拍照,等完事了还有宣传跟采访一大堆事情要做呢,可累不死你。”   夏普眨了眨眼,炯炯有神的看着顾云开,抱着筷子道:“我拿土豆鸡块跟你换糖醋里脊好不好,菲尼都好久没让我吃过了。”   “……换吧。”顾云开无言以对,“要是你变胖了或者接下来要魔鬼节食可怪不得我。”   “没关系没关系!”夏普眼疾手快,顾云开话音刚落,两份菜盒就换了个位儿,顾云开也随便他,反正那两盒菜都还没开吃。   顾云开没有特别的偏爱,什么都能吃,这年头盒饭里的糖醋里脊甜的腻人,夏普可能嗜甜些,他是个咸口,因此换了倒挺好的——如果不换,顾云开也会吃掉,他不是那种会对食物产生偏好而挑嘴的人。   “对了,有阿尔德这种迷弟是不是特别自豪啊?”   土豆炖的很糯也很烂,夹过去的时候一用力很容易就碎开来,顾云开小心翼翼的用筷尖捧到碗里头来,混着之前吃剩了半口的鸡肉戏谑着开问。两个人闷头只管自己吃饭也挺奇怪的,反正无聊,索性干脆随便起个话题谈谈。   “是啊,可自豪了,特别自豪。”夏普翻了个大白眼道,“七岁就获得全球最佳男主奖的粉丝,换你身上你不自豪吗?干嘛说得好像我没捧过小金球似的,他是我的粉丝,又不是我是他的粉丝,有什么好自豪的。”   顾云开将饭拨下来压成一口,用筷子夹起,疑惑道:“你听起来好像不太喜欢他?怎么?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耍大牌会耍到你头上啊。”   “也没有啊。”夏普耸了耸肩膀道,“才没见几面,我们之前也因为电影有过几次联系吧,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的——毕竟像你这种机器人还是很少见的。就是……见到他总会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样子,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怪膈应的,就是那种你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黑历史的感觉?”   顾云开还挺少见夏普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对方蔫哒哒的拉耸着脑袋,一口子夹了两大块里脊肉塞进嘴巴里。   “我可没看出他跟你相似的地方。”   顾云开温和且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言。   夏普如往常一样毫不犹豫的戳破他,鄙夷的看着顾云开说道:“撒谎。”   “呃,反正对我来讲,你比他可爱多了。”顾云开含蓄的表达道,他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那个小小的“谎言”。   这倒是句真话,夏普又放松了下来,他舔了下嘴角的酱汁,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纠结了好阵子,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有段时间跟阿尔德差不多,年纪小嘛,忽然一步登天了,你看,那些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一下子就在手里了,难免人就有点发飘。加上那时候对我评价都是好的,菲尼也只给我看好的,自我膨胀的不行,后来还是因为《变装皇后》才发现的,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这部电影,有些人说我就跟主角一样是个扭曲变态的怪胎,我这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定位,了解自己该怎么选择人生。”   “其实年轻时很多事想想都过去了。”夏普戳了戳肉道,“事情总会过去的,好的坏的都一样,就是难免会记挂着。”   难怪夏普对阿尔德不冷不淡的,毕竟这么一说,阿尔德岂不是夏普年轻时候活生生的人形自走黑历史。   想想就觉得怪难受的。   真悲惨呢迷弟。   吃过午饭后顾云开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捣腾出了两瓶没拆开的酸奶,夏普突然怪叫了一声,接过酸奶叹息道:“这个牌子我一直很想代言的,就那种长期代言,这样每次过年只要我拍个贺岁片,他们就会送我一大堆免费的好吃好喝了。”他一下子将吸管送进封口,小小的酸奶还没他巴掌大,可夏普歪着头的样子倒像个纯良可爱的孩子。   这个牌子叫作优腹,意思也很明显,是卖乳酸菌饮品起家的大品牌,现在也卖零食之类的老牌子食品公司,成立时间少说有三十年了,顾见月对这个牌子很有感情,差不多等于旺仔在顾云开心里的地位。   不过即便如此,而夏普也没道理不够格,其次按照夏普的商业价值来讲,优腹也不可能出不起价格,   “那你怎么没代啊?”顾云开抿着吸管疑惑道。   “当时跟我的线路不一样,我那会儿走型男路线的,菲尼要求我代言一些轻奢或者是大品牌的,不能代言这种。”夏普可以说是非常委屈了,“别人过年的时候家里都是跟吃的有关,就我一个人是手表跟西装,还有一大堆袖扣。后来因为这方面路线定下来了,就不能再考虑这个了。”   顾云开在沉思这会儿打死夏普算不算不符合朋友道义。   接下来的时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夏普随便在剧组里溜达了两圈——毕竟他不是剧组里的人,很多都不能对他透露,更何况他主要是来配合宣传的。快要离开的时候,夏普跟蓝瑟还有顾云开一起合影照了张相,摄影师看着他们俩简直绷不住自己的严肃脸,等拍完后三个人拥到摄影师身边看机器,才发现顾云开跟蓝瑟两人各出了一根手指在夏普头上装兔耳,夏普一个人两只手相当心机的在他们两人的头上各比了个剪刀手。   都没安好心。   阿尔德也缠着要了张合影,夏普又跟主演拍了一张,差不多探班就算完事了,剩下的宣传炒作之类的则是媒体跟经纪人要处理的东西了。   送夏普上车的时候,司机还是那位在首映礼上拯救他们两个人出水深火热的面善大叔,他显然也认得顾云开,还咧嘴笑了笑,挥手打了个招呼,顾云开对他还有印象,也礼貌的笑了笑表示回应。   夏普上车的时候像是临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扭过身来对顾云开说道:“对了,八月十五有没有空?”   “应该没什么事。”顾云开思考了下那个遥远的日期,迟疑道,“不过不是很确定。”   “那就空出来。”夏普断然道,“反正有事情也是要推掉的,静安想请我们几个去他家里聚一聚。”   顾云开眨了眨眼睛,他向来情绪内敛,惊讶与喜怒从不会过于明显的显露在脸上,只是神态淡淡的微笑起来,不动声色道:“可我还没有收到静安的邀请?”他揣摩着夏普脸上的表情,对方却没显露出多在意的神态,满不在乎的开了口。   “反正他铁定会邀请你的,或早或晚的事而已。”   说完夏普就上车去了,又从车窗口探出头对蓝瑟挥手道:“小蓝瑟,下次再让你请我喝酒。”   “去你的吧!”蓝瑟压低了点鸭舌帽,把剧本卷成卷筒,作势要丢,笑骂道,“下次要是再跟你一块儿去酒吧,我就找老板淘个大缸出来,把你淹在酒缸里头,倒上全酒吧的酒,我看看你能喝多少。”   夏普对这威胁完全不放在心上,他漫不经心的抛过一个飞吻,车子奔驰而去。   缘分真是有趣又奇妙的东西,从不讲究先来后到,尽管顾云开早就知道温静安跟夏普之间的脾气会比他更为相投,可事实临到头来,还真叫他多多少少有点儿觉得心里有点怪不好受的。这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之间的友情,在三个人里因为另两个人玩得更好些,落单的那个从而产生的小小不满跟忽视感。   人内心倾斜的天平,从细微处就能看出一二来,假如今天的事情变一下主人公,大抵顾云开第一个想到要邀请的会是简远。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很快也就在顾云开心里消失不见了,温静安跟夏普的交好是他最期盼见到的事情,如今情势一片大好,没有什么可值得挑剔跟不满的,哪怕代价是把他在温静安心里头的地位往后挪上那么一两位,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当你想占据一个人心里越重要的地位,就要付出与此成正比的努力跟耐心。   温静安的事暂时倒是不必担心,反倒是剧组在探班过后显而易见的精力充沛了起来。   明星效应从来就不光光只是单独对市场的消费力上,还包括了粉丝群的心态,夏普今天中午来绕了一圈,剧组整体几乎都变得精神奕奕了起来,就连顾云开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夏普是个高调又活力四射的人,他的到来某种意义上也会带来新鲜感与乐趣,对长久浸泡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之中的剧组来讲,就需要有这么一个人。顾云开忍不住想起了当初《永恒的孤独》剧组里时,因为有不少外景,夏普也一直很闹腾,所以没怎么像《灯如昼》这么机械化的紧紧有条。   《十八岁的人生》那会儿演员们都还小,几乎全是刚出茅庐的新面孔,绝大多数都还活跃,不过顾云开跟他们并不是非常能融入,也没有觉得多么有乐趣。只不过在《永恒的孤独》大半个拍摄期的时候,他跟夏普都完全合不来,根本不投机,可谓相看两生厌,倒是不觉得欢乐,只觉得心浮气躁。   而直到晚上,女装部分的戏也终于完结了,顾云开很是松了口气,他在卸妆的时候剧组里突然乱了起来,朱蒂跑出去打听,才知道是舒慕恩的车子回来了,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主演回来。仔细一打听才知道,之前陈望跟舒慕恩在外景拍摄划船那段戏的时候翻船了,陈望把舒慕恩托了一把,自己却被掉进水里下意识挣扎的舒慕恩推开,卷到急流里去了。   好在陈望本身也有点水性,加上有点运气,从急流里挣扎了出来,蓝瑟见他一摆脱就让好几个会水的工作人员划船去把他重新带上了岸,上岸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导演当机立断,直接把他送到了医院里,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唯一确定的是应该没有性命之虞。   蓝瑟他们自然是带着陈望去医院了,舒慕恩也受了不小的惊,她是典型的旱鸭子,还呛了水,恍恍惚惚的,现在肩膀上披着一条橘黄色的毯子,头发跟身上都湿漉漉,妆已经花掉了,有点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的经纪人一直待在她身边安慰她,脸色换得飞快,对舒慕恩温情款款,对工作人员则是破口大骂,问他们为什么没做好安全措施,小助理唯唯诺诺的应着,也不敢还口。   顾云开批了件外套想了想,对朱蒂嘱咐道:“拍摄铁定是要缓一下了,我们明天去看看望哥。”   朱蒂应了一声,示意自己会着手准备的。   演员出事可不是小问题,就好像之前那名出车祸的女演员一样,临时出问题是会打乱剧组所有的计划,现在只是顾云开的戏份快要结束,陈望作为男主角跟舒慕恩跟一些其他后期进组的演员还有补拍的镜头,先不说陈望的身体状态,舒慕恩的精神状态也很成问题。   剧组临时因为天气甚至是任何道具都能够随时改变计划,然而摄像师跟演员一出事,情况就会变得麻烦且复杂的多。   整个晚上剧组都乱糟糟的,陈望出事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媒体知道了,蓝瑟跟宁风光出去应付媒体,而舒慕恩也赶往了病房陪夜——于情,舒慕恩是被陈望所救,她应当陪同;于理,在炒作宣传上她与陈望是男女朋友关系,也需要出面表示态度,所以剧组跟经纪人双方倒是口径一致,都赞成舒慕恩陪同。   这个晚上大概只有顾云开一个人睡了一个好觉。   顾云开不太清楚陈望的具体情况,不过剧组的盘算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拍摄直接中止了,剧组似乎还在商量,有意是让他们放个假。   不过现在还没商榷下来,只是有点风声,第二天没有什么安排,顾云开干脆跟朱蒂带着水果篮去探病,两个人随便应付了下挤在门口的媒体,然后挤开媒体找到了陈望的病房,陈望吊了一大瓶的点滴,似乎有点发烧,但更具体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   舒慕恩则不舒服的靠在床边睡着,供以病人家属休息的那张床还整洁如新,可见无人问津过。   之前不知道是剧组里的谁来探望过,鲜花随便的摆在了柜子上,顾云开把水果篮放下,将鲜花找了个空瓶摆好,轻轻推了推舒慕恩的肩膀。舒慕恩的身上还披着那条橙色毯子,她猛然惊醒过来,目光茫然失措,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着顾云开,紧绷的身体这才倏然放松下来:“是你啊云哥。”   舒慕恩的妆很明显新化过,不过也是,她之前回来的时候妆都花了,又要赶来见媒体跟进医院陪陈望,大概是直到深夜才支撑不住睡着的,妆都没卸。   “把高跟鞋脱了,去洗把脸吧。”顾云开温和道,将病房备用的一次性拖鞋放到地上,他向来是剧组里比较沉稳安静的那个人,又温文儒雅,看着就能让人定下心来,舒慕恩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借他搭了把手站起身来,很是疲惫的点了点头。她像是听着指令的机器人似的,将双脚从高跟鞋里解放了出来,然后穿上那双薄纸一样的拖鞋,慢吞吞的走到了卫生间去。   在水边拍摄的确是挺危险的,顾云开之前就拍摄过封三郎死亡那一段,水流涌动的时候会把身体不断的往湖中心拖去,尤其是衣服吸饱了水就会变沉,而且古装的重量远比普通的现代装要沉的多,不过那个湖本来就不大,加上水位也不高,而且拍摄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盯着他,所以倒还好。   反倒是陈望他们这次拍摄的地方是个真正的大湖,这次出事还挺严重的,剧组显然也被这次的事情吓得不轻,要是当时陈望没能自己挣脱出来,又是大晚上急流暗河的,工作人员一下子不敢下去救人,一出事不光是人命,连整个电影都要被毁掉了。   这件事连高层都惊动了,为了演员的安全考虑,也为了电影本身考虑,加上进度已经接近尾声,商讨下来的意思是接下来的镜头直接用绿屏跟摄影棚拍摄,有必要的地方改成特效。   现在的特效技术其实已经非常发达,不过毕竟比起实景始终会差那么一点感觉,因此蓝瑟才会坚持用实景拍摄,不过这次陈望的事情可大可小,他也很担忧,心里倒也认可这个决定。陈望还躺在病床上,而舒慕恩惊魂未定,蓝瑟直接放了剧组一个长假,让众人先休养生息一个星期,等陈望苏醒复原后再说。   除了饰演男女主角的两位演员,其他演员包括顾云开在内都一起乘坐剧组包下的飞机返回到了首都,顾云开没跟着剧组一起回制片厂再解散,蓝瑟也不太在意,反正这就只是个形式而已,朱蒂直接定好了票,打算转下一班机直接回家。   下班飞机是在三个小时之后,顾云开在休息厅搜索了下周边的地图,心念一动,又发了条消息给简远,询问他现在离机场的远近。简远很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老实的告诉顾云开大概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一个半小时,如果不堵车的话,时间倒是很够,起码可以见一次面。   顾云开直接让他坐车到机场旁边的咖啡厅来,自己则拉了拉口罩,戴上了帽子,跟朱蒂就地解散,让她自己随便逛逛,两个小时之后再集合。朱蒂很显然不太赞同,不过毕竟顾云开才是雇主,她开口劝了两句,愣是没劝动,也只好乖乖听话,就地解散。   咖啡厅在很显眼的地方,机场人流量很大,因此人数也不少,二楼相对来讲较为僻静,顾云开找了个死角位坐下,点了杯卡布奇诺等简远。身后的书柜上有几本没看过的书,顾云开反正也是闲着无聊,干脆摸过一本随便翻了翻,还没忘把手机闹钟设定好,免得耽误时间,顺便将自己的座位发给了简远。   然而简远那一头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很显然,无论你有多少钱,敢吃多少罚单,有多么高超的开车技术,当遇上道路堵车的时候,也是毫无办法的。   而且由于堵车,连临时喊一架直升机停在旁边也做不到。   两个小时过去了,简远的短消息不断发来,情绪跌宕起伏,形象生动的对顾云开描绘了首都堵车的时候一个情况紧急的人绝望而迷茫的心情。顾云开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脸上的笑容又很快缓缓收敛了。   他来不了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之前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顾云开对这次重聚其实已经不再抱有什么期望了,毕竟堵车起来就不是半个小时能解决的事了。   不过顾云开还是在咖啡厅里看着人来人往,顺便将手上这本书读完,消磨掉了最后的半个小时,而简远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顾云开小心收起心里头的那点期盼,将书放回了原位,又伸手摸了摸手机,未解锁的屏幕上显出有条朱蒂发来通知他注意时间的未读短信,他把那几个字依依不舍的看过了,终于不能再说服自己继续拖延下去,刚要站起身来,阴影倏然落了下来。   简远大概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气喘吁吁的扶着桌子,满头是汗,喉咙不停的吞咽着唾沫,脸上都是运动过后的红晕,整个人热腾腾的像是从蒸笼里刚出来一样,几乎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他伸手蹭了下脸上的汗,袖口还带着画画过后水粉颜料干涸的彩色印记,小声道:“我没有来晚吧?”   “没有。”顾云开怔怔的看着他,好像一下子被定住了,“你永远都不会晚。”   刚刚简远简直像是要寻仇的气势倒是惊住了不少人,不过见两人相识,也没有冲突,只以为是要分离送别的人,又各自把头重新转回去了。顾云开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来,扯下口罩轻吻了上去,几乎是个礼节性的亲吻了,只有嘴唇相贴,没有牙齿,没有舌头,也没有另一个人的反应。   简远呆呆的站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这个亲吻来得猝不及防,又快得像是一个梦,仿佛只是刚刚有羽毛轻轻飘过嘴唇。   “再见。”   顾云开几乎在亲吻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脑子像被浇入了一勺岩浆,瞬间沸腾了起来,他无法抑制自己脸上的燥热,干脆把口罩往上一提挡住了自己的神情,他眨了眨眼,想起简远不喜欢道别,又柔声解释道:“我们会再见的。”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简远怔怔的滑坐在了椅子上,盯着喝空了的咖啡杯出神。 第79章 想念   恋爱时两个人倘若总是聚少离多太久,难免会感情变淡。   时光是这世界上最无情的法则, 它急匆匆行来, 忙碌碌奔走, 无声无息的推动着每个人的脚步。感情是很奇妙的事情,情人之间过于亲密或是过于疏淡都像是在预兆着令人感到悲哀的结局。   毕竟人总是难以把控时间跟距离, 手足无措,昏头转向,不知道亲密起来该花多长的时间在一起, 也不知道该保持怎样的距离。过于亲密的总是忍不住得寸进尺, 恨不得将对方圈入自己的范围之内, 最好变成连体婴,久而久之难免就会让人透不过气来;而过于冷淡的, 又仿佛从未在一起过, 或是一日日淡下去, 也不觉得有对方有什么好, 没有对方有什么坏,无声的暗示着感情的终结。   所以纵然对爱情毫无任何认知, 可简默对简远跟顾云开的爱情却笃定的保持着悲观状态。   沉溺于爱河之中的人总以为自己能够天长地久, 其实那只不过是大脑产生的幻觉, 人在窘境的时候对自己甚至都会产生厌恶感, 血肉相连的亲人尚且利益分明, 又如何要求他们宽容的去对待另外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人,仅凭一时的激情跟大脑分泌的激素吗?   年轻总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权力。   简远当然不知道未来,气象局昨天还播报今天会下雨呢, 结果万里无云,晴朗无比,预料尚且会出错,所有对未来的预测,都只是有可能,也许,几率较大,而不会是一定的。   谁也不知道下一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他宁愿把握当下。   简远读过很多本书籍,见过很多人,也知道这世上许许多多的爱情传说,弹奏与爱情相关的乐曲时,老乐师总说他的心是光明的,也从不责怪他演奏不出其中动人的情感,只会偶尔笑笑,感慨简远还不明白真正的感情是什么。   可最近正在准备的喜歌剧需要他们要演奏的曲目之中,就有一首热情而充满爱意的曲子——《莱奥序曲》。   简远在演奏之前一直怪紧张的,他重复练习了很多遍,可知道有些感情并不是靠技巧能表达出来的。   还记得与那些乐师们一块儿练习的时候,坐在身旁的老乐师长频频打量着他,在练习结束后惊讶又欣慰的与他谈心:“恭贺你,阿远,我想你的那位恋人一定令你感到非常幸福。”   简远听得出来别人想要演奏什么,又包含着怎样的情感,然而自己的感情被人听见时,仍然觉得羞赧跟不好意思,他连兴奋都顾不上,只是呆呆的捧着自己的小提琴,不好意思的看着双鬓染白却依旧斯文得体,颇具绅士风度的乐师长,轻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他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喜欢顾云开,可假使这爱意影响了曲子的发挥,那就是个大问题了。   乐师长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他眼角的细纹稍稍皱起,带出历经岁月的阅历来,温声道:“别紧张,你演绎的很动听。也别害羞,我的年轻人,爱情不是什么令人尴尬与难以出口的事,你对这首曲子已经有了共鸣,正如莱斯找到奥菲莉,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你向来是个光明又真挚的人,所以几乎藏不住什么秘密,早在说出口之前,音乐就已经暴露你的所有心情了。”   “真不知道该怎么与您说才好呀。”简远流露出感慨的神态来,他轻轻叹息道,“我是个没什么定性的人,对这份感情难免有些惶恐,可他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假如我能够跟他共度一生,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我甚至都不敢想自己有这样的福气。”他脸上浮现出激动又幸福的神色,简直像个明天就要结婚的年轻人。   乐师长简直要被逗乐了,他将手指从琴弦上轻轻收了回来,端正的坐着,诚恳的对他招了招手,缓缓说道:“对这事儿,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教导你的,孩子,每个音乐家心里多少都藏着一个诗人,爱本身是纯洁无暇的,它不沾染任何病态,也不受任何掌控,只是一种感情,我从你的音乐之中听得出来你真诚的爱着她,那么任何事情都可迎刃而解了。”   “所以单从感情来讲,你实在是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那惶恐又是从何而生呢?”   简远看出乐师长忧心忡忡的脸色潜藏的含义,急忙摇头道:“请别为我担心,并不是家庭的缘故。这么说吧,我诚然敬重长辈,可爱情这回事,实在是没什么可犹豫的,我是要为自己选择未来,又不是为了他们。他们支持我固然好,可假使不支持,我也绝不会因此放弃自己的恋情,至多是不让他们碰见,免得双方都烦心罢了,要是为了讨好他们,令我违背自己的真心,我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乐师长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他忍不住微笑道:“说得也是,我对你家中几位长辈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了,但凡你坚持与在意的事,他们也很少会否决到底。既然这么说,那自然就是那一位了?”   “是啊。他很爱我,我也很是爱他。”简远到底还是个年轻人,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口,上了年纪的乐师长生性浪漫,对这种直白表达感情的方式倒也不以为意,要是换做天性含蓄腼腆的指挥家,恐怕要受到惊吓了。   “当您想要将天上的星辰月亮都捧下送给一个人的时候,心情自然也就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了。”简远缓缓叹气道,“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内心,这感情膨胀的太过迅速,几乎都令我恐惧起来了,要是没见着他的时候倒还好,我一点儿也不紧张,更没什么不知所措可言的,好像自己还是自己的主人。可真见着了面,我就连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了,我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肢体上的疾病。”   嗨!这哪里是什么惶恐呢!   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的乐师长哑然失笑,他伸手拍了拍这个年轻小子的肩膀,欲言又止,那已经溜到了唇舌与牙齿之间的话语随着轻轻的吐气声又再迅速的消亡了,他仔细瞧了瞧这朵沦陷爱河的花椰菜,又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没有生病,你只坠入爱河了,这个阶段很快就会过去的,你激动完了,然后就会慢慢变得平淡起来,等到那时,她就不再是你的女神了,她就成了你的影子,你也成了她的影子,你不会再为见到她激动,可那时候更可怕了,因为一旦见不着她了,你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儿。”   简远在咖啡厅足足坐了两个小时,像是补偿堵车的那段路程,他呆呆的点了几块蛋糕,又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服务生来送饮品跟蛋糕的时候收走了那杯空杯子,可顾云开仿佛仍然坐在他的对面温柔微笑着似的,那个亲吻依旧在他嘴唇上一遍遍的重复着,直至他的脸颊变得滚烫。   因为怕意外看见什么就会灵感爆发,简远总是随身带着纸笔,他贴着杯子喝了一小口,焦糖混着奶泡入口的甜蜜在口中蔓延开来,活像他现在的心情,杯子被重新放了回去,简远抓紧了钢笔俯在桌子上飞快的写了起来。   他不是很擅长宣叙调,可对咏叹调却多多少少有点儿心得。   这时在简远脑海里翻涌过的,是《莱斯跟奥菲莉》第二幕时,莱斯对奥菲莉一见倾心,坐在窗边凝望月光时的剧情。这一段重新编写难倒了不少人,大家虽然都交出了自己的作品,但是乐师长始终不满意,本来这一段应该是由一位指定的乐师给出曲子的,不过由于作品质量的问题,现在指定人已经变成全宫廷的乐师了。   简远自然不敢狂妄自大到觉得自己能比那些大师更优秀,不过试试也无妨,毕竟他现在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跟莱斯处于同样的心情,想到那个人就觉得幸福,光是见面就觉得荣幸,恨不得随时随地傻傻的笑出声来。   创作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尤其是当自己与男主人公处于同样的心情时,这种创作就更显得幸福起来。   他就像莱斯爱着奥菲莉那样的,爱着顾云开。   这感情如同泡在一池子的焦糖奶泡里头,仍然止不住想要雀跃起舞的念头,有一片空旷寂静的大草地,一整个夜空璀璨而绚丽的烟花,它们肆无忌惮的在空中绽放着,音乐声被放到不大不小的音量,然后他牵起那个人的手,笨拙的、激情的、愉快的,就这么无休止的跳下去,直到音符被终结的那一刻,直到世界末日来临的那个月落。   然后他们俩互相拥抱着,从草坡上就这么咕噜噜的滚下去,整个世界里像是只有对方,还有混杂着花草的清香与泥土的气息。   简远本来是只打算待两个小时的,弥补顾云开等待他的时间,感受对方等待的寂寞与孤独,可事实上他过分的沉浸在创作之中,因此直到咖啡馆快要关门的时候,他才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沉浸在甜蜜爱情里的简远握着他修改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曲子,沉醉又轻快的在人行道上轻轻跳跃了几步,歌词已经从他的喉咙口发出来了,他像个小指挥家似的旋转起舞,全然不顾路人的目光。   直到一辆车冲破寂静无声的黑暗,猛然停在了他的身边。   “小音乐家。”   乌苏无奈的摇下窗户,看着简远毫无所觉的发了好一会儿的疯,直到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并且就快要走到前方去了,这才声如洪钟的喊醒了陶醉在音乐里的简远:“快上车!”   简远一下子被惊醒了,他茫茫然的目光好半晌才落在了乌苏的脸上,愉快的说道:“晚上好啊!乌苏伯伯,您看起来真精神。”他轻快的溜回来打开了了后座的车门,像是个小精灵似的跳了进来,在逼仄的位置上挪动着自己的长腿,挥舞着手里的乐谱活像是在摇摆一面旗帜,仿佛还在另一个世界没能回来,“我今天写了首曲子,您等一等,回到家您就能听到了,它简直就像加了五倍焦糖的玛奇朵!”   “那还能喝吗?”乌苏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想了想那个饮料,恶寒的抖了抖,“五倍焦糖?也太甜了吧。”   简远梦幻般的说道:“就是这么甜啊。”   乌苏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跟这个看起来好像脑子出了点毛病的后辈说话,人或多或少总是有一些缺点的,这是无法避免的事,诚然可爱懂事如简远,也有一些艺术家们难以避免的毛病,就是所谓在“灵感爆发”的那一刻,总是会忘掉周围的一切,然后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难以自拔。   有时候怪像个精神病院没看牢的小疯子。   所以乌苏就不得不帮简家履行“医生”的职责,大半夜的跑出来找这个讨人喜欢的小疯子,好在简远一直没离开这里。咖啡厅关门很晚,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了,街道上倒还有些沉迷夜生活而四处徘徊的年轻男女,不过车辆就没白天那么多了。   “对了,晚饭吃了吗?”乌苏随口问道。   简远飘乎乎的说道:“大概是吃了吧。”他将手里捧着的纸张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打开了车里的灯,手指模仿着弹奏钢琴的动作,小声哼唱着,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那架白色的巨型尤物了,他的一生里从没像这一刻这么迫切的需要钢琴。   “吃了就是吃了,没吃就是没吃,什么叫大概吃了吧。”   乌苏一听这话就知道简远铁定是写曲子写到发疯,连肚子饿不饿都忘记了,直接一打方向盘,转弯先去了美食城。   “我们不回家吗?”   简远被七彩炫丽的霓虹灯照到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路似乎不是回家的方向,慌张失措的扒着座位往前看,乌苏“嗯哼”了一声,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道路,伸手打开副驾驶座位前的储物盒,搜出之前简默买来的几罐牛奶抛给了简远。   “先喂饱你的肚子。”乌苏平静道,“反正我看你今天铁定是要熬夜了。”   简远眼巴巴的看着他,试图用水汪汪的大眼睛软化这位一向偏袒爱护他的长辈那份古道热肠:“我不饿,我一点都不饿,现在我就想快点完成好这个作品好能弹奏给云开听。”   “他这个点铁定已经睡了。”乌苏冷冰冰的回应道,“就算是没睡,我想为了你的身体健康,他也一定赞成先给你吃点东西。”   乌苏说话总是这么合情合理,简远一下子无法反驳,只好闷闷不乐的坐在后座上。   吃饭有什么意义吗?音乐,音符,乐器,这些才是让他感觉到满足的东西,简远知道假如不吃到自己足够饱为止,乌苏是铁定不会放自己走得,纵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仍然还是认命的跟着乌苏下了车,进了一家餐厅里吃一顿应该叫做夜宵的晚饭。   “别逼我给他发消息。”   乌苏瞪着蠢蠢欲动的简远摆了摆食指,示意他别耍花招,这个点儿的餐厅也都是快餐店了,好在除了油炸食品还有卖饭菜套餐,他随便点了份,顺了顺简远四处弹跳的小卷毛,这个点几乎没有什么人,他们随便挑了个角落坐下,带着食物。   简远恹恹的用塑料叉勺戳着米饭,显然对吃饭这件事兴致缺缺,筷子被摆在了一边,他的目光一刻都没从那纸张上扯下来,把饭菜送进嘴里的时候,忽然出声道:“乌苏伯伯,你知道云开的生日吗?”   “跟你正好差一个月。”乌苏看起了快餐店里打印着套餐折扣跟食物推荐的广告单,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年底,他是年初,干嘛问这个。”   “你果然知道。”简远鼓起了脸,老大不高兴的喝起饮料来,他闷头吃着饭,像是恨不得快点解决眼前这堆东西。   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乌苏哪还能不知道这个小子在耍什么脾气,他好整以暇的折了折手里薄薄的单子,对简远偶尔突然升起的孩子气实在没招,他瞥了两眼,实在忍不住,又坐正了身体无奈道:“你怎么搞得好像自己第一天认识你伯伯那个人一样。”   简远把拿来写曲子的笔夹在了人中上,噘着嘴捧住了,不甘心的嘟囔道:“我都不知道云开这么多事。”   “没什么值得了解的,他的履历干净的像张白纸。”乌苏淡淡道,“为人乏善可陈,禁欲,独来独往,最近才有了几个相处不错的朋友,多数时候沉浸在健身房跟书籍里,购买最多的种类就是书,私生活干净的找不出任何毛病,看他的报告能看到睡着的那种。”   简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小声嘀咕道:“以后有我啊。”   乌苏挑眉问道:“什么?”   “没,我说我要快点吃,赶紧回家。”简远把笔拿了下来,开始狼吞虎咽。   …………   回家总是令人感觉愉快的。   媒体不知怎么得到了他班机的消息,顾云开下机的时候被一大堆记者围堵住了,还有不少粉丝因为骚动而注意了过来。顾云开当机立断,直接让朱蒂联系机场缴费进了特殊通道,人高马大的任渊护着他跟朱蒂一路挡住镜头,三人匆匆进了特殊通道离开。   还好之前通知了任渊来接机。   开回别墅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些蹲点的狗仔拍摄了几张顾云开靠在车窗上的照片,好在他不是个喜欢离群索居的人,否则大概这些狗仔就要直接蹲在他家门口了,搞不好连放在门外等着垃圾车的垃圾桶都要翻上一翻。   顾云开直接让任渊开车进了小区,一刻也没停,并不打算在小区门口下车,他本还打算让任渊直接在门口转弯送朱蒂回家的,可是这会儿并不想应付媒体——在探望陈望的时候,医院门口那些媒体实在叫他犯恶心。   尽管知道明星在成名之后,私人空间就会被逐渐压缩占据,变得越来越没隐私,越来越没自由,可陈望溺水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在记者眼里却像是人血馒头似的令人兴奋,实在过于没有底线了。   毕竟记者根本不知道陈望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只知道对方溺水,就跑到医院门口围堵干扰医生的正常工作,阻碍病人通行,顾云开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是也做不到这样的毫无底线。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顾云开在家门口下了车,嘱咐任渊将朱蒂保护好,让他确定朱蒂平安无事的到家之后再自己回家,然后一个人进了屋。   手机上的剧组群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陈望没醒还是醒来了精神不好,没有人抽出空发消息,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凌晨蓝瑟发的语音消息,大意是大家好好休息,为之后的拍摄准备好精力。   顾云开脱了衣服随手挂在了衣架上,把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里头,浑身的肌肉像是都一下子软化了下来,只有一个圆圆的抱枕顶着他的腹部,他伸手去拽了拽,发现是简远留下的那个仙人掌靠背,桌子上的一排小恐龙排着整齐队伍,仿佛幼稚园踏青刚回来的小小学童。   屋子里常有人打扫,尽管顾云开待在剧组里接近两月,也没有沾上什么灰尘,他抱着那个仙人掌抱枕拨弄了会儿小恐龙,将它们一一屈指推倒,又把它们重新摆放整齐一一清点了之后才发现少了只小霸王龙,他愣了愣,将抱枕放在一边,四处翻找,总算在地毯边角看到了歪倒的小霸王龙模型。   “我找你找得这么费劲,也不知道吱个声。”   顾云开这才算放下心来,微微笑着拨弄了下霸王龙的小尾巴,将它重新放回到了队伍当中去,这样就完美了。   之前他刚在飞机上睡过一觉,这会儿闲着没什么事,男朋友又不在身边,自然也做不了什么被翻红浪让人忍不住嘿嘿嘿啪啪啪的事情,现在时间很晚,不可能骚扰简远,思来想去,干脆看起电视来。   白鹤和只在拍摄初期的时候进剧组凑了个青丘一族的狐妖人头,刷了波颜值就走了。   顾云开没怎么注意过他,没想到大晚上的随便转了个台反而看见了,对方组了个男团,这似乎是首次亮相,四个男生长相方面各有千秋,不分上下,除了白鹤和有点知名度,其他几个似乎是练习生刚上来的,节目没有因此主推白鹤和,而是组合里的四个人都照顾到了,看来乔繁辰不是打算把白鹤和当王牌打,而是推了四张王牌出来。   白鹤和不是队长,是另一个看起来一脸阳光的。   顾云开特意搜索了下,发现这个组合叫SN。   Sing nice吗?   这个冷笑话让顾云开自己都恶寒了一下。   这个节目似乎是SN组合的第一次亮相,四个大男生看起来挺亲密的,脸上都挂着微笑,滑石公司向来手笔很大,甜歌皇后于月琴跟他们一起登台演唱。   四个人的唱功都很可以,现在音乐圈良莠不齐,新鲜血液几乎补充不进来,顾云开虽然知道乔繁辰出品绝不会有什么差错,但仍感到颇为惊喜——可喜可贺,在一个音乐家男友的熏陶下,他终于对唱功这个东西的见识有了点增长。   以前顾云开只知道有些歌曲很有魔性,有些歌曲很悦耳,有些歌曲很难听,这么简单划分的。   有意思。   大公司必然有更好的资源,个体户的优势跟劣势同样明显,比如说在资源上的竞争,个体户没有什么资源,也就没有什么竞争,可当名气一起来,机会纷纷涌来的时候,也不需要担心底下有人恨不得踩着你的脑袋爬上去,好抢占你的机会。   竞争无处不在,而且往往是内部窝里斗的最厉害。   SN组合刚出道就这么大手笔,可见乔繁辰对这个男团灌注了不少心血,四个人的台风都不错,尤其是那个脸生的队长,几乎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另一个娃娃脸则热情而富有感染力,白鹤和算是“前辈”不必多说,最后那位相当有爆发力。   这四个年轻人真是有资本又好运啊。   顾云开躺在沙发上看完了整场演出,忽然歪头想到了简远能不能出道的事情,毕竟简远长得那么可爱,大概会吸很多妈妈粉吧,又会唱歌也会创作,还会小提琴跟钢琴,几乎是全能学霸,这个人设卖点也很有本钱……   不过对方大概对娱乐圈也不感兴趣吧。   更别提还有勇者伯伯在。   这个念头当然是开玩笑的,别说有素未谋面的勇者伯伯在,就连顾云开自己也不希望简远会掉到娱乐圈这个吃人的大染缸里头来,他只是随便的想一想,合理的意淫一下。毕竟如果两个人的工作是在同一个圈子里,那见面自然也就会方便的多,也就不用像是现在这么聚少离多,连偷亲一口都觉得能庆幸上半个月。   半个月……哪里真的有半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啊。   顾云开侧过身,仰头看着天花板,长腿挂在另一头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像是突然觉得顶头上的那团漆黑变得有趣了起来。他们真得非常久没有见面了,之前在咖啡厅匆匆一面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他也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只是直至现在,仍然觉得自己不在现实里。   简远居然来了……   他还记得自己的手指擦过那头卷发粗糙的触感,也还记得凑近时对方绯红的脸跟炙热的气息,还记得那个轻如羽毛般的浅吻转瞬即逝后对方发蒙的模样,可是那都太少了,少得短短几秒就能全部回忆完毕,最后仅剩下了简远甜蜜的笑脸。   遥控板被压到了一小部分,关掉了电视,顾云开在安静的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回忆着那个咖啡厅急切而匆忙的见面,他奇异的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留恋那个瞬间,仿佛它已经足够幸福,因此没有什么遗憾了。   然后手机亮了起来,是一条温静安发来的短消息。   “如果八月十五没什么安排的话,可以带着见月一起来我家聚聚。”   顾云开凝视着黑暗里唯一的光源,他松开了枕在脑后的手,解锁了手机,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所以他就耐心的等温静安打完,一等就等了少说七八分钟,然后下一条消息才跳出来。   “不能来也没关系,不要紧的,我能理解。”   顾云开的手指在触屏上轻轻拨动了下,没花太多时间就回应道:“能去,我有空,见月可能要陪男朋友,我还得问问她。”   “嗯。”   这次温静安回得很快,然后又补了一句:“怎么还没睡?”   “刚下的飞机。”   两人随便发了几句消息,不过也很快就结束了对话,深更半夜的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毕竟不见得要互相聊聊自己的夜生活——这个还真没有什么好聊的,顾云开有男朋友不过现在禁欲,温静安单身而且思想较为保守传统。加上温静安那边工作到现在才刚刚结束,睡醒还要继续工作,顾云开自然也不会拉着他跟自己聊个没完没了。   不过在道别之前,温静安忽然又发了一条消息来:“别跟阿普跟亨利说,那两个捣蛋鬼,准出些乱七八糟的馊主意,还藏不住好奇心。”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年轻人,对他很有好感,是圈里的,不过谁知道能不能成,就只是一点点好感而已,我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太适合一段新关系的开始,可说不准呢,也许……我也不知道。”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歪过头看着屏幕,问道:“真的就一点点?”   “那可能要再多一点点……”温静安回复道,“不过还没有那么多,我不是非常确定。”   对话自然而然的结束了,温静安带着他一点点再多一点点的好感安然入睡,而顾云开为这件事感到有点无可奈何的好笑,他重新将手臂枕在了脖子后方,将逐渐暗下去的手机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尽管谁都没有提起那一日在休息间经历过后的尴尬,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个人的友情又再恢复如初了。   顾云开无声的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像是把自己完全放空了,等多多少少有了些困意才起身去刷牙洗脸,然后换上自己的睡衣倒进了床铺里,几乎没花几秒钟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跟简远吵架了,吵得还很凶,简远的模样比现在要更老一些,两个人手上戴着同款的戒指,气势汹汹的简远怒不可遏的瞪着他,忿忿的上了楼,撕下了书房里贴着的那张大纸,上头的情侣已经被打了个大大的叉,变成了婚姻条款。   他们为这份条款补充了很多有的没的,还写了些乱七八糟的“不可以嫌弃对方打呼噜的声音”,“禁止嘲笑对方脸上的皱纹”,“不可以笑话对方的作品”等等奇奇怪怪的约定。   顾云开也怒火万丈,他在自己的沙发上,一屁股坐在了小仙人掌抱枕上,把所有的恐龙玩具都藏了起来,直到简远把地板踩得砰砰响,听起来简直像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在他们俩的楼梯上一路跳下来,他们才互相对视。   然后简远把条约贴在了楼梯旁的墙壁上,将顾云开摁在墙壁上亲了他六下。   顾云开指责他违反了次数,可简远却抹抹嘴满不在乎的说他们现在有了一段婚姻所以顾云开的特权也归他了,他只是帮顾云开亲掉了那属于顾云开的那三次,不算违规。   那模样蛮横又无理,落在那张天生光明可爱的脸上很奇怪,像是故意逞强装坏的臭小子。   这话挺有道理的。   个鬼哦。   顾云开忍不住笑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荒唐无聊的梦,只是伸手去摸床的另一头,仿佛真会有一颗花椰菜靠在那一样,最终只摸到了冰冷冷的一块。   于是突然的有点想简远。 第80章 三方   “你知道莱斯跟奥菲莉吗?”   顾云开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他昨天实在是睡得太晚了, 又做了个无与伦比的好梦, 直到刷牙的时候他还在忍不住微笑, 差点把满嘴的白沫给吞进喉咙里。   而快要到下午茶时间的那会儿,简远突兀的发来了视频通话, 那头的简远穿着件扣错了纽扣还系了个死结的棉质睡袍,整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琴凳上,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乍眼看过去简直像是熊猫, 钢琴谱架上放置着一叠乱七八糟的谱子, 他竭力想表现的风度翩翩,然而事与愿违, 事实上整个装扮跟他的脸让简远整个人看起来不但有点邋遢还很……颓废风。   倒是还算精神奕奕。   并不是说这很难看, 就是像另一种感觉, 好像是什么地下酒吧里头甩发抹黑眼影的那种摇滚风格, 顾云开几乎以为他下一刻要抱着吉他甩起头来,可简远彬彬有礼的坐着, 仿佛自己穿着燕尾服, 他还轻轻甩了下自己睡袍的下摆。   “当然。”   这一对简直就是异世界版本的梁祝或者更贴切的说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属于家喻户晓的悲剧式爱情里的经典人物, 顾云开好歹也是下功夫恶补过这个世界常识的人, 很难不知道,他时刻准备着就为了不让自己犯常识性的错误。   毕竟顾云开自己是觉得假如在地球上自己问别人知不知道梁祝,对方反问是什么的时候, 他是不会觉得对方的无知有多么可爱单纯,只会觉得可怕。   顾云开心念一转就知道为什么简远忽然提起这对来了,大概这就是为了他的歌剧新准备的曲子吧。   “我还以为这是你为我谱写的曲子。”顾云开故意取笑他道。   简远轻轻晃了晃头,似乎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微微抿着唇,内敛的矜持笑着,他的目光从屏幕那头撞击了过来,坠入顾云开的双眼里,然后轻声道:“我很愿意将它送给你啊,毕竟它是想着你才完成出来的曲子。准确的说,它的确是你的曲子,只是借了莱斯的口歌唱出来,不过也说不好,也许它不会被选上呢。”   这的确是首热情欢快的曲子,奔放的爱意之中还带着些许的羞涩,听起来就让人想谈恋爱。   “我想不出来谁还能够交出比你这更好的曲子。”顾云开安慰他道,其实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说法,但管他呢,简远才是顾云开的男朋友,其他大师纵然有再精湛的技巧,再出众的才华,再优秀的天赋,都比不过简远在顾云开心里的举世无双,更别提在一众人当中,顾云开也就听了简远的作品,也只感受到了简远一个人的感情。   简远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揉了揉熬夜熬得有些发红的眼睛,沉吟了片刻,这才露出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嘴唇微微动了动,说出一段顾云开没想到的话来:“我有一件事想与你说,因为我们总是聚少离多的,所以我觉得这很重要,应当要告诉你。只是说这件事之前,我得先请你原谅我的唐突,而且这段话大概是挺长的,我也不知道它大概会有多长,我虽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但说实话,也不是什么寡言沉默的人。”   “你说吧。”   顾云开意识到简远接下来的话大概是严肃又正经的,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领带,摸到兜帽垂下来的绳子时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只穿了件卫衣,于是只好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压了压衣角,绷起了脸认真聆听。   “你在我心里是非常优秀杰出的人物,我接下来的话绝无对你的半分贬低,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滋生的,总之它就是那么来了,然后占据在我的心里头,假使你要觉得我是个轻浮放荡的人,我也没有什么怨言,可请相信我,我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简远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移动着,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琴键上,声音坚定。   顾云开越听越感觉到不安,脸上的神态缓缓变得严肃万分起来,在心中暗道:可别是要跟我说分手,所以才先灌了我一嘴的蜜。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总会无缘无故的担心你,其实我向来都知道你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冷静又聪明,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永远那么睿智成熟,简直就像是我幼年希望成为的那种人,全能的近乎一个幻想。”简远眨了眨眼睛,他苦涩的微笑着,这会儿看起来不太像是顾云开熟悉的那个年轻人了,反而像是个符合年纪的成年男性,尽管还远没到被称为中年人的地步,可说来也不再透出那种天真无邪的气质了。   “可是我就是没办法控制,我难以克制的担心你是否觉得孤独,会不会觉得寂寞,是否需要我在身边,大概是我将自身的想法强加在了你的头上。”简远微微驼起背来,他把手从琴键上撤下来,放在自己的一双大腿上,带着点惆怅的微笑,“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讲是什么样的,其实这只不过是一些毫无关联的庸人自扰,而且它们也的确是挺微不足道的,我就只是克制不住的想你,想我们相处的每个细节,就算侦探查案子大概也没我那么抽丝剥茧了,我没办法不去想在我们以往相处的时候,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是不是做错了哪个细节,笑声是不是太粗鲁豪放,说话的时候会不会太过没注意你的心情……”   简远又忍不住笑了笑,像是打算遮掩自己的窘迫跟尴尬,带着点羞赧的说道:“我知道这听起来挺奇怪的,我们俩才刚交往不久,总共也没有真正的见几次面,事实上我应当表现的再沉稳一点对吗?有些话也不必累赘的反复说明,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天比一天的更爱你,我也一天比一天的更想你,我与你分离的越久,这种思念就越深刻。”   “也许正因为我们见面少,所以我才想告诉你,每当我想触摸你的时候,每当告诫自己要忍耐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值得,就因为我爱你。我们总是见不着面,坚持下去真的很难,可我总觉得,我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人,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你能随时接我的电话,跟我分享你的生活,我们会接吻,互相说情话,得是多么幸运的人才有这样的福气,于是又能坚持下去了。”   简远努力的开口着,尽管说得怪艰难也怪肉麻的。顾云开看得出来,人类是一种防范心很强的生物,他们不习惯对任何人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而简远先正在搜肠刮肚,就为了剖开他的真心让顾云开看上那么几眼。   然后简远伸手攥紧了自己的睡袍口袋,他不太习惯的抚摸了下自己的腰带。   “本来我想穿得更隆重也更漂亮一些的,然后化个妆,让自己看上去精神奕奕的,总之就是不像现在这样,不过我吃了早餐后就觉得,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们以后还会见到彼此更糟糕的一面,我这么说会不会太自大了些?别告诉我不是。”简远笨拙而艰难的笑了笑,低声道,“真高兴我们俩之间经历这个的是我,要是换你来,我可能会心脏病发作。”   “我真爱您啊。”   简远轻轻的叹息着,像是夜间遍布着月光的松涛随着风起舞的声音,又如同海水在星光下的低声吟唱,萦绕在顾云开的身侧,他恍恍惚惚的听着,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觉得自己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理智的聆听着,另一半温顺的沉浸在这种爱意里,如同田野沐浴在阳光下。   “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个的。”   顾云开无声的点了点头。   没错,他也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个。   有那么一刻顾云开觉得自己大概是完完全全的被这个屏幕里的男孩给摧毁掉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可很快又立刻恢复了新生,像是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被重塑了一遍,这让他多多少少有点说不出话来。简远热情又直率,这挺好的,并不是什么坏事,可有时候——比如说这时候,也就显得有些直白的吓人。   当然,只是稍微有点吓人。   毕竟他的双眼那么明亮纯净,就好像山林间在小溪旁饮水的小鹿,见到路过的旅人,既不畏惧,也不退缩,带着天生自然的野性跟平静。   简远并不是个有名气的人,顾云开特意查过他,没能找到什么结果,大概是音乐家不像是娱乐圈那么备受关注,人们总是只关注那些著名全球的音乐大师,其他的即便小有名气,假使不进入这个圈子,对于其他人而言也就万分陌生,仿佛高雅成了一道高高的门槛,禁止不肯花费心思的人入内。   他的圈子要难混的多,不像是娱乐圈,有时候有些运气跟人脉,靠着一张脸就能混出头来。   “伯伯总说我们之间也许不会长久,我其实很担心,我很害怕他说对了怎么办,如果我不够珍惜你,如果因为我们见面太少,如果是因为我不懂得怎么让你感觉到安全……”简远歪过头似乎想了想,轻声道,“如果是我没有这个福气,如果老天觉得我不配得到你,所以又要把你从我的生命里夺走了,把你转赠给另一个更好的,更适合你的人。”   顾云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话。   而简远依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说实在的,我对生命长短并不在意,家人也都觉得活得自由开心就好了。长辈们总说,好像一眨眼我就长大了,我自己也觉得,日子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今天又看了什么新东西,学了什么新玩意,可时间过了多少,全然不在意,偏偏它们总是没想的那么快,每一日又充实又漫长。”   “直到跟你遇见之后,也仍是如此,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们确定了心意,交往了之后,时间就好像飞快的跑了起来,每次与你在一起的时光,都快得好像有个谁专门站在那儿拨动钟表上的表芯似的,有时候我真觉得害怕,明明才在一起没有多久,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可不与你见面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直到完成曲子的时候,我突然担心起来了,我想活得更长一些,更久一些,假使人生变得平淡无趣也没关系,只要我能见到你苍苍的白发,见到你渐渐老去的模样,能够陪伴你走完生命的所有旅程,那任何枯燥乏味都是值得的。我是这么贪婪的人啊,要是我得到了却又因为自己的愚昧失去了你,那可该怎么办。”   这听起来几乎像是求婚誓词了。   顾云开平静的看着他,目光里透着那么清晰的冷静,像是对这件事全然无动于衷一样,简远不太确定自己听起来是不是像个矫情的年轻人,又或者这些话不太真诚,更可能是顾云开早已历经过更悦耳动听的那些情话,因此简远这些干巴巴的叙述,对于这位比他年幼却成熟许多的男士来讲倒像是个滑稽的笑话。   可他仍然说了下去。   “我们总是见不着面,所以我想,我应当让你知道,知道你值得怎样的爱慕。”简远将手又重新放回到了琴键上,无意义的按了几个键,发出断断续续并不连贯的旋律来,像个孩子在练习熟悉琴键似的,稍稍侧过头,目光里带着点天真无邪的说道,“我是个庸俗的人,说不好以后会不会与你吵架,我担心自己总有一日也会像所谓成熟其实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大人那样,说出与自己真心相反的话来,就好像我这么爱你,却为了赌气要说你更爱我一些一样,我其实也并不是十分在乎你之类的谎言来,因为我害怕你会这么说,干脆提前让自己说出口来。所以我迫切的想告诉你我的心声,希望你能原谅以后那个蠢钝自大的我。”   顾云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像尊石像,又好像是被画家邀请来的模特,优雅端庄的坐得笔直。而简远也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会儿,忽然恢复了许久以前的那个称呼,轻声道:“我是不是吓着您了?我们还没交往到可以说这些的时候,是不是?”   “你最好以后能想到更好的求婚跟结婚誓词。”顾云开半晌才道,“这只是谈心,不能算数。”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在屏幕里却像是一幅技巧精湛的魔法油画,稍稍低垂着头,浓密漆黑的睫毛动了动,清澈而纯粹的眼眸凝望着简远,出口的语句似福音降临。   我正是在等待这个。   心脏雀跃的大呼小叫着,简远的气势瞬间崩塌了,他没什么坐相的瘫在琴凳上,紧紧盯着顾云开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鸡皮疙瘩几乎全部爬了起来,好像自己成了个充气的气球,有什么人在他身上扎了个洞,勇气就顺着那个洞口呼呼的全跑出去,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扁了下去。   简远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自己精心准备了良久,结结巴巴,反反复复的梳理那些杂乱无章的心思,将它们变成语言传达给顾云开,可到头来,被一句话击倒到溃不成军的那个人仍然会是自己。   不过说实话,他倒也不是真那么在乎。   ……   当然,总是有人会在乎的。   比如说简默。   先拿到照片的其实并不是简默,而是莫娜,她将所有的照片都放进了信封里头,不太确定自己的顶头上司看到这一叠会不会气出心脏病来——毕竟这世界上除了简远跟世界末日,大概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简默气急败坏了。   所有的报道都已经处理干净,莫娜把整个流程都梳理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漏网之鱼之后,才在门口给自己做了几个心理建设,实在忍不住叹气,等确保自己没什么问题了,这才敲了敲门。   “进来。”   失策!   莫娜看到沙发上的另一个人时心中的警钟就以近乎癫狂的频率响了起来。   怎么小简先生也在!!!   简默对自己唯一的侄子非常偏爱,可是跟他的胞弟感情却意外的糟糕,两个人就算不是针尖对麦芒那么严重,但其实也相差不远,每次见面都互相针对,总之就是完全合不来。但凡两个人一起出现,其环境就无异于是一座正在激战的古战场。   两人见她进来,都一块儿露出个一模一样的假笑来,顺便再对彼此脸上的笑容表露出嫌恶作呕的表情,同步的仿佛是对双胞胎。莫娜生怕扫到台风尾,站在恰当并且合适的安全位置客客气气的等他们俩之间演完这出“幼稚小男生”的戏码,她很清楚也许简默并不在意弟弟的以下犯上,可自己假如冒失的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来,那结局绝不会太美好。   无声的战争刚停止,莫娜就恭恭敬敬的将信封递到了简默的桌上。   “什么事?”   一向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莫娜也属于陌生人之一的小简先生忽然开了口,小简先生单名一个闻字,兄弟俩的名字似乎寄托了简老先生最美好的寄托,多听少说,不过很可惜,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是相反的。   于情理来讲,简远是简闻的儿子,他应当有知情的权力;可是较真来讲,莫娜是为简默服务,所以她不能越权开口,得听简默的意思。   “是小远的事。”   简闻稍稍坐直了起来,双肘支撑着扶手两旁,若有所思的说道:“顾云开?”   “你还记得住其他人的名字啊。”简默口吻浮夸,故作惊讶的嘲讽道,神态巍然不动,他将信封撕开,倒出了里头一大叠的照片,拍摄的人尽管很用心,可照片仍然是模糊的,大概是因为太短暂了,只来得及不间断连拍,其实并看不太清楚顾云开的五官,只是隐隐约约看得到眉眼部分,不过够媒体大做文章了。   尤其是还有几张很清晰的拍摄到了简远的脸,   顾云开过着圣人似的生活,媒体对他早已觊觎许久,得到这种绯闻消息就像是闻到腐肉响起的秃鹫,恨不得蜂拥而来。   到底是年轻气盛,情话说得天花乱坠,做事照旧不谨慎。   任何秘密都无法被隐瞒,它们迟早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挖掘出来,尤其是明星的隐私,媒体为了八卦能做出什么事根本不是常人能想象出来的没底线,不要说生病,就连之前皇室有人在医院做手术不幸去世,都有记者趁着混乱躲开保镖去拍摄死者的尸体。   毫无底线,也毫无道德。   公民知情权成了这些鬣狗的护身符,隐私权倒是被忘得一干二净。   简默的脸上浮现过复杂的讥讽神态来,不紧不慢的将那一叠照片反扣在桌子上,对着老神在在的亲弟弟挑眉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难道要我跟你一起谋杀顾云开吗?”简闻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去记住顾云开,毕竟当你家里有个小疯子天天在弹那首甜得让人牙疼的曲子时,你就很难不去记住另一位主人公的名字。   他还以为莱奥传说是个悲剧呢。   没错,它是。   只是他儿子显然太过于沉浸在前半段的爱情里头了。   “我很怀疑你能不能打过他。”简默讽刺了下胞弟的弱鸡身材,重新把照片装进信封里丢到了简闻的身上。而后他四肢不勤并且五谷不分的弟弟就倒提起了信封,完全没注意到撕裂开来的口子向下,一大叠好好藏在信封里的照片全撒在了简闻的身上。   这已经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了。   简默忍不住思考假如顾云开真的跟简闻对上,后者得花多少功夫才能在情势白热化之前确保自己完好无缺的站在那里参与“战役”,而不是半路就自己消灭了自己。   “他究竟长什么样。”   简闻把照片捡了起来,无所谓的一张张看了过来,他通常不是这么八卦的人,不过也很确定简远也许会对简文儒说点恋爱上的小细节,可是绝对不会跟自己甚至是他伯伯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样分享恋爱经历。   哪怕他还是个完全不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也拥有雄性生物无法避免的过盛自尊心。   “还不错,你不是跟小璇去看了《永恒的孤独》吗?他在里面演加西亚。”简默叼起了一根雪茄,对莫娜挥了挥手,“处理干净,我不想看到报纸包括网络上出现小远的任何资料。”   莫娜毕恭毕敬的躬身点头,轻盈如猫的退了出去。   这事儿已经维持很多年了,自从简默执政那一刻就开始了,他的仇家太多,而互联网又实在过于发达,除了老爷子跟简闻还有他三个人例外,洛璇跟简远的个人信息几乎都在网络上被消除掉了。   前者只想安安心心的当个家庭主妇,她倒追简闻成功后就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庭付出起来,简默有时候挺敬重她的魄力。洛璇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在意识到了自己的梦想跟婚姻总会起冲突的时候,毅然选择了婚姻,至今为止,简默几乎可以断然说道,简闻的成功也是她的。   就好像某句话说得那样,弓对箭轻声诉说着:你的自由也是我的自由。   而简远还太年幼,年幼到简默还能将他完全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他还不够优秀到能冲破简默的保护。   乌苏相比较则简单的多了,他的人生几乎就像个影子,除了他们当初那个班的几个幸存者,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再想起这位军人了。   “加西亚……”   简闻姑且有了点印象,他皱着眉头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年前,你把小远的作品说得一无是处,说找个流浪汉都能写出比他更好的曲子,把他气跑到其他城市的时候,他们就这么遇见了。”简默挑眉道,“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你促成了这段恋情,有感觉到荣幸吗?”   简闻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他把一本垃圾递给我,难道我还该哄着他吗?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又不是五岁。”   “说得好像他五岁的时候你哄过他一样。”简默忍不住想起了简远出生那会儿的时光,简直是场噩梦,他抱着那个小婴儿,十分钟后要去与皇帝见面,而他的侄子毫不客气的尿了他一身,从领带到西装,逼得简默不得不临时换上一套备用的铁灰色西装,相配的领带颜色则是个灾难,皇帝差点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   而五岁的简远热衷把大人耍得团团转,看着他们筋疲力尽,然后像个小天使一样站在花园或者是草坪上咯咯直发笑,仿佛他的到来已经是恩赐了。   他的确是个恩赐。   简闻从没否认过这个小生命给自己与家人带来的欢乐,而现在一眨眼,那个小天使已经变成一个毛毛躁躁的大天使,背着他的小弓箭跟乐器,在陌生的城市里猝不及防的任由同僚把自己毫不设防的心射了个对穿,于是对某位小明星一见钟情,奋不顾身的跳入爱河,打算就此长眠。   他深爱的小男孩,终于也有了让他想要长大的那个人,并且正在慢慢的蜕变成一个男人。   “他们打算养狗吗?”简闻忽然道,“约会,结婚,领养孩子,然后按部就班的养条狗,阿璇比较害怕大型犬,我挺烦那些粘人的小东西的,有慢慢就够了。”   简默真的挺难理解弟弟的思维的,他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去理会对方到底是想说点什么,继续说道:“他们不打算公开,为了事业,双方的,总算是顾云开唯一做得一件明智之举,假如他们真的疯到刚交往就打算要公开的话,我就不得不跟他谈一谈了。”   于是简闻的思维又与他一致了:“地下恋情?”   “地下恋情。”   “真是难以置信,那他居然还敢把《今夜无人入睡》写得像是婚礼进行曲!然后不知天高地厚的拿去投稿。”简闻愤怒的拍了拍扶手,震惊无比的说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简默无声的沉默了那么一会儿,是啊,真是难以置信,他这时候忽然觉得比起自己的弟弟跟侄子,自己应该更关注拍照的这个人,毕竟对方拥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跟迅速快捷的反应能力,而他手底下现在正缺这种优秀的人才来经营皇室的体面。   是时候让莫娜打个电话了。   ……   姑且不谈论通过侄子的感情而发现了一位技术型人才的简默。   常年在工作室待着的顾见月对这些匿名送来的照片,心情要复杂的多了,她不知道这位故意匿名的好心人士到底是谁,不过既然对方说是看在顾云开的面子上,也许是兄长结交到的媒体方面的朋友。   其实这几张照片两个人都照的模糊不清,除了服装方面能推测出的是顾云开除外,并没有其他的线索跟证据,不过这些照片要是流传出去也是一桩挺麻烦的事情,这种绯闻公关能少就少,尤其是现在顾云开还在跟某位不知名的小音乐家先生交往的关键时刻。   经纪人的确跟明星非常亲密,可事实上多数经纪人是不会跟着明星前往拍摄的,他们通常还要处理更多其他的事情,尤其是顾见月还包揽了公关跟交际这两方面的事情。也不知道菲尼到底是欠了顾云开什么人情,相当尽心尽力的教导着顾见月,还为她介绍了自己的不少人脉。   其实按照之前的情况,顾云开自己亲身上前交际才多多少少算有些分量的,不过如今就好多了,顾见月因为他的走红,在圈子里地位也算是一路攀升,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战战兢兢的跟着菲尼,任由她介绍自己,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生怕给努力的顾云开拖后腿。   顾见月要谈的东西更多一些,比如说《灯如昼》的赔偿,跟意外加女性角色后的酬劳,包括之后形象上的问题,尤其像是剧组的宣传资源方面,之前《永恒的孤独》时,顾云开差不多只能说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有点小名气可实在说不上当热正红,不少理应得到的宣传资源都还是她尽力跟亨利的经纪人一起争取到的。   这次情况就大不相同了,首先顾云开借助《永恒的孤独》已经成名,第二他也算是圈子多多少少有些分量的二线明星了,像《灯如昼》这种大制作,主要宣传重心会在他们三角恋上面,尽管封三郎已经变成了配角,可之前也补充过其待遇跟主角相差无几,那三角拉力里,顾见月铁定是要为顾云开多争取一些资源。   所以这些日子里,顾见月忙于跟制作人谈判,而顾云开忙于拍戏,两人几乎都没怎么联系。   现在看来是联系的时候了,按照顾云开原本的决定,他现在的行为无疑是有些出格了。   顾见月倒不是很在意顾云开是不是要出柜跟通知粉丝他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再苦再累的时候他们就熬过来了,顾云开一路起来的人气可是靠一次次积累而不是综艺吸引短暂大量的人气,加上之前顾云开被污蔑的时,他的粉丝事实上很有粘性,不会轻率的溃散。   即便溃散了,她也不觉得她跟顾云开不能继续过下去,顾云开得奖之后就跟台面上不少的小鲜肉完全区别开来了,可以被称之为演员而不单纯是明星。   尽管《永恒的孤独》影评里多数说他是个花瓶,可看得出来顾云开每次的角色都在飞快的进步,最多就是《十八岁的人生》吸引起来的三月少女粉没了,其他从一开始追到现在,都整整三年了,还是很理智的。   问题就在于,顾云开现在希望保护对方,这就意味着这份感情暂时性的见不得光。   尤其是见不得这种照片上的光。   毕竟被媒体爆出来跟自己主动说出来的差别是非常大的。   她得跟顾云开谈谈。 第81章 匿名   “匿名的,是你的哪位朋友吗?”   工作室下班后没有多久, 顾见月就直接回家了, 她把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去厨房里煮了半壶咖啡,这个分量正好够两个人喝, 顺便热上牛奶,把之前没用完的几袋糖包翻了出来,端杯子的时候侧着身体朝外看, 顾云开正穿着一双大脸猫的拖鞋走下楼。   去年的拖鞋已经穿旧了, 这段时间顾云开拍戏不在家, 她就按照自己的爱好新买了几双动物拖鞋,不过颜色都太粉嫩了, 不适合男性。虽然顾云开对穿什么样的拖鞋倒是不太介意, 可顾见月却皱起了眉头, 暗暗决定等会就去买几双适合顾云开跟正常男性的拖鞋, 免得对方在家里跟朋友聚会的时候因为这些动物拖鞋丢面子。   这些虽然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但是也是人际关系方面很重要的一环, 如果别人来做客的时候让他们穿这些拖鞋, 女孩子可能还会觉得可爱无所谓, 但是在男性客人面前就太丢脸了。   而之前的那些拖鞋都已经被顾见月给丢掉了, 这会儿也不能让顾云开换一双, 姑且只能让他先穿着这双大脸猫了。   顾云开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梁,将顾见月放在桌子上的那几张照片拿起来翻了翻, 若有所思的估计着拍摄角度大概的位置,对方当时大概是在他们桌子左后方的的那棵盆栽旁边,他特意找的死角位置,没想到还是被拍到了,只能说是侥幸心理要不得。   “你说这些照片是有人匿名送来的?”顾云开沉思了片刻,将照片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微微眯起眼睛在脑海里搜寻有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对象身影。   “是啊,今天刚送到工作室里的,对了,你的咖啡我加点两倍的奶跟糖了?”顾见月有点手忙脚乱的,她撕着糖包在厨房里大喊道。   “你放吧。”   顾云开平静的应了一声,目光在那些照片上游移,几乎是第一反应,他直接就把娱乐圈给排除了出去。很简单,夏普跟温静安即便有手段,他们也不会是第一手线人,就算要买断这个新闻,也理应是让顾云开出钱,而不是这么无声无息的直接把所有的照片都送了过来。   至于其他酒宴上认识的那些名流甚至是合作过的导演跟媒体人们,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些人见钱眼开,无利不起早,这些照片虽然不清晰,但是要从记者手里挖出来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加上如果是顾云开亲近的人,他们买下来就等于是默认这个人就是顾云开,于情于理都会先通知询问一番,绝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送过来。   假如不是顾云开,而是长得比较相似的某个人,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尴尬了。   既然送到工作室,那么对方绝对是肯定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顾云开本人,所以才会笃定的送到工作室来。如果要顾云开相信那些只打了两三个照面的大佬愿意热心的做一只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田螺姑娘,还不如相信温静安是个直男,而夏普是个斯文客气的老派绅士。   既然都不是,又这么确定就是顾云开,那么就只剩下勇者伯伯了?   顾云开已经把自己的关系表里所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首先绝不会是乔繁辰的示好,这种手段不是那个人的风格;既然是友好的举动自然也不可能是任何跟他有仇的人,这固然不是一项有利的证据,可也是个不小的人情,这个圈子里是没有人会单纯到毫无回报的付出的。   人是很容易顺着环境变化习性的生物,这一点上比变色龙要更厉害些,因为不适应就会被淘汰,娱乐圈尤为残酷一些。   所以顾云开对这样近乎慈善般的帮助,想来想去,只觉得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勇者伯伯了。   这是大魔王顾云开第一次与这位勇者伯伯交手,没见面也没斗过什么,却隐隐约约随着这份照片感觉到了对方背后庞大的势力。   如果真的是勇者伯伯,那么这份照片固然是个示好,恐怕也同样是个警告。   尽管对简远的出身富贵多多少少有了个初步认识,可是这种能截住记者第一手资料的能力,应该并不只是普通的有钱有势而已吧。再联想到网络上简远毫无任何消息……搞不好不是简远不出名,也不是圈子太难进,而是这个小天使事实上是个白切黑,只不过看起来温顺可爱,其实上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人物。   了不得到网络都查不到一点信息——当然也不排除是顾云开的技术不到家,毕竟他又不是个专业的情报搜索人员。   所以,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顾云开一直以来以为的“LV99的勇者”PK “LV50的大魔王”,而是“LV999的勇者”PK “LV50的大魔王”吗?   普通难度忽然变成地狱关卡。   这个差距会不会太大了!   本来顾云开还以为自己功成名就之后——总之差不多是正当红的时候,简远也混出头了,起码小有名气了一些,双方都确保不会被媒体渲染成所谓谁傍谁的大腿这个时机,他们就能公开出柜了。即便伯伯跟家里人再怎么难缠,也可以再慢慢磨合软化,毕竟他好歹也有了点地位跟名气,就算背景方面有点差别,也不算是高攀了简远。   尽管顾云开的确是没什么雄厚的家世,可是他自己靠着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稳打稳扎,又人气正高,再加上跟简远是两情相悦……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永远都是残忍的。   “你们打算公开了吗?”   顾见月端着茶盘走过来,还特意在装饰的小篮里摆好了抹茶跟巧克力两种口味的曲奇饼干,她回家的时候特意在路上买的,因为家里许久没住人,没什么存粮了。曲奇微甜,但配上苦苦的咖啡倒是正好中和了口感,顾见月捧着咖啡杯小小啜饮了一口,水还正烫,她一个没留神被烫到了舌尖,皱起眉头下意识吸了几口气,把热气呼出去,这才总算能下咽了。   “还不准备,恐怕要在延迟一些日子。”顾云开有所顾虑的说到,他感觉自己得把对勇者伯伯的印象完全翻盘一次,本来的计划可能要大更改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脱不开四个字——有钱有势。   明星固然来钱快,却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不像行商那么方便,而且在不少商业起家的豪门眼里,明星就算挣钱再多,也是戏子,嫁娶都是明星高攀。   顾云开好笑的想道:自己这会儿要是突然转去商场,说不准代言人的费用都省了,可以自己亲自上场。   这当然是玩笑话,许多事情说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哪有这么容易。顾云开现在大小也算是个二线明星,就算没有红到发紫,做不到让任何人记得一辈子都念念不忘,可也没有真的无人问津到如同透明,差不多在圈子里已经是站稳了脚跟,假如当真突然改行从商,那简直就是没头没脑的瞎胡闹。   这个世界的商场是什么样的,金融是什么走向,严密的关系网跟人脉从哪里建立,近来的政策支持什么。重来一次是再从头爬起,还是拿着现在赚的几百万砸进去听个资本主义的响动。商场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得去的,现实并不是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白手起家就白手起家,有了点想法,受到点挫折,伤春悲秋两下就立马能得到认同跟支持。   人想要爬到高处,就要有目标,有计划,除了想法还要钱,两样都齐了就得下技术,有了技术还要看市场什么时候合适,商品能不能造势起来。明星经商倒是在名气上有点儿优势,不过他现在要是转去商业,等于三年积累的人脉全部废掉,光人际方面就相当不利。   同样的想法,第一个人提出是惊艳;第二次提出是补充,第三次就纯属是跟风了。地球不少的产品在这个世界也都存在着,他们也在不断进步着,很多市场跟领域并不是你想进去分一杯羹就能够分到的。   想走得深,想彻底爬起来,不花个五年六年闷头钻研进去,而是直接昏头昏脑的就一脑子扎到里头,钱又不是真的随便叫大风吹过来的,市场上能混下去的没有几个白痴,再聪明的人也救不来这种说干就干的直脑筋。   白手起家的有钱人说钱好赚不是瞎话,因为他已经熬过那个最苦最难的阶段了,只要不把自己往死里作,不吃老本,没有一个钱不好赚的。可即便如此,假使人家比你快一步甚至快半步,你就有可能被逼近吃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老牌子被新产品吞并蚕食甚至取而代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改行到商业需要做准备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假如是三年前还可以拼一拼,但这会儿完全不值得考虑跟花心思转移。   不过按照简远的说法,他爷爷跟爸爸都是德高望重的音乐家,那伯伯很可能也是从事音乐相关的职业,顾云开虽然对古典音乐的圈子不熟,但也知道绝不是娱乐圈的歌坛这种真材实料与不少有颜值的水货混淆在一起的地方。   如果伯伯也是位演奏家的话……   顾云开沉思了一会儿,他跟艺术家不怎么熟悉,以前在商业上倒是接触过几个商人的长辈从事艺术方面的,都是出了名的脾气坏,性格简直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而且大多上了年纪,像老小孩似的,被家里人惯得很是有点刚愎自用,固执己见,不过假使能投其所好,除非是真的是性格过于流氓的,否则一般都会瞬间从岩浆化成春水。   像故意输棋给臭棋篓子夸他棋艺好,购买名画给欣赏画作的老人家,又或者是夸赞书法等等,这些事顾云开为了谈单子也没少干过,马屁跟奉承要恰到好处,不会过于明显的让人生厌。   主要就看能不能摸准脾气。   顾云开觉得自己对这个还是挺有一手的。   可音乐家这种能自己谱曲弹奏的全才能给他们送什么?乐器他铁定没人家会挑,夸技巧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四来,可其他的又都对不上号,难道送已故的音乐大师仅存于世的手稿???   姑且也算是一个想法吧。   顾云开将它记在了心里。   顾见月小小喝了口热咖啡,这会儿温度总算是正好了,她轻轻呼出口气,舌头在牙齿上蹭了蹭,感觉似乎起了个小水泡,她微皱了下眉头,没太在意,而是对顾云开叮嘱道:“那你就要自己注意一些了,这种事不可以再有下次。”   “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位神秘人会不会再次出手帮你,这次已经是个提醒了,下次要是再出同样的状况,恐怕就压不住了。到时候先不要说我这边公关会很难做,你自己也要直接跟媒体承认在交往。我能理解你们俩的想法,可是我不希望这件事会变成你事业生涯上的麻烦。之前天宇给你泼得黑水虽然澄清了,加上你平日都独善其身,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才麻烦,要是这会儿在我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被发出来,很可能会被媒体旧事重提,太不利了。”   “你也不想到时候当着媒体的面说我不希望你们对他刨根究底才隐瞒的吧,那你到时候得怎么解释?而且无论怎么说,只要被公开了,你想保护他的打算就全完了。”   之前天宇给顾云开泼脏水说他私生活混乱,而顾云开之后一直表现的相当禁欲,公关澄清之后直至现在,媒体都没抓到他跟任何人的绯闻跟私生活方面的隐私。当一个人表现的越光明,他的黑暗面就会被越扩大,本身明星恋爱就是媒体高度注意的热门话题,因为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变成丑闻,尤其是一个向来禁欲的明星演员被传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那形象就会瞬间一落千丈,这就是个极端,就会认为他只是装得道貌岸然,私底下不知道玩成什么样。   好人犯一次错就要受到严重的惩罚,而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对坏人更宽容一些,顾云开觉得这点大概也算是阿尔德的魅力点之一,当这个年轻人乖僻又嚣张,粗鲁又无理的对待记者之后,他又表现出对许多慈善公益的热心与善意,人们自然而然就会觉得他这个人虽然是个坏小子,可也有一幅好心肠,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可要是一个向来乐于助人的人突然粗俗无礼的对待别人,那所有人大概都是:啊,没想到他的真面目原来是这样的。   说到底,就是预期值带来的落差,坏人天生在这方面占据优势,因为他们总是在很低的地方。   同理,顾云开假如有了男朋友还说自己并没有打算发展一段感情,那在大众眼里无疑就是用单身圈钱,撒谎骗粉丝的少女心获利。他们才不会管你有没有什么隐私权,是自己没做好保密工作还是狗仔实在无处不在,又或者没必要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私生活,只会认为顾云开是在欺骗大众,多半是心里有鬼才不敢说。   可如果阿尔德从糜烂的生活里挣脱出来,找定一个女孩子交往,许多人反而会觉得浪子回头,真是一段真爱。   有时候这种事听起来简直荒唐,更荒唐的是它总是发生在人们身边。   人人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只不过是轻重的差别。   “我知道分寸的,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顾云开也很清楚顾见月在担忧顾虑些什么,假使他们能直接说出顾云开正在交往倒还好,可是媒体必定会追根究底。而顾云开既然默认自己是单身,那就意味着他不能跟任何人过从甚密,假如媒体提出质疑,还要澄清他们之间只是朋友关系。   明星就是这种存在。   要么媒体恨不得将其扒光,要么丢在一边无人问津。   而这件事也的确是他欠妥当了,不过毕竟那么久没见的男朋友,一下子脑子发热也是没办法的事。顾云开也很想慢慢准备,好好找个隐蔽的地方,安静的解决一下恋爱的人正常需要的拥抱跟亲吻,可是时间不等人,都怪首都那天为什么突然堵车。   不过这些都不是借口,他得更慎重的对待这场关系。   感情是双方相互的,顾云开自然也是希望自己值得让简远那么忍耐。   这件事暂且算是结束了,顾见月放下了咖啡杯说道:“这次休息倒是正好,我刚好想跟你谈谈最近突然火起来的那个活动,就是渐冻症的那个冰桶挑战,最近不少名人都参与了。我看了一下,火的很快,娱乐圈已经有几个超巨转发了,估计过段时间就会点到你,剧组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月底有个相关这个活动的慈善活动,我这边已经谈好了,到时候你们一起去,我会在门口跟你汇合的。”   “……冰桶挑战啊。”   顾云开神态复杂的想起了地球忽然就席卷了整个网络的那次活动,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想参加这种活动,到时候直接捐钱吧。”他不是什么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学了点舞蹈跟武术也没觉得自己金刚不坏了,这个跟演戏其实差不了多少,加冰块的水一桶淋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事后不会有什么问题也一样。   工作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可像是这种活动——倒也不能说没有意义,明星以身作则有时候其实也的确是一种宣传,让更多人了解这个方面,吸引到越多的关注,基金会自然也就能得到越多的钱。   顾见月倒是没多感觉怎么意外,她也不希望顾云开跟着淋冰水,不过毕竟身在业界里,有些事是身不由己,像那种暴肥暴瘦的事顾见月还能推掉,可是这种公益活动恐怕会遭到非议,于是忧心忡忡的问道:“这样恐怕会不太合群?”   “这个挑战本身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关心跟了解渐冻症……”顾云开沉默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群众的确更喜欢看到明星挑战,而且《灯如昼》应该会再宣传一遍,也算是工作,看到时候剧组的安排吧,再不行就淋一桶,还有其他的点名的话就统一捐款了事。”   “嗯,也是个办法。”顾见月皱了皱眉头,倒是真的认真思索了起来,她其实也很矛盾,心里自然是希望顾云开健健康康,可真正拒绝的话其实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冰桶挑战说实话多少能加点水分,更何况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尝试一下并不是很巨大的代价,她想了又想,最终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准备吧。”   两人说定之后这些事倒是也解决的很快,顾云开想了想忽然道:“对了见月,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已故的音乐大师留下来的那种珍贵手稿。”   “好啊。”顾见月点了点头道,“不过你月底要去的慈善晚会本身就是拍卖性质的,明星可能还会卖点自己的衣物或者包包之类的,但是像是其他名人不一定会拿出什么,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想要的,说不准就有人会拍卖这种手稿,不过价格恐怕不会太低。还有,拍卖的东西我这边会帮你准备好,你不用操心,要是问起来你只管说保密就行了。”   “这个我心里有数的。”   顾云开点了点头道,他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冤大头,像是这种东西姑且不说有没有,就算是有,价格其实也是有浮动的,如果远超过他的预期,他自然也不会傻到一掷千金不管不顾的去买下来,这件事可以细水长流,不必急于一时。   两个人都不是傻子,这些事决定下来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兄妹俩合计完了接下来的不少事情才算结束工作,顾云开头昏脑涨的,剧组放假说是休息,其实只是演戏这项工作暂时休息而已,作为演员本身很多事情还要再规划,明星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休息时间。   “对了见月,八月十五你有空吗?”   顾云开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把自己丢在了沙发上,盯着那一排的小恐龙看了会儿,才开口询问道。   “当然啦,那个日子我铁定是要陪着你过的啊。”   顾见月将照片收拾了下决定把它们完全销毁掉,咖啡喝了大半搁在了茶碟上,她漫不经心的挽起耳边的头发回应道。   在顾云开不知道也未曾察觉的地方,顾见月也慢慢在改变了,她变得更成熟,更冷静,更商业,也更……更像菲尼了。那种感觉还没有变,他们俩还是很亲密的,只是顾见月不再像之前那样黏着他,恨不得以他为中心团团转,而是放开来一些的,他们俩既是兄妹,又真正的开始像经纪人跟演员了。   她在逐渐的分开工作跟家人,口吻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青涩天真。   “怎么了?”顾见月迟疑道,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多少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我衣服上沾上咖啡还是曲奇了?”   顾云开微微的笑,他端起了咖啡杯轻声道:“没有,只是觉得哥哥的小见月也已经变成睿智成熟的大女人了呢,一下子看呆了。”   听了夸奖的顾见月忍俊不禁,却不像之前会脸颊泛红了,她抿着唇摇了摇头,在顾云开肩膀上捏了下,愉快道:“是啊,阿英自己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说幸好下手的又早又快,不然现在追我可得绞尽脑汁了。”   “慌什么,我又没有说对他有意见。”顾云开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更何况我就算是对他有意见,重点也还是看你怎么想,毕竟又不是哥哥跟郝英在一起,如果你喜欢他,他也没有对你不好,哥哥自然也希望你开心幸福最重要。”   “我知道哥哥最爱我了。”   顾见月绕到沙发后面搂住了顾云开的脖子轻轻蹭了蹭头,她微微屈着身体,忽然开了口:“哥哥……其实,阿英跟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了。”   “什么?!”   顾云开险些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我开心幸福最重要嘛?”顾见月懵了下,瞬间把两只手松开来了,对顾云开的转变有点不知所措,“哥?”   顾云开哑然了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又咳嗽了两声,扭过身去看顾见月,严肃道:“我不是反对你,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呢?之前他求婚拒绝了,这次怎么答应了?不是有人说你年纪到了该嫁了受影响的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订婚,什么时候结婚?我甚至都还没有跟郝英的爸妈见过。”   “我们不打算办订婚仪式了。”顾见月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沉默道,“没必要走那个形式,一切从简,结婚只请亲朋好友,不需要特别铺张浪费,我们都已经说好了,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我这边也不能丢下你,婚礼还不确定是定在什么时候,不用你们操心,我们会妥妥帖帖的办完,你们只需要参加婚礼就好了。”   顾云开这才注意到那个银色圆环,他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说道:“这可是你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   “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被媒体搞砸掉,你也知道你现在是大明星了,阿英又算是年轻一辈的杰出企业家,婚礼要是来了记者就全完了。”顾见月坐在扶手上低头看着那枚戒指,像是看一辈子也不够似的,她轻声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我跟你说这件事,其实是想说接下来的这个。”   顾云开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比顾见月的婚礼更重要的事情了。   “……这样的话,哥哥就能光明正大的带喜欢的人来参加了吧。”顾见月抿了抿唇,轻声道,“反正婚礼麻烦的事情很多,我们可以慢慢准备,好好筛选来宾。”   “就是因为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啊。”顾见月低声道,“所以我才希望我受到的祝福是圆满的,除了哥哥,还有你的恋人,毕竟你们现在已经交往了,我也应该邀请他来的。我谈过恋爱,我知道感情,大学的时候跟郝英谈恋爱,我一直都以为我们很快就会分手的,因为我想不到除了无限包容我的你以外,还会有什么人这么无私的爱我,我也不以为自己能容忍接受另一个人一辈子。”   “可是慢慢就变了,我不知道我们俩以后会不会吵架,对彼此发火,口出恶言,所以我一直都没有答应跟他同居,也不肯答应跟他结婚。”顾见月从扶手上滑了下来,大半个身体靠在了顾云开的肩膀上,轻声道,“可是都这么多年了,快要接近七年了,是时候长大了。如果我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我就不能耽误他,那天他跪下来跟我求婚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所有的顾忌全部都消失了,我清楚的意识到我不能辜负这个陪伴我走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我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在肯定:如果是他的话,我愿意拿一辈子赌一赌。”   “我知道他也是那个,你也愿意拿一辈子跟命运和人生赌一赌的人。”   顾见月伸手抚摸着顾云开的手,她的手小很多,就像是童年兄妹俩手牵手着,被父母带着走向模糊温暖的光明之中一样,只不过现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俩,她迅速的眨了眨眼,将那些隐约的泪意眨掉,轻声道,“我之前跟阿英去扫过墓了,爸爸妈妈都已经知道了。”   她轻轻摸了摸哥哥宽厚的手掌,想起了扫墓时撞上的那个年轻人,对方是殡仪公司的人,他们公司有个套餐服务,就是会为坟墓定时间打扫送上鲜花,看起来像是常有人祭拜探望的模样。他似乎是对顾云开记忆很深,还跟他们絮叨了会几年前的旧事,说是有个神秘的男人经常订了服务之后自己来献花,大概一个星期来一次,后来就变成一个月来一次,时间并不规定,他们经常会撞见。   因为是少数定了服务还自己亲自来领花跟打扫工具扫墓的人,为人也很和善,偶尔还会跟工作人员聊聊自己妹妹的事情,所以记得怪清楚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一直没有来了,自动续费也突然就中止,他们都挺疑惑是不是人出了什么事。   顾见月特意问了问自动续费停止大概是什么时候,工作人员想了想,说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如果没意外,那段时候应当正好是解约的时候,顾云开过得很窘迫,还是后来顾见月跟他重新住在一起,花顾见月的存款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哥哥大概不知道这个套餐已经中止了吧……   所以一心忙碌工作,还以为爸妈的坟墓都被照顾的很好。   这几年是顾云开从低谷努力爬上来最忙碌的时候,顾见月知道他忙得团团转,有时候休息都要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临时改计划飞到各个地方也是常有的事情,还要去健身房锻炼自己的身体,钻研演技,努力进步,跟人脉好好联系关系。   顾见月跟郝英一起打扫祭拜完了,在墓碑前跟爸妈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年来的事情,她想起自己在大学里努力省钱,每个假期都在申请留校住宿,免得产生不必要的开支,错过每个清明,哥哥是不是也像是现在这样,坐在石头上,祭拜完了,说一些生活的家长里短,告诉爸妈自己不是不想来,是要努力读书,没有时间来……   之后顾见月干脆给顾云开之前的账户冲了一笔钱,让工作人员记得定时更换鲜花。   下一次,就是一家人一起来了吧。   我已经找到阿英了,哥哥也有了喜欢的人。   现在事业也都蒸蒸日上,过得很好。   顾见月在风里回头看,父母墓碑都快看不清楚了,送上的鲜花被风刮跑了花瓣,那些浅色的花瓣漂浮在空中,像水中的一条条小鱼,畅快的游动着。   思绪回归,她轻轻枕在了顾云开的肩头上,握紧了他的手,柔声道:“爸爸跟妈妈一定也会为哥哥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剧情非常多,伯伯跟云开的第一次交锋,现实的压力,冰桶挑战,见月打算结婚,还有“顾云开”的出现。   对不起请不要吐槽冰桶挑战QAQ我想不出什么又快又类似的病症,就用了一下这个挑战,慈善也是为了引出之后的剧情。   最近看到有读者说我文笔像莎翁,我知道意思是台词过于冗长啊……但是我觉得这种表达非常必要的,所以就姑且当大家是把夸我【尬笑】想想几毛钱买莎翁风格的耽美小说也很值得对不对!性价比超高呢!【也请对感情戏有点厌烦的读者这么安慰自己吧,拜托了】   最后一段的工作人员其实原型来源是长辈那里听说的一件小事:   有两个老人家(都是男性)经常会去为老伴扫墓换花,两个人的老伴墓正好靠着,碰上看面熟了就经常聊聊天,后来有个得病住院了大半年没了,子女来埋葬顺便祭拜母亲的时候,还在的那个老人家就过来问人是不是也走了。   当时觉得挺唏嘘的,两个老人家谁也不认识谁,只是偶尔聊聊,大半年没见了还记得……   有点君子之交的感觉。   “顾云开”也是真正去世了呢,跟他聊天过的工作人员也一直记得他。【大概写的时候,有点这种感觉】   然后说下云开的定位,担心可能有些读者会被绕进去,云开是个演员而不是个卖男友人设的小鲜肉,这点注定他的人气不会大面积自杀式崩溃,但是他现在是在上升期正火,早期又被打了滥交的黑料,黑容易洗白难,但凡私生活有点问题就会被拉出来旧话重提,而且他现在最主要是希望保护简远,所以解释不当很容易出事。   因为你总不能讲实话,那就把媒体跟一些粉丝都得罪死了。 第82章 挑战   陈望运气很好。   大概是好人有好报,又或者是天公关照着, 也可能是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总之他吊了一瓶水后烧很快退了, 没过多久也就直接醒了过来,倒是剧组跟他的经纪人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 压着他又待着一两天才放人出院。   男主角出院,寂静了数天的剧组群一下子炸开了,众人连连发了好几十条恭喜的消息, 还有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望哥今天怕是要发。陈望本人其实是个老大哥的性格, 嘻嘻哈哈又没心没肺的,倒是没有什么死里逃生的紧张感, 反倒对大家开玩笑说整个剧组都应该请他吃饭, 是他让大家平白无故的得了七天的假期。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刷:欠你一顿饭。   蓝瑟大概是刚忙完, 乍一看99+的消息条, 也冒了头,莫名其妙道:“原来是阿望出院啊, 这屏刷的, 我还以为你们在抢红包呢。”然后他自己发了个大红包给陈望, “拿着吧, 好好上工, 过几天的冰桶挑战还指望着你们打首秀呢,我这边都跟新闻那边谈好了。”   本来定妆照是打算在拍摄完毕之后再放出的,不过这次因为陈望落水的意外, 《灯如昼》官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公关除了在舆论方面调整方向以外,还打定主意,决定把这种不利化为优势,借着热度发起了定妆照。   说来也很简单,大众听闻陈望落水,难免觉得是剧组不近人情,不做好安全措施导致演员出事。公关要处理的就是双赢,把整件事的程度弱化,突出剧组跟演员为了更好的效果,敬业而拼命的精神。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好坏两面,只看怎么说。   通常定妆照都是最后才放男女主角的,毕竟是压轴,这次恰恰相反,官方首先放出了几位重要角色,在剧组决定要全员放假之后的第一天,官方账号就放出了原时划船的剧照,第二张定妆照照片官方很特意用了心,将背景修成了深色的水,与原时的下摆连成水花的效果,看起来相当酷炫。   而不少采访里也提到了陈望是一位认真敬业的好演员,剧组联系了所有演员,不吝惜各种赞美,包括连陈望英雄救美的桥段也说了出去。   只除了舒慕恩,她主要负责伤心跟自责,然后陪伴陈望。不过她由她的经纪人代替出面。   一时间媒体沸沸扬扬,到处都是望恩恋,底下各种言论都有,有些说剧组不注意安全的、有些说现在的演员很少像陈望这么敬业了、有些把情侣代入了角色之中,说看之前的预告片就觉得男女主角眼里有爱,居然真的是在交往等等,层出不穷,本就热的大IP一下子爆红上了首条。   第二天也是相同的套路,第一张是舒慕恩捧着火光满怀希望的剧照,第二张定妆照则用了桃林作为背景,而粉色的花瓣来修饰她的下半身,仿佛裙子化作了一片片桃花瓣。包括介绍语也写得很暧昧:#灯如昼#她是舒慕恩,也是尚三清,坚韧而温柔,出尘而绝世,璎珞挽,眼波盈,不悔深情,她,在等你醒来。@舒慕恩   姑且不说小编的文字功底如何,反正底下不少CP粉都被刺激到了,一时狗粮吃得停不下来,尖叫个没完没了,也有人觉得剧组在这种时候宣传是故意炒作,但不能否认的是,这次公关的确极为成功,陈望落水的事情并没有在媒体的牵引下变成剧组的丑闻。   反而连着剧组跟陈望都变成了业界良心一样的存在,在媒体跟粉丝的追捧下,一直没发声的陈望变成了真男人,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甚至不少人给官方留言不管原时被塑造成什么样,光是陈望这次英雄救美的行径,就值得一张票钱,等上映里绝对会为了他贡献票房。   至于作为电灯泡跟备胎男二的封三郎在这样的西皮粉攻势下也没有受到冷待,如果说陈望的原时跟舒慕恩的尚三清两者定妆照都只是比较漂亮梦幻还看得出来是人的话,封三郎的剧照就要更特殊一些,风格是同同一个风格,不过他的剧照看起来简直像是两部电影。   前两者是武侠,他一个人在仙侠待着。   这不知道是不是也算是一种“补偿”,之前剧组决定好这个营销的时候,就事先跟顾云开沟通过了,毕竟他的定位其实是比较尴尬的,难免不少粉丝会被冲昏了头脑有点移情,可能会出现冷嘲热讽跟被攻击,希望他能克制住情绪,按着公司的步调走。   这对顾云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剧照是在碧沧湖选定的那一张,封三郎慵懒的倒在树木之上,发丝垂落,媚眼如丝,几条狐尾张牙舞爪的在空中扭动,他的裙摆被后期加长了不少,那些飞花也清晰的描摹出了一条长长的轨道,雾气弥漫,深绿色的林木与草地,奇异绚烂的光影,像是观众步入了一片具有灵性的森林之中,遇见神秘而美艳的狐妖在林中嬉戏。   定妆照则是封三郎妖态跟人态各一半,妖状古灵精怪,可人态的神情已变得忧郁惆怅起来,单手捂住左胸口,完好的人类手臂过了分界线就变成了苍白而且纤长的妖爪,指甲异常尖锐。背景是一片星海,后期则用了银灰色的星砂来做他的长袖特效,仿佛数百个星辰在顷刻间破碎,萦绕在图片下方。   这几天望恩恋炒的正热,封三郎差不多属于这一对里始终不能有姓名的那个,顾云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一直在尬写介绍的官方账号管理人给封三郎的评语也写得很委婉动情——当然也没有逃过他一惯的尬:他是顾云开,也是封三郎,古灵精怪又天真无邪的狐妖,坠入红尘,却求而不得,心甘情愿默默守护伊人。你,学会情的滋味了吗?@顾云开   如果说前两位底下是CP粉的狂欢,那么封三郎底下的评价差不多就是颜控的癫狂了。   喵喵:所有的等待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小橘花:老顾居然可以这么嫩?!喵喵喵???我可是看了你邵黎大大过来的啊,你这就从变态精英医生变身小狐妖了,这也太好看了吧。   B数?我没有:我要给这个三郎满昏!满昏!不怕你骄傲!   幸运儿:不要喜欢三清姐姐啊她有原时了!来喜欢我!酷爱!   风雪月归人:三郎!!!云云!!!你的爱妻在这里,酷爱看我!   微微笑:期待顾老师的演技。   ……   封三郎这个角色并没有如剧组所想那样被CP粉讨厌排斥,反倒是吸引了不少同担的CP粉,骄傲的自称起女友粉来,大概是因为苏封三郎的颜跟担CP正好不冲突。而除了女粉之外,男粉的心情就复杂的多了,也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备胎,封三郎还吸了一批同为女神备胎的兄弟粉。   顾云开不太吃官方小编的尬介,没看几眼就放弃了,毕竟这个介绍实在是太辣眼睛。定妆照放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陈望也出院了,剧组里有几个人问要不要提前结束假期。蓝瑟倒是很豪气,说放一个星期就放一个星期,并没有催着众人回剧组,让有个别正在来一场“想走就走的旅行”的演员松了口气。   第四天《娱乐周刊》的头条是一组照片:陈望与舒慕恩甜蜜牵手,两人漫步在大街上,舒慕恩一脸羞涩幸福的笑容。   《望恩恋疑似曝光——陈望出院当天,与舒慕恩幸福挽手。》   写报道的小编很可能是剧组买通的自己人,要不也是个CP粉,又或者是个天生的恋爱脑,内容里的粉红泡泡都快要漫出来飘到天上去了。比如说什么:舒慕恩守候病房不离不弃数十小时啊,陈望大病初愈终于惹得美人重展笑颜之类的。   这篇报道一上,反响就异常热烈,舒慕恩跟陈望几乎被誉为最配的一对英雄美人,金童玉女,也有人分析说是《灯如昼》剧组的故意炒作,可都被粉丝喷了回去,绝大多数人就是喜欢看这些娱乐八卦,他们其实并不需要真相,因为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但如果发现这些是虚假的,他们又会如同遭到背叛一样愤怒。   人总是很矛盾的。   因为绝大多数吃瓜群众跟粉丝希望这些美好的感情就是真的,即便是分手,也是因为感情不合,而不是为了必要的炒作。   自从观众知道陈望是为了救舒慕恩落水之后,这一对简直就成了娱乐圈里的模范情侣标配。他们两家的粉丝亲密无间的融合在一起,还称呼对方为亲家,觉得望恩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不在一起才是奇怪,其他秀恩爱的明星夫妻或是情侣可能还会被冷嘲热讽两句做作跟矫情,但是陈望与舒慕恩的几乎一群人都在底下吃狗粮。   不少人还猜测他们俩会什么时候公开恋情——即便现在已经与公开没什么区别了,可是毕竟还是要正主自己发消息才算数。   而作为“备胎”的封三郎,也就是顾云开,尽管在这段真人恋爱里完全没有像是电影里那样插一腿的意思,却也经常被媒体抓来揶揄玩笑,有几次在受邀参加了《永恒的孤独》的相关采访时还被媒体抓了个现行,记者刻意的问了顾云开对望恩恋的看法。   顾云开当然不会“违背”民意,他对记者玩笑似的说望恩恋将他排除在外怎么看的时候,相当幽默的回复道:“等他们一个跳水来救我,一个守护我到天亮,然后再把我排除出去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这意思当然就是说陈望跟舒慕恩亲密无间,他甚至都没有融入进去,更谈不起来什么所谓的被排除了。   结果第二天“顾云开 吃醋”上了热搜。   顾云开还能说什么呢,他对自己这么俏皮的回应还能中枪也感觉到很绝望啊。   倒是这份看起来仿佛是“吃醋双方”的采访引起了粉丝的热议,很多人称终于帮封三郎找到了定位,原尚夫妇俩的贴心小棉袄,夫妇俩的醋都吃,备受万千宠爱。一家三口,封三郎最苦,无良夫妇日日发狗粮噎死小狐狸,小狐狸每天都要喝一斤的醋。   而在这种宣传模式下,也诞生了很多同人作品,大三角变成一家三口,两个人养宠物或是孩子一样的养着小狐狸,或者是可以住在一起的老朋友,可以在车库里给他盖个房间的那种。   要不是知道这个世界压根没有《老友记》,顾云开差点还以为自己演得不是三角恋里面的备胎封三郎,而是乔伊。   陈望跟舒慕恩跟剧组商量完后没多久就公开了恋情,陈望在微博上发:我心所向。[两人双手比心的影子.jpg]   舒慕恩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发微博:别无所求。[两人双手比心的影子.jpg]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正因为近来的火爆,两个人恋情公布了之后最惹人注意的不是这对CP本身,也不是陈望的女友粉跟舒慕恩的男友粉,更不是一直以来就支持他们的CP粉,而是顾云开。   顾云开彻底在网络上爆红了!   几乎所有人都涌到了顾云开的微博下面刷了一句“心疼。”包括不混圈子的路人也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交往跟顾云开有什么关系,还有人问顾云开是不是舒慕恩的前男友,结果被科普了下,本来《灯如昼》就炒过剧组和谐,有个别拍摄途中,记者采访的时候,这大三角也表现的相当友情深厚的模样,顾云开那段时候还被炒作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演员,在每个剧组都能交到朋友,人缘非凡,演技跟人生都处理的非常有技巧。   也不知道是不是剧组买的吹子。   顾见月打电话说微博都快被刷瘫痪的时候,顾云开是很有点哭笑不得的,粉丝跟路人们义愤填膺,纷纷为顾云开鸣不平,说望恩两个人私下自己悄咪咪的在一起,都不带顾云开一起玩,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塑料花友情出现了裂缝,替顾云开委屈。   几乎全是来告状外加心疼顾云开的,每个粉丝几乎都乐疯了。   顾云开哭笑不得,别说他是头一遭,估计娱乐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葩的盛况奇景,两个明星谈恋爱,粉丝没作妖没发疯还算是正常,毕竟陈望跟舒慕恩在宣传跟炒作至今以来,的确是郎才女配,天设地造的一对,可是热度能被引导另一个完全无关的明星顾云开头上去,也是不知道大众怎么想的。   难不成真是人要红,连天都拦不住,   连媒体运营跟准备好应付服务器冲击的微博工程师都发懵了,后者倒是没时间发懵,因为顾云开的微博差不多被刷瘫了。全娱乐圈大概只有《灯如昼》剧组跟滑石公司老神在在,反正三个人都是他们的,本来就是想要三个连着炒,现在大众帮他们省了一笔流量钱,自然再愉快开心不过了。   不少粉丝都希望顾云开能出来表个态,许多人甚至把大三角跟演员本身混了起来,在顾云开的微博底下留言:心疼小狐狸没有窝、小狐狸你对这对人类坏蛋夫妇不给你窝有什么想法等等。   稍迟一些,陈望的经纪人联系上了顾见月,双方谈论好了接下来的宣传套路,陈望还在群里跟顾云开玩笑,这种事情演员之间不能谈,谈了容易出问题,最后定下来是顾见月这边先用顾云开的官方账号发了两个字:放心。   而陈望跟舒慕恩都转发了他的微博,其意思似乎是不言而喻。   这些天来除了望恩恋非要带上一个顾云开养老的诡异大三角一事以外,一直在科技界跟体育界大佬之间流行的冰桶挑战也正如顾见月之前所分析的那样,随着几位超级巨星一下子进入了众人的视野,被不少著名歌手跟主持人还有演员纷纷转发,差不多是井喷似的全面爆发。   夏普是第一个接受挑战的,他挑在了顾云开回归剧组的前一天发布了视频,被点名的人有温静安、蓝瑟、顾云开三个人,温静安当晚就拍了视频回复了,他也点了顾云开,还点了亨利跟梁云。   回归剧组的顾云开刚下飞机还没走出几步,重新开启的手机就震动个没完没了,除了夏普与温静安以外,蓝瑟也非常平易近人,他点了最近正热的大三角,被CP刺激的正疯狂的粉丝在他下面纷纷留言“蓝导自己人!”,“蓝导太过分了居然欺负小狐妖!”,“天啊想到顾老师到时候的脸我就想笑。”,“天啊心疼云神哈哈哈哈”等等   冰桶挑战要在48小时之内回应,而这短短24个小时里,顾云开就被点了三次名,值得庆幸的是亨利大概是还没有醒,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不过也难说,这小子不怎么上账号,他的官方微博是自己在管,只有数条消息,都是拍摄风景。   顾云开并没有把情况想的非常严峻,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懈怠又侥幸的思想是错误的!   侥幸真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到达剧组的时候,几乎整个剧组都用颇具深意的眼神打量着顾云开,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悲悯的神态来,这次顾见月也一起跟了过来,因为冰桶挑战她也要看着。毕竟挑战人本身是不同的,剧组是决定让大三角依次进行冰桶挑战,最后再整个剧组挑战,每个明星自己的官方账号是只发自己的那份,需要全镜头出场,可毕竟剧组这边是拍摄全场,摄像师不一定拍摄什么地方,更何况剧组只会把自己拍摄的视频连贯的放上去。   所以明星自己这边单独拍摄一份很有必要。   顾云开今天穿得还是西装,他非常喜欢的一套深蓝色西装,在走进剧组看到虎视眈眈的重任跟一大桶的冰块跟水之后,就忍不住心里一跳,猜到下场的顾云开只能绝望的看着摄像师,试图跟对方交流:“能先让我换一套衣服吗?”   当然不能。   全剧组几乎都摇了摇头。   因为水流的关系,他们转移到了整个制片厂唯一的草坪上,这个地方比较靠近职工休息室,所以不少人都从休息室搬出了凳子来,摄像师扛着他的长枪短炮问了下还在对自己的西装做最后告别的顾云开可不可以开始,而提着水桶的舒慕恩跟陈望已经不怀好意的悄悄逼近到了左右。   顾云开无奈的理了理衣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摄像师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而顾见月自己带了个摄像机,她的镜头是只专注顾云开一个人的,就不像摄像师四处移动,站定一个位置就好了。   双方镜头都对他比完手势之后,顾云开露出了商业化的官方笑容,开始了整个套路化的流程:“大家好,我是顾云开,嗯……如你们所见,我从夏普、温静安、蓝瑟那里接受了冰桶挑战,他们都是不错的好人,不过我们的友情可能也就到此结束了。”他无奈的摊了摊手,然后合掌一拍。   剧组里忽然有人笑了出来,带动了一片人忍俊不禁的笑起来,舒慕恩在旁边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插话道:“看看你都是什么人缘。”   顾云开也很无奈,他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注渐冻症人群,做完这个挑战也请不要忘记捐款,毕竟这才是这个挑战最重要的意义。然后,现在我穿得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西装,它接下来可能就……”   “哗!”   陈望并没有直接往头顶上倒,而是下往上泼了过来,水有点凉但并不是完全的冰,冰块被砸的很碎很小,看起来像是小石头似的打在身上,但是并没有那么疼也没有那么冷,可能是西装也做了一个缓冲。   顾云开下意识偏过了脸,等水泼完了才伸手抹了把脸,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这个程度比拍戏要轻得多了,他把湿漉漉的头发一捋,继续镇定自若的说道:“好吧,现在它已经毁了,鉴于我在短短24小时里被三个人点名了,所以他们都觉得我应该接受三桶挑战……”   “哗!”   这次是舒慕恩泼了上来,她还高声尖叫了一句:“让阿望赔你西装。”她一边说一边笑,泼完就逃也似的提着桶跑开了。   舒慕恩这桶就冷得多了,不过还在可承受能力范围之内,只是这会儿顾云开的发型已经完全并且彻底的塌掉了,根本连挽救都挽救不了,有几块小冰块还掉进了他的口袋里,他看着蓝瑟跟宁风光两个人提着大冰桶走了过来,索性放弃整理自己的外形了。   “接下来,我要点名乔繁辰、韩致阳以及亨利。”顾云开指向了镜头,又忍不住去抹了把脸,冰水从眼睫毛上滴滴答答的坠落,怪不自在的,他比出两根手机,继续道,“亨利,两次,记得两桶。”   说完自己最后的台词后,顾云开乖乖的蹲了下来,宁风光跟蓝瑟绕到了他的背后,其实大桶里的水还没装到一半,倒是浮着不少碎冰,只是因为桶大一个人抱不过来,两个人哈哈大笑着把冰水从顾云开的头上冲了下去。   “哗!”   顾云开感觉到冰水从脑袋上冲了下来的时候,在这场挑战里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冰桶的威力,相比较之下,前两位实在是太手下留情了,这一桶是纯粹的冰水混合物,冻得他差点喊出声音来,不少冰块估计是化在水里了,也可能是因为西装已经被完全打湿了,总之冷得厉害,他第三次抹了把脸,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在心里想起了那句广告词。   透心凉,心飞扬。   他现在差不多就是同样的心境。   第二个是陈望,顾见月拍摄完毕之后就凑了过来,朱蒂则递上了毛巾,顾云开把他足够称为向来是一丝不苟的头发擦了个干净,看着靠墙排排站着的数十个小桶,还有欢呼尖叫着蜂拥到了陈望身边的剧组成员们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不是吧?”   “是的。”顾见月镇定无比的回答道,“你想的完全没有错。”   顾云开分不太清楚自己发出来的声音是崩溃还是哀鸣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在《永恒的孤独》剧组里呆的挺好的了。”   “这件西装算是废了。”顾见月轻轻叹了口气,顺了顺这件已经湿得不能再湿的西装,将上面的银叶子胸针取了下来放到了口袋里,“先别换,他们很快就结束了,就几分钟,阿尔德也应该出来了,剧组再集体自己淋一桶就好了,那些水都是待会儿再放冰块的。”   因为陈望之前刚落过水,出院还没多久,他的小水桶里冰块是临时倒进去就泼了的,虽然不会太冷,但是砸起来铁定挺疼的。舒慕恩玩疯了,手一滑把倒空的塑料水桶盖在陈望脑袋上了,陈望无奈的把木桶从头上拿了下来,一把别住了舒慕恩的胳膊,大声对众人招呼着:“快来快来!泼她!”   话说这么说,可他个子高大,差不多完完全全的笼罩住了舒慕恩,没看出来,男友力还挺高的啊。   “云开,过来!他们俩你来泼!”蓝瑟一脸兴奋的对顾云开招了招手,把他喊了过去,顾云开丧丧的把自己埋在了毛巾了一小会儿,一挥手道,“去换个大桶来。”   工作人员顺着他的意思换了个跟矿泉水桶差不多的大号水桶来,里面倒了一大半的水,顾云开走过去抄起了一袋的冰块倒到了里面,盯着两个人嘿嘿的冷笑了两声。舒慕恩跟陈望毛骨悚然,舒慕恩还化了个淡妆,下意识尖叫了声把头埋到陈望怀里,陈望也侧过身护住了舒慕恩,哆哆嗦嗦的说道:“窝的事我们好好谈!云开,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啊!!!”   “哗!”   陈望跟舒慕恩的发型也都塌掉了。   顾云开忍不住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他轻轻松松的将水桶往地上一放,特别注意了自己没有挡在镜头面前,深藏功与名的悄悄撤退了。而这时候阿尔德正好从休息室里出来,打着哈欠搔着头发看着一群人,挑眉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还没等众人开口,他的助理就迈着小碎步跑了上来跟他科普了下在短短一夜之间就忽然热了起来的冰桶挑战,其实也不能说是短短一夜之间,毕竟这个活动在IT跟金融的各大圈子里其实已经流行了几天了,只能说娱乐圈正好慢了一步,光荣的成了点爆炸弹上的火星。   助理大概也是个非常懂的人,又或者是相当理解阿尔德对自己的偶像夏普抱有怎样痴汉力的迷恋感,总之她肯定是说了夏普点名的事情,因为阿尔德的目光紧紧追着顾云开不放,表情缓慢的变化着,很快演绎出了夏普那天来剧组时所表现出来的:嫉妒使我高斯模糊。   真是个好演员啊,那么久之前的表情居然到现在还能重现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是整个剧组集体参与冰桶挑战的活动,阿尔德非常不服气,他觉得这个小桶实在是毫无意义,个人去拿了个装冰块的塑料箱来决定挑战一下,倒是他的助理急忙拦住了,整个剧组主要拍摄的人物其实也就是戏份较多的那十几个演员,众人过来把冰块分走,只留下剩了三分之一冰块的塑料箱。   估计也够呛。   不过既然阿尔德执意要挑战,助理跳脚也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只好催促剧组赶紧开始,免得等下冰块化成水把人冻坏了。   众人排排站好,确保不会挡住彼此的脸,在摄像师一声令下之后,集体抬起冰桶往头上直接泼倒了下来。然后蓝瑟上前说了一下这个视频的意义,并告诉观众剧组捐出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金额用于慈善,希望大家也能够多多支持。   阿尔德绷着脸面不改色的站在蓝瑟身后,一脸严肃的等蓝瑟说完话后才开口:“摄像机关了吧?”   外表纯良的摄像师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原本还站在原地的阿尔德瞬间弹跳了起来,伴随着咆哮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全剧组的人都笑了起来,蓝瑟最过分,笑得直接呛到自己,他咳嗽了好几声,招呼大家赶紧回去换衣服。   顾云开觉得自己现在搞不好呼出去的气都是冷的,他揉了揉脸,带着朱蒂跟顾见月回到休息室去。主制片厂的休息室跟化妆间是分开的了,还装了简单的淋浴器,朱蒂找出了更换的浴袍递给顾云开,又将等会要换的衣服放在桌上,等着顾云开等会吹好头发再换。   两个女孩子在外面处理冰桶挑战的视频发布跟粉丝留言,而顾云开则去让自己的身体回温。   数一数虽然数目上的的确确是淋了四桶,但真正冷得牙齿直打架的是后两桶,顾云开在温热的水里呆了大概七八分钟总算才回过暖来,他疲惫的揉了揉脸,不由得思考起了这次慈善活动会带来的盈利。   明星会带动粉丝,而粉丝也会使得明星受益,在娱乐圈里,慈善往往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善意。不过粉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管明星是需要宣传,还是塑造自己圣母般的好人设,亦或者是为了洗白自己,他们起码是在行动,除非明星诈捐,比如口口声声说自己掏出了几百万事实上一分钱都没有汇过去。   不过这种也很少。   无论如何,也不管这件行为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起码它本身是一件好事情,而且明星具有相当强大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正是一些需要慈善的项目缺失的,也算是双赢。   这是顾云开在这个圈子里第一次迈入慈善公益这方面的活动,难免觉得有些新鲜,以前在商场的时候,倒也做过相差不远的公益,不过基本上不需要他自己这么亲身上场挑战,只要花钱跟合影就足够了。   他换了浴袍,抓着毛巾擦头发,出来时看两个女孩子正说得热闹,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噢……我邀请朱蒂参加我的婚礼呢。”   “是啊是啊。”   顾云开顿时心中清明,背对着她们俩直起了身体问道:“视频发上去有回应了?”   “呃……” 第83章 杀青   明星发视频有粉丝回应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毕竟很少会有追星族这样狂热而庞大的群体了, 国内顶尖流量的明星刚发完微博一小时内起码能有万条评论跟转发。   毕竟生活质量日渐上升, 人们闲来无聊除了娱乐也就是看看八卦绯闻, 关注关注明星。   而顾见月跟朱蒂下意识转移问题,自然就意味着并不仅仅只是有回应这么简单, 如顾云开所以为的那样,评论不但多,还很热烈, 而且充满了粉丝的“恶意”。   “心疼云开老师, 这三桶的冰水浇下去啊!可厉害了!hhhhhhhhh”   “怎么感觉全程就顾老师最惨啊, 不过四桶真的是诚意满满,身体真棒。”   “看到这种视频觉得好暖心啊, 有点感动。”   “好过分啊快放开云云的西装, 哈哈哈哈好贵啊!”   “顾老师每次说话都被打断真是笑死我了, 酷爱让人家把话好好说完啊坟蛋, 然后……顺便吃了一口望恩的狗粮,真惆怅。”   “哇塞看到顾老师帅气的肌肉了我的妈真厉害, 墙裂要求让顾老师来段脱衣舞。”   “看着就好冷, 我是盯裆猫!快看!注意顾老师的胯!”   “已捐了这个月的零食钱!虽然不多但是也是我的心意!”   “加西亚你的仇家有没有太多啊哈哈哈哈。”   “大家, 《灯如昼》官方还有一桶剧组挑战的, 顾老师四桶啊!厉害了66666666”   ……   视频事实上并不怎么需要后期, 也没有开什么美颜效果,顾见月只是简单的加上了渐冻症慈善相关的官网地址在视频上,稍微处理了下就直接传了上去。摄像不是非常清晰, 毕竟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两个人离着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就只能在相机上变换焦距,多多少少有些模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机器的问题,色调看起来几乎是有点陈旧的,不过毕竟不是看特效大片,看得清楚就足够了,这点小缺陷完全不妨碍公众的热情。   顾云开本来看了一会儿笑笑打算关掉的,可上方又弹出不少新评论来,他下意识按出来,发现似乎是有组织的一群留言,许许多多ID不同的粉丝在底下留言“顾云开后援会XXXX,已捐款XX块”,不少人也报上了自己捐款的字数,大概是粉群带动着影响,一瞬间热评里忽然都是“已捐款XX元。”   一排下来,有多有少,整整齐齐。   顾云开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一条条的看了过来,他还移动鼠标浏览了几个用户的微博大概,捐得少的绝大多数都如他所想是学生党,有个别捐完款后还刷了数条微博心情,意思多数都相差无几,说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很棒的好事,觉得比逛街买东西有意义多了,现在都觉得太阳暖融融的,心情真好。   捐得比较多的都是上班族,这类多数没发,有个别发的消息就是对什么化妆品或者是名牌包包拔草了,正好省出一笔钱,还有开玩笑说自己家的男神为了慈善活动都“卖身”了,作为粉丝一定要鼎力支持(呲牙笑),希望大家也能贡献出爱心,关注一下这个病症,这种就男女都有。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当你遍阅人间失格,看清过社会最黑暗丑陋的一面,它又会猝不及防的抛开那些愚昧荒唐又肮脏可笑的东西,将自己所拥有的最为光明灿烂而美丽的人性呈现到你的面前来,让你感受到人类所能呈现出的完美到底有多么令人震撼。   这些人里曾有些人毫无缘由的对他口诛笔伐,捕风捉影的谴责他的一言一行,可如今却也因为他小小的挑战表演而毫不吝啬的奉献出自己的爱心。   一个人毫无理由的对另一个人好该多难啊,又有什么理由节衣缩食,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只为让另一群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过得更好一些。顾云开从没如这一刻般的感觉到自己的言行意义重大过,这群人也许对未来迷茫,也许只是盲目追星,可他们正在跟随着顾云开的善举做正确的事情。   “哥,你怎么突然走神了?”   顾见月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满面疑惑,不大清楚顾云开怎么突然就神游天外了。   顾云开这才回过神来,他稍稍一怔,随即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他伸手握住顾见月的手,阻止对方继续晃来晃去的行为,下意识摇了摇头后把电脑推到了朱蒂的面前,然后轻声道:“没,没有什么。”   只是心里突然的放下了那些一直多多少少有些介怀的事,觉得可以放过他们,也可以放过自己了。   人永远都在长大,苍老是寿命的事,但不是心智的事,老是无奈,是生机的消耗,是力量跟精气无能为力的逝去。顾云开还没有老,他有了一条新的人生旅程,并且在这条路上看到了新的风景,遇到了新的人,他还需要继续成长。   我应该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起码在他们喜欢我的这段时光里,我希望自己能够带给他们的是让他们想要去成为比之前的自己还要好的人。无论以后这些人会不会觉得明星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又或是觉得已经可以从追逐偶像这件事里毕业了。   在岁月过后,回忆起往昔的时候,起码对自己在喜欢顾云开这个人的决定上,始终是不会后悔的。   也并没有觉得自己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明星错付光阴跟感情。   顾见月莫名其妙的看着忽然又开始走神的顾云开,无奈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拿出了休息室里备用的吹风机跟梳子来,上手给不省心的哥哥吹头发,她先把东西一一放手,然后拿毛巾给顾云开把头发擦干净,忍不住嘀咕道:“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老是这么突然一下子就走神了,要是人在路上怎么办,也不知道头发湿着很容易头痛,你啊,要是不找个会照顾人的,我看你以后怎么过日子。”   朱蒂知道他们兄妹俩这种念叨没什么可插嘴的,就权当自己没带耳朵出门,会心的微笑后继续处理起电脑上的事情来,有个别留言需要回复的,像是不少其他人的账号发出的视频也需要转发,尤其是《灯如昼的》,这种处理都是朱蒂的工作。   至于顾云开这里,剧组的冰桶挑战是归冰桶挑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下午的拍摄就暂停了,工作自然是还要再继续的,而且今天的任务完不成,很可能会到晚上继续拍摄,乃至通宵——毕竟现在已经是拍摄棚了,不存在外景的安全问题。   顾云开吹完头发之后就进浴室换好了衣服,而顾见月来这边稍微解决了下他在冰桶挑战上的宣传配合情况,也还有些自己的事,就叮嘱了顾云开几句,让他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之后,打算直接离开了。   不过临行前,顾见月回头看他,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下子说不出来,欲言又止了片刻。   “怎么了?”顾云开见她站着不走,还当有什么事情没说完,不由得问道。   “不,没有什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等以后再说吧。”   最终顾见月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顾见月是想问问顾云开打算什么时候带着他喜欢的那个人去见见爸妈,可现在那照片疑云的事刚过不久,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地里卖这个好,在这个紧要关头去扫墓可谈不上明智,太容易被抽丝剥茧的摸出来了,总不能被记者拍到之后说是她的男朋友吧。   郝英在婚礼这件事上都够委屈了,还不得不帮她安抚二老。   更何况顾云开的事业正在上升期,档期较为紧张,前不久还得了奖,换做其他演员的话,这时候应该一口气接好几部戏来回奔波。不过顾见月出于顾云开的身体健康考虑,宁愿他好好的在一段时间里只琢磨一部戏,也不希望他来回切换不同的情绪跟研究不同的人设。   毕竟拍摄本身就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他还担任这种戏份吃重的角色,不停的切换角色拍摄两个不同的作品太伤神了。加上最近在金钱方面无论是工作室还是顾云开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也不必一下子非常紧张的去找工作。   可即便如此,顾云开仍然繁忙的很,他们毕竟是个人工作室,而不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公司,很多邀请都要顾云开亲自去应付。   顾见月把事情顺了一遍,最终觉得扫墓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值得急切的必要,更别提她之前已经去看过了,所以这才又将那句询问吞了回去,觉得等结婚后一起去,或是明年的清明抽出空来再跟顾云开提起也可以,现在还太早了,不需要给现在这么忙碌的顾云开增添压力。   更何况他前几年最苦最累的时候只能对爸妈的墓倾诉,顾见月也担心顾云开会触景生情。   之后本就没有什么顾见月的事情了,她自然也不会在剧组里久留,跟顾云开打了招呼,自己订了机票,似乎是打算到外头逛一逛就回去了,也可能也有别的计划,不过顾云开就不清楚了。   顾云开本来是想陪陪她,不过下午有工作,就让她出门在外要自己小心一些,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过多的嘱咐了,兄妹俩之前休息的时候已经在一起享受过好几天的亲情了,这会儿自然也不用多黏着,互相叮嘱了一番就做罢了。   下午的拍摄镜头基本上是阿尔德的主场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他就能杀青,不过如果拍摄有什么意外——因为最后两场是特效跟动作相关的戏,阿尔德扮演的反派跟陈望饰演的原时搏斗,拍摄的时候可能会不太顺利,这样的话就会再延期几天,直到导演过关。   不过好在两个人都没什么大问题,特别高难度的几个动作用替身完成了,吊威亚之前也熟悉过,也没有突然出现什么演员在高空情绪崩溃的事,阿尔德顺利杀青。   剧组按照惯例安排了送花,不过欢送会就没有了,因为逼近拍摄工作的尾期了,演员连晚上都没得休息,众人吃了剧组统一发放的盒饭之后继续拍摄,当然抽不出什么精力跟时间来搞什么欢送会,好在阿尔德也不是很在乎。   演员的工作一直很不稳定,不少镜头是为了补现在修改的一些剧本想法,毕竟蓝瑟自己是编剧跟导演,他能实现自己每个突然冒出来的新想法。所以越到后期,他们大三角的很多细节镜头就改得越频繁,拍的也就越多。   就以顾云开现在的感觉,电影拍摄的节奏当然是要比电视剧快得多,也比电视剧更磨炼演技一些,只不过所带来的精神压力也同样是电视剧不能比的——当然这也看作品,   顾云开则是在月底之前结束了自己所有的戏份,本来是可以更早一些的,不过在狐妖出世跟尚三清初见那一段是一场打戏,尚三清被一群魑魅魍魉缠上,而封三郎则戏弄着双方,魑魅魍魉势弱就帮它们,而尚三清遇险又帮她,游移在两方左右。   这场戏很难拍,尤其是魑魅魍魉是无实物想象,顾云开跟舒慕恩总是不小心没站对那些密密麻麻的定位点,因此足足花了四天才成功拍摄完毕。   而这些天来,顾云开特意关注过陈望跟舒慕恩的恋情——当然不是他有多八卦,而是大家同在一个剧组里,他可不想一次好的宣传炒作变成一段丑闻,这会影响到电影本身的,同样也会影响到他。   毕竟舒慕恩曾经对他说漏嘴过自己的生命里有那么个“逼着女人做选择”的渣男,他本来以为这个人可能会是陈望,这两个人已经暗度陈仓了,但是就近来观察,他发现陈望跟舒慕恩是因为落水事件才真正来电,两个人直到医院出院的最近这段时间才算是假戏真做,那么这个男人是陈望的可能性就非常小,毕竟两个人在当时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冲突。   而如果这个人是舒慕恩没断干净的前男友,那这段望恩恋炒到现在这个风风火火的地步,要是那个男人在媒体前一曝光,那就是绝对的丑闻,会连累到一个剧组的绝对丑闻。   不过顾云开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媒体就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舒慕恩说的这个男人,事实上是她的亲生父亲。   舒慕恩是星二代,她的父母是当年正红的一对明星,真正意义上的金童玉女,因戏结缘,两个人拍拖后一起演过不少夫妻档,两个人不光在电视里演一对情侣,现实里也慢慢成了真情侣,一直是媒体眼里很恩爱的一对,现在却忽然打官司闹离婚,自然是一下子吸引到了不少热度。   看采访上似乎是因为舒父有冷暴力倾向,夫妇俩已经相敬如冰数十年,倘若不是为了女儿,恐怕早就打算分手离婚了。   知道大概是什么原因之后,顾云开就直接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舒慕恩的父母感情出问题跟舒慕恩固然有关,可却影响不到《灯如昼》这部电影上去,自然也就与他毫无任何关系。   不过对这部戏的宣传,其实顾云开感觉最深的倒不是其他,而是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之前以为娱乐圈中是金童玉女却最终因为“感情不和”而分手的明星,是不是也都是炒作宣传的一部分,所谓的因戏生情跟和平分手,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一种营销。   想想就觉得怪恶寒的。   等到顾云开杀青的时候,事实上剧组里的大部分演员都差不多离开了,只剩下两位主角跟导演屹立不倒,还进了几个新面貌来充当原时跟尚三清的恋爱戏份时的背景板跟龙套。蓝瑟大概是觉得顾云开一走大三角就不知道何日能再见了,特意在剧组里办了个小欢送会给他,也是让剧组难得放松一下,当中自然也有顾云开人缘不错的原因。   只是由于这几天时间比较紧张,大家的放松也只局限于休息时间,于是叫了菜到拍摄棚里,工作人员搭了桌子,简陋的凑了凑,有几个人连妆都没卸,只是拿了假发。   《灯如昼》本质上还是一部流水线式的商业作品,它从头到尾任何一个方面的计划都是井井有条的,包括拍摄完毕的时间跟资金底线,乃至是突然拨出一部分拍摄资金给冰桶挑战,其实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步宣传计划,当然不可能真的从拍摄资金里扣,而是往上申请,至于是滑石公司出还是向家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在这种严格的制度下,蓝瑟自然也要在死线之前交出作品来。   现在已经接近七月底,《灯如昼》要冲击贺岁档,而这部特效吃重的大片还要通过剪辑,后期,审核,联系各大院线——方方面面都是需要时间的。   一算起码还有五个月,听起来好像时间还很充裕,其实并非如此,后期要是做得慢,半年都有,就算是蓝瑟月底能顺利结束拍摄,估计特效公司也要加班加点。   陈望的戏份今天已经拍完了,剧组里不知道谁还买了点酒,他难得松了口气,一高兴就喝多了点,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飘忽,大概是有点醉了。舒慕恩伸手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脸,他也只知道傻笑,没怎么生气,女孩子叹了口气,到底是细心些,起身准备去倒温开水来。   而蓝瑟则跟旁边的漂亮女演员聊得正火热,看着他们这边哈哈大笑起来。   陈望喝大了,手一伸搭在了顾云开的肩膀上,痛快的把顾云开还没动的那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大着舌头跟他说话:“你还真别说,我这心里头有时候真是虚啊,你想想,人家一辈子都赚不着这么多钱,我一下子到手了,这能不虚嘛?”   顾云开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夹了几筷子,微微笑着,陈望叹了口气,大概是有唠嗑的毛病,断断续续的跟顾云开说起自己的往事来。   相比顾云开,陈望的前半生差不多是艰苦朴素,他从小就向往演戏,不过家里很穷,父母没念过书,都没什么见识,他上小学的时候报名参加班里的表演,被说是耍猴戏,还给打了一顿。后来长大了,去影视城混龙套演员,没什么正经工作,就给旁边饭店里洗盘子度日,节衣缩食不说,隔三差五的还要被家里打电话骂。   后来好不容易从龙套演员攒下点经历,被导演看上演了个有几句台词的背景板,慢慢的熬过来,就算是现在拿着那么多片酬,也还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当初做梦都想着发财吃一盘花生倒一盘,现在还不是照旧点半盘,压根吃不下,也不舍得浪费。   陈望说得很动情,大概是真的醉得厉害了,他揉了揉眼睛,拍拍顾云开的肩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性子稳得住,将来肯定有大出息。要是你以后也有这种感觉了,那咱们哥俩就一起出去旅游,什么地方都去一遍,什么山珍海味都去吃一遍,什么名胜风景也都去看一遍,你是不知道,我每次一个人包个地方下来,真是没什么意思,可是不包,又容易出事。”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心态,也是人的一种通病,就好像一个人的粉丝如果是一个一个挣来的,他就会非常珍惜这些喜欢自己的人,可如果他瞬间就被包装上去,一夜爆红,那自然也就不会怎么珍惜这些大量涌来的粉丝。   说得简单点,就是老演员跟小鲜肉的区别。   钱也是如此,电视剧经常富二代随意挥霍着钱财,后来落难了,自己努力打工得到了工资,数目虽然不多,明明还没他当初一个跑车的轮胎值钱,却珍惜的像是什么似的。   陈望早年吃过苦,知道挣钱不容易,也经历过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来花的艰辛日子,现在忽然成了知名演员,有时候午夜梦回,年轻时的那些日子好像还历历在目。   简单来讲就是空窗期,对内心感到空虚迷茫,人一生都在为金钱跟名利奋斗,当全都拥有的时候,就需要找一个寄托。   再正常不过了。   顾云开也经历过这个阶段,只不过比较巧合的是,他刚开始功成名就的空虚期没多久就被查出得癌了,于是他的寄托就变成了怎么在医院努力的活下去,怎么配合医治,怎么让自己在世界上活得更久一点。   而现在……他花钱比赚钱还大,哪有时间担心。   娱乐圈是泾渭分明的地方,好的简直是一步登天,差一些的就在泥潭里苦苦挣扎,没有所谓的中间地带,半温不火的演员跟底下那些奋斗的,说实话差别不怎么大。   顾云开笑着给陈望顺了顺背,知道他是喝醉了,才管不住嘴巴掏心掏肺的说起自己那些艰苦岁月来,毕竟他们还没有熟到这么相交的地步。不过陈望醉后也没有嫉妒的觉得顾云开是运气好,又或是觉得他虚伪,反倒觉得顾云开在圈子里能混的开,可见是个坦率实诚的人。   当然不是说因为陈望夸顾云开就觉得他是坦率实诚,而是酒精能麻痹人的大脑,平日言笑晏晏的,谁知道底下藏着什么心事,假如陈望对顾云开真有什么意见,酒后是最容易吐出来的。   他奋斗了这么久,可顾云开却几步就上来了,小鲜肉向来被演技派看不起,可顾云开却有着小鲜肉红起来的速度跟演技派的实力,心里有几句牢骚话是难免的事。   这并不是什么善恶的问题,就好像同一所大学出身,同一个学科甚至同一个班级,另一个人花了两年就达到了你十年的奋斗,就算知道老天本就是不公平的,心中难免还是会有几分羡慕嫉妒,不明白为什么受到眷顾的人不是自己。   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陈望没有。   顾云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商场也好,娱乐圈也罢,这些地方混久了,其实都是一样的,什么人都有,心胸狭隘却处于高位的不在少数。比如有些男明星私底下会念叨导演没有特别照顾他;有些女明星则觉得另一位女明星就知道装模作样,看着就做作,黑的说成白的,正的说成反的。   其他的不提,光说这个剧组里,在潇湘海拍摄的那段时间,顾云开打算倒水的时候路过休息间,就听见过有几个来沾光的女演员说蓝瑟没什么眼光,选舒慕恩这种女星都不选她,今天还骂她演得差,一点眼光都没有,铁定是舒慕恩跟蓝瑟睡过了或是动用了关系。   话自然没有说得这么明显,不过语言里的刻薄暗示无非就是如此,几个女孩子声音听着很年轻,说完了像是心中气都平了,放声大笑起来,莺莺燕燕欢声笑语的,浑然不觉得自己此刻的言行与诽谤无异。   顾云开听过就罢,倒也没有心情抓别人的小辫子去让彼此互相不痛快。   不过这样的不谨慎,顾云开不打算抓也总会有人抓,没多久蓝瑟就换掉了那几个费劲心机来蹭电影热度的女演员,理由也很简单,剧组里不需要无事生非的花瓶。几个漂亮姑娘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活像是被阉割过的小鹌鹑瑟瑟发抖,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经纪人还想耍横,直接被发怒的蓝瑟一脚踹了出去,临走前还狼狈不堪的说自己要报警,要跟媒体曝光蓝瑟的暴行。   之后大概是被滑石公司处理干净了,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顾云开这才知道这几位指点江山的小女星并不是什么“超巨”,只不过是刚混迹上来没多久的年轻小花,在观众面前有了点眼缘,大概是被周围的人吹捧久了,还以为自己与那些削了头想冒进《灯如昼》这种大制作里来的人大不相同,仿佛是滑石请他们客串一把似的。   一步登天后看不清楚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有时候在圈子里交际,其实需要防范一些,毕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长了两张面孔,假使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被对方捅出去就完蛋了。   这样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行差步错,其实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   因此在圈子里,交际也分为合得来,合不来,没什么感觉但是要维持体面的三种类型,合不来其实就比较麻烦了,因为圈子里的合不来往往会被媒体渲染成死敌,就算你对这个人其实只不过是有点讨厌,也会被要求成是憎恨。   陈望跟韩致阳是差不多类似的人,他们的价值观跟人生观都差不了许多,彼此之间也是比较重在提升自己而不是互相嫉妒——当然这个可能跟他们自身已经爬上来了,大家彼此之间的资源跟发展路线不同也有关系,不像是夏普跟温静安那么感情细腻需要亲近处理的类型,但也属于可以发展成圈内好友,一起讨论讨论演技,互相学习,彼此促进的良好对象。   而舒慕恩端着茶水过来的时候,陈望已经说到旅游还被当大熊猫似的围观这一惨案了,每次不把自己包裹的像是个麻风病人就铁定会被揪出来。有次大街上他被一个女粉丝认出来,人家大概是出于惊喜,但是显然办了件坏事,大吼了声“陈望在这里!”。   感觉就很像是“大家快来,小偷在这里!”,然后陈望也的的确确就活像是个在路上行窃被抓住的小偷,热心肠的好人们蜂拥而来就为了把他逮捕归案。   还惊动了警察,陈望因为穿得太多险些被拷上了,好在老民警是他的粉丝,要了个签名后把他给偷偷放走了。   从那之后,陈望就再不敢一个人孤身上街了,怕自己迟早会英勇就义。   陈望简直就是掏心掏肺,差不多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顾云开言传身教一个演员成名之后是多没有自由,要不是舒慕恩来得及时,顾云开就快要维持不住自己和善客气的表情笑出声来了。   他知道这件事是很悲惨的,就是架不住陈望说得实在是太好玩了。   “真是麻烦你了。”舒慕恩就像是在撕一块黏糊糊的标签贴似的把陈望从顾云开的身上撕了下来,用湿巾擦了擦他绯红的脸,让顾云开架着陈望,自己则试了试水温,然后给陈望直接灌了进去,又叫顾云开帮忙扶着陈望一起到洗手间去,免得对方吐出来。   不知为什么,顾云开看着舒慕恩跟陈望忽然有一种酒宴上看着别人的妻子照顾丈夫的感觉,而他的角色是那种应该被指责的狐朋狗友。   尽管并不是单身狗,可是顾云开还是有点儿被秀到的感觉。   陈望不知道是不是正好想吐,他们俩刚扶着陈望过去,对方就立刻挣扎开来趴在洗手台上呕吐了起来。舒慕恩下意识退后了两步,一脸嫌弃的拧住了鼻子又走上前去,闷闷的对顾云开说道:“云哥,你去吧,我照顾着个烂酒鬼就好了,怪难闻的。”   顾云开犹豫了片刻,出于绅士风度问道:“你自己能成吗?”   “没事儿,他这个德性还能发疯不成。”舒慕恩皱着脸,嫌弃的扇了扇风,闷声道,“我一拳都能打他十个,今天是你的杀青会,别让我跟望哥扫兴了,快去跟大家伙儿一起吃吧,帮我多灌蓝导几瓶,叫他整天NG跟不满意。”   顾云开好笑的回来重新坐下时,蓝瑟正给他开了瓶啤酒,一脸揶揄的挤兑他道:“人家小俩口你侬我侬,蜜意浓情的,你过去瞎凑个什么热闹啊,生怕他们不给你窝啊。”他晃了晃啤酒瓶,菜还正热着,夹了一大块肉赛到了自己碗里,因为分不出哪个杯子的顾云开的,蓝瑟还特意找了个新杯子给他满上。   啤酒没什么度数,顾云开却也不敢喝太急,生怕蓝瑟又给他满上,就笑着应道:“慕恩一个女孩子哪来的力气啊,就算个子高,总不见得力气也大。”   本来蓝瑟就是开开玩笑,自然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两人喝了两杯,抓着个可乐鸡翅的蓝瑟忽然说道:“拍摄结束后有什么打算吗?”   “怎么了?”   顾云开问道。   “如果不打算立刻休息的话,给你安排个工作。” 第84章 死神   新工作?   蓝瑟的话让顾云开着实有点意外,他可是完全没想到两个人刚合作完毕之后, 蓝瑟还会有什么新的项目介绍给他, 可看着也不像是酒后胡言。不过既然是蓝瑟这种地位的导演, 那他们所提到的工作机会铁定是很优秀且具有诱惑力的,所以顾云开还是很有兴趣听一听是什么样的好机会。   “要是我的确不打算立刻休息, 那你准备给我一份什么样的新工作?”   顾云开微笑着将酒一杯饮尽,酒桌上的规矩就是这样,喝得多感情深, 其实令人挺深恶痛绝的, 要是遇上那种喝大了什么都分不清楚就知道灌酒的莽汉, 就更头疼了。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一口闷就足以代表自己的诚意了。   蓝瑟揉了揉太阳穴,沉吟了片刻道:“要是在更早之前一点儿, 其实我也不敢推荐你, 不过现在毕竟我们合作过了, 你几斤几两我都是知道的, 也就有底了。更何况斯蒂芬那老小子最近头都快秃了,愁得人都瘦了好几斤, 我就想给他卖个好, 不过这对你来讲也是个机会, 可别说我不照顾你, 我这几天倒是也想过不少人, 最终还是打算让你还我这个人情。”   听到这位导演的名字后,顾云开的心就克制不住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斯蒂芬导演,难道是《特工联盟》?还是新项目?前者都已经拍摄完毕, 现在估计都提审了,不太可能;可后者又有什么值得斯蒂芬发愁的,就算角色找不着心仪的人选,试镜也总是有机会看到合适的。   如果蓝瑟真的是给他推荐斯蒂芬的《特工联盟》这部电影,那么别说是一个人情,就算是七八个,顾云开都不介意自己先欠着。   现在的顾云开可不是当初懵懂无知刚入圈不久的小明星了,那时候底下的规则只能看个表面,哪比得上现在摸了个门清。他进电影圈有那么一段日子了,拍得片子虽然不那么多,但是毕竟接触到的几部都是不光叫座还相当叫好的电影,对底下的暗潮涌动多多少少有了点概念。   如果说《灯如昼》是经典传说翻拍,具有一定的东方色彩,也就是说帝国特色,那么《特工联盟》就不存在这种局限,它面向的是全球性的观众。   《灯如昼》就算拍摄的再好,也要考虑联邦市场能不能接受,毕竟他们对这个故事可没有一丁点情怀,而且还要考虑到翻译精不精准。毕竟这个传说其实是古代非常少见抨击男性而赞美女性的一个典型例子,原时高傲冷酷却受色欲所迷惑,封三郎是畜生,同样也是不知道七情六欲的神仙,甚至连尚三清的哥哥都选择了沉默,唯独尚三清一直相信着父亲的清白,也没有因为感情忘记自己的目的。   可以说最开始的尚三清是黑暗中一盏微弱的灯火,她最终让事情真相大白,让含冤而死的父亲得以清白,于是从这一片邪恶混沌的不公之中开辟出了光明来。   因此这个传说才会起名《灯如昼》,与任何男人无关,纯纯粹粹一个坚韧无比的女性英勇的行为。   可要是联邦那儿翻译成“灯泡亮得像白天”,那其中值得琢磨的深意就全毁了,还有个别别有深意的句子……这方面受灾最严重的其实倒不是电影,而是书籍,不过电影也冒不起这个险,要知道烂翻译很容易毁了整部电影。   但是《特工联盟》就完全不同了,这本系统畅销书可是全球性的。可以说《特工联盟》原小说在地位上差不多是能与顾云开前辈子的世界里那两部《指环王》跟《福尔摩斯》的知名小说相媲美的,这无疑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可问题就在于《特工联盟》早就已经结束,难道作为导演的斯蒂芬在宣传期间就找到了新工作?顾云开左思右想都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不过如果能跟斯蒂芬这样的导演合作,即便参演的不是《特工联盟》,也是件挺划算的事情,毕竟电影大师的作品可不是说想参与就参与的。   “蓝导,卖关子可不厚道,您就直说吧。”顾云开似笑非笑的跟他碰了个杯,仰头又喝了一杯,侧手让人看干干净净的杯底,客气道,“这杯我干了,你这个情我也承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该说事了。”   蓝瑟挑挑眉,愉快道:“我就喜欢你这个干脆爽快的劲儿,合我胃口,我就知道咱俩脾气投的来,老实话跟你说了吧,斯蒂芬这次摊上事了,是《特工联盟》出问题了,他最近找死神的演员重拍镜头都快疯了。”   “是《特工联盟》?”顾云开挑了挑眉,他给双方满上了酒,又碰了一杯,这次只是小小抿了一口,“不会吧,我明明听说拍摄完毕,最近都已经在跑宣传了,只卡着等十月的黄金档就上映了。”   蓝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然后摊手笑道:“说起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该说斯蒂芬这老小子了,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毛病了,不过这次倒也还真是托了他这个怪癖的福。你知道死神这角色一直挺神秘的,本身又挺重要,剧组爆了不少资料,就是没有死神的,斯蒂芬这个老书虫,打算当个彩蛋给观众发现……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一桩差点被拖出来的丑闻。”   其实死神这个角色给顾云开的感觉很奇怪,他有点儿像是《银河英雄传说》里头的齐格飞,出场时间不多,可是无处不在,贯穿整个故事,影响主要人物的命运,当然死神没有死。不过也不像齐格飞,没有那么悲情,更接近彩蛋,仿佛圣诞节的圣诞老人,总是不出现,却拥有大量的粉丝……   顾云开也说不上来,他脑海里能拿来当比喻的作品实在是太少了,总而言之,对于粉丝来讲,死神就像是每年要过的生日,没有不会影响剧情,但是会影响心情。   而且不少无厘头的情节,只要死神来做就变得正常无比了起来,也算是一个很讨喜的角色了。   “所以,现在是死神的演员出问题了?而且是严重事故,严重到要补拍掉他所有戏分的地步。”顾云开听到这里就差不多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既然蓝瑟说是打算卖人情给他跟斯蒂芬,那也就意味着斯蒂芬非常缺他这样的一个演员——而且是缺到就像他缺斯蒂芬这种导演一样的地步,要知道一个知名的大导演跟需要机会的演员可是截然不同的。   而蓝瑟之后又提到了《特工联盟》的死神,那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铁定是《特工联盟》在快要上映的时候,死神这个演员出了什么丑闻。因为这个演员假使是出任何身体跟外貌方面的意外都不会影响电影,可是如果是名声方面的,那绝对会拖累电影。   丑闻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桩大事,就算是阿尔德这样的人物,也是有黑有粉,多得是人反感他,也多得是人喜欢他,可他没有要命的丑闻。   而斯蒂芬要换掉整个演员的所有戏份,时态看起来还是挺严重的。   娱乐圈明星出丑闻年年都有,要么是死神的演员丑闻大到斯蒂芬无法容忍,要么是斯蒂芬不能忍受任何有前科的不稳定因素。像是《特工联盟》这种大目标,顾云开觉得前者是最有可能,那么也就意味着,也许《特工联盟》拖延到今年的黄金档,也许除了想占据一个好位置以外,还可能是因为这名演员。   最近有丑闻严重到断送事业的明星吗?   顾云开想了好阵子也没想到有这么重量级的新闻报道,最近微博已经被冰桶挑战刷屏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毕竟我知道,我知道斯蒂芬就喜欢搞点神神秘秘,古里古怪的事,搞得好像自己像个魔法师一样。”蓝瑟晃了晃酒杯道,“谁是死神原扮演者没几个人知道,就连他们剧组本身也不清楚,据说拍戏到现在也就几个主演见过面,其他的都不晓得是谁,不过出得丑闻倒是很清楚,圈子里头传得比风还快,听说是那家伙找死,在酒宴上喝醉了想占大元帅他侄子的便宜。”   蓝瑟做了个划开脖子的动作,耸耸肩膀,对顾云开挤眉弄眼道:“不知道现在活没活着,希望上天保佑他能有个全尸吧。”   大元帅的侄子啊……   顾云开听说过大元帅的威名,这位大佬还因为战功被皇帝特意赐了国姓,单名一个默字,在网络上的信息非常少,课本上却相当多,在帝国非常受人敬仰——当然也是粉黑都有,粉要更多一些。在一些不少政治相关的报道里,可以看得出来对这位大元帅非常敬畏尊重,经常有人黑去留言说这年头的媒体都不敢说实话了。   差不多就是你重温历史跟语文课本的时候,上面会歌颂到近乎失真的英雄角色。   不过毕竟是当代人,只要不是与世隔绝基本上都有点消息,更别提像是大元帅这样的一位猛人。   顾云开早先也出于好奇跟了解查过这位大元帅的经历,这位大佬每场战役几乎都稳定了帝国因为岁月而慢慢变得摇摇欲坠的雄厚基石,除了跟联邦作战以外,其实帝国很早还有部分内乱跟独立分子,全被这位大佬剿灭了,按照正常算法,如今大概五十来岁,年轻的时候还被网友誉为政治跟军事界的最高颜值,美男代表。   那张照片顾云开也看过,长相有点儿像物理学家普朗克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现在老了是不是也跟人家长得很像……   年迈的大元帅就没有照片了。   不过既然连看惯了俊男美女的演员都不知死活的想要调戏,尽管里面有部分酒醉的原因,不过大元帅的侄子应该也有他年轻的时候那么好看。   毕竟一个醉鬼再糊涂,也绝对不会对一个长相在自己审美平均以下的人失礼,当然酒后骚扰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不管对方的颜值如何。   至于是对侄子而不是侄女……顾云开倒也不是很惊讶,毕竟圈子里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的不要太多,有个别少数可能还是泛性恋,只不过绝大多数人的口风都是比较支持异性恋,其他的性向会相对来讲比较隐晦一些,不暴露出来其他人也无从得知。   “本来连《特工联盟》都可能出事,不过好在人家没计较,还说只是一个人酒后失态,没怎么在意,不然斯蒂芬他们这会儿估计连掐死那个蠢货的心都有了,那还有时间发疯似的找演员。”蓝瑟晃了晃手指道,“说起来忘了跟你说了,你自己也记在心里头,走到我们这个位置了,慢慢接触到高层的那些人了。”   “帝国的贵族有很多都是没实权的,等你有钱有势了,有时候人家可能还要巴着你,所以不用太谦卑。可像是大元帅这种类型的,你以后要是有这个运气能够参与到那种酒会或者是宴席里头,记得把眼睛擦亮,千万别冒犯什么人,相信我,真闹出事情来,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实权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倒也很正常。   不过,要是自己能参与到那种身份地位的酒会里,应该也就有了跟简远家里人谈谈的地位能力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顾云开立马上心了起来,这会儿连《特工联盟》都没有这件事对他的吸引力大了,毕竟这件事说开了可是关系到他的未来跟婚姻,还有小男友,他抿了抿唇问道:“像这种酒会,我们这种演员也是可以进去的吗?”   “你啊。”蓝瑟露出了一脸‘我很懂’的表情,不过大概是把顾云开的这种兴奋归类于正常的年轻人好高骛远的好奇心了,他倒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反倒还怪赞许的夸奖道,“年轻人有能力又有野心是好事,没野心的人爬不高的,当然,没能力又有野心的就是蠢货了。”   他的脸忽然拉下来,估计是在想到了之前潇湘海的那几个“客串”演员,忍不住嘲讽了两句。   客串往往是大牌演员友情演出,也有个别导演甚至制作人会在自己的电影或者电视剧里客串一波小龙套——绝大多数类似彩蛋一样的人物,他们的演技基本上都很浮夸。不过无论是前后那一种,对作品来讲,都是既增加卖点,又提高人气。   但是那几个无非是来沾光的,还不知道他们的公司卖了多少面子,削尖了脑袋拼命挤进来的机会,就这么被口无遮拦的几句话给折腾没了。   的确是有野心——又或者说过于自视甚高,且没实力的蠢货。   顾云开这会儿才懒得逐一分析那几个女演员究竟有没有实力还是有没有野心,他现在最在意的是酒会的事情。他并没有傲慢到觉得自己能登到大元帅那个地位去,但简远的伯伯再有势力跟地位,最多也就是个音乐世家出身,总不太可能更高过大元帅吧,至于皇亲贵族就更不可能了,皇室也有微博的,他还看过皇亲国戚的全家福呢,没有一个跟简远长得相似的。   所以顾云开想来想去,觉得伯伯最多是有点爵位的那种音乐家,宫廷乐师之类的,大概就是杜兰特那种贵族,也就如同蓝瑟所说,有地位没实权。   假如他作为一个演员能进入元帅都参加的那种酒会,那应该就有足够的地位跟底气跟简远家里人谈谈了吧。   毕竟在皇室甚至贵族面前露过脸,也就意味着发展机会更大,未来更长远。   不需要地位完全齐平,起码他们两个人算得上“门当户对”,已经站在一条水平线上了。   “其实也不难,你之前就跟李斯思合作过,如果有几个项目是上面钦点下来要拍的,你在里面担任主角,有时候有些酒会他铁定会带上你,不过大元帅很忙,你要是崇拜他的话,得看你的运气。”蓝瑟摸了摸下巴,“而斯蒂芬本身其实是联邦人,不过他妻子是帝国人,后来他改了国籍进帝国,像是他这种享誉世界的电影大师,也经常会得到皇室一些宴会的入场券,他自己其实跟不少贵族关系也很好,哪知道这次翻船了,丢了个大丑。”   那就是说都要有领路人。   顾云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蓝瑟用筷子夹了几片肉又说道:“还有一种呢比较投机取巧,得看运气跟机遇,就是在古奥会露脸。你别看我们跟高层搭不着边,其实这两年不管是联邦头子还是咱们帝国老大,都挺爱演的,你以为《特工联盟》为什么有入场券,过两年的古奥会是咱们帝国在办,设施都建起来了,皇帝想玩点新鲜的,听说是打算拍个特工拥簇的进场,你也知道《特工联盟》的最高层一直没揭晓是谁,皇帝本人也是小说迷。”   你们有权力的人真会玩。   那这么说来……《特工联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当然也有别的,比如说古奥会开场时候的表演,不过那些基本都是成名的老艺术家了,很多演员是特别挑选的,要不就是文艺兵那些,像圈子里就算是超巨也很难得到机会,毕竟门槛太高了。”   顾云开听懂了,就点了点头,平静道:“那我们来谈谈《特工联盟》的死神这个角色吧,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之前我听到消息说是定档黄金期,但是没有说清楚是哪个黄金期,离十月的庆祝日已经来不及了,那就是贺岁档,不会跟《灯如昼》撞档吗?”   “他未必想跟我们撞。”蓝瑟喝了口酒,饶有兴趣的说道,“别担心,以《特工联盟》的实力,三个月绰绰有余,他们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就差个死神了,本来戏份就不多,补拍完了就能直接上映了。”   “试镜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钟,道安市春树酒店,到了会有人接你的。”   情报到手,就可以无顾虑的喝酒了,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举杯看着蓝瑟,忽然有些好奇,开口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对我信心十足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有这种让任何人信心大涨的能力。”   “因为我也想试试跟阿普一样,稳操胜券的模样。”蓝瑟耸了耸肩膀,“尤其是那种嚣张的让人牙痒痒又说不出话来的德性。”   顾云开一挑眉,他还以为夏普当时介绍自己跟蓝瑟已经够厚道了,原来底下还说了自己不少好话吗?   杀青会结束的很早,不过大家都喝了不少,蓝瑟干脆破例放假了半天,陈望吐得晕乎乎的坐在道具椅上,傻笑着跟舒慕恩肩膀靠着肩膀看天上的星星,舒慕恩像是想无奈生气,又绷不住脸上的微笑,最终只是宠溺的听着他给自己乱指天上的星辰。   陷入恋爱的女人真可怕,居然连酒臭味都能甘之如饴的忍受下去。   顾云开忍不住摇了摇头,看着众人还在吃喝,显然没注意到他这边,就欠身起桌跟蓝瑟打招呼道:“那我就先退场了,明天要赶试镜。”   “去吧去吧,好运的小子。”   蓝瑟挥了挥手,端着酒瓶往回走。   …………   道安市。   《灯如昼》的线上宣传活动发展的很稳定,而演员的线下宣传活动,剧组也有了相应的计划,不过这种宣传需要演员们差不多都杀青了之后才开始,起头就是在这个月底慈善活动,如果顾云开想要接下《特工联盟》这份工作,就一定要协调好这段档期   顾云开跟顾见月是一起到道安市碰头后才商议确定的,他们都觉得这份工作非常难得,毕竟在斯蒂芬的电影里露脸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最好还是尽量争取下来。尽管两人都觉得为了健康没必要疯狂的接戏,可是像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也不能白白错过,最多就是接下来这几个月忙碌一些。   像是娱乐圈这种资源靠抢的所在,同一段时间内只接一部戏的顾云开已经是个非常稀少的特例了。要是连斯蒂芬这种机遇不珍惜的话,他差不多可以修佛成仙了,干脆直接退出娱乐圈算了,其实比起顾云开考虑自己的档期问题,更重要的反而是斯蒂芬能不能看上他。   顾见月倒是对他很有信心,只是有点儿忧心忡忡日期安排的问题,顾云开还得安慰她就当做是加班几天算了,这种高强度工作不常有的。   三点钟之前,两人及时抵达了春树酒店,门口就有门童领着他们坐电梯上楼。顾见月大概是有点儿紧张,一路都没说话,顾云开却注意到那个年轻的门童一直在频频的看向他,不由得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顾云开当然不会以为这个门童是恐高,心里就隐隐约约对这个表现的异常不自然的门童提起了些戒备来。   门童像是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被抓住,一下子懵住了,他涨红了脸,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尴尬道:“您是小狐狸……啊不是,是顾老师吧,您本人太好看了,比电视上有气质的多,我一下子有点儿不敢认。”他说话倒是很漂亮,嘴又甜,顾见月听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话实在是有太多粉丝说过了,不过人家充其量是觉得顾云开不怎么上镜,可没夸张到连认都不敢认的地步。   顾云开微微笑着承认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是粉丝,干嘛搞得这么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这样神神秘秘的让人不怀疑也难,难怪陈望心里那么悲愤。一边又不得不敢开宣传跟公关的强大,电影还没上映就炒的这么沸沸扬扬。   电梯很快就到了,顾云开抽笔给这个年轻门童签了名,对方坚持签在胳膊上,顾云开的笔不方便,他还自己赞助了一支油性笔。这种情况之前顾云开倒是听说过,可自己还是第一次碰上,不由得啼笑皆非,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干脆给这个年轻人签上了。   两人一块儿离开电梯,《特工联盟》的剧组在六楼,这一层被完全改成试镜室的模样,出了电梯门走得稍远一些就是入口。静候在旁边的侍者带着他们两人来到试镜室门口,又为他们打开了门,等到两个人进去才将门关上。   试镜室里没几个人,斯蒂芬也是第一次见——电脑跟电视上倒是见过不少次,不过本人的确是第一遍,之前试镜的时候斯蒂芬没来,是选角导演跟制片人一起来的,这次制片人也在,他大概对顾云开还有点印象,甚至非常和善的主动打了个招呼,微微笑了笑;还有几个说不出名字但是看起来发言权不大的人物。   顾云开进来跟所有人握了握手,而懒得站起来的斯蒂芬看着他挨个寒暄完毕,才随手指了指空着的长沙发,示意道:“坐吧,你们俩都坐下来,别跟木头似的傻站着。”   这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个试镜。   不过顾云开好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微微笑着坐了下来,没太表现的不知所措,这方面的洽谈本来应该是顾见月那边先确定好,双方有了合作的目标或是相应的工作需求,见面再深入谈论,不过这个机会是临时飞来的,蓝瑟说得急,顾见月昨夜刚了解到情况后才联系了这次试镜,也不清楚更具体的内容。   见斯蒂芬没打算开口,制片人的微笑有点僵硬,他对斯蒂芬比了个眼神,然后才看向了顾云开,推了推眼镜,斯斯文文的和气道:“我记得你之前来过试镜过死神这个角色,很有缘分,你来之前我们已经看过你的资料……”   “好了。”斯蒂芬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冷冷道,“别说那有的没的了,现在也没几个人可以挑了,时间又不多了。我看过你之前的试镜录像,还算有那么点意思,在现在剩下的几个人选里也就你还能算那么回事儿,我的要求也不算高,你现在只用告诉我,你能不能维持住那时候的状态就可以了。”   斯蒂芬说话非常直接,立刻就进入了正题,制片人脸上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都快要撑不住了。   顾云开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希望你不是在吹牛。”斯蒂芬打了个响指,漫不经心的顺了顺自己嘴唇下方修剪得体的白色胡须,冷冷道,“接下来合同的事情你们可以自己详谈,但我也要告诉你,如果你在电影里表现的不行,我有权力剪掉你的戏份,而且,对你的黑名单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是一辈子的。”   压力。   顾见月下意识伸手挽住了顾云开的胳膊,脸上的笑容瞬间冰冷了起来。   “没问题。”   顾云开忽然对这件挑战感到了兴致勃勃,它似乎已经不只是一份工作,也不单纯只是一种踏板一样的台阶,而是全新的挑衅,对他本人,对能力。   他遇上的绝大多数导演性格都不错,聊得也很开心,包括张子滔尽管上戏不认人,但是下了戏之后还是很和蔼可亲,也热爱讲戏。不过斯蒂芬看起来是那种把角色丢给演员自由发挥的导演,如果演员对角色的塑造好到足够征服他,那就能过关,如果不能,那就完蛋。   虽然这场对话甚至都没有几句,也非常简短,短得就像草率无比的决定了角色这件事,但是顾云开却打起了精神,认认真真的回答了那三个字。   “你的能力最好配得上你说话的魄力。”   斯蒂芬挑起了一边眉毛。   等斯蒂芬离开之后,试镜室里的气氛就一下子融洽了起来,制片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不过倒也没有什么抱怨的。有时候在导演跟制片人之间难免要有一个受气,接下来的合同就是顾见月的事情了,顾云开像是个吉祥物似的微笑着坐在一旁,不闻不问,他不是特别在意自己能在这部戏里拿多少钱,毕竟只是个龙套,死神粉丝的确不少,但是这不意味着顾云开会拿到高于《灯如昼》的酬劳。   其实死神已经离顾云开非常遥远了,他看这本书差不多有一年多了,对这个人物虽然有印象但却未必还记得那么清楚。夸下海口就要做到,做不到的都叫吹牛。到时候斯蒂芬可不会因为觉得他在吹牛的英姿相当帅气潇洒就对顾云开网开一面。   不管是《灯如昼》也好,或者是《特工联盟》,这两部制作都是安全系数较高的商业娱乐大片,简单来讲就是那种视觉特效帅气到就算讲得是个老套无比的故事照旧会有人一个接一个的跳进来看电影,毕竟对年轻人来讲酷炫的特效有时候就够值票价了,再加点惊心动魄的情节,基本上照顾到大众对电影的欣赏水平,不会在电影里讲一些导演自己晦涩难懂又深奥的想法。   在票房上也就稳妥了。   具有高水平电影艺术欣赏能力的人毕竟还是在少数,绝大多数人就是看个乐子,不少腰包里有钱的年轻人更喜欢娱乐性的视觉特效冲击,看得轻松开心,高高兴兴进来,欢欢喜喜出去,或是看得拍案叫绝,认为主角实在是太酷太帅了,差不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如果能拿下这两部巨资投入的大制作……   姑且不管有没有什么得奖的可能,起码票房号召力是有了,得奖固然能让一个演员的含金量上去,但是票房号召力才是决定工作机会的最大优势。   《特工联盟》的剧本就胜在既有有趣的剧情,也有充满魅力的角色,可以说是商业电影里非常高质量也高水准的存在。可有个别中等规模的电影开拍的时候,假如人物有要求,举个例子比如说是科幻类的片子,又具有非常多的打戏的话,那么在咖位差距不算相当大的时候,长期拍摄动作片的武打明星或者是拍摄不少科幻电影的老演员优势会大过当红正热的男演员。   因为这些演员也许在整体方面无法相媲美,可在自己的领域却异常出彩。   顾云开不打算局限自己的戏路,所以只好努力提升自己的票房号召力。 第85章 幕后   “这次的工作压力看来可不小。”   顾见月的办事能力在这三年来展露无遗,没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顾云开不怎么参与自己的合同, 别的明星是不懂不敢多插嘴, 他是怕自己太懂了,耽误顾见月发挥。所以大概演员需要知道的那些谈得差不多之后, 顾云开就到楼下喝茶去了,大概没两杯茶的功夫,就看着顾见月带着满意的笑容下楼来了, 看着顾云开的时候还有心情揶揄一句。   顾云开看她满面春风的样子就知道这次合作铁定会很愉快, 也风度翩翩的站起来说道:“说说看详细内容。”   “合该咱们出的力跑不掉, 不该的我也都没肯应下来。这次拍摄时间太紧急了,所以没有枪械方面的强制要求, 毕竟没有时间给你特训跟熟悉了, 他们也担心效果不好, 所以把这部分删掉了, 换成了你更熟练的打戏,不过这次打戏跟《圣魔双极》那时候可不一样了, 也不像是《永恒的孤独》那种搏斗类型, 要求写实但又美观, 所以看你的即兴表演了, 他们也有动作指导, 不过我对你有信心,你有信心吧?”   顾云开失笑道:“你都帮我答应下来了,做哥哥的怎么能让你失望, 当然有了。”   “那就好。”   打戏也是分很多种类型的,像是古装武打片(包括了仙侠跟武侠的分类)其实舞蹈生会更有优势,毕竟仙侠讲究特效跟姿态优美,而武侠则通常讲究内力,拳拳到肉现在已经不多见了,更多的武戏设计都是穿花蝴蝶似的你来我往,然后兵器相交。   《永恒的孤独》是一种更贴近现实生活的打法,比如加西亚扭住街头混混,打得他晕头转向,其实是并没有那么美观的,而是拍摄的是更接近现实生活里人们扭打的打戏设计,主要讲究真实。   但是像《特工联盟》这种打戏,就属于看起来真实其实各方面就是为了耍帅,全程就是体现:“我这么帅、这样帅、就是非常的帅”三大宗旨,主要作用是为了激起观众荷尔蒙,让他或者她们兴奋起来,所以招式要花哨,但不能跑空,毕竟特工可没人会修炼内力。   枪戏少了也好,除非演戏需要,他几乎不怎么接触这方面的东西,乍一上来就要他玩这方面,还要玩的漂亮生动,顾云开少不得要吃几次NG。   “制片人跟斯蒂芬关系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是不错,也是‘不错’,制片人看起来似乎很习惯斯蒂芬的脾气了,又有点忍受不了他,可在做法上却很包容这个导演。   顾云开听了就心里多少有了点底子,于是问起了更细节的东西来:“这次制片人是跟斯蒂芬一起来,你有什么看法。”了解这些幕后情况其实是经纪人的本职,她会处理背后的资源分配,毕竟演员最重要的本职工作是演戏,只不过顾云开有点前辈子遗留的“职业病”,希望自己能够了解到的资料越多越好。   “斯蒂芬是个毋庸置疑的电影大师。”顾见月冲顾云开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可光是一个人什么都干不好,他在业界里名气很大,自然也就需要个能让他听进意见的制片人。毕竟整部电影总不能全由他一个人的想法来任性妄为,那样电影固然完整了,可也太冗长了,更别提还有钱方面的问题。”   看来死神出事之后,在电影的后期剪辑上,导演跟制片人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这种不光有,而且事实上非常的多,甚至可以说是不要太常见,导演对一部电影的拍摄必然是有自己的思想的,那么如何协调他们的思想跟观众的欣赏水平,这就很看后期的剪辑了。毕竟导演跟观众的欣赏水平绝不会在同一条线上,如果后期剪辑师在不必要的地方剪辑的太长,在观众喜欢的地方又剪的过短,很容易让观众失去兴趣。   顾云开就看过不少这种扑街的电影例子。   好比方说顾云开想进影院放松一下,选了部轻松幽默的娱乐大片,结果进到放映厅才发现这部娱乐大片固然有趣轻松,但是剧情进度缓慢,节奏冗长,可有可无的不必要情节太多,期望看到的帅气打戏又太少,难免会觉得失望。毕竟影迷进来只是想看剧情紧凑的快节奏电影,高潮一波接一波,酷炫爆炸的特效,优美华丽的打斗,让自己正常电影里都处在刺激兴奋的状态里;可电影却表现出冗长缓慢又令人沉思的慢节奏,那自然就会差评如潮了。   原因很简单,观众压根不想了解他们细腻的改变跟人生的转折,只想看帅气的地方。   讲好一个故事,跟如何安排好一个故事的节奏,还是有一些差别的,毕竟同一部片子,90分钟跟120分钟的剪辑可以让它完全变成两部截然不同的电影。   并不是说导演拍了不少镜头就得全部都塞进去,电影的时长跟节奏都需要幕后工作的人反复权衡。   而制片人跟斯蒂芬的冲突很可能是出现在如今补拍死神这个角色的不同意见上,因为时间的原因要根据现实因素来改编些小细节,像是斯蒂芬这种电影大师,多多少少有点任性的怪癖,那个面貌和善的制片人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他的任性截止在拍摄之中,而不能放任到后期里,他作为大导演可以有剪辑的权力,但是并不是绝对的。   演员只负责拍戏,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可以干预的能力,所以事实上,作为演员也需要一定程度的运气。   谁不想自己大红大紫票房飘红,都不想成为票房毒药,可这事儿哪有说得准的。   假如恐惧自己会遇上这种情况就放弃机遇,那永远都爬不上顶峰,正因为得到的多,所以失败也就会变得更加令人畏惧,只要走错一步就会遭遇人生重大滑铁卢,因为一场战役,拿破仑退出历史舞台,而不少明星也因为一场大投入的烂项目被逼着退出圈子。   像是这种小冲突一起,很多方面也都会爆发出来,《特工联盟》投资虽然不低,但是也不能任由着斯蒂芬这么把钱打水漂,死神这个角色耽搁的越久,就等于无所事事的烧钱玩。所以制片人绝对不允许斯蒂芬再这么继续挑剔下去,既然意外事件已经出现,那就要立刻解决掉,而不是放任下去。   制片人跟斯蒂芬之间的矛盾也许没有顾云开所说的那些例子那么夸张,可死神作为一个彩蛋,必然要占据一定的时长,制片人最有可能的想法是觉得死神可有可无,可以删掉;而斯蒂芬作为书粉一定要加上这位彩蛋,毕竟这是情怀,从而导致了双方互相妥协,因此刚刚看起来不是那么融洽,不过显然制作人对顾云开现在的名气还是比较满意的。   光看方才斯蒂芬表现出来的性格,饰演前任死神的那位“前辈”演员,就算是侥幸能从大元帅手里头活下来,也还能重返影坛,未来在圈子里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好……   不过也正是他的愚蠢,成了顾云开迈向成功的踏脚石,在这点上,顾云开倒是觉得他越蠢越好,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机会跟资源没有外行人想的那么丰富,大家都是带着温文儒雅的假面寒暄客套,私底下疯狂的抢夺着机会。   跟友好的竞争都谈不上什么关系了,这就是弱肉强食,每个人想冒出尖来,就是要踩着别人上去的。如果和善的面孔维持不住,那底下直接互相开撕也是有的。   那位面貌和善的制片人自然也是如此,圈子里每个人各司其职,斯蒂芬已经是金牌导演了,经得起失败,可是那位制片人比他名声要稍弱一些,像是《特工联盟》这样的超级大IP要是砸在他手里,他估计得直接退圈,不要说继续制作项目,不被踢出这个职业都算是投资方客气了。   如果说死神出问题,斯蒂芬只是暴怒,那制作人大概就是眼前一黑了,尤其是斯蒂芬还坚持一定要加上这个角色……想想这一位真是一个心理强大的制作人。   “这次情况的确非常紧急,斯蒂芬不喜欢在某些特殊的‘当红’演员里挑,而制片人则需要更稳妥的人来演死神,尤其是私生活比较干净的那些,他们不想再出点什么差错了。所以集中把目光定在了当初试镜的录像带上,而你正好满足了他们所有的打算。”   “我参加过试镜,而蓝瑟还对斯蒂芬推荐了我,而我的私生活方面跟近来的人气则让制片人感觉到满意。”顾云开重复道,“这三点是我在这次试镜里最大的优势。”   顾见月耸了耸肩膀,微笑道:“一点儿没错,他们其实已经面试了不少人了,你是今天的最后一个,如果你也不能让他们双方都满意的话,那我估计制片人就会强行要求斯蒂芬妥协,删掉这个角色了。毕竟是十月的档,这么多资金可不是儿戏。”   所以斯蒂芬那么给制作人没脸,因为顾云开已经是挑无可挑了,甚至可以说是在试镜里唯一一个能够让他们双方都满意的演员。   原来如此,简而言之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顾云开的试镜已经没有必要了,斯蒂芬需要一个死神,而制片人需要这件事快点结束。   而顾云开的名气跟热度纯属是意外之喜。   顾云开本身则是夹杂在这件事中的幸运儿,他不光有能力,也有运气,所以一举拿下了这其中的机会。   想通其中的关节,尽管只是猜测,不过顾云开在这个圈子里久了,加上《特工联盟》的消息蓝瑟也透露了不少,估摸自己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忍不住摇头感慨道:“在这个圈子里,你做的所有事都会成为你成功或是失败的踏脚石。”   “我才不管人家失不失败呢,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你现在是成功的那部分啊。”   顾见月倒是很乐观,挽着他的手咯咯直笑,她靠在了顾云开的肩膀上晃了晃,兄妹俩就这么挽着手走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道:“哥,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好了,以后也就会变得越来越忙了,真好啊,爸妈一定也很开心。对了,如果不算在天宇公司拍的那几部小言烂片,你到现在接过的戏还没有几部差的,果然是否极泰来,人啊,倒霉运到了一个点就会运气变好的。”   其实就算是大导演,一生也难免会拍摄几部烂片,更别提是演员了,为了工作跟生活接什么天雷狗血剧的也不在少数,就算是挑到大制作也很可能因为运气不佳惨遭票房大跳水,顾云开回顾了下自己一路走来,也不由得暗自庆幸。   尽管早年在天宇公司的那些作品会成为顾云开以后被拿来“取笑”的黑历史,不过这个圈子里能问心无愧说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演过一部烂片的演员实在是太少了。毕竟烂片的因素很多,演员最多只能问心无愧的说自己没有愧对过自己的每次表演,可要说自己演过的没有一部烂片,那就太假了。   “因为哥哥的作品还很少,演的还不够多啊,所以出色点的作品看起来就很光鲜亮丽。”顾云开微微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远方,“也是我们运气好,接《圣魔》的时候小太子没怎么任性过,全让导演执掌,而且当时网剧的市场又还没打开,占个先机。后来《无人生还》本来没机会,没想到被作者看中了,还得到了韩哥的教导,学了东西又攒了点人气。本来《风月别离》的口碑虽然不错,但是毕竟票房不佳,是部叫座不叫好的电影,我还想着以后得拍拍几部小制作的独立电影慢慢混日子了,可这个关键时刻却得到了《永恒的孤独》试镜邀请,才没受什么影响……”   仔细想想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看起来好像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其实处处惊险,但凡有个别地方出了差错,顾云开想达到现在的成就都需要再来两个三年。   其中对他事业帮助最大的就是《永恒的孤独》,直接让他从一个不知名的小演员冲到了二线明星来,否则顾云开现在最好的资源估计也就是演演中等制作的商业娱乐片,更别提竞争《灯如昼》和《特工联盟》了。   其源头还是多谢为了《特工联盟》当时试镜死神而精心准备的自己,麻烦了简远帮他联系军人退役的教官,从而认识了向轩,向轩又向李斯思推荐了他,这才有了现在。其次还要感谢下简远跟向轩,前者已经没有必要了,毕竟他们俩都是男男朋友关系了,后者……   向轩的人情,也是时候该还了。   要是再继续下去,恐怕还起来的代价就更大了。   顾云开是个利己主义者,他不介意在某些事情上大家实现双赢,也不介意在特定的机会上损害他人的利益——毕竟工作各靠本事,谁有能力谁拿。可一旦事情涉及到自己,就绝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不会折损毫无必要的利益,那实在是太不值得。   要知道作为二线明星时的顾云开能给出的人情是远远比不上一线明星时的顾云开的,得到越多的资源,越大的名气,越高的地位,还人情这件事就越麻烦。   比如不少被人情捆绑出演烂片的影帝与知名演员就是前科。   向家的商业不少,如果向轩找顾云开要人情,最有可能是让他出演任何一部吸金的商业电影或者任何一个商品代言,在人情方面的代言就意味着无论这个商品是什么主题都无法拒绝,最坏的情况就是情趣物品,顾云开完全不想把自己的脸印在安全套的包装上,哪怕只是有可能,又或者是海报什么的,也都完全不考虑。   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是顾云开的习惯,即便这个代言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顾云开都要把它扼杀掉。   至于这次《特工联盟》欠蓝瑟的,那就要另外再考虑了,蓝瑟毕竟是个单纯的导演,他的这个人情最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比起有规模巨大的向家做靠山的向轩,顾云开宁愿欠蓝瑟的,起码蓝瑟最多是拍拍烂片还人情债。   演员谁还没拍过一个烂片了,更何况蓝瑟是个有追求的导演——他不可能蠢到自己拍烂片的。   可向轩要开口的话,顾云开可能得把自己掏个空。   向轩的人情……   “剧组什么时候开始拍摄?”顾云开问道,“如果还有空闲的话,我要请一个人吃顿饭,处理掉些事情。”   顾见月对什么事情挺好奇的,不过这事儿既然不归她管,顾云开显然也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就不打算揽上身,想了想答复道:“三天,你还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他们还要联系主演,开拍后的第一天晚上有慈善晚会的安排,我已经跟剧组说好了,他们也要出席,档期上没问题。那边有几个补拍的主演也要调整自己的档期,对了,之前制片人给了我一些资料,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有几个镜头是没有人的,你要对着绿幕表演,之后发布会上也会爆出这个点来,但是我们要统一好口径,这方面制片人答应会在片酬上退让一些。”   “绿幕?……所以是后期特效?”顾云开神态有些复杂,“这怎么演,能行吗?”   不过顾云开倒是没怎么后悔,就算是后期特效处理,他起码能看到别人是怎么表演的,所以压力不大。   顾见月叹了口气道:“是啊,看你的了,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你个人镜头拍摄的时候,对面会没人。统一出镜的镜头还是有演员对戏的。这毕竟是临时出了问题,人家档期也排不过来,能挤出时间已经是不容易了,说到底都是那个王八蛋演员的锅。”   原来是这样,并不是抠图那种情况。   顾云开暗暗松了口气。   “没那个王八蛋,我们也就没得拍这次的戏。”顾云开弯腰上了车,往里头坐了坐,算了算时间应该还足够,就暗暗点了点头,“走吧,回去。”   …………   到家的时候,顾云开先给简远打了个电话。   《灯如昼》已经杀青,简远的歌剧应该也差不多要准备开始了,前不久他还说着给顾云开留了一张门票,顾云开打算提前预支一下这张门票。   虽然辜负了简远的一片心意,不过这张门票落在会欣赏它的人手里,总比每次只有个空座位好吧,也显得不那么浪费资源。   之前不好意思开口,不过现在……   “云开?”简远应该是在休息,通话一下子就接通了,听起来还怪兴奋的,“你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顾云开对着兴致勃勃凑上来偷听的顾见月挥了挥手,推开她的脸摇摇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顾见月拼命在大魔王的手底下努力挣扎了一会儿,脸肉都快挤出手指缝了,见顾云开拒绝意思坚定,这才不情不愿的挪开来,知道自己这次想了解一下这位神秘的“嫂子”恐怕是又没办法了,于是对哥哥做了个大鬼脸,摆摆手离开了。   她跟顾云开不一样,经纪人总还有一些别的工作,更别提现在《灯如昼》刚杀青,配合宣传的事情也好,粉丝后援会的事情也好,还有过几天的渐冻症慈善晚会,她都要一一着手。   顾云开检讨了下自己是不是的确太少联系简远了,想了想还真是,暗暗反省了下,立刻恢复常态:“我记得你的歌剧快要开始了?”   “不是我的歌剧啦,是我会参演的歌剧。”简远呼呼的笑起来,听起来怪开心的,他在另一头说道,“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没找到机会,我的曲子没通过,戴芬特大师说我的曲子不符合莱斯当时初恋的心情。”   顾云开听他开心,自己也不由得觉得开心起来,可是又多多少少有点儿纳闷道:“那你还这么开心?”   “因为它可以送给你了啊。”简远嘿嘿笑了两声,像个没头没脑的青少年似的,“本来它就是因为你而诞生的嘛,所以我其实也很犹豫它能不能得到戴芬特大师的认可,如果可以进到作品里,那固然是对我的一种承认,不过既然不能,那它就又可以送给你了,我这么一想,就觉得无论能不能过关,都值得我高兴。”   顾云开被逗乐了,他推门进屋,坐在玄关口换鞋,用肩膀跟耳朵夹着手机无奈道:“按照你这个说法,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坏事可言了。”   他不知道正常的情侣是不是这样的,但是顾云开跟简远都不是喜欢在对方面前把事情埋在心里的人,尤其是顾云开实在不能理解有些事情能当面说清楚的干嘛非要在心里猜来猜去不好意思上半天,最后把自己折磨的生不如死就是不开口。   如果说因爱故生怖,那就解决掉它,人生可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难受的自己恨不得痛哭流涕。   尤其是顾云开长期要工作,他转换角色的情绪已经很艰难了,没时间再让自己沉浸在毫无必要且自讨苦吃的悲哀里影响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思想,顾云开跟简远的谈话向来很愉快,更何况两个人长期分别,因此更珍惜每次联系的机会。   “那有什么办法呢,云开,你不知道我父亲是多优秀的人。”简远唠唠叨叨的倾诉了起来,“他从小就很厉害,我跟他比起来,连他百分之一的成就都没有,他从二十岁起就质疑爷爷在音乐方面的权威性,他离开了爷爷的羽翼,创造了新的音乐潮流,让所有人都接受了他,我现在比他那时候还要大一些呢,可我连他一半的成就都没有。”   身边要是有这样的人的确是挺受打击的。   顾云开想起了夏普的演技,忍不住点了点头,自从从事演员这个行业以来,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演员的身上感受到那种压迫感,也从来没被碾压到无力反击的地步,几乎可以说是夏普带动着他在演戏。   所以顾云开很能理解简远的心情,更别提他只是工作上会跟夏普的演技有交际,可简远自己就是在音乐方面工作,可以想得到每天每年都被父亲碾压是什么滋味……   没被逼疯的人,通常都心胸宽广,想得也开。   不过音乐界姓简的大佬虽然有好几个,但是开创新潮流的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音乐圈子的名人不少,能搜到的更多,不说历史上的,当代姓简的顾云开也找到过几十位,不过很多奖项头昏眼花的,一些成就吹得天花乱坠之后详查发现只是看着漂亮,他实在是不太懂,因此对简远的家庭只是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辛苦你了。”顾云开叹了口气道,“对了,我是想问,现在开始售票了吗?”   “噢,对了,你还有个妹妹,都怪我糊涂,我都忘记了要帮你妹妹准备一张。”就算只是声音,也听得出来简远在另一头欢天喜地的模样,“我这就去准备,还是在大剧院演出,两张票是吗?那……那你这次会来了?”   顾云开几乎都有点儿不忍心打断他了,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是什么时候?”   “……你不确定能不能来,那你问票……也不是给妹妹了?”简远的敏锐有时候真是令人感觉心惊胆战,他迅速沉默了下来,轻声道,“在十月份。”   十月份铁定没空。   有《特工联盟》的红地毯跟宣传活动,包括一些大大小小的剧组采访……   “抱歉,阿远,我十月份有工作……”   简远听起来很失落:“我知道。”   “不需要这么麻烦,我知道你每次都会给我留一张票,我欠了一个人人情,他很喜欢你的演出,所以……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但是我想把我的那张票送给他。”顾云开小心翼翼的说道。   顾云开并非傻子,他从很早就在向轩身上了解到简远并非寻常普通的家世,可毕竟向轩并不能单独代表向家,而且简远练习乐器,肆意生活这些没钱也显然是做不到的事。最起初顾云开就意识到了简远很可能是有钱人,但随着后来慢慢的推移,他了解到的越多越深,就大概拼凑出了简远家庭的模型。   他觉得简远很可能是出身宫廷乐师的音乐世家,本身又才华横溢,而向轩又是真心热爱音乐,加上他家是商人出身,想要跟皇权挂上,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而为皇室服务,难免会有一些小小的特权,伯伯是个音乐家却能够得到记者的第一手资料,也不是很难以置信。   顾云开接触过权贵,每个人都是一个圈子跟一个层次,他从一无所有爬到了能与杜兰特共同出入同一个酒会,迟早也会到能与简远出入同一个宴会的地步的。   “当然介意啊。”简远极为直接的说道,“这也太没礼貌了,我根本不能接受,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希望我说什么呢,当然不介意啊,你拿去用就好了,借给别人还掉你的人情吧,因为我爱你嘛,见鬼吧,我才不呢。”   顾云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如果没想错这还是他第一次跟简远起矛盾,他从来没有想过简远生气的时候是这么说话的……   就……还挺可爱的。   顾云开对自带滤镜的自己感觉到真心的绝望了。   “为什么我要接受我的男朋友不能来观看我的演出这么悲惨的事情之后,还要再经历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啊。”简远火冒三丈的抱怨道,“当然不可以啊,我很介意,非常介意,超级介意的!”   “我知道啦,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你介意的心情了。”顾云开无奈道,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不要生气了,就当我没说过,你别在意这件事了,我会再另想办法的。”   简远闷闷不乐道:“可是你都已经说出来了,怎么可以当没说过。”   顾云开简直都要被气乐了,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好笑的说道:“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呢?这本来就是我的人情,的确不应该麻烦你的。要是我伤到你的心了,下次见面给你揉一揉好不好。”   “才不要,我要揉你的。”简远鼓了鼓脸颊,“那,是个很大的人情吗?”   “嗯……也还好啦,是他介绍了我去饰演《永恒的孤独》嘛,做人要知道感恩,而且他家有权有势,我也一下子想不到什么好的机会还这个人情。”顾云开沉默了会儿道,“而且他挺喜欢音乐的,我觉得起码如果票给他的话,他能比我更懂得欣赏音乐。”   音乐……   简远立刻警觉了起来:“你对他很有好感吗?”   “有啊,毕竟他长得像哈士奇一样,还蛮可爱的,性格也挺好的,不过我们也就见过一两面,对了,那次在酒会上拥在你身边的那个男孩子你忘记了吗?就是他。”顾云开随口道,“他不是你的迷弟嘛?”   简远恍然大悟:“是哦,难怪我觉得他脸怪怪的,长得真得好像哈士奇。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   “是啊,我长得比他好看。”简远沾沾自喜的说道,“那好吧,你等一下,现在我可以给你一张票了,不是你的,我去找戴芬特大师再要一张,不过位置在哪儿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顾云开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我只是不高兴你想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啊,如果不是在你的位置上,那倒也无所谓。”简远异常愉快的说道,“再说了,我是你的男朋友嘛,如果你有麻烦的时候,我不为你挺身而出,那你要我有什么用呢?”   顾云开哑然失笑,揶揄道:“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要是你被你爸爸碾压,我可帮不上你什么,拖拖后腿让你更生气倒是能行。”   “不要紧啊,我可以碾压你嘛!”   顾云开不确定自己顺着这句话想到开火箭的那些事算不算是正确的理解方式。 第86章 成功   不知道该说是简远的动作快,还是快递令人感动。   票在第二天的正午就送到了顾云开家门口。   接到信后, 顾云开确认了里面的邀请函就是入场票, 这才打了个电话询问向轩最近有没有时间, 又对新的歌剧有没有兴趣等相关的问题。饵下得很直,大鱼也立刻上钩, 向轩几乎是毫无犹豫的就跟顾云开约好了晚上的聚会,直接把地点都定了下来,两人约好晚上七点在一家非常有名的餐厅里见面。   顾云开跟向轩眼下并不在一个城市, 不过向轩常年飞来飞去早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为了那张票, 就算一下子要他现在直接推掉所有的宴会邀请,从自己的城市飞到顾云开那里赴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既然是请向轩吃饭, 那地方就不能太简单, 也不能太便宜, 顾云开之前已经做好准备, 定了一家老牌餐厅,名字叫红枫公馆。   红枫公馆是帝国第一家顶级奢华的酒店品牌, 这些年因为行业里竞争相当激烈, 加上老板坚持自己的风格, 慢慢就有些没落了, 不过在不少老帝国人心里还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家餐厅在设计风格上很具有东方特色, 不少物品跟布置上都有红枫的LOGO,整体则端坐在水面之上,有一条很长的木桥连接岸边, 四周还种了不少绿植,整个公馆被宁静的水流跟葱葱郁郁的林木包裹着,靠窗的几个座位能看见月光落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跌宕起伏,像是一条涌动的水中银河。   向轩的飞机到得不早不晚,他刚下机就立刻联系了顾云开,而顾云开算好时间安排了任渊来别墅接完自己之后再开向几场接机,正好赶到,两人顺利汇合后一起前往了红枫公馆。   红枫公馆对于年轻人来讲难免过于沉闷枯燥,不少设计显得异常古典厚重,没有新时代的活力跟时尚感。不过对顾云开来讲气氛倒是恰到好处,他四处打量着,心中敲定假如以后有机会的话,他可以带简远来这里吃一顿烛光晚餐。   餐厅虽然看着沉闷,但是服务员态度倒是相当热情积极,不管是迎宾还是点单,其服务态度都可以打五星。这个晚上人不是很多,好几个好位置都无人问津,两人被引领着坐到了窗边,顾云开往外一瞧,看着平静的水面与银色的月光,异常的思念起了简远。   这次是顾云开请客,可毕竟吃饭并不是这次会面主要的意图,双方也都不是来做美食评论员的,因此各自点了自己心仪的食物之后,两人简单的寒暄客套了下彼此最近的生活,向轩就迫不及待的与顾云开谈论起了这次真正的主题来。   “你真的肯出让《莱奥之恋》的票?不管多少钱都没问题。”   “是啊。”   顾云开微微笑着,给自己倒了杯红茶,服务员上菜很快,他安静的候命在旁,为打断两人的话这一行为致歉之后就开始摆上开胃小菜,还有两人点的餐前酒,笑容温和,轻声细语道:“请慢用。”   顾云开下意识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整理了下自己的餐具,准备边吃边谈。   向轩就没他那么好的兴致了,皱着脸,看起来像是只深思的二哈,他看起来不知道是有点儿怀疑还是不知所措,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愿意将你的邀请函让给我?”   简直像天上掉馅饼正好套在他脖子上,想咬又不敢张嘴。   “不,当然不是的,我并不是将我的位置让给你。”顾云开失笑道。   向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看起来委屈的要命。   “我只是为你另外要了一张座位票,不过我不太清楚剧院的座位安排,不确定是不是一个好位置,希望你别见怪。”顾云开吃了一口素食沙拉,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沙拉酱,缓缓道,“十月份我的档期抽不出空,没办法前往,忽然想到了你很喜爱音乐,就顺口问了问。”   向轩的变脸功夫连变色龙都要望尘莫及,那张委屈的二哈脸立刻喜笑颜开了起来,他今天穿得相当气派,梳了一个油头,看起来非富即贵,约莫是刚刚参加过什么排队。可现在笑起来的模样又带着点捡到宝贝的憨态,显得异常有趣,让顾云开想起了憨豆先生。   “不!当然不!”   向轩咧着嘴克制不住的大笑起来,不过很快就压制住了自己的笑声,随后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睛里已经透露出了无限的迫切跟渴望,直直的看着顾云开,甚至在喝水缓解自己兴奋的时候仍然透过杯口使劲的眨眼,仿佛眼皮抽筋,要是顾云开下一刻还不拿出那张票来,大概他就要化身成饿了好几天的恶狼直接扑上来明抢了。   顾云开自然不是扫兴的人,胃口吊得已经足够,话也已经说得足够委婉,他拿出简单包装了一下的邀请函——这都差不多不算是一张票了,已经完全是一封邀请函了。   向轩对高雅美丽的外包装毫无兴趣,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如同小孩子第一次拆开圣诞老人的礼物那样敬畏又期待的拆开了包装的封口。顾云开轻轻摇晃着酒杯,凑到鼻下嗅了嗅酒香,轻轻啜饮了一口,从向轩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异常满意这份人情上的回礼。   “这真的是给我的?那我该……我该怎么报答你?”向轩又重复问了一次,他的表情生动丰富的堪称惊人,顾云开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把喜悦跟兴奋带着点惶恐的表情结合的如此完美,哪怕是电视剧里演那种突然中了巨奖的幸运儿角色也难以诠释的这么贴切了。   “我看得出来你喜爱这方面,我也很高兴这场歌剧会有更多欣赏他的人在座,而不是像我这种听不出什么门道的。”顾云开这番话当然是客套,他才不在乎一场歌剧有几个欣赏它的人,反正能上座的铁定各个都比他有艺术品味,多向轩一个不多,少向轩一个也不少,可是场面话总要说得动听又漂亮。   接下来这句才是重头戏,或者说是顾云开的内心话,他愉快的微笑道,“不用报答,我答应过帮你问问的。如果你觉得良心不安的话,那就当我这次是为了报答你之前向李导推荐我的恩情怎么样?希望在你心里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当然不是!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你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这个机会,可是这个……天啊……”   向轩几乎都有点不知道把那张邀请函塞在哪里了,他这会儿对顾云开的表情比服务生对他们俩的态度还要殷勤而诚恳,他最终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西装内兜里,以平平整整的方式。   每个人都各有所需,顾云开需要稳固的地位,而向家需要敲开那扇门的机会。   向家已经给了顾云开所需要的,所以顾云开也不吝啬给向轩想要的东西。   每个不同的等级都有不同的进入方式,顾云开还没到资格进入那种场合,如果他只是纯粹的音乐欣赏者也就罢了,可他想进到那个地方去,必然要产生人际关系,可现在的顾云开还不够资格。如果向家能把握住机会,凭着他跟向轩现在的关系,或者说是这张票的友好关系,显然以后借向家敲开通向简远世界的那扇门也并非不可能。   演戏的机会可不稳定,依靠蓝瑟跟斯蒂芬几乎可以说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只等上天垂帘开恩。顾云开不是个被动的人,而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贸然闯入另个等级的世界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网络上可学不到需要默认遵守的“礼仪跟规矩”,现在借向家铺路,有向轩这个领头人,说不准更稳妥一些。   毕竟向轩还有整个向家在支撑着。   灰姑娘在进入王子的宫殿之前,需要先见过神仙教母,换上她的礼裙跟银冠,还有那双不可缺少的水晶鞋,马车与侍者都在旁静候吩咐。   现在侍者已经有了,只差马车了。   顾云开的笑意渐深,看着向轩的目光愈发和蔼可亲起来,他一直很喜欢犬类,因为它们总是温顺又忠诚,相由心生,他相信向轩一定也有这样的优秀品质。   虽说都是富家子弟,但是乔繁辰跟向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这也就意味着顾云开会用不同的方式与两个人相处。乔繁辰是个商人,顾云开跟他之间没什么其他可谈了,各取所需,将利益说得清楚分明,有必要时互帮互助,但要他跟乔繁辰说什么看感情,那就太虚伪了。   两个人一旦站到对立立场上,顾云开相信乔繁辰就跟自己一样,为了自身的利益,是会毫不犹豫的互相捅彼此好几刀的。可当他们俩利益相同的时候,又能厚颜无耻的重归就好,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可是向轩不同,这个年轻人不光热忱还有富有激情,最重要的是他热爱音乐,欣赏简远——这点是加分项,顾云开在他身上是多多少少可以有一些感情投资的。   这个晚上发生的事让两个人都觉得愉快无比,这顿晚餐当然也吃得相当满足,尽管这场味觉的盛宴让顾云开觉得收获颇丰——他甚至都想好下次跟简远来得时候要吃些什么的了,光这一顿饭他就几乎要变成这间餐厅的老顾客了。   可显然向轩全程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都往嘴巴里塞了点什么东西,他忙着回应顾云开为了避免尴尬随便谈论的话题跟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无法自拔,还时不时抚摸一下内兜所在的位置。要不是顾云开看着,估计在上饭后甜点的时候,向轩就能直接坐着满是焦糖跟巧克力碎的香蕉船直接飞到银河上爆炸成烟花。   那场景一定很绚烂。   但是顾云开也很确定自己绝对不想看。   之后两人结束用餐,顾云开在账单上签完字后跟着向轩一道离开,后者看起来几乎像是走在云端,绵软的一脚高一脚低,想来其中对音乐由衷的喜爱要胜过商业利益更多一些,顾云开还记得那日在军营里头特训时,这张脸皱在一起,如数家珍的吐露出那些大师的名字。   不过即使是到现在,顾云开依旧没分清楚戴芬特跟马斯特到底谁长着谁的脸,也不记得哪个是指挥家哪个是钢琴大师。   这种对一样事物由衷的热情跟喜爱总是很能感染别人,顾云开尽管难以产生共鸣,可也不由得为向轩感到高兴。这种感觉,早在最初的时候顾云开曾经在简远身上体验过,那种对某种事物纯粹的热爱跟痴迷,也许正是因为他很缺乏,所以每每从其他人身上感觉到,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愉快。   事情结束的很顺利,顾云开跟向轩礼貌的道别,向轩还有别的安排,他简单说了两句相送的客套话,被拒绝后就没再继续勉强,直接坐上任渊的车准备返回自己家中。   任渊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司机,还是个很不错的好保镖,为人雷厉风行,平日不动如山,能不说就尽量不说话,没必要的闲聊一概免去,只专注于道路跟交通,还有他的爱车。   虽然有时候跟任渊单独相处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气氛苦闷,但绝大多数顾云开都觉得挺安心的。人们信任沉默寡言的人总是胜于巧舌如簧的,不管你是春风得意,还是孤独窘迫,他们总是一言不发,既不羡慕也不嘲笑,是个最优秀的聆听者。   人们固然需要能够交流的对象,可毕竟任渊不在顾云开需要深入交流的那些范围里,司机不像挑男朋友,要钱还要情,当然犯不着既要他工作努力,又要他情深意切的。   任渊已将前者做得相当完美了。   “老板。”任渊目不转睛的看着车子正前方的道路,像是一点心也不愿意分给顾云开,说出口的声音也不高不低,不至于让人无视,可又寂静的让人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真的开过口。   有时候顾云开也奇怪自己身边怎么总是环绕着一群天赋异禀的奇葩,不过毕竟任渊实在是个性价比非常高的员工,所以顾云开对他的个别小缺点——比如说话这方面还是很能够容忍的。   而且能让任渊开口的,往往不是什么小事,除了接人跟打招呼的时候。   “什么事?”   任渊保持着惜字如金的风格,言简意赅道:“你该换个住处,今天中午有人混了进来,你的信箱差点被翻。”   顾云开的心都漏了半拍,虽然从首都那寄来的那封邀请函是藏在信封里的,可上面还有简远的名字,要是被翻出来,就算媒体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查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但光是顾云开私底下的人际关系还有这封邀请函就够媒体狂欢个三天三夜了。   标题都有现成的:顾云开背后的金主疑云疑似浮出水面——这是前不久一个被爆包养才火起来的女明星的头条。   不过既然任渊这么说了,那铁定就是没成功。   所以顾云开的心只是颤了颤,又稳妥的放了回去。   小区的安保措施一直很好,可是也有个毛病,大家毕竟不是离群索居的孤僻人士,往来也有朋友,而小区这边毕竟是别墅,但凡得到允许进到小区里,安保也管不着他想往哪里蹦,谁知道人家是不是这栋别墅主人的朋友。   为了新闻,媒体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啧,百密一疏。   “那个记者呢?”   顾云开其实知道记者被抓到警察局里的可能性很小,可是让这种人逍遥法外又实在格外来气,脸色都有些铁青了起来。侵犯隐私权在律法上看着漂亮,实际上真对演员甚至明星起的保护作用却不大,因为媒体有道免死金牌,就是公民知情权……   真是见鬼了,知名演员跟什么人结婚跟社会和公民的切身利益有什么关系吗?   可这世道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任渊淡淡道:“当然是把他们扭送进局子了,我在里面刚好有几个认识的老朋友,找工作帮不上忙,可面子还是会给一些的。那几个记者叫嚣着很快就能出去的时候,我跟他们谈了谈,都认为按照这种蔑视帝国法律跟侵犯他人隐私权,试图盗窃的行为,让他们多坐几天还是够的。”   顾云开在心里小小的为任渊鼓起了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难怪了,有脾气的人未必有本事,可有本事的人果然都有点脾气,没看出来啊,任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这个说法不太友善,应该说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任渊居然是把金刚钻。   不过欣赏归欣赏,搬家的事也是时候提上行程了。   任渊把顾云开送到了别墅后就直接开走了,顾见月在工作室给他准备了个房间休息,不过任渊还是常年住在自己的安全屋里,那个地方很小,但是对任渊来讲更熟悉也更安全,他不习惯工作室的新房间,太空旷,而且难以隐藏,不过工作室的那间卧室他也经常拿来午休,并没有浪费。   毕竟他不光是顾云开一个人的司机,也是顾见月的,而且得随叫随到,这让任渊大多时候都不怎么忙,所以他也不太懂监视顾云开兄妹的意义在哪里。   任渊也监视过不少目标,顾家兄妹差不多是他生命里最简单的一对目标,顾云开喜欢演戏,除了本职工作就是宅在家里,习惯晨跑锻炼,偶尔去健身房跟高消费商场,是个非常有节制且有计划的男人;顾见月的人际关系说起来复杂,其实更简单,她偶尔会跟一名叫菲尼的女经纪人出去喝茶,大学的同学几乎全都断了联系,定时跟男友见面,更多时候专注于工作跟各种酒会,有利益交往,但没有特别亲近的。   工作狂难道也是遗传基因?   每个任务都有等级,多数监视情报会被转交到莫娜手里,有必要的才会给简默查看。但顾云开是特例,尽管他完全不危害社会,也造不成什么巨大影响,却属于最高一级,在任渊执行过的潜入跟监视任务里,顾云开是他唯一能跟简默直接汇报情报的任务对象,也是最轻松跟最摸不着头脑的一位。   任渊联系简默的时候,对方正在书房里吃曲奇,早先任渊还不太习惯,不过这会儿已经能很淡定自若的看着自己的顶级上司忙里偷闲吃点小零食了。这其实也证明了简默对这个任务并不怎么上心,最起码是在简默的概念里,这个任务不等于工作。   按照日常汇报完之后,任渊当然不可能像是小说跟电视剧里说的那样每一分每一秒都细致的记录下来,连顾云开中午吃了一块板栗糕这种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像是晚上跟向轩吃饭这种事还是要报告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天之内需要注意的事情,或者是顾云开突然反常的行为(比如没有晨跑),这些方面提一提。   “目标已经确认对公众无害。”任渊犹豫了下问道,“顾云开也不是张博士那样的特殊型人物,是否应该取消保护任务。”   更何况这也实在是太浪费彼此之间的时间了,任渊为简默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这位先生究竟有多么忙碌。如果有聆听这些鸡皮蒜末的小事功夫,可以足够简默简短的休息十几分钟。   简默在办公转椅上微微侧过头来看着摄像头,他挑眉道:“我说过这是个私人任务。”   没错,这是个简默的私人任务。   任渊本来以为它意味着挑战性,毕竟简默是活生生的当代传奇,他骁勇善战,叱咤风云,操控手中的权势,在群众之中名望极高,几乎无所不能……   他的私人任务当然只有最优秀也最忠诚的心腹特工才能接到。   所以任渊才会不明白为什么任务只是单纯的监视并且保护顾云开,任务目标安全无害的完全不像是打算明天就去炸掉某些象征性的建筑大楼,也没有什么反社会人格,友善和平,热心公益,前不久还参加了冰桶挑战这个月底打算去慈善拍卖活动。   他就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电影明星,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勤奋刻苦,在自己的人生上努力前进,生活乏善可陈。   任渊连辞职借口都已经想到七十九个理由了。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也许你觉得我老糊涂了,浪费一个精英特工的时间在这儿给一个明星当保姆,派你去任何地方你都能独立解决任何一项重大危机。”简默拍了拍手,微笑道,“你已经为我工作许多年了,我不缺乏能独立完成任务的优秀属下,但可以令我推心置腹的可没几个。”   任渊听出了言下之意,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这实在是我……我的荣幸。”   简默和善道:“这是个私人任务,他关系到我的家人。你还没有成家,你不知道家庭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我还需要什么呢,钱财跟权力到一定程度都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世界上任何一样珍宝都远比不上我侄子对我的重要性。当然,我那个侄子只是普通的音乐家,他对世界而言,并不比任何一个人珍贵,也不比任何一个人卑贱,可在我的心里,他独一无二。”   “我不在乎他喜欢什么人,哪怕顾云开是个脱衣舞娘,我也不会为此鄙夷他。”简默遍布沧桑而俊朗的面孔几乎泛着一种神圣的光辉,他动情的说道,“我只想确定我的侄子不会在这段感情里受伤,我已为国家奉献了不少,错过了他的前半生,起码我能在有生之年好好的保护他。”   任渊看起来被上司难得的真情流露震撼到了,他刚毅的面孔倏然严肃起来,近乎悲壮的向简默许诺绝对会继续执行任务下去。   通话刚一结束,摄像头掐灭了信号,简默立刻翻脸露出了无聊的表情来,乌苏就坐在背面,看都不用看就能猜到那个倒霉特工铁定被煽动的忠诚不二,他仔细打量了简默的表情,始终没在那张面容上找出半分愧疚跟心虚来。   “我真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脸红的模样。”乌苏忍不住说道,“或者是你学会羞愧的那一日。”   “到那个时候,这个位置就得换个人坐了。”   简默烤起了棉花糖来。   ……   简远经常会带简修瑾出门走走。   人不能总是闷在家里,不光是简修瑾需要多接触外界,就连简远自己也不喜欢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他总是耐不住性子,除非是创作的时候,一旦歇下来,满脑子跳动的灵感就迫切的催促着他四处走走,找到能让他们同时为之一振的事物。   所以简远喜欢公园,公园里什么人都有,在长椅上将就着熟睡一夜的流浪汉、对花花草草感到异常兴奋的小孩子、掩不住疲惫却无所事事的大人……还有漂亮的景物跟设施,公园是个小小的自然观赏区,在草地上可以偶尔准备些野餐所需的东西,开开心心的度过一个美满的下午茶。   简修瑾喜欢画人们。   不过简修瑾并不喜欢任何一个人,也无意像是简远那样去猜测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想象那些愉快动人的场景,只是单纯因为画这些人显然不那么需要他那么努力的去思考跟想象,把眼睛看到的全都画下来就足够了,这种绘画方式让简修瑾觉得很轻松。   简远有个账号,没什么人关注,他每天都往上面发自己跟简修瑾的每日练习,后者越来越进步,而他……他已经开始考虑放弃是否更需要勇气了。   通常情况下,他们会根据简修瑾当天的心情跟身体状况去远近不同的地方写生,不过由于简远之前跟有位老先生有了约定,所以这一天两个人还是去了白鹭公园。   简远并不讨厌结识陌生人,他与绝大多数不擅长交涉且安于自己现今关系圈的人不同,乐于探讨截然不同的思想,聆听非比寻常的经历,去观察每个人身上与众不同的闪光点,诚然有些人认为他的友好是轻浮且率性,并不成熟的行为,不过简远自己倒觉得无所谓。   他喜欢以善意去面对这个世界,假如世界要以痛吻他,那也不是这份善意的错。   许多人总是会难以支撑下去,他们有太多的理由畏头畏尾,因而逐渐变得冷漠与防备,好避免自己再受伤。可简远却无所畏惧,他不在乎被人刺伤,却害怕自己终究会将这份热情冷却,假如他不再对任何人,或者是对生命抱有这样的热爱,创作就会变得艰难痛苦起来。   他喜欢创作那些欢快幸福的曲子,悲伤的……太沉重了。   有时候简远自然也会觉得自己傻乎乎的,没头没脑的往上撞,不过世界终究还是对他宽容无比的,起码赠予了顾云开进入他的生命。   如果简远也是那样的冷漠且防备,他与顾云开就永远无法产生交集。   这么想想,任何坏的事情,也必然会有好的一面。   而这位老先生,也是一个美妙的意外。   简远差不多已经放弃作画了,他在这上面实在没有任何天赋,之前几次跟简修瑾一起出门,都带的是吉他而不是画具。简修瑾画画的时候,简远偶尔会弹弹吉他,改改自己新写的曲子,只不过创作没往常那么流畅,大概是最近始终没有灵感的缘故。   老先生总是会默默的来听一会儿,神色忧愁,有时候简远跟他搭话,他也不理会,大概是简远太过锲而不舍的和善态度慢慢软化了老人家的防备,直到最近两人才说上话。   而简远也才得知对方的名字:史密斯。   史密斯先生是一位神秘的老人家,他有很高的修养,绝佳的艺术品位,对乐器方面也多多少少有些造诣,还擅长油画,热爱电影,就只是没有活力。简远跟他聊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位老人家总是陷入无端的沉默,像是无话可说,又像是觉得没有什么继续说下去的意义。   许多对话也就突然的中止了。   不过简远还是很喜欢跟史密斯先生聊天,他把这位老人当做一位离群索居,性格怪异的欣赏者,因为史密斯总是有很多新奇古怪的想法,他们俩坐在一起说话,就好像是两种思想触碰到迸发出了火花。   简远想创作出能征服这位挑剔听众的曲子。   今天史密斯先生来晚了一些,他像棵毫无生气的木头一样坐在了简远的野餐布上,静静地看着简修瑾不停的画着简远的脸,忽然开了口:“你干过什么荒谬的事情吗?”   “为了告白当天订了机票,大半夜的跑到心上人家门口算吗?”   简远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又坚定的说道:“不过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最荒谬又最庆幸的一件事了。”   史密斯先生很矜持的微微笑了笑,他不常显得忧郁,更多时候是一位体面优雅的绅士,就只是有时候总会让对话陷入尴尬窘迫的情况,比如这个时候,好像他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上一样。   “那挺好的。”史密斯先生近乎敷衍的说道,“我的人生可太荒谬了。”   简修瑾忽然抬起了头,简远这才注意到他画完了,男孩歪过头,呆板的眼神直直的注视着史密斯先生,他重复了一次:“荒谬?”   那声音平静得毫无任何感情的起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冒犯了。   不过史密斯看起来没那么在乎,他伸出手揉了揉简修瑾的脑袋,平静道:“是啊,我从没做成功过一件快乐的事,追逐梦想失败,无论多努力都不能成功,正常人会放弃梦想去过更好的人生。可我不一样,我在我不喜欢的领域里获得成功,人们为了那些我不喜欢的东西围绕我,尊敬我,可却对我努力尝试的那些嗤之以鼻。”   “我是个失败者,没有什么成功的地方。”   “只是人们习惯用金钱跟地位去定位一个人是否成功了。”   “所以我就成功了。” 第87章 慈善   休假结束的很快,明星的生活就是如此, 工作强度超高堪比需要拯救世界并且充当各国好邻居的超级英雄, 唯一的有点就在于他们起码还要赞助跟酬劳, 幸运的时候能合理安排自己的休息时间。   其余时间跟超级英雄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前者挽救世界朝不保夕的生命, 而明星挽救人们空虚的精神。   唯一的假期也没什么空闲,顾云开忙忙碌碌了几日,除了安排向轩的见面会, 还要重读小说跟剧本熟悉角色, 然后回温特训的那段时间, 三天几乎安排的满满当当,可没有空闲到哪里去, 等一切准备就绪, 休息天的最后一日出发, 直接进入剧组进行补拍工作。   《特工联盟》是快节奏且有粉丝基础的商业娱乐电影, 第一部 开拍的剧情选得是《黄金城》跟《重装火军》两本书的剧情结合,也是在这两本书里联盟的小团队才开始熟悉, 最开始是一个个角色出来, 而在短短的一百二十分钟之内, 除了书粉, 普通的观众对整个团队需要有一定时间的熟悉跟接受, 而每个角色如果塑造的要有特色,必然要有点自己个人的风采,所以选这两本书作为第一部电影的剧情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顾云开自然不需要为导演跟编剧老师他们考虑电影上映之后观众的感受, 他的工作只需要他演好自己作为死神的戏份就可以了。   因为是临时补拍,剧组里没有很多主演,不过所有的幕后人员倒是很齐全,因此显得并不是很冷清。毕竟是第一天拍摄,剧组里要跟死神拍对手戏的两位主演都在场,不过他们也就只在这一天,毕竟每个人都已经接了新工作,不可能在补拍上浪费太多时间。   好在死神的出场并不算多,总共只有一幕戏,斯蒂芬差不多打算在半个星期里解决掉补拍这件事,免得和善的制片人彻底变成火药桶来一场大爆炸。   顾云开先跟两位主演打了招呼,这两位主演性格都很好,临时抽出档期来拍摄也不见多么的不满,反倒是都笑眯眯的,跟顾云开聊天也没有什么迁怒的意思。   斯蒂芬用演员从来不在乎国籍,更别提本来《特工联盟》里就不局限国籍,所以四个主角团里有两位是联邦国籍的演员,分别饰演倒吊者跟魔术师。真要说起来,这还是顾云开第一次真正跟外国国籍的演员合作拍摄,不过由于帝国本身就人种非常多,不像是在现代那样东方跟西方的长相差别很大,所以顾云开也就是稀罕了下,没太在意。   多男一女的组合在任何作品里都异常流行,《特工联盟》当然也不例外,在这个堪称完美的四人小组里唯一的女性是出外勤的倒吊者,原著的四位作者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相当恶意满满的让堪称人形自走炮弹的倒吊者由女性出演,而女祭司却总是男性——女祭司前后换过两任,第一任在《梦中指环》篇里因公殉职。第二任也是男性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倒也很正常,热爱危险跟战斗的漂亮女性永远能刺激观众的荷尔蒙,具有利落不凡的身手跟强硬冷酷的态度,加上姣好的面容跟火辣丰满的身材,经典的女王型人设配置,对男性来讲无疑是一种心灵上的巨大冲击,就算是女性观众,也热爱这种象征神秘强大的性感女角色多过于娇柔美丽的花瓶小姐。   人类天性就向往强者,智慧是一种性感,而暴力是另一种方面的性感。   起码顾见月就挺喜欢的,她觉得《特工联盟》里最酷的就是倒吊者了,就连外号听起来都很神秘;当然如果饰演死神的是顾云开的话,那倒吊者在她的心里显而易见的就会往后挪动一个位置了。   毕竟哥哥最大,这点没有任何可说的。   顾云开觉得脑残粉对偶像的任何行为根本就是无法抗拒的,哪怕对方穿了爆丑的衣服跟起了什么古怪的外号,粉丝都能从中抽丝剥茧找到令人欣赏的美感部分,除非是真正涉及底线的恶劣行为,否则光是穿着打扮这些,几乎不是黑点。比如说他就很难理解超人内裤外穿的造型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可他的某些下属就能轻易的分辨出哪几套内裤装是来自不同的漫画——顾云开在这方面自愧不如。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动人的并不是任何美丽的衣物跟妆容,而是他本身所表现出来的魅力,这也是很多人喜欢运动员跟各个领域的大牛真正的原因。   很多人的外表并不美丽,灵魂却足够有趣。   倒吊者的演员叫作克谢尼娅,还有一个非常长的姓,让顾云开想起前世的某个战斗民族。个子虽然较为娇小,但是比例近乎完美,穿着比较开放,黑色的运动背心跟热裤,露出平坦结实的腹肌跟修长迷人的一双腿,大胆的彰显着自己的好身材。她的肤色较为黝黑,不过不是缺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人的时候锐利而冰冷,外貌相当具有冲击感,乍看会令人惊艳的那种。   不过克谢尼娅的性格跟她美艳且具有野性的外表截然不同,非常外向开朗,她的嘴巴很大,唇也比较厚,这让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相当夸张的漫画效果,好像喜悦都能立刻从五官的每个部分洋溢出来,她大笑的模样分明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可闭着嘴不说话的时候又显得异常叛逆跟狂野。   在顾云开认识的女星里头,克谢尼娅属于那种外貌很少见也很有特色的特殊演员,她的气质很容易让人想起原始的自然跟野性,带着热烈奔放的美感,而且她相当自信,有种傲人到不可逼视的张扬,绝大多数女星会内敛温婉一些。   光看外形,克谢尼娅就跟倒吊者非常契合,当然前提是她不要笑出来,她一笑起来就变得异常呆萌可爱了。   而饰演花花公子且男女通杀的恶魔这一角色的则是老牌男神刘易斯,刘易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钢铁直男,他十七岁出道,前不久刚跟粉丝度过出道三十周年纪念日,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现实里与恶魔同样是个花花公子,有过四任婚姻,最近刚和平离婚,有一头漂亮的红发跟碧绿的双眼,按照粉丝的说法就是帅得一塌糊涂,虽然年近五十大关,但是看起来却还像是三十出头一样狂野迷人。   他本身也是个很有意思且很有争议的演员,因为长相太过出色,成名的非常快,经常被抨击是花瓶演员,可本人却毫不在乎,事实上也演过不少好作品,算是被颜值拖累了的实力派演员。   顾云开了解他,是因为刘易斯曾经跟夏普搭戏演过一部《低端社会》,两个人堪称是刚柔并济,虽然全片都没有女主角,但是满屏蔓延着炸裂的荷尔蒙,两个人相当有化学反应——当然不是暧昧的那部分,两人在片里饰演一对宿敌,如果说夏普的长相是精致阴柔,那刘易斯就是阳刚不羁。   而刘易斯跟克谢尼娅站在一起简直有种史密斯夫妇的感觉,两个人身上都具有危险狂放的气质,仿佛一头狮子跟一只花豹站在一起。   顾云开虽然还没见过其他演员,但是从这两位主演跟不好惹的斯蒂芬导演身上已经深深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剧组里大概最多也就能算是只北极狐。   刘易斯跟克谢尼娅这两个人的性格都属于开朗大方型的,比较外向和气,尤其是克谢尼娅,她对顾云开相当友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觉得顾云开长得很好看,也很对她的胃口,而且她比顾云开要大,所以理应照顾下顾云开。   而刘易斯则对漂亮的女性态度都相当温柔和善,不过男性就没这么幸运了,顾云开当然也不是幸运儿之一,他们俩之间就像是普通的男性交往谈话那样正常。刘易斯虽然对待男女态度差别很大,可也不至于像是阿尔德那样耍大牌任性,对底层人员也很和善客气。   现代妆没那么花时间,顾云开进剧组先跟两位主演打过招呼,然后跟着化妆师先试了几个不同的造型,第三个深色西装夹克在斯蒂芬那里过了关。死神总共也就一场戏,大概剧情是在酒吧里倒吊者跟恶魔被反派的小弟包围住了,而外面警察正得到了报案前往酒吧,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两个人等于被包了饺子,前有狼后有虎。   商业娱乐电影总是不缺这种反败为胜,最后一刻出其不意的情节,毕竟这种电影最重要的就是爽点、笑点、爆点,这一段三个要素在这种场合里几乎都集齐了,观众就喜欢看打脸跟逆袭的套路。   这段戏份是在制片厂里拍摄,没有什么出外景的必要,而摄影棚早早就已经被布置成了一间格调优雅且私密的古典酒吧,有摆满了果汁跟酒瓶的墙柜,光线设计的很好,不管是柜台上迷离的杯光碟影,还是已经有了年头而显得异常有光泽的木质吧台,排开的卡座形成私密的小空间,如同满天繁星的吊灯垂落着,看起来既有情调又有气氛。   适合有情人的私密空间,点上几杯酒,放上几首老歌,轻松惬意的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就是这样宁静而浪漫的所在,却有一场剑拔弩张的流血事件即将上演。   斯蒂芬是暴力美学方面的大师,他擅长黑色幽默,有自成一脉的风格,他的打斗戏对观众而言往往是视觉方面的享受,具有相当的观赏性。   那么这就非常强调镜头跟动作设计的风格。   动作指导同样在现场待命,三个人跟群众演员事先排练过了几次,又跟摄像师协调好了镜头,这才决定开始拍摄。   两位主演之前就拍摄过,这里的动作戏其实并不重要,今天只打算拍摄三个人会面的几个镜头,一同出镜的那些情节,其他的打戏可以再单独拍摄,毕竟顾云开第一天进入剧组,之前也没有特训过,需要给他时间来熟悉动作。   这场剧情里,出外勤的两位主角并没有携带任何枪支跟武器,倒吊者跟恶魔都手无寸铁的进入了这个酒吧——因为之前已经消耗光了所有的武器。就连前来救援的死神都没带什么防身的家伙——也可能是带了可不准备用,又或者是觉得解决这些人根本没必要拿出来。   而反派则看起来像是刚刚打劫了一个军火库,在这样具有极大反差的敌强我弱战况下,要求特工三人组反败为胜,双方大打出手,酒吧里的一切道具都是特工们的武器跟盾牌。   在这场戏的设计里,整个摄影棚里的碟子、酒瓶、吊灯乃至高脚椅等物品都是可用的,吧台成了防御的战壕,甚至还有挂在墙壁上的飞镖可以当暗器使。   这一段剧情其实缺少死神也没关系,两个人照旧可以冲出去,毕竟有主角光环,可是死神能让这一切带来更戏剧化的效果。   其实这段剧情本该是个长镜头,不过由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个别原因,现在变成几个短镜头拼组。   拍摄开始后,饰演死神的顾云开就安静的坐在卡座一角玩着酒杯,他甚至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个硬币在桌子上不停的转了起来,剧本上说这个硬币停止的那一刻,就是他决定开始执行任务的时间。   而全酒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死神坐在阴影里,穿着陈旧的西装夹克,垂着头,看起来像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又或者是什么不得志的上班族,摸光身上的最后一个子儿就为了跑到酒吧里来买醉。   群众演员用枪托砸碎了他的啤酒杯,连带着拨开了那块硬币,枪口顶向了这个“流浪汉”的腰腹处,带着浓重的口音,狞笑着开口:“滚远点,蠢猪!”   羞辱一个普通人总是能给人极大的愉悦感,众人哄堂大笑,迫不及待的看着这个流浪汉被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的从这个即将化为战场的酒吧里滚出去。懒散举着双手示意投降的恶魔不甘寂寞的对倒吊者挤了下眼睛,开玩笑道:“尽管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苟同那个秃顶的圣父女祭司每天在我们耳边念叨的那些话,不过,出于人道主义来讲,我们的确应该救那个可怜的老家伙,他都吓瘫了。”   倒吊者平静的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淡淡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她的目光也转向了那个一言不发的局外人,忽然皱起了眉头,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这可不太像是一个正常被吓到的普通人。   “呃,可能是由于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不过既然现在咱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给自己找几个冠冕堂皇,伟大一些赴死的理由总没什么坏处,假如我们去了天堂,我还能告诉几个长翅膀的漂亮小妞我是为了救人而奋不顾身英勇就义的英雄。”恶魔露出个滑稽又讽刺的笑容来,耸耸肩道,“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哦?现在是换成我跟上你的进度了吗?”   倒吊者紧紧盯着死神,对恶魔反唇相讥道。   两人话音刚落,死神的面容就慢慢从黑暗里挣扎出来,灯光落在那张死寂而冰冷的面孔上,冰冷的双瞳平静的在两人身上扫过。恶魔忍不住怪叫了一声,他撞了撞倒吊者,夸张道:“上帝啊,这是认真的吗?我的双眼没有欺骗我吧,因为我们就要下地狱了所以提前把塔纳托斯召唤出来为我们收尸了吗?我还以为自己可以去天堂呢!”   “闭嘴!”倒吊者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高跟鞋狠狠踩了恶魔一脚。   如果说恶魔是厌恶死神厌恶到站在组织投票里恨不得参与秘密谋杀掉死神这一活动的那一部分人,那倒吊者毋庸置疑的欣赏死神残忍而利落的杀人手法,属于敬仰死神的另外那部分,见到死神可比跟恶魔组队让她要愉快得多了。   死神在小说里被形容为一个相当具有力量且异常灵活的技巧者,他擅长格斗,也非常敏捷,任何枷锁都无法困住他,滑溜得像是条鱼,缠上来的时候又像是一条蛇,能瞬间扭断任何敌人的脖子,他是个武器专家,宛如天生有对鹰眼的狙击手,可更热爱冷兵器,任何东西落在他手里都会变成杀伤性武器。   “我花了我仅有的十二块。”   死神低声长叹:“如今已身无分文。”   他端起最大的那块玻璃碎片,然后喝光了上面残存的一点酒液,毫无犹豫的动手割开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喉咙,对方正要开口,全没料到眼前这个流浪汉会做出这种惊人之举,喉管的鲜血瞬间就飚了出来,眼睛圆睁,枪支已经被劈手夺去,砰砰几声,几盏吊灯都被打碎,所有人都失去了光明。   这个动作顾云开完成的行云流水,他甚至听见了斯蒂芬拍在动作指导大腿上的一声厚重的响动。   电影里当然不会真的是一团漆黑,酒吧墙壁上特殊的装饰跟几盏微弱的小灯构成了在这个昏暗狭窄的空间里稀少却足够看清整个酒吧的光芒,更别提还有场外的灯光。在电影之中,双方借着黑暗大打出手,倒吊者扭断掩护在自己胸前的人盾脖子时,“不经意”的一个肘击撞到了恶魔的鼻子上,对方捂住鼻子惨叫了一声,哀嚎道:“是你!”   “失误!”倒吊者立刻否认,两人的打斗里混杂着反派之间的惨叫,一场如同舞蹈般华丽又干脆利落的战斗随着舞曲戛然而止——斯蒂芬在场外放了一首激情无比的歌曲,让他们更好的融入气氛,在电影里这首曲子是来源于一个老旧的录音机跟磁带,它在打斗间被不小心开启,高高的飞在空中,等落下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它也摔坏了。   在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所有的灯光突然都亮了起来,警察的声音越来越近,鸣笛声环绕不绝,死神分开自己喝酒的桌子,两个完美的半圆被推开,他指了指底下,又指了指倒吊者跟恶魔还有自己,缓缓道:“跳下去。”   然后纵身一跃。   倒吊者对他颇为信任,毫无犹豫的脱下了自己漂亮的黑色高跟鞋拎在手中,被撕到腰间的漂亮礼裙一扎,也纵身跳入。恶魔快步走到一下子瘫在地板上起不来的女反派身边,翻手变成朵红艳艳的玫瑰,玫瑰花上还插着张雪白的名片,他俏皮的抛了个媚眼,送出飞吻,将鲜花垂在了对方不断起伏的胸口,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联系我。”   警察撞开门之前,恶魔忍不住嘀咕了两句死神的坏话,最终还是选择跳入了秘密通道,桌子安静的自动闭合起来,只留下满地哀嚎的反派跟那朵被忿忿丢出去的那只玫瑰花,名片在地板上悠悠飘起,露出了“奈德”两个字,即将要显露号码时,随即被警察一脚踩下。   这一整段还是掺杂了一点战斗时的长镜头,最主要拍摄的是三个人算是正面汇合的几个片段,里面还有场三个人的“组合技”,不过其余的几个镜头就全是短镜头拼凑而成的。   死神的全部戏份就到此为止,这整段里有部分打斗戏还需要顾云开再拍摄,而刘易斯跟克谢尼娅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   三人下戏后还是有说有笑的,加上晚上要一起参加慈善晚会,更显得热络,而后各自去卸了妆,换了身衣服,就差不多到参加慈善晚会的时间了。   因为早有准备,三人再次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堪称是光彩照人,反倒是斯蒂芬只换了身西装,大概是顾云开方才的表现不错,他的晚娘脸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可还是难掩疲惫跟不耐烦的神色。   本来在原定的计划里顾云开是打算跟《灯如昼》剧组一起前往,不过《特工联盟》这里方便,摄影棚跟慈善晚会在一个城市,就没必要飞来飞去再麻烦了。顾云开直接联系了蓝瑟,跟《灯如昼》剧组道了声抱歉,并说明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让剧组不必等他汇合一起出发。   本来就是蓝瑟向斯蒂芬举荐的顾云开,他自然是满口答应,还不忘八卦的问顾云开在斯蒂芬手底下拍戏的感觉怎么样,跟他相比觉得哪个导演更好?   顾云开哭笑不得,随口扯了几句把蓝瑟打发了过去,这种话当然不能说个明确的答案,蓝瑟跟斯蒂芬是好朋友,夸蓝瑟好,他指不定哪天哈哈大笑着玩笑似的在斯蒂芬面前捅出来了,对蓝瑟大概无所谓,不过斯蒂芬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至于当着蓝瑟的面夸斯蒂芬更优秀……那就更不明智了,蓝瑟指不定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所以最终顾云开还是客套的说了句:两位导演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很感谢蓝瑟提供这个机会。   蓝瑟笑了两声,说了顾云开一句“滑头”,好在他不是夏普,换夏普在估计就要直接说顾云开虚伪了。   通知的对话也就到此为止,这次的慈善晚宴是专门针对“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的研究而发起的一次活动,由于冰桶活动掀起的热潮,这次参加的并非只有明星,晚会官方还邀请了不少其他领域的名流,阵容相当强大,除了必不可少的官方全网直播之外还有许多记者跟报社的编辑,都是业界内数一数二的大媒体。   可见主办方对这次活动的重视。   明星想要保持自己的地位,提高自己的声望跟影响力,有几点是必不可少的。其一就是代言,再来就是慈善,代言象征着明星的价值,当然不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牌,而是顶尖奢华品牌的代言,女明星通常会代言金银珠宝,而男明星就侧重车子了。   像是夏普那种出道没多久就代言到轻奢品的幸运儿,是少数中的少数。   顾云开除了想代言风情万种这个时尚大牌子以外,其实对车子的代言也觊觎很久了。   总体来讲,代言会有些门槛,但慈善就五花八门了,有些人热心公益慈善的目的很简单,其实就像是陈望那样是对自己突然获得巨大的财富而产生了迷茫,陈望选择了旅游,更多明星则选择慈善,把自己的钱丢出去,同时能得到粉丝跟社会的良好口碑,而个别也有选择信仰跟其他各种不同的方法的。   有些明星则虽然入不敷出,可就算不捐款,也要硬生生挤到慈善晚会里露个脸,涨涨名气,上上镜头。   娱乐圈里女明星比男明星向来要吃亏一些,毕竟在保鲜度方面就大不一样,尽管男性也会衰老,可是在圈子里老男人也异常吃香,所谓酒越酿越陈。但是女明星老了,除非是那种无法撼动的演技派,否则几乎没几个不会被淘汰,君不见,不少电视剧里的老爷经常换人,可是老夫人却来来回回总是那几位。   不过在这种名声活动方面,女明星有时候又会有利上许多。因为男强女弱的现象处处存在,很多有些名气的女明星会刻意的把自己包装成女权战士,专门在一些社会热度话题上发表自己的看法,为女性发声,还有些会捍卫同性恋权益。   像是这两种敏感的题材,很少男明星敢于触碰,不是不想咬这块馅饼儿,实在是他们说自己是女权战士的话,就会被紧盯上,媒体会千方百计挖出他对女性稍有轻慢的地方,甚至拍电影的时候,哪怕墙壁上有副裸女图,都会被扣上物化女性的罪名;而同性恋就更别提了,男明星支持这方面等于是公开出柜,仿佛一定要坚定的作为一个异性恋,鄙夷同性恋才是个正常直男。   这些地方如果能做点实事,名气跟热度自然也就会跟上来,不过就算是想在这方面有所进展,也得要自己先有点名声,基本上帝国内有能力做这方面的,都是有点底气的大花了,往往已经成名数年,想要往更高的地方爬,有足够的时间、人脉跟金钱;而小花这个阶段还在老老实实的抢资源,他们如果想要给社会甚至路人留下好印象,那中间的过渡就是这种常见的慈善晚会。   这次的慈善晚会来宾不少都相当大牌,为了匹配上他们的地位,所以整个场地跟邀请条件也就异常“高档次”,受到邀请的明星名单上没有近来正火的小鲜肉或是小花,顾云开之前在晚会官网看到过今天的人物名单,明星一栏里除他属于特例,其他唯一一个可以称为是小鲜肉的李楼风也是他们经济公司力捧的一哥,已经出道八年了,近来隐隐有跟韩致阳竞争电视圈老大的意思。   韩致阳不必介绍,李楼风是三年前靠电视剧《热血春秋》真正大红大紫起来的,之前演了不少半温不火的戏,大火之后就几乎每部正热跟饱受期待的电视剧全有他的面孔,几乎都担任主角,稍次些也是男二号,这些年来跟不少小花因为荧幕情侣的事传过绯闻,至今粉丝跟媒体仍然不知道哪一位才是他真正的真命天女。   如果不出意外,顾云开跟他应该是这场慈善晚会里资历最浅的两个明星了。   算上原本的顾云开出道的时间,其实顾云开的出道时间与李楼风相差无几,两个人先后取得的成绩也差不了多少。这个世界制作优秀的电视剧远比一般的电影更具有价值跟知名度,甚至同一个IP同时拍摄成电视剧跟电影,电视剧各方面更胜过电影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两个人虽然现在待得圈子不同,可李楼风胜在稳定,顾云开演主角的时候并不多,他的粉丝称他是万年男配角。   可按照这三年崛起的奋斗来看,两个人的经历却又是天差地别,李楼风毕竟是有整个经纪公司作为后备资源支持他,而顾云开身边却只有顾见月,兄妹俩靠着彼此一步步走到了今日,还有个已经被弄臭了名气的“前男友”——天宇公司在他事业正走向正轨的时候跑来泼盆脏水,好在化险为夷。   就算受益者是顾云开本身,他也不得不感慨自己实在是运气好得出奇,不过运气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环。   某种意义上,这也足以证明他的确是个非常有实力的男演员。   晚宴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在八点,不过毕竟这种晚会并不只是单纯的慈善活动,也包括了人脉的结交跟一些工作上的“来往”,绝大多数人都提前了少说两个小时入场,尤其是明星,可照旧发现道路如同往常那样被粉丝们堵得水泄不通。   好在地下车库设置了障碍栏,司机打转方向盘,调整方向进入了地下车库之中,车库里有装电梯,他们到时候下车可以直接乘坐电梯上楼,就避免了粉丝的追逐。   如果这种情况是出现在单人赴约上,那顾云开会让司机先入内,自己下车跟粉丝们签名互动一下,毕竟冰桶挑战那件事后他对粉丝这个群体的印象回温的相当快,但是毕竟这次是跟随《特工联盟》的剧组,见两位主演都无动于衷,他自然也不好意思搞特殊要求下车。   早先顾云开就已经跟顾见月联络过了,这次坐《特工联盟》剧组的车子来其实也基本就等于是坐个顺风车,没有其他的意思。顾见月按照他的信息直接在地下三层的电梯口等,众人一起下了车,刘易斯一眼就看到了盛装打扮的顾见月,不过顾家兄妹当初生错属性,美貌给了顾云开,智慧给了顾见月,所以在阅遍群芳的刘易斯眼里,顾见月很显然不合格。   刘易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刚要跟顾云开调侃调侃,结果就看到顾见月自然而然的挽住了顾云开的手,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面不改色的微笑道:“这位是?”   好险,差点说漏嘴。   “我的经纪人,也是我妹妹,顾见月。”顾云开微笑着为双方互相介绍,“见月,这位是刘易斯,这位是克谢尼娅,他们俩担任《特工联盟》的主角。”   顾见月也伸出手来落落大方的跟他们寒暄了几句。 第88章 傻瓜   这次的慈善晚会是在清河山庄里举行的。   像是娱乐圈跟其他圈子的相关活动,不是酒店就是山庄这些地方, 圈外人一般混不进来。后者多数时候是一些有钱的土豪或是主办方私人赞助, 酒店则是最常见的场合, 任何主办方都可以租到。   顾见月挽着顾云开出示了他们俩的邀请函之后,侍者就带着他们几人前往宴会厅, 整个山庄相当的大,不过唯一作为会场的只有正厅,而正厅总共有两层, 刻意空出来作为招待。两人从门口进入后就发现现场少说有数百人, 空间却还绰绰有余的模样, 二楼则是镂空了,像是古早戏园那种一楼大厅二楼雅座的建造方式, 也站了不少人, 不过不像大厅那么多。   这种空间布置其实东西方都很流行。   顾云开要往《灯如昼》的圈子里去, 斯蒂芬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剧组要聚, 双方客气的道别后就分开了。   这种慈善晚宴来了不少明星,也有很多幕后工作人员, 还有一些其他圈子的领头人, 顾云开对这些人认识的倒还没有顾见月多, 顾见月小声的跟他介绍着有几个特别需要注意的人。在娱乐圈里演戏有几个方法, 一个是名气够大, 一个是演技够好,一个是形象契合,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就是带资入组。   演员带资入组的并不少见, 毕竟在圈子里有钱就是老大,带资入组也分谈下肯出钱的投资商跟自己掏钱两种情况。尽管顾云开现在的事业还没有发展到可以投资自己喜欢的电视剧或是电影以便掌握更多的话语权,不过不妨碍先跟这些有钱人打交道,毕竟人脉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如果有一天顾云开非常想拿下一部作品的角色,而电影正好差了点资金,这种机会就来了。   顾见月跟这些人似乎是之前就有过交际,不少人也认识顾云开,因此场景并不显得生疏,反倒像是长久不见的老友那样热络。这毕竟是正式的场合,不能太久停留在别的地方,两人绕着宴会厅走了一圈,顾云开前前后后认识了几十个新人物,脸都笑得几乎僵硬了,这才来到了捐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跟捐款数额。   慈善活动的金额很讲究,太多容易引起圈内非议,太少了则显得不够大气,顾见月跟工作室衡量过后是打算让顾云开私人出五十万左右的善款,他们工作室的收入几乎全靠顾云开的片酬跟一些商业演出、剪彩之类的活动收入。长期代言这边还在等,送上门来的几个,顾见月都不是很中意,觉得会拉低顾云开现在的档次,所以日子虽然不能算是非常拮据,但是也是要算着来花,五十万不高不低,不会太出血,也不至于太小气。   更何况这次捐款,也是为了在圈子里得个好名声。   尽管捐款数目并不开放给大众观看,可是圈子里之后都会谈到捐款数目,不过自然也有明星就为了来蹭镜头跟热度,一分钱也没有捐。   比如说李楼风。   李楼风来得比顾云开早上一些,在他登记的名字之后,捐款数额为零,而他上面有好几个熟悉的明星名字也是零。顾云开单在自己这一页看了看,里头就有四五位没捐款的明星,不由扬起了眉头,多多少少的确有些吃惊,他知道近来圈子风气不是太好,可是也没想过会差到这种地步。   “这种情况不少。”顾见月倒是司空见惯,她嗤笑了声,将本子合上,对顾云开淡淡道,“好多人其实就是来蹭活动热度的,反正慈善的捐款额数没人会张扬出去,大众又看不到,只要外表穿得光鲜亮丽,在镜头上花枝招展就成了,这次活动门槛儿已经算高了,居然还出现这种人,主办方估计也始料未及吧。”   顾见月给顾云开准备的拍卖物品是一套紫砂壶,两人已经转悠得足够了,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拍卖会的开始。兄妹也不打扰其他人,只管自己低声说话。这种场合总不能说什么家私,自然还是谈谈工作上的事,顾见月挽了挽头发,轻声道:“你觉得‘佩洛斯’怎么样?”   佩洛斯是EA创造出来的副牌,在圈子里属于二线奢侈品品牌,特色在于每一季都有明确的艺术主题,而且跟时尚圈某些艺术就是正常审美无法欣赏的成品不同,佩洛斯的质量跟设计都是有口皆碑的,牌子出现的时间还不是非常长,但是相当高级。   这些常识还是韦德的时尚圈科普给顾云开的。   “佩洛斯?”顾云开皱眉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他们联系你了?”   顾云开借《永恒的孤独》冲击到了二线的位置上,如果《灯如昼》大爆,他就能直接冲进准一线,《特工联盟》要看斯蒂芬愿不愿意跟他签长期合同,像是这种IP的系列电影,一签就是七八部,之后就算事业有什么不顺遂,还能借着《特工联盟》的人气再起。   一切都一帆风顺,接下来顾云开想要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接任何工作。   “最近佩洛斯换了新血,你知道先前那位掌舵的时候业绩还不错,不过这两年定位有点下跌,可要是能把他们的代言接下来,对我们还是很有利的,更别提你以后的衣服跟配饰总不能每次都买或者租借吧,佩洛斯虽然只是二线,可是也不会太差。”顾见月稍稍点了点头,低声道,“其实我更希望是EA来邀请你,不过佩洛斯也不错,签段时间等你名气上去,说不准就能直接变EA了,你的想法呢?”   “长期还是短期?”   顾见月下意识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赞许还是下意识的否定,叹气道:“他们只肯谈短期,这次不是男装,是春夏配饰系列代言,他们之前打算似乎是想启用李楼风,但是好像内部出了不统一的意见,据说现在还在谈,现在还不知道最后会选我们还是李楼风。娱乐圈就是这样的,只要合同没签定下来,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你怎么打算,想的话我去竞争下,不想就回了。”   “争一下。”   顾云开无声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这时慈善拍卖也要开始了,两人正了正身体,他快速做了决定之后就没再跟顾见月继续交谈下去。   普天底下的拍卖会都是一个模式,这次也没有什么例外,快要到顾云开的时候,他带着自己准备拍卖的商品跟工作人员一起到后台为了上台做准备,幕后的策划人员跟他讲了大概流程跟几个话题细节就没再多说了,这些都不用排演,不像很多活动需要先演练一遍。   台上的主持人还在激情澎湃的介绍着,顾云开大概记了下几个点,就随着掌声缓缓上台。   虽然之前并没有互相套过词,不过能担任这种拍卖会的主持人绝大多数都是人精,只要不是嘉宾砸台,基本都能圆得回来。主持人一男一女,把气氛烘托的很不错,加上顾云开也不是刻意冷场的人,一时间场面相当热烈,时间差不多了之后女主持人才引出真正的话题:“不知道云开这次为我们带来了什么惊喜?”   其实慈善拍卖到了这个时候,明星跟产品推销员也没有什么区别,充其量就是一个高端的推销员,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手上的物品能够拍卖出去,还要拍卖到远超过物品本身的价值,而又与他们本身身价所匹配的价格。   “这套紫砂壶对我来讲很有纪念意义,我已经养了它十年,希望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壶友继续养下去。”   顾云开的嗓音很有感染力,仿佛对这把茶壶真的有浓厚的感情,尽管他不知道顾见月是哪儿摸来这把据说有十个年头的紫砂壶,不过顾见月就算坑郝英都不至于会坑他。玩紫砂壶收藏的人不少,这东西不算贵,主要是要靠人花精神来养,不少壶友也是茶友,在这种场合上卖出高价也不是不可能。   拍卖自己的物件这种地方,男明星在这方面比女明星吃亏的多,也是没办法的事。   像是女明星拍卖的金银珠宝,很多男明星不方便出,所以不少人会选择文雅的东西,比如笔筒、茶壶等,当然也有不少男明星会拍卖自己的西装跟名表。   顾云开……都没有能值得拿出手拍卖的   台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竞拍,包括网上直播时粉丝的报价也会一起在大屏幕上刷新,之前克谢尼娅的一对红宝石耳环就被她的粉丝拍走了。   最终这把茶壶以五十五万拍卖了出去,得主是导演史密斯,顾云开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传说之中有趣的导演。对方恹恹的走上台来,脸沉沉的挂着,活像是斯蒂芬的同胞兄弟,他也不说什么话——这时候其实会给竞拍得主说几句话,可史密斯拿了茶壶就走,让准备致谢的顾云开一下子懵逼了,好在主持人临危不惧,说了几句俏皮话把场合圆了过去。   顾云开下台的时候还频频看向了史密斯,对方正在把玩那把紫砂壶,漫不经心的模样。顾云开坐回位置的时候,陈望还探头对他玩笑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史密斯这次算是对你示好了,说不准下部商业片就打算启用你了,不过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他怎么在台上这么给你没脸?”   “不知道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顾云开也觉得很困惑,“大概是性格就是这样吧。”   蓝瑟听见他们俩嘀咕,就凑过头来说道,“别在意,史密斯这老头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喊他聚餐也不理,推了好几部戏就是不肯皮,最近听斯蒂芬那家伙说,史密斯好像正在准备自己拍新片,不知道是遇见什么东西撞出灵感来了。云开你小心点,这老小子指不定是不是想把你坑过去当他的片子男主。”   “我哪有这个运气。”顾云开微微笑了笑,将心里的疑虑暂且压下。   之后的拍卖也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没有顾云开希望的乐谱,他叹了口气,无所事事的坐到拍卖结束。晚宴即将结束散场的时候,侍应生忽然一个个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牌子按照名字递给了每位嘉宾,不少人看到牌子脸都绿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云开特别在意拍下茶壶的史密斯这个人,这种慈善晚会很少会有人是真的出于真心喜欢才拍下什么东西,毕竟自己另外再买可方便便宜多了,导演赚再多也没有烧钱花的爱好,拍电影就够烧钱了。可是很显然史密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打算,所以顾云开没法不去想这是不是史密斯的一个卖好。   他倒是很乐意接史密斯的商业片,不过文艺片就敬谢不敏了。   正想着,侍应生将一个写着“50”的白色牌子递给了顾云开,蓝瑟是140,而陈望是70,舒慕恩是30,剧组就来了他们几个知名演员,像顾见月这种经纪人是不算入内的,几人面面相觑,核对了下,确定是自己捐款的数目。   陈望成名久了有点小积蓄,舒慕恩的薪酬比起他们俩都稍弱一些,蓝瑟眨了眨眼,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忽然笑了下,摇头道:“这次可有好戏瞧了。”   他说得当然是某些拿到鸭蛋的人。   蓝瑟倒是想得开,舒慕恩到底是女孩子,比起来就心思就谨慎仔细得多了,她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道:“主办方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得罪人没事吗?玩这么一手釜底抽薪,下次再发起这种活动不怕没人来?”   “这座山庄是大元帅的,借给了主办方。”蓝瑟小声道,“你以为这次慈善晚会这么多大头来干嘛,来喝茶还是看明星的,他们这些人浪费时光跑来参加一个小晚会?人家自己都有慈善基金会办起来,给自己办活动不是更好?”   舒慕恩一下子傻住了,陈望也有点难以置信,至于顾云开则没有什么实感,因为这件事听起来就好像是你随随便便参加了个宴会,看起来的确是挺高档,也有很多你想结交的大人物,可是显然离大元帅跟皇室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快散场的时候众人被带着前往拍摄合照,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不过顾云开跟《灯如昼》剧组脸上是真诚的笑容,其他吃鸭蛋的就不知道心里头是什么了。   估计是MMP吧。   媒体几乎乐疯了,他们才不在乎谁捐了多少钱,只在乎自己有多少热度,很明显,正常慈善晚会举办的再怎么热闹,也不会有这一刻精彩了。   晚宴结束之后,蓝瑟给他们简单科普了下最近可能会出的报道,这两年娱乐圈的慈善作秀越来越多,不光是明星,连艺术家也遭灾很严重,之前音乐跟绘画两个圈子都拍卖过艺术品,由几位大师发起的,他们的本来目的是希望作品能够落到能欣赏的人手里,并得到金额拿来作为慈善,因此很多人是无偿献出自己的作品。   但是结果不尽如人意,由于慈善的原因,这些作品绝大多数是落入了暴发户的手里拿来充门面,标榜自己是个艺术收藏家。   那几年的慈善晚会简直像个跳蚤市场,而不是什么爱心活动。   至于娱乐圈沦陷的情况就更严重了,不少明星纯属是来蹭免费镜头跟热度的,因为常年以来一直没有公开过捐献的金额,不少人心存侥幸,尤其是许多明星心安理得的只拿出旧东西拍卖,或者干脆连活动都不参加。   大元帅出借山庄跟之后发牌子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暗示上方要整改一下了。   第二天各大媒体头条果然争相报道昨夜的慈善晚会。   不过像是什么物品拍卖出多少价格,总共获得多少捐款,风靡网络的冰桶挑战让大家开始重视渐冻症这一情况这些重料都完完全全成了配菜,主菜是最后的大合照。其他圈子倒还好些,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不缺那几十万,可明星这个行业差别就大了。   “众星璀璨的夜晚,备受瞩目的清河慈善拍卖会顺利进行,为渐冻症发出自己嘹亮的声响,据记者了解,今年的慈善夜别出心裁——”   众星璀璨这四个字配上下面的争奇斗艳的到场明星手上的白色牌子,异常讽刺。   网上对这事儿当然也众说纷纭,有些人对没捐款的明星表示谴责,也有些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凭什么就逼迫人家捐款,这叫做道德绑架,底下掐成一团。   而整件事带给顾云开唯一的影响是让他顺利拿下了佩洛斯的代言。   也算是意外惊喜。   迈出了七月,就到了八月初,顾云开在《特工联盟》剧组里又拍摄了几天,将零碎的镜头补完了,剧组方面也跟他签了一份长期合约。《特工联盟》其实更接近《指环王》的拍摄手法,许多人一起出场,但是之后又接近超级英雄的拍摄模式,以《特工联盟》为主,之后会再拍摄四位主角的单人电影,顾云开的地位就有点儿类似复仇者联盟里的黑寡妇了,只不过他的剧情比黑寡妇要少得多,应该说更相似那位独眼局长。   剧组一共跟顾云开签订了预定的九部合约,四位主角的单人电影——第一部 都会讲述这些备受喜爱的特工们是如何进入选拔的,并且通过测试,获得加入组织资格的,而死神这个特殊人物从创立开始就一直存在,还有五部系列电影。   可以看得出来斯蒂芬跟其背后的卡尔文公司野心勃勃。   事业的路途一片明亮,工作又告一段落,史密斯示好的行为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如今也没有什么妨碍。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顾云开当然是选择……搬家。   自从任渊提醒顾云开之后,他就让顾见月帮忙寻找一个新住所,其他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隐私跟保密。   然后他的新家就搬到了夏普的楼下……   夏普住在首都的霄云公寓里,这里一套房的价格大概在四千万左右,顾云开并没有这么多身家,更何况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搬,所以还是选择稳妥的租房,这里的租房就比别墅那贵得多了,一个月差不多在八万上下,还没算物业费,总共有四百五十平米,深色经典欧式装修风格,四室三厅,小区绿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出入相当严格。   而且装修都是现成崭新的,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顾云开在顾见月谈妥之后就直接搬了家,听说菲尼在其中帮了不少忙,这让顾云开多多少少有点惭愧跟不好意思,说实话当初的交易本身就是不平等的,之后在圈子里,不管是帮忙带顾见月还是其他的事,都是菲尼出力,可他对夏普却没做过什么。   还把夏普丢给了温静安照顾……   顾云开仔细反省了下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厚脸皮终于也有一日感觉到隐隐发热,顾见月来了又走,还带了个庆祝乔迁新居的黑森林蛋糕,只不过没来得及吃就被手机带走了,反正顾云开一个人也吃不完,他打算拿去跟夏普分享一下。   还没等顾云开把冰箱里的黑森林蛋糕拿出来,简远忽然发了视频通话过来。   “喂?”   顾云开摘了一个樱桃偷偷塞进嘴里,樱桃梗都还没拔下来,他把冰箱重新关上,并且将拜访夏普这个活动又往后推迟了些,眨了眨眼,那头的简远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脸上被画得五花六道的,他兴奋地说道:“我看了之前的直播!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认识。”   “啊?谁?”顾云开多少有点迷茫,他困惑的看向简远,刹住了对方莫名其妙的兴奋,“冷静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简远歪过头困惑的说道:“史密斯先生啊,他不是买了你的茶壶吗?”   哇,好极了,他的小男朋友居然还认识这位大佬。   也说不准谁更大佬。   “你们认识?”顾云开重新打开了冰箱,他要吃点甜品压压惊,难道两个人有工作上的联系?比如说史密斯要拍摄电影请了简远或者他父亲爷爷什么的来帮忙作曲之类的?   “是啊。”简远点了点头道,“我带修瑾去公园玩的时候跟史密斯先生认识的,伯伯也很喜欢他的独立电影。”   顾云开差点把奶油喷出来。   讲老实话,他现在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先吐槽简远随随便便带着小孩子去个公园游玩就能遇到这种知名的大牌导演,还是先吐槽那位传说中不但满级很可能还开了外挂的勇者伯伯居然会喜欢史密斯的独立电影好。   你们这种贵族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   不过……既然史密斯认识简远,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买下紫砂壶有别的意义……   “那你有跟他说起过我吗?”顾云开放下蛋糕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比如我是你的男朋友之类的。”   简远微微皱起了脸,看起来有点犹豫的样子,顾云开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他鼓着脸迟疑了会儿才道:“没有……我还以为你更希望这段关系会隐秘一点,我知道你不太希望别人知道我们在交往,会影响你的事业,也会影响我。”   顾云开意识到简远把自己放在了后面,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了起来。   情话总是在说得时候信誓旦旦,没过多久就被抛到脑后,更别提顾云开近来忙碌工作,他听到简远跟史密斯认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担心简远会曝光他们俩的事情,他很清楚这种惊慌并不是为了简远,是为了他自己。   他不想显得好像高攀简远。   尤其是在知道简远的背景很可能远远超过他之后,顾云开就更不愿意被媒体发现他们俩正在交往了,男人无聊的自尊心。   简远是善良,却绝不是笨蛋,他一点儿也不好糊弄,顾云开知道他刚刚肯定是听出来自己的那个问题究竟真正想问得是什么了。   “会讨厌我吗?”   顾云开搅了搅咖啡,巧克力跟咖啡混合的苦涩滋味在嘴里慢慢蔓延开来,他毫无所觉的喝了一大口,微微舔了下嘴唇,下意识说道:“我就是这种人,说是保护你,临到头来其实想得更多的还是自己,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   “会啊。”   简远点了点头,没什么避讳的承认了,坦坦荡荡的就像是他每次对顾云开吐露心声跟爱意那样的平静。   虽然不用想都猜得到回答,但是真听见简远说出来的时候,顾云开还是忍不住有种心头被戳了一刀的窒息感。他跟简远曾经约定过,两个人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欺骗对方,比如说感情不合或者感情淡化不再对对方有好感了,还有对彼此产生了意见,又或者是为对方的任何行为感到不满。   不管是多微小的事情,都要说出来,免得感情一点点崩溃却不自知,演变成互相折磨的下场,爱演变成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俩都不希望自己最终会变成那个模样。   可是顾云开从没想过真话会这么伤人,甜言蜜语明明听起来那么悦耳,谎言果然是人类生存的必须养分之一。   “这样啊。”   顾云开低着头看着黑漆漆的咖啡,勺子在里面搅拌,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听起来很像是一个渣男,还是个有着充足借口的渣男,而且冠冕堂皇的让简远为他隐瞒,对方什么都没做错,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应该说真话吧!   告白可以直接,谈恋爱可以直接,好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但是这种糟糕的事情……就还是不要直接了吧。   顾云开第一次感觉到简远的直接这么的不合时宜。   “你要哭了吗?”简远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不是在勉强忍耐着嘛。”顾云开冷淡道,他的确感觉到有点儿心酸,可是到落泪的地步也太夸张了,委屈倒是有些许,不过这件事他的确不占理,也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地方,偏偏就是因为这样,才感觉更窝火。   简远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我之前一直在想,跟你谈恋爱是不是正确的事情,我很喜欢你,这种心情一直没有改变,可是因为总是不在一起,就忍不住想你会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有其他的想法。”简远歪了歪头道,“如果云开不是演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吧,就算别人鄙夷也好,看不起也好,可以大大方方在街道上手牵手,也不会这么聚少离多。”   简远忽然道:“今天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你来讲,事业终究比这份感情重要,可是对于我来讲,你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顾云开有点哑然,他一直在享受简远毫无保留的包容跟付出,每次跟简远通话都会意识到对方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就好像病痛晚期的病人对止痛药剂上瘾那样,只要隔段时间来一针就能舒舒服服休息上一段时间。   可简远并不只是一针没思想的止痛药剂,感情的付出虽然不分高低,但是在双方对这段关系的投入里,顾云开远少于简远。   “如果你察觉到的话,一定会退缩吧。”简远轻声道,“做最好也最理智的那个选择,但是我很讨厌,讨厌这个样子的云开。我不能继续说服自己下去了,工作的云开也很美,很闪亮,我不介意你跟任何人,才不是这样,我很介意,就像那张入场票一样,介意得要命。”   “我想全部的占有你可是做不到,我没办法在你身边支持你,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简远静静的看着他。   “我永远都不如你的事业,从一开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那时候想要保护我,说得是真心实意的,你是真的关心我,真的在意我,只是慢慢变化了,我们俩离得太远,所以我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顾云开有点无话可说,他只好又喝了一口咖啡。   这回顾云开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如果我拿起刀就没有办法拥抱你,而我放下刀就没办法保护你。   可现实远没有电影那么动人,他并不光是为了简远而去努力奋斗事业,在这一层表面的遮掩下,其实是没有简远还有事业。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有个聪明男朋友的坏处,对方把你的内心那点肮脏龌龊的小心思摸得清清楚楚,能在你受伤委屈的时候如同和煦的春风一般安慰你,也能在吵架有争议的时候像无情的冬雪那样刺伤你,还让人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顾云开自己都觉得自己听起来很人渣。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选择一个更好的人?”顾云开近乎自暴自弃的说道,他不光沮丧,甚至都有点后悔自己干嘛要提起简远是不是认识史密斯这个话题了,这一切被遮掩在假象之下有多好,他果然是被爱情冲昏了脑子才会发神经的签下那张奇葩的情侣条约。   情侣之间的吵架总是没头没脑的。   顾云开跟简远却有头有尾,还是顾云开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受害人简远逻辑清晰分明。   “我也不知道。”简远静静的说道,“大概是不爱你让我觉得更痛苦吧。”   “就算我没那么爱你?”   顾云开脱口而出后才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过分了。   可简远只是点了点头,他避开了这句话,认真的说道:“起码你爱我。”   “那想想办法吧,我们总不能继续靠爱发电这么下去了,迟早要散。”顾云开轻轻踢了下新家的橱柜门,抿着唇说道,“你知道我跟你谈恋爱,是奔着打算领结婚证去的吧?”   刚刚还镇定自若的简远像是被吓呆了,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顾云开,忽然结巴了起来:“第……第一次知道。”   傻瓜。 第89章 友人   顾云开跟简远为他们的感情危机出谋划策了整整两个小时。   不过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们俩始终没能找出任何方法来平衡好两个人的事业跟相处。毕竟两个人在恋爱这件事上都属于初哥, 这件事就好比开车, 新手上路,喝再多的鸡汤, 看再多的规则,揣着驾驶证也难掩心慌意乱,循规蹈矩的生怕自己开进世界末日里头, 遇上麻烦下意识就想停车。   讨论许久过后, 两人发现唯一的好消息竟然是顾云开搬到了首都, 这件事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大用,只有一点方便, 那就是他们起码在一个城市了, 说不准人潮涌动, 命运之手不忍心看他们错过彼此, 哪一日就能在街头互相巧遇。   而往现实点来讲,省了机票跟时间来来去去, 虽然说按照首都的堵车情况, 搞不好还不如坐飞机, 但是不论怎么说, 尽管精神还是现实的距离依旧存在, 可顾云开跟简远已经不再算是异地恋人了。   当然,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帮助。   不过大概是因为得到了结婚承诺,简远这次要比顾云开表现的更像精神安慰剂上瘾的那一方, 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跟憧憬,相当乐观,乐观的像是下一刻就要跟向轩一起冲上云霄跟太阳一起肩并肩,无论接下来发生任何事,他大概都会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顾云开知道他除了善良还有过分乐观这个特点,倒也不愿意扫兴,只不过许多时候,乐观过头就变成天真了,这次短暂的“恋爱危机”没给简远什么教训——虽说他也的确没做错任何事情,但是给顾云开敲响了警钟。   人家总说鱼跟熊掌不可兼得,事实上这么说的确没错,现代婚姻还能容易出现两个问题,女人过于在意家庭,而男人过于在意事业,互相都无法理解彼此的压力跟辛苦,最后爱侣成怨侣。如果顾云开继续这么侥幸下去,他的事业永远不会出任何问题,但是简远绝对会离开他,离婚分手的男男女女就是他跟简远的前车之鉴。   这个可能光是在脑海里闪过,就让他觉得心脏像夏天的冰棍箱,压着一层厚厚的棉被,闷得透不过气,又冷得直哆嗦。   事情永远不会慢慢好起来,它只会慢慢的坏下去,直到腐烂生疮,变成人类心脏里一道触碰不得的烂肉。就像是简远说得那样,他知道表白时顾云开说得那些承诺都是出自真心的,只是很多时候,社会跟现实会改变这段感情,尤其像是顾云开跟简远聚少离多这样的情况   人未必需要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毕竟人是需要隐私跟自由的生物,可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陷入一段恋情后接受过分的自由。顾云开记得自己与向轩吃饭时看到对方兴奋的面孔感到了同样的愉快,那里面不仅仅只有愉快,还有羡慕,还有安慰。   羡慕向轩可以去当简远的观众,欣赏对方的演出;安慰于那个人终于大放光彩,蒙尘的明珠扫去了表面的污垢,露出底下隐藏着的光芒来。   他们俩都是在彼此最落魄的时候遇见对方,顾云开没有工作,而简远受到父亲的奚落,无法创作。一路走了过来,两个人可以说是在精神上相互支持着彼此,顾云开赞赏简远的音乐,简远为顾云开开解心结。   坠入爱河好像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见到那个人仍然会觉得快乐开心,但不再像最初那么激动了,人不可能维持永恒的热恋,时间会抹平这种悸动。许多感情到了终结都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只是说到底,你不需要我,我也不再需要你了,任何从心头涌起的怨恨无非是人们不愿意放下自己曾经的付出,因此互相折磨,互相痛苦。   他们的人生大相径庭,作息不同,圈子不同,顾云开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连视频聊天跟通话都会慢慢变得枯燥尴尬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无话可说,他们的圈子并不重叠。简远可以包容他一年、两年乃至三四年,但是终究也是会累的,感情需要回馈,顾云开无法亲自前往去参加简远的每次现场演出,可简远却可以去看顾云开的每部作品。   音乐跟电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假如是简远不爱他了,顾云开还能慢慢接受,因为感情是最勉强不得的东西,可要是自己不知珍惜的亲手把人推开,要是事情原不必走到这种地步……   错过跟不知珍惜才最令人后悔。   顾云开挂断通话之后,食不知味的吃掉了原本打算作为拜访夏普时一起分享的礼物——整个黑森林蛋糕,直到腻得肚子开始抗议才罢手,他舔了下嘴边的奶油,甜腻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蛋糕仅仅剩下了小小的一块,估计顾见月来都吃不饱,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吃下去那么多分量的,他盯着那个蛋糕好半晌,突然想起还要跟夏普打声招呼,干脆在APP上订购了个现成的抹茶冰激凌蛋糕,让店家送货上门。   一个小时后,顾云开提着冰激凌蛋糕上了楼。   夏普是个事事都看得清楚明白的透彻人,问题是这家伙是个没什么节操观点的单身主义者,问他爱情方面的建议是铁定没辙,所以顾云开其实想咨询的还是温静安跟顾见月两个人。后者是他的亲妹妹,哥哥向妹妹寻求恋爱咨询,怎么听都未免太奇怪了些,前者是个好人,无奈惨遇渣男,近来又桃花再开的趋势,问他说不准能有点好意见。   顾云开在二十六楼,而夏普在他楼上,住在二十七层。   整栋公寓基本上都是使用电梯,楼梯是危急时刻逃生用的,顾云开等了好阵子电梯都没上来,干脆直接走楼梯,毕竟只有一层,反倒比电梯更快些,毕竟冰激凌蛋糕跟普通的蛋糕不太一样,久了会化掉。   顾云开按响门铃的时候,夏普大概是刚好在客厅这个地方,很快就开了门,除了夏普以外还有温静安跟亨利,三个人依次以夏普、温静安还有最高的亨利自下往上探出自己的头来,场面一下子有点惊悚,戏剧化的仿佛在拍电影。   “哇哦。”   三人异口同声道,夏普在最底下,大概是被压得受不了了,他扑腾了下胳膊提醒身上那两座大山,三个人依次直起身体往后退,门自然也打开了,他眨了眨眼睛吃惊道:“所以,你就是那个楼下搬来的神秘新邻居咯?”   “如假包换,这是我拜访邻居的礼物。”顾云开举了举手里的盒子,微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请进。”夏普彬彬有礼的一欠身,紧贴着门空出了个位置让顾云开入内。   如果说顾云开的房子装修的像样板房那种豪宅,那么夏普住处的装修就异常有艺术家天马行空的特色了,天花板是闪烁的星海,每颗星星都是一个小灯泡,这会儿没开灯,不知道打开来是什么样的,采光很好,墙壁上则有乱七八糟的涂鸦跟人物画像,歪歪扭扭的挂着不少艺术作品,意外的是风格相当统一,并不会让人出戏或是觉得混乱,反倒觉得看起来像是个奇幻世界。   顾云开将蛋糕放在了看起来像是云朵一样的茶几上,沉默了许久才评价道:“很有特色的装潢。”   对这句褒贬不明的评价,夏普看起来洋洋得意。   某种意义上顾云开真庆幸夏普不知道还有霍格沃茨这个存在,否则他猜测这栋房子里的装扮得大变样。现在四个人都到齐了,在顾云开没来之前三个人就在开茶话会,桌子上摆满了饮料、糕点、水果跟五颜六色的糖,加上顾云开带来的冰激凌蛋糕跟加了冰块的奶茶,丰盛到不能要求更多。   很好,斯莱特林的顾云开、格兰芬多的亨利、赫奇帕奇的温静安,拉文克劳的夏普,四大学院全都到齐了。   接下来就是比一比谁的麻瓜研究学能通过期末考试了。   虽然是刚刚才到,但是顾云开完全没有任何障碍的加入到了话题之中,原因很简单,这次茶话会的主题是恋爱。   作为万年单身狗的夏普相当心机,自顾云开换完拖鞋一进大厅,他就拉着人跟自己坐在了同张长沙发上,洋洋得意的打量着对面一脸无奈的温静安和亨利,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找到了个强有力的同伙。   如果拿《特工联盟》来举例子,那夏普会觉得顾云开是电影里无所不能的魔法师,就那种看起来没几次出场但是存在感强到让你感觉他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你而且所有事情都了若指掌的角色,无论你想要什么东西他都能完美帮你达成,有时候就好像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总能反败为胜。   尽管夏普不怎么喜欢顾云开做不少事情的手段还有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否定顾云开总能完美处理好任何一件事的能力。所以作为在场珍贵并且稀少的单身主义者,夏普决定自己要坚决跟同样珍贵稀少的禁欲主义者顾云开站在同一战线,跟随顾云开击溃对面两只疯狂的爱情鸟。   “所以这个座位有有什么讲究吗?”顾云开听完亨利对刚才话题的介绍之后,忍不住看了看瘫在沙发扶手上一脸机智的夏普跟对面忍着笑的温静安和亨利,下意识问道,“是就这么无所谓的随便坐坐,还是你们的茶话会争论有正反两个立场?现在我正坐在反方那边?”   温静安无声的点了点头,用一种令人有点小不爽的怜悯语气开口道:“你现在正坐在单身主义者那边,就……不需要或者是不介意任何性生活,但是对维持一段长期的交往关系说不的那种单身主义者。”   正在努力撕开一包青柠味薯片的亨利还没忘记补一刀:“因为阿普坚持说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当一个花花公子,而且他确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处男,可你又是个禁欲主义者,所以我们加上了那条不介意任何性生活。”   男人可悲的自尊心啊。   顾云开看了一眼正满怀期望盯着他的夏普,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坐到了温静安那里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招呼道:“快吃蛋糕吧,等会冰激凌要化掉了。”   这个举动暗藏的意思不言而喻,夏普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猫一样“蹭”得跳了起来,赤脚跳在沙发上直蹦跶,活像在玩蹦蹦床似的,他怒火滔天,烧得冰激凌蛋糕都快融化了,指着顾云开的鼻子道:“居然连你都背叛了我!”   顾云开毫不在意的拍掉了他的手,拿着蛋糕店送的小碟子开始分割蛋糕,夏普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他在沙发上摇摇欲坠的晃了晃身体,然后老老实实坐了下来,瞥了眼蛋糕还不忘加一句:“我要最大块的。”   “那我要第二大块的!”   亨利笑嘻嘻的接茬。   温静安毕竟是四个大男人里成熟度仅次于顾云开的那个,所以他只是默默的去厨房里拿了一把非常大的勺子,乖巧状坐着。   沙发相当大,三个人排排坐开都不显得逼仄,更别提夏普那边只有一个人,他毫不客气的把腿也放在了沙发上,以相当销魂的躺姿指挥着顾云开给他的冰激凌蛋糕加芒果果汁口味的软糖跟巧克力,还要撒些葡萄干。   顾云开只做了切蛋糕这个步骤,对夏普接下来的要求充耳不闻,向来温和又宽容的温静安帮忙完成了后续,然后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大勺子正准备捞上一勺,被眼疾手快的“植物人”夏普及时阻止,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场景相当混乱。   直至这场冰激凌蛋糕大混战结束,顾云开也没有想清楚身手还算不错的自己是怎么让夏普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普通人撂倒挨上一勺冰激凌攻击的,抹茶冰激凌在他脸上慢慢化开,半边脸都快冻麻了,不过毕竟他也不可能给夏普来个过肩摔,要是真那样,不光死神违反了特工联盟这一组织不对普通平民出手的规矩,就连茶话会都要变成追悼会了。   更别提第二天菲尼准会冲到顾云开家里头把他扫地出门。   四人面面相觑,全员都已经浑身挂彩,无人幸免。他们将桌上摆着的糖果罐纸巾盒抽空了之后,都忍不住摇了摇头,为自己是这个友谊小组里最成熟的那个而感到了艰巨的使命跟沉重的压力,于是正式宣布停战。   夏普用勺子铲了铲自己仅剩的那一小块冰激凌蛋糕,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顾云开,闷闷不乐的说道:“我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向往那种毫无意义的浪漫爱情,听起来就超不像你的风格的,你知道吗?”   顾云开擦着衣服跟头发上的冰激凌,仔细想了想,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我认识我男朋友的时候比你可早多了,不存在背叛这个说法,而且爱情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啊——?!”   除顾云开外的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夏普直接窜到了沙发扶手上,他惊恐的打量着顾云开,忽然揪紧了自己的衣领,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男朋友?那你对我没起过什么念头吧。”顾云开作势伸手要打,夏普立刻抱头蹲防,往另一头窜了过去,像是只被惯坏的猫似得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他就喜欢这种戏剧化的表演。   顾云开特意观察了下众人的表情,亨利有点吃惊,而温静安则皱起了眉头,后者迟疑了会儿,忽然开口道:“那当初咱们俩拍那个《风月别离》的戏,你家里那一位没闹翻天吧?”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不过听起来还是很尴尬,顾云开这才想起来他跟温静安还出演过“激情戏”。   “那我跟他交往倒还是比咱们俩拍戏的时候要晚一点的。”顾云开这才知道温静安是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失笑道,“你不用担心。”   不过他现在想不想闹我就不知道了……   温静安这才松了口气。   亨利乖乖的坐着继续吃冰激凌蛋糕,眨了眨眼看了看温静安和顾云开,忽然挪动了下位置坐到了夏普身边去,他诚恳的说道:“我觉得现在我们可以划分立场了,虽然阿普他没什么节操,但是我觉得我不能跟你们俩坐在一起,别介意,我不是歧视你们,也不是反对,只是觉得太对不起我的女朋友了。”   顾云开真奇怪自己怎么认识了这么一群人。   于是最终位置确定下来,分为异性恋夏普跟亨利,同性方顾云开跟温静安一起坐。   虽然说夏普看起来也没有多直,但是毕竟一直以来也没有表现的多弯,性取向模糊得就像是福尔摩斯那样,分明提到过那个女人,可是又跟华生医生白头偕老。   所以只能待定。   “好吧,现在是三只爱情鸟,不过我确定云开绝对是鹰,你想说说吗?”夏普的话显然是对着顾云开出口的,他挤眉弄眼的撞了撞亨利,哈哈大笑了起来,显然不以为顾云开是会把私事拿出来分享的人。   “其实也正好,我本来想跟阿普见过之后就去找你的。”顾云开从装饰篮里拿了个板栗糕吃了起来,他转向看起来有点心惊胆战的温静安,温和的缓缓说道,“我想知道,一般来讲,你会怎么调节工作跟恋情?又怎么处理好它们。”   夏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像是个机器人似的扭头看了看亨利,亨利也是一脸见鬼了似的表情,温静安几乎完全石化了,直勾勾的看向了夏普。   “哇哦……”   夏普呆若木鸡的摔掉了自己手里的麻糬,干巴巴道:“我终于学会了预言术了,我已经预感到自己迟早会因为嘴巴太快被静安或者是云开给杀掉的,如果我还有命活到那时候的话。”   这还是夏普第一次不太想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   你能相信吗?!连顾云开这种机器人都有一天会不按套路出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东西!   虽说这事儿对温静安的冲击的确不小,但是也不至于让他哑口无言,口无遮拦的那个人是夏普又不是他,于是他整理了下衣服,决定正式的对待这个场合,声音里甚至还带了点微不可闻的雀跃跟蠢蠢欲动:“说说看你们的情况,看我能给点儿什么意见。”   “事情有那么点复杂。”顾云开沉默了下,还是开口道。   亨利插了句嘴:“那就往复杂了说,反正我们有一个下午听你念叨,今天是无工作节假日,要是你不来我们大概也就把生命浪费在阿普这些乱七八糟的装饰上了,真是见了鬼了,谁会觉得幽灵灯很可爱?!”   “它真的很可爱。”夏普辩驳道,“不过这已经不是重点了,现在的重点是那位神秘的……男朋友。”   顾云开其实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张口,他想了想,最终好笑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明不明白这种感觉,就是……他明明就在那里,可我们就是见不了面,因为工作啊,或者是没空之类的事情,只能打电话或者是视频聊天,就好像我下了个什么手机恋爱游戏一样,那一头是人工智能在服务。”   “能理解吗?”   亨利跟夏普齐齐摇头:“不理解。”   温静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虽然一直有联系,但是没有真正见面,就觉得不踏实,对吗?”   “没错。”顾云开点了点头,“我跟他谈过这种事情,但是我们俩都没有办法解决,总不能每次出点什么问题都选择谈一谈,然后缓段时间,那跟饮鸩止渴没俩样,他迟早要崩溃,我们俩到了那一步就收不回来了,铁定是要一拍两散的,我不想这样,我跟他在一起是想一辈子,一辈子到上户口本的那种。”   夏普跟亨利齐刷刷捧住脸,惊呼道:“结婚?!”   “……”温静安无语的看了看两个活像在旁边捧哏的活宝,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个其实是没有办法解决的,而且拖得时间越久,越容易出事情。我那时候跟他相处很简单,要么他让步,要么我让步,我比他红得多,所以我排开档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多,要么放弃一部分事业,要么放弃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说得当然是古昊,只不过在场没有一个人对古昊有好感,温静安自然也不太想提起来。   亨利忍不住点了点头,叹气道:“没错,我前任甩掉我就是觉得我只是想玩玩她,天地良心啊,我为了她把经纪人都炒了,可是我总要工作啊,不然她买名牌包包跟衣服的钱从哪里来。每次来探班就乱吃飞醋,说我跟女主角有一腿。”   “结果你跟女主角真的有了一腿。”夏普幽幽道。   “不。”亨利严肃的摇了摇头道,“是很多很多腿,不过我跟爱丽莎在一起是在我被甩之后了,就算有再多腿,也是合法且道德的。”   顾云开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反倒是一直充当好好先生的温静安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他的眉毛跳了跳,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容僵硬的可怕:“你们俩稍微安静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   两人异口同声道,顺便为彼此的嘴巴拉上了拉链,眼睛一眨一眨的,分外纯洁无辜的模样。   温静安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扶了扶自己的发际线,生怕头顶这一片会往后倒退,有时候亨利跟夏普在一起会可爱的像是双倍甜心,但是有时候他们也的确非常的闹腾,就好像在场的成年人只有他一个一样:“那你怎么想。”   “他家世很好。”顾云开抿了抿唇,“我总不能奋斗到七老八十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样不就本末倒置了吗?”亨利实在是憋不住,匆匆忙忙又插了句话,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双重锁链。   夏普在茶几底下偷偷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顾云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心里也都明白,就总是想侥幸一下,觉得说不准你们会有什么新的不同看法。可是想想也知道,这种感情上的事情,差不离都是这样的,不像是圈子里找工作,有时候讲人情谈背景,没定下来的时候还可以努力竞争一把。”   温静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想来也有过类似的烦恼,叹息道:“是啊,我们喝一杯吧。”   “有酒吗?”   顾云开第一次跟温静安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膀,一齐转头看向了夏普。夏普咽了口口水,强忍悲痛的站了起来,走向了自己的酒柜,还不忘记叮嘱道:“这是茶话会,不是酒话会,你们不能喝醉啊!喝醉了也不可以吐到我的沙发上!”   温静安幽幽道:“这种完全没有爱情烦恼的家伙还真是好运啊。”   顾云开跟亨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之后当然是没有喝个烂醉,不过三个人也喝掉了夏普不少库存,夏普的表情从人生迷茫到生无可恋只花了一个下午。晚上的时候温静安有司机来接,而亨利第二天没工作直接打算在夏普家住宿,顾云开则又顺了瓶还没开封的下了楼。   稍晚些的时候,洗过澡后的顾云开又拨了个电话给简远。   手机被夹在放在脸颊前方,顾云开的手指抓了抓长长的袖子,温顺的枕在柔软的枕头上,接通的那一刻简远的大脸挤在了整个屏幕上,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对方没太在意,只是调整了下摄像头,顾云开这才发现对方也躺在床上,正高高举着手机。   “晚上好。”顾云开柔声道。   “晚上好。”简远也重复回应道。   这是他们两个恋爱的新司机刚想到的一个笨拙无比的招数,开始习惯看着彼此入睡,就算碰不到面,也并不是真正躺在身边,但是这样总会给人一种亲密感,就好像跟对方在一起似的,这招多多少少有点用,起码顾云开这会儿觉得心脏有种酥麻麻的痒意在沸腾,这让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简远看起来有点担心,他多嘴问了一句:“如果我不小心睡着了,手机会炸掉吗?我有次玩游戏的时候忘记关掉程序了,早上起来烫得能蒸蛋。”   “那你应该担心它中途关机的事。”顾云开微微舒展开了四肢,他在床上极其自然的侧过了身,然后转过头看着手机屏幕。简远没太对手机发热这件事纠结太久,而是在找个固定架好夹住手机免得它乱晃,他们指不定能聊到什么时候呢。   “你有想过自己读大学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吗?”简远忽然问,“如果我们俩在一所学校,我比你大一届或者两届,是你的学长,选得音乐专业,然后有一天放学突然撞到了,或者是参与了同一个社团,觉得我们俩说得很来,开始一起吃饭一起下课一起逛逛操场,还可以一起打篮球。”   简远说得憧憬起来,恨不得有个时钟能回溯时光,回到数年之前。   “起初我只是想这个学长怎么傻愣愣的,正好骗他帮我点名。”顾云开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笑了好几声,然后继续说道,“然后我开始给你的置物柜里塞吃的塞情书塞明信片,嘲笑你去篮球场傻乎乎的样子,觉得你穿短裤跑步丑的要死,带着你逃课去买好吃的,破坏你跟有好感的女生每一次约会。”   简远沉默的想了想,忽然道:“那我还没有打死你吗?”   顾云开实在忍不住,翻过身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擦了擦眼角几乎要涌出来的泪珠,严肃的回答道:“按照我们的武力值差距,可能是你被我打啊?”   “嘲笑我穿短裤丑得要死实在是太离谱了,而且打篮球那么帅气的时候,你居然觉得我傻乎乎的。”简远愤愤不平的抱怨道,“在你眼里,我不应该永远是高大威猛,帅气迷人的吗?应该想:哇,又弹得了钢琴又打得了篮球,下课就要给这个人送情书那种。你居然还想打我?”   顾云开笑得差点在床里头滚起来,但最终他只是笑着笑着,轻轻的说道:“我想你了。”   这不是个好主意。   隔着屏幕看向这个男人的时候,他的心像是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觉得又饥又渴,下午与友人相聚的愉快跟兴奋,还有喝酒后微醺的舒适此刻都荡然无存,寂寞感翻天覆地的涌了出来,几乎将顾云开吞噬殆尽。   想见面,想碰触,想亲吻,想做一些下流到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任何人发现都无所谓,想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   简远在每次通话后,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我也是。”简远大概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来,又很快反应过来,无声的缩了回去,勉强微笑道,“我也是,我也很想你。”   “明天出去看电影吧?”顾云开眼眶一热,故作毫无所觉,只是微微笑道,“反正我明天没有工作,这次会小心注意点的,一定不会被人抓到了。”   简远试探般的问他:“可以吗?”   “那你呢,你可以吗?”顾云开低声道,“要不要排练。”   简远眨了眨眼,摇头道:“不用。”   “那现在就睡吧。”顾云开看了眼闹钟,已经九点三十五了,于是又很快把目光挪回到了手机屏幕上,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让酸涩的眼睛稍稍放松了些,然后才开口道,“明天八点在绿茵花园集合,我们定个计划怎么样?”   “临时想可不叫计划。”简远嘀咕了两声,可仍然是满心愉快的答应了,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准备睡觉的顾云开,惹得对方哭笑不得。   “你盯着我干嘛?你不睡吗?”   简远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你的睡颜,我不想自己先睡着浪费掉,你不明白,反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睡着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幸福了。你先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能很快睡着了。”   “那以后会看到你不想看为止的。”   顾云开并没有否定简远这个听起来近乎有点荒唐可笑的理由,只是闭上眼睛温柔的微笑了起来:“现在我也感觉很幸福。”   他静悄悄的睡熟了。 第90章 约会   这是顾云开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第一场约会。   除此之外,还是他第一次经历恋情上的约会, 想想真是不可置信, 他们俩都交往这么长的时间了, 结果一场约会都没经历过——不过说实话,两个人的确连见面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约会的确不在考虑范围之中。   顾云开按照惯例五点起床,晨跑了半小时,冲了个战斗澡, 然后花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在他的打扮上, 除了衣着还有脸, 对需要出门化妆的女性有了深刻的理解跟认同感。随着名气越来越大,口罩跟大墨镜就越来越没技术含量, 有时候甚至会过于引人注意, 化妆让自己看上去跟镜头完全不相似就显得很有必要, 顾云开在《灯如昼》的剧组里跟柳彤学了不少,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离开家门之前,顾云开犹豫了许久, 还是背上了那个沉甸甸的单肩包。里面塞满了一切顾云开为远游准备的东西, 约会是临时起的念头, 他在网上查过约会的相关资料, 但是无法明确的理解什么叫做率性而为, 事情总是要有个目标,但简远很可能就是率性而为的那一部分之一,所以最终顾云开什么都没做, 只是准备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准备的东西。   剩下的半个小时拿来赴约,绿茵花园坐公交车要三十多分钟,但出租车就快一些,顾云开毅然选择了打车。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中年大叔,看着差不多武装到牙齿的顾云开也没疑心他是个坏人,乐呵呵的自顾自聊了一路,还就顾云开的口罩跟他讨论起来了绿色环保跟空气污染的问题。顾云开没怎么回应,司机大叔也完全不尴尬,之后又调了广播,跟着里头唱起戏来,自娱自乐的相当开心。   下车之后,顾云开才发现自己到早了,干脆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个两个料全加的杂粮煎饼当早餐,边吃边等。这会儿还没到八点,人并不是太多,卖煎饼的阿姨见多识广,也不嫌生疏,看着站在一边吃煎饼的顾云开就闲聊了起来:“小伙子,你今天应该是出来约会的吧?”   “是啊。”顾云开有点惊奇,他侧着身子看了看一脸世外高人风范的阿姨,有点好笑的问道,“阿姨怎么知道。”   这位阿姨是个手艺人,煎饼味道也很不错,加上简远还没来,顾云开反正没有什么事,干脆转过身跟她聊天打发时间,   “你个大小伙子穿得这么俊,又买了两个煎饼,第二个动都不动,第一个都吃了,第二个除了留给女朋友还能咋样,来,放这儿吧,大姑娘打扮也不知道要多久,别冷了。”阿姨用铲子拍了拍自己正热的圆形铁板面,顾云开就把那个留给简远的煎饼递了过去,阿姨接过手来又说道,“其实你应该跟我说得,早说我就等你对象到了再给你做,做起来很快的,那样正热乎,吃起来里面的饼也脆。”   顾云开笑了笑道:“我一下子忘了,不过没关系,他很好养的,不会介意的。”   “哎,挺好的。”阿姨感慨了声,“现在像你这么会疼人的男人少了,正好配一个不爱耍小脾气的,这样才美满。”   阿姨正说着,简远就到了,而且到得相当准时,他的位置离绿茵花园要稍微远一些,得坐大半个小时的车,大概是在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上被挤惨了,整个人都看起来有点儿发蔫,下车后才精神了点,正四处打量着寻找顾云开的身影。   顾云开本来就打扮的比较严实,更别提还有阿姨的摊子遮掩。   “阿远!在这边。”顾云开伸出手晃了晃,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点发闷,简远这才寻声回过头来,满面喜悦的跑了过来。顾云开人高手长,直接探身过去拿起了自己的那个杂粮煎饼,对阿姨点了点头道,“谢谢阿姨,费心了。”   不光是煎饼热乎乎的,这会儿天气还正燥着,尤其是八点时分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暖洋洋的晒在身上,煎饼捏在手里几乎有点儿发烫,不知不觉就腻出薄薄的汗来,顾云开调整了下自己的帽子,把煎饼转递到了简远手里,温声道:“快点吃,阿姨人好,给你特别热着呢。”   简远甩了甩头,卷曲的头发刚刚还被汗水掖在脸颊边,随着这个甩头的举动立刻弹了回去,活像是弹簧蹦了下,几乎能听见音效声,他赶忙接过这份早餐大大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我哪管你吃没吃,只是自己吃了想给你买而已。”顾云开从随身带着的单肩包里翻出个帽子来——这个男式单肩包其实还是顾见月亲情贡献的,他不怎么用这么青春的玩意,以前通常只对公文包有点研究。   帽子是同款的,店家买一送一,正好这会儿当情侣帽,顾云开旁若无人的给简远戴上帽子,又扯开个一次性口罩给他戴上,拉下来压在下巴底下,免得妨碍吃东西,现在两个人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怪异了。   “咱们走吧。”   简远的头还埋在那个杂粮煎饼里,一听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煎饼摊子的阿姨挥了挥手:“谢谢阿姨。”   瞠目结舌的阿姨也下意识摆了摆手,一脸见鬼,干巴巴道:“哦……不客气,祝你们俩百年好合啊……”   两个人手牵手走到草坪上坐了下来,吃东西的时候不适合走路,这是来自坚持养生的老年人顾云开的好习惯,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聊聊这个约会具体要做点什么。   “有做什么计划吗天才?”顾云开盘着腿,单手撑在膝盖上打量着正在大口大口吃着煎饼的简远,又翻了翻包,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递给简远,对方看起来噎着了,但还是拼命的点着头,接了水瓶猛然灌了自己一口,然后才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像是豆腐块的计划表。   亏得纸张质量过硬,足够有韧性。   居然还真有计划?   顾云开翻了四五下才把那张纸打开来,纸张算不上小,有点儿像是一些店面做活动时摆在外头写满了字的小黑板那种规格,两者的风格也是同样浮夸。简远猛喝了几大口水,站起身把吃剩的塑料袋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边走边说道:“那些可爱的小动物都是我亲手画得。”   啊——真‘可爱’呢。   顾云开看着写着一个云跟一个远的两只小怪兽,从那长长的耳朵上看出简远大概本来是想画两只兔子,他艰难的露出个有点狰狞的微笑,然后才想起来现在带着口罩,对方估计是看不见,干脆放弃了自己的表情,估摸着现在自己的脸色跟昨天夏普的生无可恋有得一拼。   如果忽略那些毕加索与幼儿天真浪漫的画笔风格所结合后诞生的装饰性绘画图案,整份计划书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   上午电影院,下午游乐场,晚餐后解散,情侣的两大圣地,简远一天就计划玩光了。   “有笔吗?”顾云开忽然问道。   “有。”简远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来。   肉食性老年人顾云开平静的在七至八点结束的晚餐后补充上了一条饭后娱乐:八点之后的所有时间:开房。   简远呆若木鸡,他抄着自己的裤兜坐在那里,活像个走在街上被天上掉下来的金砖砸懵了的傻小子,表情仿佛掉进滚筒洗衣机后又被龙卷风带着飞奔了三圈那么骇然。顾云开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男朋友的接受能力,安之若素且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吃完晚饭之后先接吻,或者在中间也可以,无所谓,反正约会结束之后要有一个亲亲,再然后我们开房,有问题吗?”   “只有一个亲亲?”小学生简远同学在课堂上举起了手,不耻下问道。   “起码有一个亲亲。”顾云开摇了摇头。   简远近乎是满怀感激的深深点了点头,他不能更赞同这个计划的补充要素了。   “不过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讨论吗?”简远尴尬道,“我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种私密的东西有点不是很习惯。还有,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你家做客,请我上去坐坐,喝杯茶什么的。”   顾云开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脑海里突然涌起一个疑问:“你有没有在超市里买过安全套跟润滑剂?”   简远很挣扎,最终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断然道:“没有……”   他窘迫又无辜的表情差不多把他这一生为零的性经验全部写在了脸上。   “很好。”   顾云开在计划上又加了一条:教导某位初哥如何前往超市采购相应的物品跟做好充分的准备。   看来晚上有场硬仗要打。   顾云开的神情忍不住凝重了起来,他没什么处子情节,只要没有任何疾病,也不觉得有这方面经验是什么令人难以容忍的事情,倒不如说,他会希望这件事上双方都比较有经验,这样磨合的也会快一些。但是毕竟简远就是没有经验,那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接受了……而且真说起来,他现在这具身体也是。   幸好他们虽然看起来都是初哥,但总归还有一个不是,起码在精神上不是。   所有的爱总要有最原始的性来铺垫,性爱有时候是合在一起,有时候是分开来,但是后者通常会带着前者一起。   顾云开作为一个被圈子戏称为禁欲主义者的正常男性,其实只不过是不想跟除了简远以外的任何人做这种事情,可是不代表他在身体方面有任何问题,更不代表对象是简远的时候同样不热衷。   添完两个足以让两人全票通过的新计划,整份计划表总算真正完善成功了,彻底变成一份完美的约会指南。   顾云开跟吃完早饭也休息完毕的简远正式起身前往电影院,早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连工作人员都只有小猫两三只,正坐在前台闲谈。两人在篓子里抽了张电影推荐单,这种折叠起来的纸张记录了近期上映的好几部电影,两人看了看简介,又比对了下工作人员背后的大屏幕上的时间,最终选了九点十分的《超级贱谍》。   更晚一些就太容易耽误午饭时间,这样会很不利于他们接下来的游乐园活动。   《超级贱谍》这是一部动作喜剧片,电影简介是说主角是一对长相相似的双胞胎兄弟,哥哥是一名冷酷并且忠诚的优秀特工;而弟弟却是个甘愿给女神做备胎数年的傻大个,现在是间修车厂的老板。在阴错阳差之下,兄弟俩巧合的卷入了哥哥的危险任务之中,而两个人因为相同的样貌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情。   离电影开放入场少说还有半小时,两人坐在外头的等待区换了一大把游戏币抓了会儿娃娃,顾云开在事业跟人生上都无疑是个成功人士,不过物极必反,凡事总有例外,他花掉了大概将近三十个游戏币都没能抓到机子里头的任何一个娃娃——尽管它们都丑得相当有特色,但是这也不能安慰顾云开的挫败感。   刚从商品区回来的简远嘟着嘴巴猛然吸了一口可乐,眨巴着眼睛问道:“我来试试?”   “请便吧天才。”顾云开对他摊了摊手,无能为力的叹了口气,将仅剩的所有游戏币都递到了他的手心里,无奈的为自己辩解道,“虽然拿到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但是拿不到就是让人很生气,我觉得肯定是机器有问题。”他拿起简远的可乐跟吸管也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听到了东西落下来的声音。   顾云开把可乐咽了下去,舔了舔嘴唇疑惑道:“我刚刚是听错了吗?”   简远悲悯的回望着他,弯腰从出口拿出了一个小短腿且猪鼻子的大眼睛剑龙,这个毛绒玩具真是丑得非同凡响,顾云开在亲眼看到它的时候再次坚定了这个想法——他夹这个剑龙就失败了十次,倒不是说他真的很在意简远喜欢恐龙,所以想夹一个送给简远。   好吧,就是很在意。   顾云开拿着可乐杯沉默了大概三秒钟才疯狂的扑了上去勒住了简远的脖子,他差不多整个人都挂在了对方的身上,用相当理智且完全“不具威胁性”的口吻亲切温和的告诉自己的男朋友:“这是我之前三十个硬币换来的结果,你只是坐收渔翁之利!这种盈利机器就是这个样子,有一个周期,当它吞掉一大堆钱的时候就会乖乖讨好一下你了,我只是碰巧遇到了它刚刚讨好过上个人的倦怠期。”   “可是我觉得可能只是机器比较……不,就是更喜欢我。”简远艰难的表现着自己的得意洋洋,并且拼命的把自己从顾云开手里解救出来,“不过我可以把这个礼物送给你啊。”   “这么丑的东西……”顾云开相当有骨气的断然拒绝,他一脸鄙夷的看着那个毛绒玩具,“你以为我会要吗?”   电影开场的时候,顾云开沉默的抱着一大桶爆米花,那个丑得令人发指的剑龙正勾着他的小指上,在空中愉快的飘来荡去,旁边的简远笑得可以去拍黑人牙膏。   他在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沦落至此的。   本来两个人以为这个时间点跟这样的电影,怎么说都能包场,可世界上总是有些人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也许只有惊。在他们俩入场之后大概过了五分钟,屏幕上还在放广告的时候,五名男生欢天喜地的走了进来,还带了一堆香喷喷的快餐。   顾云开跟简远带着帽子和口罩,安静的在放映厅橘黄色的灯光下静静的看着他们,他们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也静静的看了过来,整个放映厅瞬间沉默了下来。五人一声不吭的乖巧入座,其实电影放得声音很大,加上情侣组跟捣乱组隔着少说有六排的距离,双方还真听不见对方在说些什么。   所以当五人组坐下之后,顾云开跟简远就几乎没怎么关注他们了。   丑丑的小剑龙被放在了顾云开的膝盖上,而简远则抱着超大的爆米花桶,这次相当巧合,九点十分的《超级贱谍》在特殊的情侣厅里,而情侣厅的座位是两个人一个位置,相当于是张小小的双人沙发,颜色很喜庆也很俗气,是大红色的,不过大概是因为用久了,显得陈旧且有点褪色,不过这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不需要隔着扶手就能触碰彼此让人感觉相当身心愉快。   电影非常没节操,笑点跟污点一样密集,毫无下限,尺度大的惊人不说,还恶搞了不少经典梗,一个包袱接着一个包袱,简远笑得差点被爆米花呛死,顾云开笑点稍稍要高一些,就显得比较从容,只不过爆米花吃得他的手指有点黏糊糊的,两个人大男人消耗爆米花的速度飞快,顾云开不太舒服的蹭了蹭手指,伸到了桶里打算再摸的时候,只碰到了桶底。   空了?   简远也一无所知的继续掏着,两个人的手不经意撞到了一块,黏答答甜腻腻的几根手指像蛇群在交配似的互相缠绕着,偶尔指头轻轻拍在手指背面上,不轻不重,不疼不痒,只是好像那几下慢悠悠的拍到了心里头去,随着猛然鼓动的心跳渐渐合成了一个节奏。   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可上面搞笑的影像却忽然模糊了起来,黑暗的世界里像是只剩下了在爆米花纸桶里起舞交缠的手指。   结局的音乐相当摇滚,电音吉他刺激得头皮发麻,两个人被震得一懵,触电似得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顾云开下意识张嘴将发甜的指尖含了进去,软舌吮过表面甜蜜的糖晶,他匆匆用纸巾擦了擦,在灯光亮起之前把口罩重新带了回去。   刚刚顾云开满脑子混沌不堪,来不及想手指卫不卫生,只是下意识做出那么个举动,他这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就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明明只是手指碰触,没道理啊。   顾云开脸红心跳的在纸巾上反复蹭着那些甜腻的残留物,简远倒是很沮丧,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个厚厚的小本子跟一只笔来。   他是跟一只叮当猫交往了吗?怎么简远浑身上下好像都是看不见的口袋。   “什么东西?”   前头的五个人已经离开了,灯光一直亮着,清洁人员在片尾彩蛋还没放完之前是不会进来的,顾云开凑过头去看了看那个小本子,纸面上还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涂鸦跟文字,在电影这个被花边框圈住的特大号标题下面,还有几条特殊行为。   在爆米花桶里不小心碰到手(已划掉)   互相牵手   亲脸颊或者亲亲   拥抱(已划掉)   下面还有其他的约会安排,不过顾云开没看清楚就被简远急匆匆的合上了。   “不准偷看!”简远强调道,“这个是你不能看的。”   “又不是藏私房钱。过来——”顾云开嗤笑了一声,突然握住了简远的手,他将口罩重新扯了下来,凑过头去,两人在彩蛋的枪声里交换了一个充满爆米花香味的亲吻,“喏,完成你的任务目标。”   “好了,走吧。”   顾云开把口罩撩回脸上,看着简远面红耳赤的模样,忍不住在内心猖狂的大笑起来,他的确对感情不怎么擅长,可简远简直是这方面的小白,就算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好歹他也是程度稍轻一些的五十步。   到卫生间洗过手之后,直至两人离开电影,都没分开十指紧扣着的手。   简远的脸红一直没退下来,其实顾云开想想也有点怪难为情的,毕竟当时灯都亮着,虽然说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到底是公众场合,而且清洁人员就隔着一扇门,要是她们突发奇想推门进来……那就刺激过头了。   说到底,还是太不理智了。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恋爱也不遑多让啊。   电影时长足足有一百二十分钟,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左右了,是到吃午饭的时间了,电影院附近就有间不错的自助牛排餐馆,两人都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下午还有别的安排,于是直接进去各点了份套餐。   餐馆气氛不错,装潢也还可以,在等牛排的同时,两人各自还拿了不少菜品,简远垒了个高高的焦糖布丁塔,顾云开放下水果沙拉后数了数,大概有七八个左右。   “我很喜欢吃这个。”简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一直没把口罩拉回原位,搭在下巴下方,露出带笑的嘴角,还有帽子底下弯弯的眼睛,他这会儿脸上的红潮终于退光了,推销员般的把焦糖布丁塔往顾云开那边推了推,眼睛亮亮的说道,“你要试试看吗?包你吃完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顾云开很想说敬谢不敏,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对甜品也毫无热爱,那天吃掉黑森林蛋糕完完全全是出于个人感情失衡发生的意外,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如果对面坐着的是夏普,那么顾云开大概会直接推开那张满怀期待的脸,然后果断拒绝,但对面毕竟是满怀期待的简远,所以他最终只是从上面拿下了一个布丁杯微笑道:“好啊,可以试试。”   两个人坐在有植物遮挡的卡座里头,加上顾云开特意化了妆,几乎没什么人会发现,戴口罩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顾云开刚拉下口罩,举起自己的勺子,忽然有人从植物后头探头说道:“帅哥,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某个明星吗?就……嗯,对,叫顾云开的那个明星。”   说话的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化着冷艳款的大浓妆,在黑色的眼线跟又厚又翘的睫毛衬托下,两只眼睛显得很大,正上下打量着顾云开,脸上挂着微笑,显得颇有魅力。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了张名片递过来,俏皮的抛了个媚眼,搭讪道:“方便留个号码吗?有缘见面,以后可以联系一下,我很喜欢美食,就爱大街小巷的找这种店。”   她并不是一个人坐着,还有两个女伴,听到她的话都发出笑声来。   “真巧呀,我们俩正好都是顾老师的死忠粉。”简远洋溢起和善而礼貌的微笑,他成功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然后伸出手握住了顾云开的另一只空着的手,十指交缠,和和气气的强调道,“小姐你眼睛真毒,经常有人说我男朋友跟顾老师长得很像呢。”   他笑得一脸甜蜜又有点小得意,俏皮之中还带点自豪。   前来搭讪的女孩子笑脸微微僵了下,夹着名片的那两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连同她的人也一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直至她们三个人吃完牛排离开,都再没有探出身看顾云开跟简远哪怕一眼。   顾云开敲了敲焦糖表面,那些砂糖被喷枪炙烤得恰到好处,形成一片金黄微透明的脆膜,随着敲击四分五裂了开来,他盛起一勺,嫩软的布丁混着焦糖的碎片在口腔里蔓延开,不会显得过分甜腻,他轻轻哼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简远的话还是为了这的确不错的布丁口感:“顾老师的死忠粉?”   “有什么不对吗?”简远鼓着脸嘀咕道,“我可是都打算把自己一辈子绑死在顾云开这艘大船上了,非要较真起来的话,我应该算是你的头号粉丝。”   顾云开忍俊不禁的点了点头,憋住了自己的笑脸。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啊。”顾云开立马摇了摇头,看着简远不高兴的表情,一脸严肃的赞同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简远对他这种近乎敷衍的态度相当不满,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用干净的叉子戳了戳顾云开的手背:“放下布丁,你这样子说话看起来一点都不诚恳。”然后收回去用纸巾擦了擦叉子尖端,看起来只要顾云开回答的让他不满意,就随时准备把那只牛排叉使成亚特兰蒂斯的海王三叉戟。   这可以说是个相当有分量的威胁了。   “好吧。”顾云开放下了他的布丁杯子,双手交错放在桌前,仿佛要准备开始什么庄严肃穆的会议,郑重的说道,“那我现在严肃并且诚恳的宣布,你从此时此刻起,成为顾云开教的信徒兼教主了,而且是由官方亲自盖章承认的。”   简远憋了半晌,始终忍不住自己心里吐槽的想法,抱怨道:“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邪教分子一样。”   ……简远,严重警告你,你这么说话很容易失去男朋友的!   “不过看在信仰的神明是你的份上就算了。”   简远很快又开心了起来,他舀起一大口布丁塞进嘴里,满足又幸福的笑了起来,顾云开几乎找不到眼睛在哪儿。   阿远,考虑改名叫简撩撩吗?   恋爱就是有这点好处,尤其是当你有个非常会说话又年轻热情的男朋友时,对方总能让你感受过山车的快乐,一下子上天一下子入地,大概孙悟空都没这样的本事,毕竟他翻个跟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顾云开还蛮怀念这种慢悠悠的时光,他进入圈子之后没几次这么放松过,没什么需要想得事情,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问题,也不像是在圈子跟剧组里头那样充满压力跟竞争的高速情况下,一切从简跟追求方便。   就好像他从跟社会脱节的养老生活里被硬生生拖出来,重新丢到了工作里头,现在又从工作里被扯回来进入了这种自然放松的悠闲生活模式。   牛排上来的时候,简远忽然想到了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他一边给自己倒着蘑菇酱,一边严肃的思考着,然后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顾云开瞄到是封短信,备注是小修瑾,内容很简单,对方要他回来的时候买点苹果。   这让顾云开忽然对自己的备注产生了好奇。   “我的备注是什么?”顾云开不缓不急的切割着牛肉,将分得整整齐齐的小块肉块塞进嘴巴里,一边嚼动着一边状若无意的询问道,“名字还是别的称呼?”   “什么?”简远迟疑问道。   顾云开放下刀叉,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酱汁,看到简远几乎有点闪躲的眼神,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的好奇心瞬间像是吸水的海绵一样膨胀了开来,不动声色的详细解释道:“手机上的备注,手机号码,或者通讯软件上的备注称呼。”   “就……名字啊。”简远小声的嘀咕着,十足十的做贼心虚。   顾云开眉毛微微一挑,反问道:“是吗?”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这让简远气势更弱了些,他插着一大块肉小心翼翼的切了下来,含含糊糊又飞快的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猛然松了口气,理直气壮的吃起自己的那块可怜牛排。   “阿远。”顾云开不太赞成的看着简远,叹了口气道,“就算你写我是小猪,我也不会生气的。”   简远满怀希望的问道:“真的?”   “假的。”顾云开简单明了的否决。   简远:……   我这一生走过最长的路,大概就是男朋友的套路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简远磨磨蹭蹭的叉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因为沙拉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小声道,“我就是觉得那个称呼很可爱,所以才那么写的,但是我觉得搞不好你会生气。”   “所以?到底是什么?”   简远眼看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干脆把手机解锁点击后一推,放到了顾云开的面前,不好意思道:“你自己看吧。”   屏幕上是之前的聊天记录,上方显然是备注,只有两个字:老顾。   “我不是说你老,就是……以后要是跟别人谈论起来,我跟人家说,我们家老顾啊什么的,听起来不是很亲切很可爱吗?而且一听起来,就像是能长长久久的样子。”简远飞快的卷了卷蔬菜,把一团菜叶子塞进了嘴巴里,像是只拼命往颊囊里补充食物的仓鼠,还不忘给自己狡辩,没什么底气道,“你不喜欢的话,删掉好了。”   “不会啊。”   顾云开微微笑了下,忽然拿起自己的手机也改了改,然后递到了简远的面前。   余生请多指教啊,老简。 第91章 上车   游乐场里的人多得出奇,乌泱泱的几乎全是人头。   这座游乐场的名字叫做欢乐谷, 据说在首都非常有名, 不过顾云开在这短短的体验里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乃至一丁点儿的欢乐, 只有无尽的惆怅跟被人群围堵的不耐烦。唯一的好处是在这里他跟简远手牵着手已经显得完全不突兀了,毕竟在这种人潮里, 稍不注意就很可能被冲散开来。   虽说他们俩之前也没在意过别人的眼光,但毕竟不会遭到别人古怪的打量是另一种感觉。   嘴巴里冒出各种尖锐古怪的笑声跟奇奇怪怪听不仔细的语言的小恶魔们擦着顾云开跟简远像是坐云霄飞车或者滑雪橇似的冲了出去,身后跟着一脸宠溺的数名大人;年轻的男男女女举着奇特的旗帜跟零食高谈阔论, 放声大笑着如同游鱼般穿行了过去……   两个人站在被爆米花跟棉花糖还有冰激凌围绕的甜蜜空气之中, 午后暖洋洋的太阳照着他们俩的脸颊, 那些腻歪的甜味充满着鼻腔,分不清楚是舒服的令人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还是因为缺氧。   “你怎么了?”   简远对这种场合倒是如鱼得水, 感觉相当幸福, 他向来喜欢热闹的地方。   顾云开从来没有来过哪怕一次游乐园, 小的时候没有条件,也没有任何人会带他来这种地方玩乐, 后来长大有了钱, 又不再喜欢这种玩乐了, 更何况没有什么交往的对象要约到这儿来聚会。他倒是不恐高, 只是看着那些人坐在游乐设施上悬空飞快的旋转着觉得有点惶恐不安, 几乎克制不住扭头就走的欲望。   那些游乐设施看起来一点都不安全。   顾云开面无表情的瞪着云霄飞车跟高速旋转盘,这两个项目属于一丘之貉,不分高下, 绝对要打上大大的叉号,他全身心都在表达着自己的抗拒,慎重的对简远说道:“你确定我们俩要在这种场合里约会?”   “我百分之一百的确定,你要再看一次计划书吗?”简远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没真正回答问题,他的手从裤兜里重新抽了出来,古怪着脸,复杂的问道:“……云开,你是不是怕高啊?”   顾云开闻言立刻冷笑了一声,转过头鄙夷的看着正一脸揶揄的简远:“我在工作上有时候是要吊威亚的,怕高怎么演,当然不是了,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看起来很不安全,而且我们俩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话音刚落,年轻男女兴奋痛快的尖叫声随着呼啸的过山车登时响彻云霄,清脆爽利的给了顾云开一记“耳光”。   “又不是小孩子才能玩,而且这种游乐设施出事故的概率还没有车祸来的高。”简远意有所指的抬起手指向过山车的队伍,然后眨巴着眼睛看顾云开,“你别担心了,这些只是看着比较危险,还是你有什么疾病?”   废话,每个家庭少说能买一辆车,但是谁会买云霄飞车回家,放得下吗?   “我很健康。”顾云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唯独只有这个绝对不容许别人质疑。   最终两个人先去坐了安全舒适的转转杯,这种游乐设施很明显由于相当富有童趣的原因,被列入到了亲子活动项目,除了顾云开跟简远,四周几乎全是一家三或四口。旁边咖啡杯里的小孩子正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双手拍打咖啡杯的边缘,红扑扑的脸颊,明亮的大眼睛,咯咯直发笑,可爱无比,然后他指着简远奶声奶气的说道:“狗狗!”   哎哟呵,小小年纪未来必有成就啊,还说得真准。   顾云开一挑眉,简远不动声色的露齿一笑,家长急忙将人抱了下来,等杯子转得近了些之后跟他们连声道歉,还有个不知道说是比较缺心眼还是异常耿直的大姐搂着孩子探头道:“小伙子,我家甘甘不是说你啊,是说你这个杯子壁上的大白狗!”   本来气氛不怎么尴尬的,这么一明说就很尴尬了。   可这时候总不能回一句我们没有误会吧。   原本还一脸生无可恋的顾云开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借着帽子跟口罩遮挡了下,然而肩膀的抽动出卖了他,这种颤抖绝对不会让简远误认为对方是在伤心的哭泣。简远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受伤,也可能是很多很多的受伤,于是干脆一个猛子扎进了顾云开怀里,冲撞力让顾云开瞬间贴回到了杯壁上,他不得不去推那颗毛茸茸的花椰菜,直到自己笑得差点喘不过来气才放弃。   两人在转转杯里装够了嫩,转了一整圈就差不多下来了,接下来的计划还有鬼屋跟过山车之类的,没必要在这一个东西上浪费时间。中场休息时间,简远把毛绒玩具塞到他手里,蹦蹦跳跳的跑到棉花糖摊子前要了根巨无霸型号的七彩鲜花形状的棉花糖,顾云开看着那分量简直要牙疼起来了,而摊主还在不停的搅动着,那个形状还在变得越来越大。   他拒绝思考简远到底买了个多大的。   趁着简远离开的空档,顾云开顺便找了个木桩形状的长椅坐了下来,那只丑丑的剑龙垂在他的腿边晃来晃去的,然后他顺便将东西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刚翻开湿巾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指随着一股拉力动了动。   “龙龙!”   小男孩顽固的站着,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母亲的小拇指,另一只手则扯着剑龙的大尾巴不放手,满脸都表露出狂热的占有欲来,口齿不清的说道:“妈妈!龙龙!”   一只熊猫脸的气球正脱开他的禁锢,缓缓飘向了空中,脸上的笑容轻松的近乎有点恶意。   顾云开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再怎么嫌弃这只剑龙丑得飞上天那也是他个人的事,不代表他就毫不在意这只毛绒玩具的去留,尤其是这只丑剑龙是简远在他们俩第一次约会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送给他的第一件定情信物。   他可没有哄小孩子的功夫。   大概是顾云开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太冰冷,而且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家的孩子,又或者是那位母亲的确足够知书达礼,她相当不好意思的跟顾云开道歉了之后才去教育自己的儿子:“明明,快把叔叔的东西放开!等会妈妈去买个一样的龙龙给你。”   “龙龙,我要。”小男孩大概是很清楚大人的套路了,依旧固执的拽着小剑龙的尾巴。   顾云开脸上的寒霜几乎都要蔓延到全身了,他静静坐在那里,压迫感几乎都要凝成实体了,小男孩怯生生的退了一步,可仍然没松开手。   “真是不好意思,”年长的女性显然有点尴尬,儿子的不听话让她多多少少觉得有点丢脸,手上的动作自然也就不知不觉的大了起来,一边跟顾云开解释道,“这孩子啊被他爸爸宠坏了,但是没有坏心眼,真的是很抱歉,我会好好管教的,对不起。”随着她的道歉,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把小男孩的手从剑龙尾巴上拍了下来。   小孩子懂些什么,疼了委屈了自然就放声大哭,他的母亲把他一把抱了起来,还不忘高喊着龙龙,倒也倔脾气。女性怒气冲冲的骂了他几句,顾云开隐约听见都是些不要随便乱碰别人的东西之类的教育,暗道母亲这边的教育听起来没什么问题,这男孩要不是天性顽皮,就是那位“父亲”在教育上恐怕不怎么上心——不光不上心,也许还是专门瞎捣乱来的。   “有没有想好下个玩什么?”   简远长得面善可爱,出手又阔绰,卖棉花糖的大叔特意给他的花朵上多加了两个可爱的耳朵,尽管看起来整体有点不伦不类的,但还是让简远感到很开心,倒不是因为占了这么点便宜,而是因为外貌原来能占到一点小便宜的意外发现让他感觉格外新奇。   要是云开去买的话,棉花糖大叔应该会给他卷一座城堡出来吧。   简远天马行空的想着,把自己整张脸都埋到了棉花糖里头,先是啃掉了自己那边的耳朵,糖丝儿化在舌面上,然后扯了一大块下来塞进嘴里,很快就凝成了块小小的糖粒在舌尖滚来滚去。出于某个不可言喻的私心,他没买两个,而是要了一个非常大份的,妈妈的确给他提供的约会必做计划提了不少意见,但出于与时俱进的必要,简远还特意联络了那个专门拿来画画的账号认识到的不少网友。   都是单身狗的网友们相当热心,给简远出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主意,还有人鼓动他开房,这点让简远拒绝掉了,没想到见面后又被顾云开加了上去。   咳咳,这种脸红心跳属于违规事项的事情以后再想。   简远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确保自己不要表现的像个十八岁的怀春少女,不能自控的露出个几乎可以说是有点傻乎乎的笑容,他其实早已经把本子上的内容倒背如流了,可实在太紧张了,还是忍不住摸出来看了看,有几个女孩子特别给他建议了跟对象吃同一根棉花糖。   虽然简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吃棉花糖,不过这不妨碍他执行,反正他也挺喜欢甜食的。   回来的时候,顾云开正拿了湿巾出来,皱着眉头不太赞成的看着简远的花猫脸,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糖渍,缓缓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还把自己吃的满脸都是。”   “这个超好吃的!”简远兴奋的说道,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抬起脸,一动不动的让顾云开给他把脸上粘到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而他的手臂就没那么老实了,在空中胡乱飞舞,时不时被顾云开的胳膊架开,还不死心的抓着棉花糖想往顾云开嘴边凑。   这种砂糖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好吃?还不就是甜味。   顾云开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实在是看不下去简远这么重复着的动作了,他空出一只手按住简远的额头,让他停下来,然后皱着眉头扯了一片棉花糖的耳朵下来塞进嘴里。果然跟顾云开所想的一模一样,这种零食除了甜味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区别,粘到唾液就完全化开了,只不过大概是因为简远微笑太灿烂的原因,他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轻轻跟对方撞了撞前额。   傻小子。   啧,这棉花糖甜得实在有点过头了。   “你喜欢孩子吗?”简远忽然晕乎乎的说道,他眨了眨眼睛,目光里忽然走过一家三口,夫妇俩牵着爱女的手,对方走路还不太稳,有点蹦蹦跳跳的,他乐不可支起来,然后调整了下身体的重心跟顾云开小声道,“就像修瑾那样可爱的小孩子?你喜不喜欢啊?”   顾云开的笑容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照顾你这个大孩子就不容易了。”   简远无声的点了点头,笑容收敛了些,听出了顾云开的言下之意,然后偏移了下身体的重心撞了撞他的肩膀,微微笑道:“我知道啦,我也更喜欢我们俩继续二人世界。”这已经是个不言而喻的许诺了,两个人都没有深入对话下去,有些话说得太清楚,讲得太明白,会很容易伤心的。   既然都已经知道彼此的态度了,那就没有什么必要深究了,不管理由是什么,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有一个答案。   有些东西天生就不需要答案。   “棉花糖好吃吗?”简远低声问道。   “太甜了。”顾云开抱怨似的开口,却笑弯了眼睛,缓缓道,“师傅到底给你加了多少糖啊。”   简远得意洋洋的笑道:“你觉得我帅气的面孔值多少糖啊?”   “哦,那他铁定是失手把糖罐摔进去了。”   “喂!”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打闹了会儿,顾云开忽然发现了点不自然的事,斜对面的那几个女生实在是站了太久太久了,她们一直都没有挪开步子,当他的目光瞄过去的时候,对方正手足无措的在藏自己的翻盖手机。顾云开摘下帽子揉了揉头发,口罩刚刚为了吃棉花糖而压在下巴上,只是简单放着,他站起来将口罩重新带回原位,轻轻拍了拍简远的肩膀,让他安坐着,自己则走了过去。   “交出来。”   顾云开冷淡的说道,与方才显而易见的愉快面容截然不同,中间的绿裙女生显得有点发毛,可还是嘴硬道:“什……什么啊,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她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顾云开也不跟她废话,直接伸手把手机夺了过来。   今天是个很愉快的约会,他不想因为任何人影响到他的情绪。   屏幕上是他跟简远刚刚挨着头微笑的样子,看得出来异常甜蜜,这突兀的让顾云开的心软化了下来,不过也正因如此,怒火也由此诞生。   顾云开忍不住感到一阵烦躁,之前那个短暂的亲吻被偷拍起他就很反感任何偷拍,他将手机举起,屏幕正对着绿裙少女,冷冰冰道:“如果我现在要报警立案的话,会以你偷窥跟偷拍他人隐私为理由进行起诉,最轻也是要处以拘留跟罚款的。”   他很笃定这三个女孩子并没有认出自己是谁,应该只是看到一对同性恋人感觉到很新奇,顾云开因为电视剧里加入了不少腐文化简单了解过这个市场,的确有不少女性支持着男同性恋这方面的作品,而且对此情有独钟,她们并不全是维护同性恋权益的人,不少只是单纯的痴迷着二次元作品里描写美好的男性感情。   还有些觉得只有同性才是真爱。   如果这三个女孩子是其中一员,那么他跟简远的外貌都远远超过正常标准,被盯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之所以顾云开不认为自己被认出来,是因为这几个女生看起来全无心机,并不是记者,假如看到大明星,绝不会这么镇定。   绿裙少女的脸色发白,显然是被吓到了,勉强虚张声势着:“你……你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这怎么算偷拍,是你们不好吧,有本事你们回家亲热去啊,我总不可能爬到你家里头拍你吧。”   顾云开一边删着照片,他倒是没有追究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吓吓她们,免得事态发展的更加严重,淡淡道:“那我换个说法,你侵犯了我跟我男朋友的肖像权,还有,谈恋爱的人在公共场合亲密一些并不犯法,我们没有做任何涉及隐私的不礼貌跟下流行为。”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三个女孩子突然发出了尖叫声,顾云开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三个,不知道这几个女孩子在乱激动什么。   照片拍的不多,只有十张,都是两个人异常甜蜜的模样,要不是偷拍的话,顾云开倒是很希望能留下来。他把自己的照片删得精光后将手机还给了那名绿裙少女,平静的讽刺道:“这次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但是没有下次,特别想拍照的话动物园离这里就三条街,猩猩园全天开放,你现在可以临时改行程,随便拍摄,它们不会告你。”   顾云开撇下几人转身往回走,而简远已经背起了他的单肩包,拎着丑丑的小剑龙正笑得一脸阳光的等着他。   于是顾云开冷淡的神情又再如冰河解冻化成春水般柔和了下来。   绿裙少女呆呆的握着手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迅速的翻阅了下自己的相册,突然小声尖叫了起来,不甘心道:“他全部都删光了!”虽然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但是努力那么久偷拍下来的照片全部消失了还是让人觉得很难以接受。   “他好酷啊,长得又那么好看。”偏生身旁的友人还在发花痴,粉红泡泡冲得满脑子都是。另一个则两眼桃心的捧着脸道,“今天陪你来欢乐谷真是太值得了!哇塞,他真的……又帅又酷,特别女王,还很毒舌,简直是我最爱的强攻,!他旁边那个阳光暖男也超可爱,怎么会这么萌啊,而且他是为男朋友出头诶,男朋友,天啊。”   绿裙少女翻了白眼道:“拜托两位大花痴,注意下场合好不好!你们俩最可爱的宝宝刚刚可是被威胁了!”   眼见两个人都抢救不回来了,她只好自己在心底恶狠狠的“诅咒”了起来。   哼!这么强势,诅咒你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最好一辈子都被压得不能翻身!   这一切自然都跟顾云开毫无关系,他正跟简远如同一对正常恋人那样手牵着手往那辆五颜六色的过山车走去。   “你刚刚看起来超帅的。”简远笑嘻嘻的跟他说道,可这种帅气并没能成功打动他放弃玩过山车的欲望,顾云开忍不住为自己的魅力感到了悲哀——看到了吗?你对你的主人男朋友的吸引力还没有一辆过山车充足。   这个设施远看就很惊人,走近了看更显得是座庞然巨物,不管是中间的圆圈还是近乎形成一个直角的俯冲,还有长长的扭来扭去的坡道,都让顾云开有点不适。   危险,惊悚,可怕,怪诞。   他已经在脑海里为这个活动补充了数百字了,觉得自己不是很适合这么刺激的东西,老年人需要养生……   顾云开正思考着,一辆过山车呼啸着即将到达终点,伴随着一片尖叫跟兴奋的欢笑声,过山车慢慢停了下来,上面的人纷纷下来,他被简远拖着手冲上座位,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了一边的置物柜里头,等到顾云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连安全带都已经系好了,下车来不及了。   除了安全系带,眼前还有个铁制的安全护栏卡着座位,顾云开跟简远两个人坐在正当中,可以听到前前后后的男男女女跟一些组队来的青少年们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样的嗷嗷直叫唤,不断的跟伙伴们描述过山车的恐怖速度跟坡道的刺激感。   活着不好吗?   “怎么了?”简远终于发现了身边人的不自在,于是趁着工作人员在帮忙的时候,凑过头跟顾云开小声道,“你害怕吗?”   而另一位工作人员则正在照本宣科的阅读旁边牌子上写着的注意事项,都是些老掉牙的规则,只要脑子正常的人就不会去做的那些事。   顾云开来不及发出一声冷笑,连句哼都没有,刺耳的预备铃就随着工作人员的示意响了起来,车子已经发动了。   事实上最开始的过山车并没有顾云开想得那么风驰电掣,这个时候由于要为爬坡做准备,整个过山车简直像是婴儿的摇篮,平稳,舒缓,就好像他们只是在坐动车那样安全而舒适。直到顾云开看见前方后意识到了他们正在不停的往上,等到达顶点之后就会从差不多有九十度的俯冲通道上一冲而下——可能没有那么直,但是相差不远,顾云开没觉得七十或者八十这个两个度数会好到哪里去,那些柔软的曲线看起来一点帮助都没有。   简远握住了他的手,那感觉就好像他们俩在泰坦尼克号上,并且已经撞到冰山了,现在船沉了一半他们还找不到一块木板。   某种意义上来讲顾云开不太想跳,可是他又有种想不管不顾跳下去的冲动,当然理智告诉他,他们已经爬到了最高点,下面就是飞速俯冲了,他要确保舌头跟牙齿都在它们最应该在的地方,而不会因为一个不应该的意外让自己咬断那口腔里的某一块肉导致他被送进医院,最终悲惨的结束这个约会。   绝不!   快要冲下去的时候,简远忽然抓紧了他的手,凑到耳边说道:“感受风。”   ‘风’跌碎在了风里。   车子立刻坠落了下去,狂乱的风如同海水一样无止尽的涌了过来,那一刻顾云开差点以为自己现在正在宇宙里遨游,而身体里的内脏全部飘了出去,只有跟简远紧握的手掌是他跟世界唯一的联系,风飞快的在他肌肤边穿过,丝毫不停留,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空中悬浮着,脚大概是发软了,所以毫无知觉。   他甚至没感觉到自己坐在座位上。   那感觉有种近乎诡异的浪漫了,好像顾云开跟简远悬浮在风当中,极端的恐惧与失重感,还有疯狂的速度反而击溃了他的底线,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窠臼里脱离,就如同萤虫挣扎出草蛹,碎裂的蛹壳崩裂开数块碎片,最终破茧而出。   车子正在度过那个圆圈,风太大了,他只能听到不少人悲惨的哀嚎跟兴奋的尖叫,于是顾云开也竭尽全力的喊了出来,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只有简远的手跟他也握得越来越紧,直到风渐渐的散去,他几乎以为他们俩握碎了彼此的手骨。   车子呼啸而过等待的区域,已经开始减速了,简远忽然转过脸来跟他交换了一个短暂的亲吻,只有嘴唇的那种。   风已经停住了,可顾云开知道,是自己的心在动。   “风在动。”   他近乎微弱的喃喃道,简远的头发乱糟糟的,可笑起来的模样却像个纯洁美好的天使,又有点像个故作无辜的恶魔,正悄悄在暗影里伸出利爪,穿过护甲般的肋骨,硬生生扯出了他血红的心脏。   “是啊,风在动。”   简远微笑道,轻轻挽过了他漆黑的头发别在耳后。   下了过山车之后他们又去挑战了鬼屋,被假扮僵尸跟幽灵的工作人员吓到惨叫后到处乱跑;在水上乐园里竞赛划船,顾云开是个好手,《灯如昼》的时候他们特训过,可显然简远不是,他不光是个猪队友,还是个神对手,坚持不懈的帮助敌人,以拉顾云开的后腿为己任。   顾云开的沉稳可靠跟简远的天才式自创划船手法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反差,他们也果不其然的得到了最后一名。   坐海盗船的时候,顾云开拽着不情不愿的简远硬生生带了上去,一路上简远都在生闷气,顾云开不明白他为什么连云霄飞车都能玩就是不愿意坐海盗船,直到简远支支吾吾的说坐海盗船的时候没有打扮的像是海盗船长会觉得很不自在。   顾云开就看着他对前排带着铁钩子假手的小孩子羡慕的几乎有点不能克制自己,赶忙把人拽了回来。   下了海盗船之后,顾云开给简远买了一顶破破烂烂的海盗帽,简远叠在原本的情侣帽上戴了起来,好在帽子宽,也随便他折腾,又立刻兴高采烈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像个小傻子。顾云开简直恨不得在他的帽子上夹个小标签,就写“此人已有主,请勿随便领养”。   他们俩差不多逛遍了大半个游乐园,还尝试了跳楼机,他们俩是分批上去的,往下坠落的速度非常快,失重的那一刻顾云开下意识睁开眼睛在人群里搜寻着简远的身影,他不知道心里涌出的东西是什么,就好像是被戳开口子的熔岩蛋糕,不知名的东西潺潺流出,只是觉得那很重要,而看到简远的时候,心脏像是忽然回到了它本该在的地方。   顾云开没花多久就意识到那是缺失的安全感。   之后跳楼机突然的停顿跟下坠都没怎么引起顾云开的反应,他稀松平常的让工作人员为他解开安全设备,与简远错身而过的时候,简远兴致勃勃的问他有什么感觉,顾云开想了想,微微笑道:“我感受到了站在风里的你。”   “国家应该立法禁止顾云开说甜言蜜语!”简远短促而快速的说道,没来得及让顾云开看到他的脸,就急匆匆的跑到了座位上坐下。   顾云开哑然失笑。   摩天轮是最后一站,天色已经开始发暗 ,五彩斑斓的彩灯条摆在树上,霓虹的灯光闪烁,梦幻的像个童话故事。   大概不少情侣要等到更晚一些才来,这架摩天轮只上了两对情侣,另一对在顾云开跟简远他们前方,座舱随着机器的转动在慢慢上升,它像个活动的观景台,将一切景色尽收眼底,简远小孩子似的踢着脚,忽然窃笑起来,问道:“刚刚坐旋转木马的时候你好像很不开心啊。”   “是啊。”顾云开叹了口气,“要是你没有现在这么可爱,那我们俩今天就完蛋了。”   简远还戴着那顶蠢得要命的海盗帽,他魔性的小卷毛从帽子边缘弹了出来,既俏皮又可爱,像是偷油吃的老鼠那样又耸动着肩膀发出窃喜的笑声来,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等一会儿,我有个惊喜给你。”   摩天轮转动得非常缓慢,慢得简直像一场长长的梦境,完全不像是过山车跟跳楼机那么刺激,风似乎在这迟疑的经历里凝固住了,等快要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底下的霓虹散发着明亮的灯光,座舱里的灯泡也亮了起来。   简远忽然站起来在窗口哈了口气,热气将玻璃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画了一个爱心。   尽管画功烂的堪比幼儿园小孩子,可是简远绝不会鬼斧神工到把爱心画得像屁股,顶多有点儿像桃子。简远轻轻戳了戳那个爱心,然后又指向了顾云开的左边胸膛,安静的合在掌心里,放进了自己的胸口。   顾云开没太看懂他这个奇特的手语,也相信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手语,大概是简远自创的独一门,而简远也完全没有解释,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看着顾云开,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往前走了一步,跟顾云开吻在了一起,手掌也从他的胸口转移到了顾云开的胸膛上。   “它已经被我暖热了。”简远慢慢撤开来,温声道,与顾云开额头相抵,“我把你的还给你,把我的也交给你,我已经保护他们好久好久了,现在轮到你了。”   灰姑娘的时间只到午夜十二点,但是水晶鞋永远都在。   顾云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比喻,他能感觉到摩天轮在缓缓的降落,窗外不知道是谁在放烟花,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竭尽全力的猛然绽放,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他恍若未闻的抚摸着简远的脸颊,轻声道:“我们结婚吧。”   “好啊。”   简远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没太介意这个草率的求婚场合,也不在乎他们俩谁都没有带上戒指。   摩天轮到底了。 第92章 尽力   结婚这件事在这个时间段上可谓是无稽之谈,最终结果当然还是没成。   按照现实来讲, 先不说民政局这个点儿已经下班了, 就算人家二十四小时待机, 他们俩甚至都没买戒指,也没有任何计划, 没头没脑就去领证,当天顾见月就要熬夜准备好危机公关了。而于情理上来讲,双方也没有见过彼此的家人——顾云开虽然没有长辈, 但是作为妹妹的顾见月到底也是有分量的, 简远还没跟她打过招呼;而顾云开自己也没有真跟简远的几位长辈见过面。   虽然说现代已经不兴那套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了;但是毕竟结婚不像爱情,爱情只不过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互相融入, 按照比较老套的说法, 要是这会儿顾云开跟简远疯起来跑去珠宝店随便买个对戒指, 再开完房后等到第二天早上民政局开门领证。   说好听点叫私定终身,说难听点叫无媒苟合。   除非他们俩都喝到神志不清才有可能。   作为一个在感情跟婚姻方面都相当保守传统的老年人, 顾云开只是简单的头脑发热了一下, 其意义最多拿来证明他到底对这场约会有多么满意和感动, 而为了冷却这个不理智的念头, 他几乎没花几秒就决定让身体某些部位真正发发热。   这也导致了顾云开跟简远完成了计划表上百分之九十几的内容, 却还是功亏一篑,让这张计划表失败了。   他们并没有完成计划表上浪漫无比的烛光晚餐。   这个约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失败了,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 又成功的可怕。   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两点左右,简远才回家,脖子上多了不少大概得是巨型虫子才能咬出来的痕迹,头顶上还戴着个脏兮兮的海盗帽。洛璇当时正在家里吃下午点心,她成为家庭主妇之后就多了大把的空余时间,自然乐得让生活过得更精致一些,乍眼看见爱子回来,急忙咽下嘴巴里那团甜糕,上前见怪不怪的接过他那顶看起来相当特立独行的帽子,然后发现底下竟然还有一个。   简远的爱好向来古里古怪,洛璇对儿子的奇装异服早已经习惯,就算哪天简远在头上插满了羽毛伪装成原始人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但是当洛璇无语的把两个帽子都收进柜子里头后,才看到了简远脖子上鲜明的印记,于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儿子昨天并不只是出门玩,还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出门玩。   “啊——”走路活像在踩棉花糖的简远显然也注意到了母亲意味深长的目光,‘醉醺醺’的笑容一下子绷住了,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后颈,绞尽脑汁的想解释道,“妈……这个,这个东西其实是,是我们昨天住的那个酒店它出了一点意外,大概是我们没太留神,所以……”   “所以虫子跑了进来是不是。”洛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为简远找了一个全世界都知道是借口的理由,露出理解且释怀的笑容来,“妈妈知道你被虫子咬了整个晚上,很辛苦吧,快,先去洗个澡,午饭吃了吗?妈妈给你煮杯热奶茶暖暖胃,桌上有点心,饿了就自己填填肚子。”   要不是简远是男孩,洛璇这会儿嘴快起来大概连要不要煮一碗红豆饭都说出来了。   这个问题不知道是怎么戳中简远了,他脸颊发热的说道:“吃……吃了。”洛璇犹疑的看了他几眼,知道铁定有鬼,但是拿不准是真吃还是没吃,又或者是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嘿嘿嘿的事情,她觉得后者可能性很大。   简远没太敢去想自己在床上度过的午饭经历,怕待会儿就直接从里到外的自焚。   “虫子还真大呢。”   洛璇转身去给简远准备衣服的时候,不经意的感慨道。   简远当场就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可以立马给家里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或者是化成灰烬了。   不过既然谁都没说穿,简远姑且还能捧着自己被戳得稀巴烂的可怜尊严静悄悄进到浴室里头,洛璇给他准备了洗澡后更换的新衣服放在架子上,而浴缸里正在放热水,他拘谨不安的站在浴缸外头,像是这会儿要挑战高难度盗窃博物馆里头贵重文物的新手小偷,又或是看某些颜色的片子被家长发现的青少年。   他在镜子看起来真的是一团糟,现实里估计更差劲。   简远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他对这方面的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经验,就跟所有正常的处男包括赵括一样,理论知识(姿势)非常丰富,有时候朋友私底下开玩笑讨论的时候,污污的小火车开得没完没了,各种体位张口就来,但是……实践经验为零,属于纸上谈兵的个中强手。   但是顾云开可能连纸上谈兵的能力都没有,简远还记得他的情况,却忘记了有些人是无师自通,浑然天成的老司机。   在简远大概的印象里,通常情况下来讲,不管是文学方面也好,包括某些游戏,甚至是电影叙述里,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来说都应该是他在第二天表现的相当斯文败类加体贴愧疚,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种,拿早餐加按摩,他都温习了好几遍,决定好一定要做个男友力爆表的暖男。   本来简远的确是这么想的。   生活总会告诉你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能有多残酷。   当然也可能并不是简远的问题,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顾云开也有一部分责任,他天生就属于那种让你意料不到的男人,等简远睡醒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叫好了早餐并且洗完了澡。   简远还记得顾云开从浴室里出来的样子,沐浴过后的热气还没完全散去,头发被擦得半湿半干的垂落下来,眼睛水润柔软,整个人看上去远没平日里那么矜持冷淡的距离感,他连浴袍都没穿,只是在腰上系了条浴巾,两条笔直紧绷的长腿优雅从容的迈开步子,上半身的肌肤上几乎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痕迹。   当时还不太清醒的简远第一反应不是感觉到冲动跟吸引力,而是相当乖巧的感觉到了愧疚,那种愧疚感压过了头,脑子里什么都没来得及思考,只是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大概是太过于激动所以没顾及到顾云开的感受。这样的痕迹太过明显,而且透着赤裸裸的占有欲,在这样的季节难以用衣物遮盖,配置饰品也太过突兀,假如被其他人看到……   他绞尽脑汁的想道歉,可对方却轻而易举的用一句话摧毁掉了他的理智。   “我才发现你很在意标记这种行为啊,简直就跟动物一样。”注意到简远过分炙热的目光之后,顾云开轻快的行动到床边弯下了腰,他稍稍抬起脸,露出了自己“饱受折磨”的脖子,葱色的手指压在脖颈最严重的受灾区附近,轻轻描绘着深色的痕迹,大概是看出简远的窘迫,他闷声笑了起来,哑哑的,像能痒到人的骨头当中去,缓缓道,“不过没关系,也别紧张,我很喜欢你这种行为。”   他的嗓音也有点沙了……比平常要哑。   简远在这种充满情色意味的诱惑之下,还没来得及再次施行爱的鼓掌这一活动,先流了鼻血。   真是好极了!   第一次发生关系的第一个美好早晨,有人拿来联系感情,有人拿来再进行灵魂深处的交流,有人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而聪明绝顶的音乐家简远却只能跟他帅气英俊、性感完美的男朋友把整个早上的光阴都拿来浪费在处理他脆弱的鼻腔跟昏昏沉沉的脑袋这两处上。   简远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浴缸上算了。   “远远,记得不要泡太久浴缸喔,也不能在里面睡着。”洛璇在门外喊着,像是叮嘱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说道,“妈妈已经把奶茶煮好了,你记得等会出来喝掉。”   一直等到简远回应,洛璇才离开,随着她的声音渐渐远去,简远也揉了把脸,将衣服丢进了衣篓里头,然后把自己沉进了热水里,大概是为了给他舒缓压力,洛璇还滴了几滴迷迭香精油在里面,香气淡淡的氤氲着,很明显,但是并不浓郁。   简远干脆把头搁在浴缸的边缘上,舒展开四肢,任由水流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着,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顾云开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这一点简远一直非常的清楚,只不过没怎么想过他会这么的……令人出乎意料。   他们两个人已经认识好几年了,在恋爱前就是好朋友,而且算是深入了解过彼此的性格,简远很清楚顾云开本人相当坚毅,而且擅于忍耐,和善礼貌的外表下态度强硬且冷静,他擅长权衡利弊,对待不同的人会有截然不同的态度,可以与简远无所事事的随口胡扯,也可以风度翩翩的混迹在所谓的上流人士当中高谈阔论。   简远曾经玩过GALGAME,在游戏里这种类型的美少女虽然不常见,但是玩得多了,总是能见到各种各样的类型。几乎每一款与顾云开这种成熟挂钩的角色都带点社会性,简而言之就是好面子,私底下没什么,可有旁人在的时候坚决杜绝任何亲密行为。   所以简远其实都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指责跟怒火,并诚心诚意的道歉了。   当时的确是有点过于兴奋,不过也并不排斥男人的劣根性跟跃跃欲试的蠢动感,就像是动物占领自己的地盘那样烙印上标记,重返最原始的性欲时是人类与普通野兽最接近的时刻,做任何无礼的事情都能被原谅。   简远也不例外。   人的等级也许会随着天赋跟地位划分开来,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每个人都没有任何分别,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平等的东西,不会因为任何人力扭转更变。   顾云开对性的坦率跟开放多多少少让简远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又因为这种自然感也同样变得无所谓了起来。对方并没有太表现出什么羞赧跟不安的情绪来,好像这件事就只是吃饭睡觉一样的常态,可按照简远对他的了解,顾云开应该跟他都是毫无经验的人,大概是对方做得功课比较多吧。   对于恋人吹毛求疵的工作态度,简远相当了解,要是顾云开打算做成功一件事,那么没有万全的准备,是绝对不会轻易挑战。   每个人都有赌徒心理,顾云开也不例外,但是与常人的想法不同,假如一件事的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其他人会选择听天由命的话,那么他会尽量让自己的胜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再拼一把。   虽然没能看到自己想象里与平日不同的顾云开,但是坦率直白的模样也很性感。   简远想得脑袋发热,差点忘记自己还待在热水里头,只觉得自己大脑好像装了个奇形怪状的火车头,正在不停地往外面喷气。其实这些倒还没有什么,简远也并不是个自制力非常弱的人,原本情况不会严重到处理鼻血就处理一个早上,问题就出在他找了个过分聪明的男朋友。   顾云开很明显看出了简远的心思,而且还起了坏心眼。   在血终于被止住的那一刻,顾云开显然是故意凑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咬了下耳垂,炙热的呼吸洒在耳廓上,烫得简远差点跳起来,然后对方小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抱怨跟紧张感,焦虑道:“我最讨厌阿远了,不是说好不可以留下痕迹的吗?”   简远在那一刻忽然理解了不少小黄文里为什么总会出现情侣玩“强迫”的小情趣,因为这的确是很刺激。   火车一下子就开超速了。   尽管对方显然只是在拿他寻开心而已。   找个演员谈恋爱的坏处就在于,你明明知道对方只是假装出来惊慌羞耻的表情,可是当你看到他的神态时,还是会忍不住礼貌性的硬一下。顾云开撤开身体的时候,不光是声音,连同表情都完全改变了,隐忍里带着羞恼,沉默里带着窘迫,仿佛昨天经历了一场令他倍感羞愧的体验。   人是奇特又矛盾的生物,追求刺激又将自己束缚于道德规矩之中,谴责相应的行为,又忍不住去尝试去违反那些准备。像是在大庭广众下接吻,像是看着一直向往尊敬的强者低头臣服,又像是偷尝禁果的滋味。   也许有些事情正是因为被禁止,才会激起人们兴奋感跟挑战欲。   简远知道有些人天性古板严肃不喜欢这样,有人则玩得太过头;他哪个也不是,只是一个正常到普通有点性幻想的平凡青年人,可他本来以为顾云开是前者的,倒不是说没有半点情趣,但就是……对这方面会比较保守。   结果,对方比他还会玩,而且把他玩得团团转的。   当然也不是说这样不好,无论顾云开是什么样子,对他而言都是惊喜。   简远把自己的半张脸都泡进了浴缸里,甩掉脑子里那些桃色废料,他现在除了顾云开几乎想不起任何东西,大概每个脑细胞跟每根脑神经里都密密麻麻的充满着顾云开的身影,不管是穿衣服的还是没有穿衣服的。   他忍不住低声哀嚎了起来:真的完蛋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顾云开在一起,他总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却又心甘情愿的。   算了不想了!   简远像是淋了一身水的小狗,烦躁懊恼的甩了甩头,水滴撒得到处都是,他终于从浴缸里爬出来,换了身新衣服,把头发吹了个干净,一改刚刚魂不守舍的模样。   穿卫衣的时候脖子上有处地方按上去格外的疼,简远摸上去才意识到大概是顾云开昨天晚上在那里以要吃人的力道咬了一大口,留下个圆圆的牙印,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虽然什么都没摸出来,有些地方已经完全复原了,只能摸到几个浅浅的凹陷,但还是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远远?”   洛璇不放心的来敲门:“你在浴室里呆的有点久了,没有睡着吧?”   “没有,妈妈。”简远听到声音之后立刻穿上那件卫衣,他这才发现自己套着那件衣服笑得像个傻瓜似的已经过去整整十分钟了。   他居然在浴室里套个卫衣傻笑了十分钟?!   简直跟白痴一样。   简远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额头,可是衣服又让他想起了今天中午分开的时候,顾云开穿得那件黑色衬衫。对方相当精明,背着的单肩包里带了换洗的衣物,准备充足的让人怀疑他是早有预谋——鉴于晚上开房的计划是顾云开后添加上的,这个怀疑具有相当高的可信度。   恋人穿着衬衫系着纽扣,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皮带勒紧了,看起来随时随地都能拎着公文包出去谈一笔大生意,简直像个商业巨子或者是什么金融名流,他站在窗边别那只银色黑带的腕表,阳光落在紧皱着的眉头上,全身上下的衣物妥帖的找不出任何问题来。   只是脖颈上裸露出来的吻痕太过晃眼,顾云开甚至根本没费心去遮掩一下,大大方方的任由那些痕迹为他打上烙印,因而禁欲就成了引诱,严肃成了欲迎还拒的暗示。   简远想了想,觉得全世界能把衬衫跟西装裤同时穿得这么正经又这么色气的,大概除了顾云开也没有其他人了。   不过鉴于他的立场不稳定,这个想法毫无任何根据跟可信度。   不行,他真的不能再想顾云开了。   简远在头上扣了一条毛巾,搓揉着头发漫不经心的走出了浴室,洛璇不在客厅了,不过奶茶跟正欲盖弥彰拿着报纸的简默各自待在茶几跟沙发上。他几乎忍不住要叹气了,不过多亏简默板着的脸,这会儿简远的理智又被抓回来,他的大脑里终于可以挤开一部分的顾云开,容纳些其他的东西了。   “你去农家乐住了一晚上吗?还是你们的约会地点最终定在了昆虫研究实验室了。”简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像是不经意瞄了眼侄子脖子上的痕迹,轻描淡写的说道,然而他的心情远不如表面所展露的那么平静。   这一定是个挑衅!   对照片那件事的反击!   简默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顾云开彬彬有礼的温和笑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似乎隐隐约约隐藏着嘲讽与傲慢。   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绝非善类!十足十的危险人物!   “昨天晚上,云开他跟我求婚了。”简远耸了耸肩膀,他对着洛璇的时候不太好意思张嘴说这些事情,母亲跟爷爷是家里唯一全力支持他的两个人,洛璇甚至为此还开始关注顾云开的作品,有时候那些暗示性的话语,就算知道长辈们都是过来人,可简远也不敢接口。   但简默就……远不一样了,尽管简远也不会跟他讨论那些私密的事情,可还是很乐意告诉伯伯他跟顾云开的进展越来越好了。   简远使劲的搓着自己的头发,试图把它们擦干,花椰菜现在蔫下来,发型全塌了,像是变成了个包心菜。   求婚。   简默无声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把顾云开的危险等级调高了一个档,现在这个小演员跟国家间谍的潜在威胁度差不了多少了。   他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这个男人了。   “那么他对虫子有什么表示吗?”简默露出一个假惺惺且干巴巴的笑容来,手指在脖子上转着圈圈,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嫌弃还是微妙,皮笑肉不笑道,“需要点杀虫剂吗?还是你们已经说好下次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   简远骄傲的挺起胸膛,微笑着回应道:“我们都认为热爱自然是一件好事。”   简默决定在顾云开这个名字上面装个警报红灯,这个男人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家庭事业上唯一的滑铁卢。   男人之间虽然不怎么不避讳这方面的事,但不要脸的暗语说一次就够了,加上简默对简远的恋爱关系的确非常上心,可那是出于疼爱跟担忧,害怕对方会受到感情的伤害,然而在他的隐私活动方面可谓是毫无任何兴趣。   简默承认自己多少有点控制狂,但跟变态沾不上关系。   ……   顾云开到家的情况就比较微妙了。   顾见月在家里等着他,神态复杂,仿佛顾云开是什么突然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叛逆期少年,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像个好妈妈,顾云开首先感觉到的并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欣慰跟感动,然后为刚刚自己突然升起的想法,莫名觉得有点荒唐。   在哥哥的眼里,妹妹永远都只是小孩子!   一夜未归代表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就算要考虑保护祖国的花朵也已经晚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直接说开点,顾见月清了清嗓子,微微咳嗽了声才说道:“所以昨天晚上他请你去他家里头坐了坐?喝了杯茶?”   喝了可能不止一杯,也不只有茶。   顾云开把单肩包挂在架子上打算待会儿处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住的是什么地方,他都不太喜欢请佣人,顾见月也是如此,所以家里并没有女佣,只是会在顾云开工作的时候定期请家政服务公司的钟点工来维持卫生。   洗衣做饭这种事,自己来做比较习惯,不过维持整个家的清洁程度,顾云开选择保洁阿姨。   “有工作吗?”   “没有,我们是兄妹,又不只是经纪人跟明星的关系,你每次见到我都问工作,我还以为我是什么工作狂呢。”顾见月立刻否决掉了,她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回来住几天,最近没有什么可忙的事情,你想休息一段时间就代表我也要休息一段时间,工作室已经按部就班的走上流程,除了大事没什么可让我操心的。”   顾云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又要谈谈?”   “又要谈谈。”顾见月点了点头,严肃的强调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谈谈了,这些事情本来应该在晚饭的时候谈一谈,而不是让你一次性告诉我,我想参与你的每次恋爱进度,给你出谋划策,分享你高兴跟悲伤的事,而不是让你一个人自己扛过去。”   顾云开忍不住道:“没有什么悲伤的事。”   “正因如此,我就更该跟你聊聊了。”顾见月理所当然的说道,“咱们俩在一起工作之后居然还没以前上学聊得多。”   “好吧,那你想聊点什么?”顾云开把那个丑得要命的剑龙从背包里拿出来——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把这个毛绒玩具带回来了,它被一起放在了桌子上,追着那整排的模型,看起来像个外星友龙。   “就随便聊聊啊。”顾见月忽然起身走向了厨房,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罢休了,鉴于顾云开刚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他没有什么权力反对,他可爱的妹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反正你跟我接下来都没有什么别的安排,我们可以准备点零食待一起打发掉整个下午。”   顾云开没有拒绝的理由跟必要。   顾见月准备了很多东西,比如说活像是要把他们俩埋掉的零食山,还有毯子抱枕,碟片机摆在客厅的茶几上,跟安装在墙壁上的超大屏幕一上一下搭配的正好,包括一大堆蓝光电影,看起来两个人像是要参加周末电影夜之友的活动而不是纯粹的只想谈一谈。   要不是顾见月把这一大堆东西从家里的各个角落拿出来,顾云开大概是一辈子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新家里能藏这么多东西,他现在怀疑就算是家里藏了个人,自己恐怕都未必能发觉到。   “我真的超级喜欢速溶咖啡的口感!”顾见月忍不住说道,“阿英他每次都买一大堆特别好但是我完全喝不出什么的咖啡,平日跟那些聚会也是,什么酸味啊什么口感啊什么产地啊,我都尝不太出来,只能装模作样的应和他们,而阿英那么兴致勃勃的,我也不好意思说我更喜欢便宜货……”   顾云开险些笑出声来,理解的点了点头,这种东西总是很奇妙,有时候昂贵并非就是好,而便宜也不一定全是坏,当然东西一分价钱一分货,可当价格高到某个地步的时候,其实就并不是在比拼货物本身,而是在卖其他看不着摸不到的东西了。   比如名气,比如地位。   娱乐圈是个中翘楚,每年都不缺乏贸贸然想进入艺术收藏这个圈子里的明星上当受骗,任何东西都能成为讲究的关键。顾见月拎着爆米花递给他,味道比外面卖的要稍微淡一些,不过也有甜味,两个人随便挑了部恐怖片来看,毯子盖着腿跟肚子,被零食环绕着,仿佛两个人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简直像是小孩子那时候的梦想一样,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看不完的电影时间,在沙发上想睡就睡,想玩就玩。”顾见月忽然道,“只不过爸妈还在的时候我们俩好像没这么享受过?再后来,别说享受了,过日子都变得难了,现在倒是有钱了,又没什么时间了。”   这些过去是顾云开不熟悉也不擅长的地方,他简洁的说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他其实倒不是很在意顾见月会问起以前的往事,毕竟两个人都这么大了,又过去那么久的时光了,两个人大学分离开来之后,顾见月对顾云开那四年的光阴几乎是空白的,她没有参与进去过,人回忆往昔很正常,但是不停的回忆往昔而不在乎如今,就很奇怪了。   问起往事,顾云开可以只需要表现的不想多提就可以,两个寄人篱下的小孩子,尤其是顾云开还作为兄长,日子显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如今功成名就,不想多提也是人之常情;而顾见月自然也不会说那对自己而言空白无比的四年,那几年能有什么可提的,无非是被压榨、被训练之类的。   撒谎会不会被看出来,主要是撒谎者有没有底气。   真的说成假的,假的反倒成了真的,如果畏畏缩缩,惶恐不安,即便所有的经历都说对了,也难免引人怀疑;不少骗取老人家信任从而得利的片子,不少靠得就是一张厚脸皮跟巧舌如簧。   顾见月知道顾云开不太想听那些往事,过去那些事情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谈的,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哥哥的手,细细看着他掌心里的纹路,极为自然的换了个话题:“我这种爱好会不会给你有点丢脸?”   “嗯?”顾云开有点没反应过来,很快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他惊讶的看向了顾见月,皱眉道,“郝英嫌弃你?觉得你给他丢脸了?”   “你怎么这么想。”顾见月失笑道,“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担心你的那一位,因为指不定以后要在一起相处,他会是那种比较讲究的人吗?我听得出来,他家里头应该情况不太坏吧,总之远比咱们俩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顾云开点了点头,抿唇道:“他家情况的确比较……好,不过也不需要你去改变你自己,你尽管喝你的速溶咖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喜欢吃六块钱的煎饼果子呢,难道他还会因为这种事跟我分手不成。”   顾见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顾云开看出她的焦虑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肩道:“没关系的,别太紧张了,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不用强迫自己去迎合别人,非要说的话,他还要紧张一下怎么讨好你猜对,毕竟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了,他要是想跟我在一起,还得得到你的认可呢。”   “噗——”顾见月笑了起来,她放松的把自己赖在兄长肩头,轻声道,“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好像就很容易神经过敏,生怕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她没想那么多,可话语中无意流露出来的小心翼翼却让顾云开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不是你的错。   你已经竭尽所能了。 第93章 访谈   宣传活动还没有开始,约完会也没其他事情可做。   因此兄妹俩在家里无所事事的赖了好几天, 顾云开还是惯例跟简远手机保持联系, 就好像他们俩在两个不同的荒岛上似的, 而简远果然撒了谎,他那天有排练, 但是请假出来了,乐师长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现在正疯狂的折磨着简远, 让他每天一睁眼就坐在琴凳上练习曲子。   如今简远唯一能跟顾云开联系的时间只有晚上睡觉合眼前的那几分钟, 两个人经常聊着聊着简远就直接倒头睡着了。   你看,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现在简远就为了一时的纵情人生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   顾云开当然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晨跑了, 搬到这个小区都好几天了, 他连整个小区的各种道路都还没认全。   住在公寓里的唯一好处是没有那么寂寞, 偶尔夏普会带着游戏溜达下楼跟他们一起玩, 童心未泯的超级巨星存着不少双人合作的游戏,还自带手柄, 他跟顾见月在游戏室里噼里啪啦的打游戏, 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顾云开则待在旁边的健身室里对着镜子在跑步机上锻炼。   约会过后有那么几天顾云开完完全全对自己的身体以极为放松懈怠的方式在处理, 坏习惯一旦养成, 比好习惯可难多了,休息起来就特别舒服,让人永远都不想再努力下去。自制力强是顾云开的优点之一, 所以在夏普找他堕落的时候,他选择了继续艰苦的人生。   两天后,夏普跟顾见月乖乖的跟着顾云开一起上了跑步机。   理由很简单,看着顾云开的日常就会忍不住让人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颓废懈怠了,就好像他们俩是什么社会蛀虫一样。   夏普气喘吁吁的跑着步,忽然美滋滋的说道:“我第一次知道我居然能跑这么久的时间,以前我跑步超不出三分钟就累了。对了,怎么你都不觉得辛苦的吗?”而顾见月已经到一边喝水去了,她经常锻炼身体,对自己有相应的计划,也了解怎么锻炼比较适合自己,不像夏普只是一时兴起,还帮忙准备了盐糖水。   “你下去吧,去做会儿拉伸动作,稍微活动下身体。”顾云开瞥了眼夏普的跑步机,淡淡道,“你刚开始锻炼,运动量不要过大,免得第二天难受。”   “我这才跑了几分钟呢。”夏普其实已经有点喘了,心里巴不得跳下这台跑步机,只是不肯服输,毕竟他跟顾见月玩完一盘游戏来的时候,顾云开已经在跑步机上了,要是现在他们俩都下去了,顾云开还没下去,难免有点输了的意思,那也太丢人了,两个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   顾云开显然也知道他的那点花花肠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确定要真的跟我拼下去?”   夏普探头看了眼顾云开屏幕上的时间跟路程,二话不说就关了跑步机直接下去中场休息了。   坐在边上的顾见月笑嘻嘻的递给了他一瓶盐糖水,这玩意味道说不上坏,也称不上好,总体来讲是有那么点怪怪的,又咸又甜的,夏普喝得皱起了脸,忍不住抱怨道:“你倒是也说说你哥啊,你现在应该跟我是一伙的,不能偏向他,哇,这个好难喝啊!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给我喝这个。对了,跑步机这个锻炼有什么用吗,我以前都拿它当晾衣架的,现在觉得跑步除了腿热热的有点发痒就什么都没有了,算是见效了吗?好像我家的没有见效这么快啊。”   被打上坏人标签的顾见月没好气道:“说得好像你家那台你跑过似的,腿部发热发痒这种情况只是告诉你,你的身体严重运动不足,好好休息着吧,要不站起来慢走一分钟,这种感觉缓一段时间就好了,以后经常锻炼的话就没了,要么就继续不锻炼,不过那样再锻炼就还会觉得发烫发痒的。再者,运动没有见效这么快的速成法,那种速成多数都很伤身体的,最快感觉到改善,也得你先坚持一个月呢。”   夏普刚刚还表现的雄心勃勃,一听时间就立马萎靡不振了,好像株缺水到已经半死不活的植物又被人泼了一桶硫酸似的,他搭耸了肩膀,叹气道:“算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只不过早死晚死,我又何必浪费光阴强健体魄,运动这种事,一放下就要重新再拿起,在别人努力健身的时候我快活潇洒,已经算是赚了。我跟顾云开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我早就知道的,所以没什么可比较的。”   “是啊,在别人快活潇洒的时候,你在病床上打针吃药。”顾见月故意逗他,缓缓伸展开双腿,忽然问道,“说起来,阿普,你平常释放压力是怎么做的?我们都是圈子里的,这行压力大,你有什么特别的调节方式吗?”   夏普歪头想了想,严肃道:“我以前吧有这么一个梦想,我要买一栋大房子,有个很大的花园跟超大的游泳池,能养鲸鱼那种,然后交很多很多朋友,再买几十个酒窖,通宵达旦的开派对,喝酒跳舞,狂欢到我猝死为止。”   酒池肉林啊!   顾云开诧异的侧过头来看了看一脸正经的夏普,暗道没看出来一个单身主义者还有条商纣王的心,这是还没找到妲己呢还是没登上皇位?   “游泳池是没办法养鲸鱼的。”顾见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这个话题忽然热情百倍了起来,她挽了挽自己的头发,把它们撩在了耳后,看不出来是真信了还是随夏普瞎扯淡去了,总之看起来相当愉快,完全没生气自己刚刚还被分类在了坏人这一类里。   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啊。   顾云开摇头叹息道,他没参与讨论,毕竟他跟他们俩属于两个种类的生物,现在还在强健体魄。   夏普接过了顾见月的话继续叹息道:“是啊,你跟菲尼说了一样的话,她也这么告诉我,所以每次工作过后,不管多苦多累,我都会想想未来会有那么一头可爱的大鲸鱼养在我家后花园的游泳池里,我一回家它就不停喷水柱,顿时觉得疲惫感消除殆尽,我要让菲尼知道她终于错了!虽然我现在还没实现这个目标,但那不是我的问题,其实我已经可以养头小鲸鱼了,不过他们不让我带回家,不能带回家就不能养在游泳池里,就没办法让菲尼知道她是错的,所以我只好继续努力。”   “你赚多少钱他们都不会让你把鲸鱼养在游泳池里的。”顾见月几乎都要可怜起那只并不存在的小鲸鱼了。   继薛定谔的猫之后,又要诞生夏普的鲸鱼了吗?   顾云开对两人能全身心兴致勃勃的投入这场与动物相关的对话感觉到了匪夷所思。   “我觉得你这个思路有点儿问题,其实你可以考虑买一个水族馆啊。”顾见月突然就严肃了起来,她看上去仔细的思考了这个计划的可能性,专心致志的态度完全用错了地方,然后对夏普说道,“我们总拿后花园打比喻,那为什么水族馆不可以拿来当游泳池,你说对不对?”   夏普沉默了片刻道:“那我能跟鲸鱼一起游泳吗?或者趴在它的背上?回到家的时候它会给我喷水柱吗?”   顾见月怜悯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委婉道:“为了安全最好不要。”她想了想又强调道,“绝对不要这么做,如果你还想在我哥锻炼的时候潇洒快活的过你的日子的话,当然,如果你趴在它背上,而它又恰好在喷水柱的话……”   莫名悲愤的夏普转头看向了顾云开,恶声恶气道:“你怎么还没锻炼完啊!”   这又关我什么事儿?   顾云开一脸莫名其妙,然后按下了开关,他是时候锻炼身体的柔韧性了。   并不是因为夏普。   绝对不是。   …………   休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灯如昼》剧组要开始宣传了,《特工联盟》的宣传则开始很久了,最近又快要公映,首映跟试映会都准备在九月上线,忙得不可开交,顾云开的分量还够不上跟着一起跑,毕竟他不是主要演员,一个备受期待的彩蛋演员终究只是彩蛋,能跟组一起到处跑宣传的只有几个主演,听说之前已经往联邦那边飞了。   最大的可能是试映会或者首映的时候收到邀请。   现在工作的主要重心还是放在《灯如昼》这部电影上,因为大三角的事情,陈望、舒慕恩、顾云开这三个人向来在采访上都是一组的,堪称同进退,共患难,一块儿接受了不少媒体的采访跟一些网络节目的专访。   这次三个人去得是一个知名节目栏,叫做黄金银河秀,主持人叫苏银河,他在圈子里相当有名,早年在官方电视台里是金牌一哥,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忽然辞职,自己创办了一个节目,也就是银河秀,这没让他的人生落入低谷,成就反而远远超过了以前的自己,被称为名嘴快谈。   苏银河主持风格活泼俏皮,而且带点一针见血的毒辣,毒舌又不至于过头,控场能力相当厉害,从不会冷落任何一位嘉宾,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也非常强,在去年票选里是最受帝国人民欢迎的主持人,第二位与他的票整整差距着两万张,几乎可以说是碾压。   像这样的大咖主持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剧组都能随随便便就上去的,不知道剧组底下跟苏银河怎样你来我往互利互惠,暗度陈仓……总之三个人得准时到场,并且确保顺顺利利的录完整场节目配合好宣传。   舒慕恩非常紧张,早先剧组里还没察觉出来,以为舒慕恩是位个中老手,可是近来一块儿宣传之后,顾云开就发现了,舒慕恩在媒体跟专访这些节目里其实应变能力稍微有点差,很容易冷场,接跑话题,不太擅长炒热话题,她自己也很明白自己的短处,因此从来不会特意抢镜头表现的过分出众,生怕出丑冷场。   三人关系不错,一直是一起参加所有宣传活动的,陈望跟顾云开都是人精,帮忙打着圆场,舒慕恩只负责美美美,甜甜甜,可爱可爱可爱就足够了。   不过这次主持人是苏银河,舒慕恩很担心自己会时时刻刻被“照顾”到,她喜欢关注,但是害怕自己会应付不好。陈望跟顾云开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她几句空话,不过舒慕恩看起来也放松多了,也有可能是临上场了的破罐破摔。   这次的访谈同样不例外,只邀请了他们三个主演,先上场的陈望跟舒慕恩这对堪称今年最受观众欢迎和宠爱的情侣,同样也是电影的男女主角,他们排在最前上场并不意外。因为是录播的原因,等顾云开要上去的时候,预告片的音乐响得震耳欲聋,他在后台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屏幕,每句台词都很熟悉,然后他听见苏银河开口说道:“欢迎回到《灯如昼》剧组专访,让我们欢迎下一位剧组里的明星,小狐狸封三郎的到来!有请顾云开。”   通往舞台的门被工作人员推了开来,暖场的时间早就过了,气氛在刚刚也已经炒热了,顾云开整了整西装,带着满脸的笑容走上了台阶,陈望跟舒慕恩正在往后面的高椅上坐,给顾云开空出了稍微矮一些的沙发。台上也有台阶,为了让明星完完全全面向观众而又不过分的霸占太多空间,这次人还算少,有时候这种专访可能会有七八个人。   那时候台阶就派上用场了,这次大概是因为三个人不方便挤沙发,加上突出大三角,所以刻意安排了个这么“恶意满满”的位置。   出场音乐相当优雅动人,顾云开差不多是迈着舞步上场的,他转了个圈缓缓落座在那张沙发上,下意识架起腿往主持人那边倾了倾身体方便等会听清楚问题,又抬头跟主持人和两位同事打了个招呼。   观众掌声雷动。   坐着的苏银河先跟顾云开握了握手,然后用食指摸了摸下巴,开玩笑道:“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现在在置办一个舞会节目,每个人都喝得意乱情迷,然后全部下场跳舞了,而我正在等待云开来邀请我,只要我们俩一转圈,这节目就成了。”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的话,那么我会邀请你的。”顾云开接嘴道,陈望跟舒慕恩在后面笑得停不下来,于是他又扭头道,“我没有打扰你们俩吧?你知道我不太习惯插入到你们俩之间?更别提你们现在还坐在我后面……”   “没有。”舒慕恩掩着嘴笑,摆了摆手。   她向来不会接这种话题,眼看要冷场,苏银河忽然开起了火车:“等一下,插入到他们俩中间?感情你是男女通吃啊。”观众里不知道是谁吹了个流氓哨,一片“污”声从前排蔓延到了后排,声音层层叠叠如同波浪起伏。   顾云开一下子被污的也有点说不出话来,舒慕恩捂着脸只管笑,陈望急忙拍了拍沙发救顾云开的场:“人家小狐狸刚上来就飚这么快稍微有点不太合适吧,这车子都还没热起来,就吃一嘴巴尾气,我们还是私底下再谈。”   “介入。”顾云开跟陈望好兄弟似的握了握手,谢过对方的临时救场,忍不住笑道,“不太习惯介入到他们中间。”   开车的环节一过,苏银河又说了些暖场的话让气氛变得更为热闹,热身运动一过,这时候才进入提问环节。舒慕恩对这种访谈并不是非常拿手,不过应对还算得体,苏银河显然话题会更照顾她一些,不少环节都让两个会接话不容易冷场的男生来应付:“这个问题本来是准备拿来刁难陈望的,不过现在你也看到了,慕恩她就坐在旁边,因为她差不多也算是坐在我的身后,所以我们来问问你。”   顾云开调整了下姿势,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苏银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问道:“你知道自从爆出望恩恋之后,大家都对你的择偶观非常的感兴趣,也相当揪心你的归属,这都快升级成一个国民问题了。那么,对你来讲,你会喜欢尚三清这种女性,还是慕恩这种?又或者你自己有点其他的想法。”   “封三郎会喜欢尚三清。”顾云开笑了一声,伸手顺了顺自己的西装裤,他大半个身体窝在沙发里,稍稍侧着身,十指交错着放在膝头,“阿望就坐在我身后,看起来随时随地都能把我提起来的样子所以我也不敢说我喜欢慕恩,慕恩,真是不好意思。”   舒慕恩撇了撇手,一脸嫌弃的脱口道:“男人的借口。”   台上台下顿时都响起了笑声,顾云开摊手露出一脸无奈,深思熟虑了会儿才道:“其实就我个人来讲的话,我觉得对象是什么性格都没有关系,合得来才是两个人交往里最重要的事。就好像世有百媚千娇,我独爱你那一种;也就像是尚三清跟原时来电,但是很显然跟封三郎不来电一样,爱情是没办法顺着要求来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浪漫主义者,我个人觉得三清很可能是怕老树开花太刺激,结果电流太大触电身亡,再说还有一层生殖隔离呢。”苏银河耍了个冷幽默,他又喝了口水道,“那我们都知道你在电影里饰演的封三郎是妖类,扮演的时候会有什么心得体会吗?”   “说起心得的话,其他没有,但是我个人很羡慕封三郎一点。”顾云开非常认真的说道,“他是狐妖,就天生有一种操控人心的能力,按照我们通常说得就是狐媚的眼睛能迷走人的魂魄,很多作品里也会提到的用眼睛就能诱惑不坚定的人这种法术嘛。”   苏银河端着茶杯一脸夸张的讶异:“说吧,你想诱惑谁?”   台下喷笑了出来,响起一片掌声。   顾云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详细的解释道:“是这个样子的,在很早以前我本来的梦想是卖保险,对,不要这么惊讶,我本来想要做的工作是去卖保险,所以我就想如果我也有这么一双眼睛的话那么我就可以——”   苏银河抬手示意要打断他的话,重重的将水杯放下之后,他震惊的说道:“所以你拥有这样的演技,这样的长相,有这样的嗓音跟身材,可是你的人生愿望却只是去大街小巷的拉客户卖保险?抱歉,正在做这份工作的大伙儿们,我没有贬低的意思,就正常的感觉到很不可思议。”   “是啊,就幼时的梦想嘛,其实我现在也在想,如果我哪天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说不定还能去试试看卖保险的活儿。”顾云开一直在笑,因为苏银河的主持风格真的相当幽默,又不会叫人难堪,上台之后他就几乎没怎么断过笑容,“不是经常有新闻吗?就外卖最帅小哥什么的,说不准我也能凑个保险业最帅的代理人。”   舒慕恩在后面感慨道:“那你铁定是公司里唯一不会被催业绩的那个。”   “托你吉言。”顾云开接道。   苏银河一拍沙发扶手绷住了脸,他缩着脖子,像是顾云开刚刚在说什么恐龙跑出来的事情一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挠了挠,陈望没忘接嘴道:“我差点就信了。”   这下子台上台下都憋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苏银河在笑声里憋住了,严肃的对顾云开说道:“我愿意当你的第一个客户,不管你要我签多少年。”   顾云开立刻伸出手回复道:“合作愉快。”   整场访谈都显得异常高能,快要结束的时候工作人员上来发给了他们三个人三个白板跟一支笔,苏银河抽出一张紫色的信纸说道:“接下来就是每期的幸运观众抽奖答题环节,这次的幸运儿是一位叫做‘和风煦煦’的观众,首先恭喜你。”   众人鼓掌应和了一下,由苏银河继续读题:“这位观众的问题是:如果把其他两位演员比作动物的话,那么你会比喻成什么呢?除人类跟捏造以外的动物范围请尽情发挥。现在三位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写出答案,这位观众还要求了,请务必要不假思索,反应迅速,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形象。”   这个环节在银河秀里也存在很多年了,据说最早的时候苏银河刚离开官方电视台,一个人招兵买马做起节目,当时因为没有知名度,以前的人脉嘉宾如果不来,就靠他自己跟观众互动来撑台子,一直延续到了如今,算是个彩蛋环节,就像死神那样的彩蛋。   时间缓缓流逝,滴答滴答。   “好,一分钟到!”苏银河放下了秒表,伸手道,“那女士优先,有请慕恩先来。”   “啊——”舒慕恩一脸发懵。   苏银河好笑道:“不要啊,你明明听到了,完成了吗?”   “完成了,不过我本来还想完善一下的。”舒慕恩只好先立起自己的板子,板子的正面上只有一只简笔画的狗,旁边写了两个大字:陈狼犬。她指着字道:“其实我很喜欢小动物,不过就是小动物而已,稍微大一点的我就会很害怕,那陈望给我感觉就比较像是狼犬,那种忠诚、凶猛、热情又带点冷幽默的风格,就默默守护的那种类型嘛。”   苏银河调侃她道:“那你怕不怕陈望呢。”   台下立刻起哄起来,舒慕恩的脸颊染上绯色,急忙伸手压住大家的声音,把板子翻了过去,她的反面还有一只动物,是鹰,写着顾海东青,她咳嗽了两声道:“先声明,我对鹰这种种类并不太了解啊,知道的也不多,就只能谈谈我的看法。因为鹰类的话,它一直带给我的感觉其实是勇猛,灿烂,壮美这样的嘛,云开就也给我老鹰那种非常威严的气势,我想如果他是鹰的话,大概就是海东青这种国宝级别的吧。”   陈望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云开肯定不会选择介入我们。”他重重的咬了‘介入’两个字,顾云开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然后他默默举起了自己的牌子,上面很简单,只写着几个字:舒——短尾矮袋鼠、顾——黑猫。   “慕恩是那种很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本来是之后想了觉得像兔子,但是要求第一印象嘛,那就是短尾矮袋鼠,我不是说她有什么胖嘟嘟的腮帮子啊。”陈望挨了舒慕恩一记轻拍,底下又发出哟哟的起哄声来,他紧接着说道,“就是永远笑得很可爱甜美的那种,不过现在短尾矮袋鼠因为过于亲人所以快要绝种了,所以希望大家能像爱护慕恩一样的爱护短尾矮袋鼠。”   顾云开之前听说陈望成了帝国近来新一任的关爱保护野生动物形象大使,现在看来是真的,宣传也不忘本职工作。   “云开的话,他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人,你们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我跟他同事这么久了很有发言权。”陈望挠了挠自己的鼻子,严肃道,“他就像是那种我们大概印象里的黑猫一样,神秘优雅,灵动狡黠,可能是因为我比他高所以就不太像是慕恩那样觉得他壮美。”   苏银河添了一句道:“对,你应该觉得他娇小可爱。”   又是一阵笑声,这次轮到顾云开举牌子了。   “舒慕恩:红色狐狸;陈望:马。”   “慕恩是那种很坚韧的女性,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野地里神出鬼没的狐狸,火红色的皮毛相当漂亮,然后她最近也染了红头发嘛。”这个理由让众人又笑了起来,顾云开用笔敲了敲板子,又说道,“望哥就比较像马,高大,结实,精神奕奕,很有野性又温顺,热血男儿的这种感觉。”   陈望回应道:“我喜欢这个评价。”   访谈差不多进入了尾声。   ……   访谈完美结束,整个录制双方都感觉很愉快。   播出后#顾云开 保险#就直接冲上了热搜,不少人还发了消息来调侃顾云开对职业的选择,而且事后还从顾见月那儿了解到他有个粉丝团直接改名叫保险传销团体,总感觉这个名字像个什么不太好的窝点,迟早要被网警盯上一网打尽。   不过顾云开还好,听说陈望的粉丝团都快成动物园了,舒慕恩要更惨点,她第二天就领养了一只短尾矮袋鼠,然后现在粉丝都管那只短尾矮袋鼠叫小恩恩。   夏普在顾云开回家的当天就冲到了他家里,吃着顾云开的爆米花跟零食,靠着简远送给顾云开的毛绒剑龙,心满意足的像是只大懒猫,还笑得贱兮兮的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开始进展副业,业绩表里愿不愿意填上“夏普”的名字。   这就是跟损友住上下楼的坏处,他来了逃都逃不掉,尤其住得还高,翻窗跳楼要出人命的。   顾云开都快被调戏的心如死灰了,他说这事儿纯属是为了回温下自己的前生,当初他就是因为做代理人而慢慢爬上去的,这个行业水很深,并不好混,可毕竟很有纪念意义,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过两次人生的。   陷入琴魔模式的简远还不忘发消息撩他:你是我的狈。   对,咱们俩狼狈为奸。   顾云开都快被气笑了,他一直觉得简远是个天然撩,直到对方真正绞尽脑汁想要撩他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完全是个尬撩帝,哪有人拿这种不好的成语来比喻自己跟恋人的,更蠢的是,他居然还真被撩到了。   除了这个奇葩的动物情侣比喻之外,简远还不忘‘撩’外加逗逗顾云开的前一任工作:代理人跟受益人可以是一个人吗?   顾云开为轻而易举就觉得心脏在砰砰跳的自己如此不坚定感到了可耻。   网上对这次的访谈节目也是议论纷纷,毕竟不管是《灯如昼》还是银河秀这两个都是国内比较知名的热点,双剑合璧产生的化学反应就算称不上惊天动地,也显然有那么点山河震动的意味。   顾云开在网上看过完整的访谈视频,把视频上传的小编也是个戏精人才,整个标题起得可以说是相当骇人听闻:深夜银河秀:《灯如昼》剧组全程高能,刹车根本停不下来。他才发现前半场陈望跟舒慕恩他们连车道都没出去就直接加足马力飚了出去,差不多是超跑了。   粉丝弹幕也直呼受不了。   “嗷嗷嗷嗷我云我云!我选择三郎!”   “天啊哈哈哈哈云开也太耿直了吧快住脚啊银河哥你这一车下去我可能要上天!”   “陈望实力拒绝。”   “啊,云开应变好棒啊,小姐姐好漂亮,舔舔。”   “暂停学慕恩的冷漠脸。”   “银河这场简直放飞自我,开车开出天际,望哥接的好顺也是溜,老司机老司机,甘拜下风。”   ……   宣传活动进行的正如火如荼,剧组这边也下了大力气配合,听说顶上有意向联邦发售,不过还在洽谈,就算有相关的宣传,也大概是首映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还不急。顾云开现在的情况就是工作里不间断的插播休假,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停在了八月十五这一天,顾云开没有任何工作上的安排,却有一个临时的约会——史密斯前来做客了。   通常情况下洽谈工作并不会在演员的家里,不过特殊情况特殊照顾,史密斯也住在首都,本来顾见月是提议去工作室谈论,不过顾云开拿不定主意,他希望史密斯来是为了商业上的合作,那他会很乐意答应,毕竟和一个总在成功的人合作,保障总是比其他的不稳定因素要高。   可就怕史密斯是相反的目的。   所以最终地点安排在了顾云开家中,假使这次不欢而散,还能说只是一场普通的做客跟拜访,在工作室里就直接变质成工作情况了。   史密斯跟之前在慈善晚会见得大有不同,那时候他看起来烦躁且不近人情,可今天看来却像是一位温文儒雅的老派绅士,跟顾云开只要了一杯白开水,他摘掉自己的礼帽跟手账放在相应的位置上,做派斯文得体,有种岁月的沉淀。   要不是脸一模一样,顾云开几乎怀疑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导演是不是被换了个芯。 第94章 好事   圈子里的规则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太少。   很多电影作品的主要中心都不一定是导演还是制片人, 有时候强势的导演在剧组里会说一不二, 比如说斯蒂芬, 制作人主要起到的作用是牵制对方的任性;可有些制作人才是电影真正的真正核心,比如说史密斯的金牌搭档桑利, 他就相当擅长选择电影题材,找到合适的投资商,契合的演员, 完美的导演, 可以说整部电影以桑利为中心;而史密斯则负责将桑利的故事拍摄出来。   他们俩一合作, 几乎扫荡整个娱乐圈,有时候桑利也会投资一些小制作, 可假如他有了大活动, 史密斯永远是他第一位选择, 甚至可以为了史密斯而挪后自己的计划。   与热爱文艺片的史密斯不同, 桑利更像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的所有电影都相当卖座且异常火爆, 如今已是电影圈里响当当的一张王牌, 有名的赚钱机器, 失手率极低, 而无一例外, 他所有的作品都是商业大片。   如果这次是桑利跟史密斯一起来,那么顾云开可能还会自在点,幻想下天上是不是开始掉馅饼了, 然后打个电话把顾见月喊回来,不过既然只有史密斯一个人……   还是先当人家来做客吧。   “您要吃点什么吗?”顾云开端来了顾见月在家里准备好的零食盘,盘子是太极形状的,一边装着不少酸酸甜甜的小零嘴,另一边装着水果,说是待客,其实只是照顾老是来串门做客的夏普口味。史密斯刚喝了口水,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摇摇头谢绝了顾云开的好意。   顾云开也不勉强,客人没有胃口总不能把东西塞进去,自己则拿了颗小西红柿塞进嘴巴里。史密斯看起来很严肃寡言,气氛微微有些沉重,顾云开就想着打开话题,还没等他张开口,像是刚刚经过深思熟虑的史密斯就直接开门见山,张口说道:“恭喜你最近拿下了《特工联盟》的角色,《灯如昼》也是大制作,你接下来的档期有空吗?”   他还算是比较清楚交际规则,首先奉承客套了两句,但第三句直接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开问了,这种冲击力并没有因为前面那两句铺垫而好到哪儿去,可以说是非常直白了。   “现在宣传工作还没结束,我也刚完成拍摄不久,还不想太快加入一份新工作。毕竟现在拍摄完毕,需要一段时间缓冲,这样才能更好的投入到下个角色,有充足的精神跟时间去应对新工作。”顾云开这番话说得客气有礼,却已经是极为委婉的拒绝了,大家都听得出来是借口,可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毕竟一个愿意琢磨跟研究角色的演员听起来就很敬业,总不能说他不应该这么认真,而“为什么拍了《灯如昼》之后又直接接拍了《特工联盟》,这样代表你完全没投入《特工联盟》的死神这个角色吗?”这个问题虽然是个有力的反击,但是除非史密斯疯了想跟顾云开结仇才会这么问,另外还有格外想哗众取宠的媒体记者。   而史密斯既不疯,也不想跟顾云开结仇,更不打算哗众取宠,自然也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其实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刚刚立项,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算做准备也得花点时间。”史密斯摆了摆手道,“你可以先看看剧本,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你答应出演的话,根本不需要试镜,我能做主直接让你当男主角。不过说实话,这部电影其实也真没有什么别的角色了。”   说完这番听起来有点儿像是自嘲的话,史密斯直接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U盘递给了顾云开,平静道:“你可以先看看再做决定。”   如果是商业片,那顾云开现在大概翻箱倒柜的要想着伺候好眼前这位大导演,但是跟史密斯合作文艺片的这种机会,他实在是不太想要。不过也没必要直接拒绝,免得得罪人,所以顾云开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微笑着拿出电脑粗略的看了下剧本。   果不其然是一部文艺爱情电影,出场的人也非常少,主要人物只有男女主,还有几个都是客串的,一两句话的主,场景也相当稀少,故事主要是讲述一名患有学者症候群的盲眼天才音乐家跟他的情人发生的爱情故事。   史密斯拍摄商业片的时候风格往往是激情四射的,可是顾云开看过他的几部独立片,气氛都相当沉闷压抑,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想讲一个怎样的故事;而这部电影光看剧本,似乎也是一个相当致郁的爱情悲剧。   女主角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她平凡庸俗且滥情花心,在芸芸众生里算不上好也称不上坏,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可是也是她成为了男主角生命里唯一的光芒。最初的时候,她为这个天才音乐家起舞,欣赏他的乐曲,然而人心是难以满足的,她渐渐开始想要彻底掌控这个孤僻可怜的男人,却又厌恶他的不解风情跟弱小无能。   她既没办法舍弃这个可怜的男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盲眼自闭的音乐家全心全意的爱着她,毫无怨言的接纳并安慰被男人抛弃嘲笑的她;而这种接纳只不过是因为音乐家的世界只有她,盲人无法带给女主角正常男人所能给予女人的安稳跟必须的安全感,她同样痛恨这个男人的无用。   女主角非常复杂,她卑劣又现实,却还是忍不住贪婪的渴望得到更多。   而男主角在这个剧本里则完完全全是个压抑的角色,与女主角所以为的天真愚昧不同,他清楚的知道女主角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也知道对方一直在以爱为名作为借口囚禁并且管束着自己。   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准备的安静,脆弱后的拥抱恰到好处,曲终后的鼓掌恰到好处,他们在小屋里起舞也是恰到好处,一切的恰到好处都并非因缘际会的巧合天成,所有令他动心的事情都由那个女人精心安排计算好,征服一个瞎子的心简单容易的让她不必再花费什么多余的心思,甚至不需要玫瑰、红酒、阿谀奉承与仰慕,只需要轻飘飘的几句甜言蜜语。   他深知自己脆弱的生命只不过是那女人生命里偶尔摇曳过的一朵野花,在她的金银珠宝不翼而飞后寻找新得对象时拿来随意装饰长发的应付品,对方折断他的生命并非是因为近乎病态占有的爱意,只不过是为了保持自己的美丽不会随之凋谢。   这个女人费心的让他以为自己是重要的,不过是为了自己不被人所爱时还确保有一个安心的归处。   然而那又如何,他爱着这个浅薄糟糕的女人,如泥潭深陷,宁愿自甘堕落。   爱情就是如此荒诞,命运安排你见到这个人,而你决定留下他。   哪怕刀剑加身。   剧本里有一段男主角的独白,写得很是动人:“我瞧不见她,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有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封了百年的酒液都酿在她的眼眸里,被星星打磨的容器装着,眨眨眼就明亮无比,多看一眼,就醉的不省人事。如果她没有这么一双眼睛,如何我还没能看见,就已经神魂颠倒,富有魅力的女人总会有一双更美丽的眼睛。”   “我曾经见过星星,黑夜是陪伴我最长久的情人,我总会想起那些银色的星辰,微弱的光芒浮现着,只要那么想象着,仿佛我的世界就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它只是入了夜,还没见曙光,而她进入我的人生,如同圆月展露身姿。”   顾云开又连连翻了好几页,发现男主的独白总是在重要的剧情点四处穿插着。   “她的怀抱将我完全与世俗隔离开来,既让我觉得安全,又让我感觉窒息,我几乎觉得她就像是一个封闭的麻袋,将我死死的扎在里面,决意就这么让我慢慢死去;可每当我几乎没有气了,她又粗暴蛮横的变成一把匕首,将麻袋划得四分五裂,于是我终于又得到了能够自由畅快呼吸的权力,可也同样,我惊恐的察觉到自己再次跟这个世俗相融合。她在驯养我,用令人窒息的爱溺死我,跟冷酷的放置鞭笞我。”   顾云开的阅读速度很快,学习能力也相当强,否则当初也不会那么快速的融入这个世界并了解不少基本常识,加上剧本不算是非常长,他差不多花了十几分钟就将整个文档都看完了。   这个故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如果单独作为一个文艺小说,探讨爱情的话,顾云开会给这个故事打上一个有趣又畸形的感情标签,他人老了,不喜欢这种病态复杂的精神虐待似的爱情题材,更喜欢吃点傻白甜的。   而作为电影,这个大概就是拿来准备冲奖跟考演技的那类独立作品。   问题就在于这部独立电影的导演是史密斯。   顾云开皱了皱眉头,已经在腹中打好了拒绝的草稿,而史密斯也在顾云开阅读剧本的这段时间里上下打量着他。   圈子里没有什么特别严实的秘密,像是顾云开这种运气爆表脾气又好的实力型演员,爬得速度固然快,可是跟他们这些导演产生不了什么资源争夺,同行是仇家,可导演跟演员却是互相合作的对象。尤其是在有些迷信的导演跟制作人里,运气好的明星有时候甚至比演技好更重要,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就算长相奇特,说话粗鄙,乃至是红得莫名其妙,只要能挣钱,那就是香饽饽。   而顾云开无疑是运气好且能力也格外出类拔萃的那一种特殊到稀奇的珍宝。   顾云开的经历在圈子里看来除了运气爆棚四个字没有其他话可以解释,可是当你近距离的跟这个男人交谈过,简单了解过之后,却又会觉得他的能力完全匹配的上他的作品。他的进步太快,就像是一杯水汇入了溪流,而溪流汇入江河,江河又汇入大海,每次都能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惊喜。   可是真正让史密斯关注到顾云开这个演员,其实并不是因为导演圈子,也不是因为顾云开最近的经历。   而是因为简远。   史密斯已经有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年轻人了,对方身上有种纯粹的热情,焕发着他在业界里待得越久就显得越发发麻迟钝的神经。他知道自己生了病,精神上的病,医生给他开了药,给他准备了一张计划表,与生活相关,还有些需要注意去做的特殊事情,可是史密斯总是提不起劲来。   他很好,他能说话,能微笑,能正常的交际,每一日回到家都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只有胸腔里往昔滚烫的热情慢慢熄灭了,其他毫无受损。他已经崩溃不了了,也难以去谴责对梦想失去希望的自己,就宛如一具正在慢慢死去的植物人,躺在地板上,仿佛一生到头也就这样了。   史密斯曾经养过花,他热切的照顾那朵花,浇水、施肥、定期与它说话、带它晒晒太阳,有段时间在拍摄作品的时候,因为脚不沾地回不到家里,他甚至带上了这盆花一起去剧组,免得自己回家时它已经枯萎凋谢。   他曾经就像爱这朵花那样的爱着自己的梦想,并为此努力去实现。   然而就像花开了就会败,生病之后史密斯就再也提不起任何劲去为花浇水了,他知道那个举动只需要几秒钟,也知道自己继续照顾下去,凋谢的花第二年还会再开,可正如自己的梦想一样,他已慢慢失去了这种积极的心态。   反正都会失败,最后还不是要死。   史密斯开始对自己的人生都厌倦的要命,他是个毫无疑问的失败者。   可简远是个很有趣的人,他的人生宽和,平稳,从不谴责任何失败,也从不质疑任何无用的努力,对他来讲,人生似乎总是井井有条,短暂的只有眼前几件事可做:给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擦嘴,赞赏他的画,安抚心情糟糕的史密斯,愉快的弹奏曲子……   无论多么久远的梦想,都会被他切割成一份一份简单完成的眼前任务,他从不逼迫自己去做些什么,也不介意史密斯的批评。每次进步都飞快的令人恐惧,仿佛简远身体里的活力永远也不会消失一样。   如简远这样热切璀璨的灵魂,也会因为另一个人而展现出更炙热的光芒来。   顾云开。   史密斯就是这样对这个演员产生兴趣的。   别去回应他人的期待,试着只回应自己的期待。那个弹吉他的年轻人笑得神采飞扬,他在阳光下弹着吉他,愉快而温暖的看着史密斯:这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情,走自己想走的路,你没办法控制所有人都认可你,喜欢你,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史密斯有时候总会奇怪这个年轻人为何在这样的家庭里还保持着如此的天真浪漫,脑海之中藏匿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直到他看见了简远的手机屏幕,那个神秘人物因而有了来源。他从没想到像是简远这样的身份跟地位居然还会追星,尤其是这个明星还真算不上是什么巨星,对他来讲更是娱乐圈的新人。   其实倒也不足为奇,就算是皇帝都有喜欢的演员,只是在史密斯接触的贵族里,很少会有像是简远这么炽热而温和的爱着明星的人,毕竟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见面,而不像是简远这样,仿佛跨着天地的距离,就像普通的粉丝跟成名已久的巨星之间那样。   足见他不光喜爱顾云开,还很敬重这个男人。   可按照史密斯的了解,还有他对顾云开在圈子的风评,顾云开绝不是会随随便便对任何人说出那种暖心话的暖男,光是圈子里的口碑,就足以看出这个男人绝非是什么泛泛之辈。   真正温和礼貌的人在圈子里混不下去的,圈子里风气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爬高踩低,害怕强势跟脾气大的,有意无意忽视脾气好的,事后只要补一句道歉就能完事的明星往往没有什么威严而言。他们绝大多数没有什么成就,唯唯诺诺,谦和温顺的过头,是个人就能趾高气昂的踩在他们头上,以为自己是脾气好,殊不知背后叫人笑话。   即便蛮横任性如阿尔德,调皮无厘头似夏普,都遵守着圈子里的规则,顾云开能让合作过的绝大多数剧组都认为彬彬有礼,和气温顺,可却又不会软弱可欺,就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并非表面上显露出的这么“草食性”。   但人精哪里都是,能力出众、样貌漂亮的也绝不只有顾云开一个,简远这样的家世,什么人没见过,所以史密斯才会对这个男人产生好奇。   否则即使是这么一部注定扑街的文艺片,按照史密斯的名气,顾云开也还远远够不上档次,更别提亲自上门邀请,算高攀了。   他们俩在之前可没有任何合作。   “请问,介意我了解一下您选择我的目的吗?”顾云开粗粗看了个结尾,女主被杀了,而男主创作出了人生的第一首悲曲,他将电脑放在边上,这会儿倒是显得公事公办起来,双手放在腿上,面容上仍旧不动声色,还如平常融洽交谈似得笑脸相迎,“我想知道是因为什么让您最终选择了我。”   跟蓝瑟谈天说地的时候,蓝瑟可以说史密斯的独立电影烂,不少大牌演员也可以在背后说史密斯的独立电影烂,可是这都不妨碍每个想要票房的演员挤破了头让史密斯选他们当主角。可偏偏史密斯总是眼高于顶,一定要选最好的演员,最好的团队,做最烂的电影,因此总是被群嘲。   可即便如此,想跟史密斯合作的准一线跟一线演员也是数不胜数,总不可能是因为顾云开不需要欠人情所以才来找他,顾云开不觉得史密斯会舍不得一部商业片的机会,更别提史密斯向来只求最好。   而且他在圈里的地位跟人脉都不是盖的,就算总拍独立烂片,也架不住商业大片含金量高,哪怕是史密斯想要找到最好的那些演员,也有足够打动人心的酬劳。   顾云开不太想接下这部作品,却不代表他不动心史密斯这条人脉乃至背后可能的人脉网。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倒是个巧合,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去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相当有思想的年轻人,我跟他成了忘年交,他是个很好的音乐家。”史密斯脸上流露出了赞赏的表情来,每条皱纹几乎都舒展着,露出微笑,显然对那位忘年交非常有好感。   顾云开看着史密斯的表情,心里忍不住软了下来,知道这位大导演是在说他的男友,只好极力克制自己不要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来,免得露出马脚。   不知道史密斯是误会了顾云开的表情,还是他本来就没打算说那么多,稍稍感慨之后就简单的说道:“我的那位小朋友是个很有趣的人,我非常喜欢他,几乎可以说这部电影的男主就是以他为原型,也正是他给了我无穷的灵感,并鼓舞且支持我完善这个想法,我觉得他就是这个故事里真正的核心。而他恰好最喜欢的演员就是你,所以我想来试试看。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是个有点迷信的人,他说你曾经鼓舞了他,而他又拿你的话来鼓舞我,所以我对你也有些好奇。”   成功跟失败其实都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必太惊讶,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   可是史密斯的独立电影注定是百分百失败,更换演员也无济于事,史密斯很了解如何讲好一个商业大片需要的东西,却不懂得独立电影该怎么拍出艺术感来。这是导演的问题,而不是演员的问题,顾云开知道自己的运气跟机遇向来不错,可还没有无法无天到以为自己能仅凭一人之力改变整部电影的成败。   这部电影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按照史密斯之前在圈里的凶名,连稍稍抱有侥幸的期待都没必要存在,完全是浪费时间。   而且顾云开跟史密斯之间的等级差距非常大,就算将这个工作接下来,对方也未必会觉得是卖面子从而给相关商业片方面的机会,自然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合作,顾云开不至于倒欠史密斯的人情。而电影到时候播出,就算有《灯如昼》跟《特工联盟》托着,媒体上铁定也要奚落嘲笑一番,只不过是多与少的问题。   选材失败,人生演到烂片是无可厚非也无能为力的事,可是这种情况跟自己选择烂片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如果史密斯的独立电影真的严重惨败,差不多会毁掉顾云开在《灯如昼》跟《特工联盟》上的努力,《特工联盟》的确是系列电影,还要顾云开不作死就不会糊,可是跌到青黄不接的地步也没有好多少。   要是接下来再不走运的接几部电影也扑街,那顾云开可以说完了,大概要直接被圈子踢去坐冷板凳了。   更别提《灯如昼》跟《特工联盟》事实上也有商业风险,没播出之前谁都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只能从各个方面结合来认为它们糊的可能性非常的小。   可顾云开仍然感觉到心动,不可压抑的心动。   这个盲人音乐家的原型是简远,光是这个名字已经足够让顾云开不顾一切的答应了。   那个男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而不可割舍的另一半灵魂,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饰演这个角色。回忆起刚刚看到过的男主几番独白,顾云开忍不住感觉到一阵颤栗,假如史密斯是以简远作为原型,那么那些独白,是否也是简远无意识流露出来叫研究电影艺术的史密斯察觉到的感情。   幸福总是快乐与痛苦结合的产物,想念那个人让顾云开觉得温暖,同时又有点刺痛。   “原来如此。”顾云开的声音听上去那么冷静而平和,仿佛他的心从未因为史密斯的几句话掀起万丈波澜,他诚恳的说道,“如果我接下这部电影的话,有机会跟原型多了解一下吗?毕竟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假如能更好的认识本人,并向他请教音乐上的问题,我想对这个角色帮助会很大。”   话不必说得非常清楚,史密斯大概已经明白顾云开的意思了,要么这个年轻演员是在委婉的回绝他,要么他的的确确是个热爱工作的好演员,毕竟顾云开估计不知道自己的小粉丝有着怎样的来头,否则他也不会到现在还只不过是个二线演员了。   三年的光阴让他从一无所有到圈内正红的二线,以一个人的实力而言的确了不起;可要是加上简家,那就无疑太过废柴了。   要知道简默如果想培养一名帝国的代言人,他才踏入星途的那一刻,就会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顶级资源。   按照顾云开的能力,他绝不会只局限于现在的模样。   史密斯不太觉得顾云开是在回绝,毕竟他不清楚简远的身份,而圈子里邀请一名音乐家来指导演员这部分相关的知识也并不是难事,所以他的确对这个剧本有兴趣,而且想为这个角色做万全的准备……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作品能得到他人的欣赏跟认可无疑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这让史密斯对顾云开的好感度无疑提升了不少。   “看来我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史密斯举起了自己的礼帽重新戴回到了头上,又再拿起手杖微笑道,“我相信你不会随便流传剧本,稍后也会有人来与你们签一份保密协议,至于那位朋友,我没法保证能不能做到,但我会尽力为你争取这项权利。”   顾云开站起来送他,微笑道:“不是尽力,是必须,如果您争取不到的话,我没有信心接下这份工作,我很少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   以前是,现在跟简远谈恋爱之后,顾云开就觉得自己的智商在直线下降,现在好了,为了合理的跟男朋友见面,他连事业都拿来赌博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想卖史密斯面子,也不是想借史密斯炒作,从头到尾这场交谈里,唯一让顾云开动心的就是简远。   只有简远。   “有意思。”史密斯对顾云开越发有好感起来,他忽然有点明白简远为什么喜欢这个小明星了,干脆玩笑道,“我还以为接到这个邀请后照旧认真考虑的你已经是在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了,我可不打算邀请你参演我的商业片。”   最开始说的时候有点艰难,可承认自己的失败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一直不敢出口的时候觉得难如登天,可真正无意识的脱口而出后,史密斯也只不过是稍微僵了僵,然后就把这句玩笑式的自嘲轻而易举的圆了个场。   他现在觉得轻松多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没有那么疲惫了。   “我是一名演员,我的事业就是只对我自己的角色负责。”顾云开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近乎俏皮的微笑来,“任何工作对我而言都是如此,每个工作机会只有在我毫无准备的应付那个角色时才是真正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我会期待下一次合作的机会,这只是工作,没有人情。”   真有意思,比起只不过是喜欢拍拍独立电影的自己,顾云开才应该被列入到娱乐圈最难搞的男人名单上去。   他跟这个男人比起来简直可以称之为无害了。   “那么期待这次合作的机会,还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   史密斯按着自己的礼帽点了点头,哈哈大笑着离开了,没太在意自己答应了一个对顾云开而言天大的好机会,他喜欢特立独行有想法的圈内人,也喜欢热爱工作的好演员,而顾云开两个都是,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又似,少年游。   年轻时那种跃跃欲试的劲头像是一下子又全部涌回到这具身体里来了,史密斯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就算知道结局铁定不尽如人意,可仍然有那么个人,愿意严肃认真的对待着自己的作品,而不是纯粹的追逐利益。   不管简远有没有空,而顾云开最终又能不能参演他的这部电影。   史密斯都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   这种大概算是意外之喜了,史密斯的许诺给顾云开的事业无疑上了一道保险,不管这部电影扑街之后他的工作机会是不是会因此变少,起码他的票房是绝对不会变少了,还有很大的可能往上升,顺便扩展下自己的人际网。   有时候顾云开都怀疑自己现在的人脉梳理起来会不会像是一张蜘蛛网。   史密斯没有走多久,一脸“贼眉鼠眼”的夏普直接溜下来敲了敲门预备蹭吃蹭喝,顾云开连零食盘都还没收拾就得去给这个好朋友开门,正好省了功夫。他手上端着史密斯喝剩下的玻璃杯打算直接洗干净放开。夏普主动的把门一关,对他甩甩手道:“你自己忙活去吧,我会好好招待我自己的。”   顾云开对他这样的态度哭笑不得,也径直走到了厨房里头继续洗自己的杯子,夏普也跟在他背后一路进了厨房,直冲冰箱而去,上找下翻,终于拿出冰镇过的绿茶饮料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眨眨眼道:“史密斯那老头子跑来坑你了?”   “你何以有如此高见?”顾云开拧了拧水龙头,疑惑道,“他就不能是来找我谈好事情的?”   夏普一脸嫌弃:“你就省省吧,这还需要什么高见,要是好事情的话,就你现在这个身价出得起他几步啊,他能亲自登门拜访你?你以为人家闲着没事出来走两步散散心,见到你碰巧唠唠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事无绝对,我倒是觉得这次不管结局如何,都是好事。”   顾云开微微一笑,颇为高深莫测的说道。 第95章 暗秀   “今天又带着小瑾玩啊。”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作息都变得准时起来,史密斯最近没有工作, 总是晚上八九点睡, 早上五六点就醒来, 他其实已经吃过早餐了,再说现在都接近十点了, 可还是按照习惯在公园边上买了三份卷肉饼跟报纸,直直走向了简远跟简修瑾所在的地方。   史密斯今天穿了身红白色的运动装,看上去像个要参加古奥会的火炬选手, 他缓缓盘坐下来, 将报纸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报纸刚出没多久,还透着油墨的香气, 头条照旧是近来炒的沸沸扬扬, 甜蜜无比的望恩恋, 记者对这对备受关注的高调爱情鸟相当感兴趣, 大众也是如此。   娱乐圈里备受好评的金童玉女上一对说来也巧合,还是舒慕恩的父母, 现在却闹得如今冷暴力离婚的下场, 也挺令人感慨。因此不少观众其实也不看到陈望跟舒慕恩的这段感情, 认为他们俩迟早也会重蹈父母辈的覆辙。   当然也有不少人把舒慕恩父母的感情遗憾移情到了舒慕恩身上, 希望她能真正跟陈望在一起永结同心。   简修瑾一如既往没什么改变, 照旧还是在战战兢兢的画图,他对待人生有种奇特的专注感,在一件事情上专心的时候, 就会忽略来自外界的任何响动,直到完成或者被其他人强迫打断当时的举动才会意识到四周发生了什么。   这其实也并没有很坏,史密斯最初觉得他像是台老旧过头该被淘汰的机器,可是后来却觉得,如果人生都是如此,也许会更快乐一些。他们的人生听起来总是什么辉煌的履历,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过了怎样的人生,而简修瑾的快乐简单易懂,像眼前才飘零的落叶,刚刚成的画作,吃了一块肉饼等等……   正常人用一生去估值自己的幸福,简修瑾的幸福却是一天之内许许多多微小的事情。   他没办法处理太复杂的事,这兴许不是什么坏事。   史密斯把其中一个肉饼递给了简远,今天对方还是带了把吉他来,可放在身边没有弹,也没有打开的意思,两个人就坐在草地上默默的吃着食物,顺便欣赏四处的风景。公园这种地方说好看也很好看,说不好看,来来去去的也就这么点意思,主要还是视看风景的人心情而定。   显然史密斯现在兴致不错。   志趣相投的人即便不说什么话,相处起来也觉得极为舒服自然,不会因为无话可说而冷场;而天生合不来的人,就算有一方巧舌如簧,能将任何话题说得天花乱坠,不投机就是不投机,说再多也是枉费心机。   史密斯跟简远是前者。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简远将卷着饼的油纸撕扯开来放在透明塑料袋里,又给自己铺了张纸巾,还不忘探头看看简修瑾的进度。他好奇的打量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史密斯,还以为是自己之前提出的建议得到了采纳,不由得愉快微笑了起来,温和的询问道,“看来总归还是有些事情在慢慢好起来了。”   “也许?”   史密斯神神鬼鬼的装模作样着,他瞧着简远不以为然的模样,老头子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那黑白掺杂着的头发梳得异常妥帖,他精神奕奕的看着风景,忽然感慨道:“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公园长得这么漂亮,以前那些时光都不知道错过了什么……”他稍稍叹息了会儿,又忽然起了个话头,“对了,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跟你的恋人出去约会吗?所以不能跟我一起来公园,那之后的情况怎么样?别给我摆这个脸,这样吧,等你告诉了我你约会的结果之后,我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个足够让你兴奋的睡不着的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还是一个足够让我兴奋的睡不着的消息?   简远暗地里撇了撇嘴巴,暗道难道你能把我帅气英俊的完美男友从那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娱乐圈里绑架出来,阻隔掉媒体,让他跟我自由自在的约会一个星期吗?史密斯当然不可能会绑架别人,简远自然也只是随便的想一想,他没有必要打击这位“老”朋友的热情,可想起顾云开就让简远多多少少有点怅然若失。   稍稍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后,简远眨了眨眼睛,又塞了一大口肉饼进嘴里,像是只腮帮子里头塞满了食物的松鼠,他勉强动用着自己所有的牙齿努力嚼动了两下,这口实在是太贪心了,他吃得相当艰难,因此出口的声音也含糊不清,半晌才重复说道:“所以呢,是什么好消息?”   “那你跟你那个性感火辣的男朋友呢?”史密斯八卦的推搡着他的肩膀,微带了点不正经的耸耸肩,揶揄道,“先跟我说说他,我得确保这个好消息不会变成他的坏消息。你知道,你说他的时候的确怪迷恋,可好消息跟他的分量差不多。”   跟云开的分量差不多?   简远很确定史密斯还没有完全的意识到“简远的男朋友”在他的心里到底有多么重要,才会轻率的说出这个例子来。但这的确勾起了简远的好奇心,毕竟史密斯很少无的放矢,他不明所以的咽下了食物,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垂着头平静道:“就很好啊,也没什么样,你知道,他对我而言永远都完美得像个梦,而我永远就是个傻乎乎的小狗,追着他乱跑,都不清楚自己哪里出没出问题。”   他舔了下上唇沾到的黑色酱汁,被咸的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食物而沉下了嗓音,“我们那天看了电影,去了游乐场坐了摩天轮,晚上的时候‘他邀请了我去坐一坐’,于是我们找了个很不错的酒店,就这样结束了。”   “听起来是个美好的约会?”   史密斯猜测这个问题的回答是毋庸置疑的。   “美好的约会。”简远仍然有些不开心,他大口大口的咬着卷饼,泄愤似的把那些油纸扯得七零八碎,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有点儿怅然若失了。史密斯搞不懂他们年轻人的想法,既然有一个美妙的约会,美好的夜晚,也喝过茶了,还有什么值得不满的事儿,难道是嫌喝得不够多吗?还是茶不够浓?   史密斯又问道:“你很爱他?”   像是到了他这个知天命的年纪已经能够完全的体会到哪些人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而哪些人只不过是乱花迷眼,在人生道路上的匆匆过客,可是年轻人还不懂得这些道理。史密斯多少有点担心简远会做出错误的选择,毕竟他提起顾云开的时候,简直在像提他的男朋友。   老实说,迷恋堪称娱乐圈最难搞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好主意。   就算是简远那个从未谋面,只能从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据说性感火辣到酷毙的男朋友听起来都要比顾云开靠谱上不少。   毕竟在史密斯的认知里,愿意去游乐场跟电影院这两个地方陪男朋友约会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他既不怕被大众发觉自己跟恋人的感情,也不介意游乐场这么幼稚的地方,就算性格不太好,也属于纯天然的无害生物。   可顾云开不同,史密斯特意了解过自己要用的演员——顾云开可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他同一段时间里只接一部戏,从来不会随便挪档期,鲜少请假,每次特训都认真到吓人,完全不会放水。   这种男人的确迷人,却也很危险,而且绝不是一个适合简远的好伙伴,更别提简远已经有男朋友了。   迷恋跟爱慕本身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可人们总是很容易搞混它们。   史密斯想确保简远不会成为其中一员。   “当然。”简远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脱口而出,可真得张开了嘴巴,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干涩道,“只是他不该被任何人跟事将就。”   他们在最适合的时候遇上了最合适的彼此,可却都没有成为那个最好的自己。   距离是他们之间存在最大的问题,却也是简远心甘情愿去承受的一件事,感情是一种很贪婪的存在,如同饥饿的猛兽,要么永远饿着,要么一口气吃饱。否则只要吃了一点,就会直接丧失理智,那种饥饿感会源源不断的涌上来,不停的吞噬理智。   在认识顾云开之前,简远很少会感到不开心,他总是很愉快,仿佛人生最大的折磨在小时候都已经消耗殆尽了。   自幼年期,简远就一直痛恨自己无法追上爸爸的脚步,孤僻古怪的父亲是他生命里巍峨高耸的一座大山,是一个时代的象征跟传奇。同样的曲子,在那个男人的表演下就显出截然不同的感受,他那时候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达到同样的地步,后来长大了,他渐渐了解到天才与凡庸的差别,尽管还是会不甘心,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疯了一样的练琴,就为了跟上父亲的脚步。   接受自己的平凡,花了简远很长的时间,可是放下它之后,就轻松得多了。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没有童话里那么唯美动听,泪水无法阻绝子弹,柔情亦不能令伤口复原,无论简远付出多少努力,有多么热爱音乐,都没有办法追逐真正有天赋的父亲。很长一段时间,简远总是在音乐上力求完美,却无意识的一味模仿父亲的风格,既然没有自己的灵魂跟思想,也没有自己的风格。   后来这种折磨就过去了。   简远开始过得开心,他不再让自己的生命只局限于音乐之后,学习许许多多的新事物,体验截然不同的成就与快乐,他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的事,在吃晚饭时想起来就跟母亲谈一谈,想不起来就高高兴兴的睡着了。   好像人生简单的过去了,自己已经体验到当时的快乐,与他人谈论这些事,还要再说前因后果,难免累赘,因此就没有更多倾诉的想法了。   跟顾云开在一起之后,这一切就都变了样。   分明顾云开让他从音乐的窠臼里真正解脱出来的,在之前简远并没有放弃音乐,他只是尝试着不再让自己的人生里只有音乐,可直到顾云开的到来,他才真正的解脱出那些束缚,开始尝试自己的音乐。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矛盾,既是他释放了简远,又是他同样成了简远新的束缚。   简远恨不得将这一日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诉说给顾云开听,盼望那个人能在自己身边,两个人一起度过任何好笑甚至是痛苦的事情,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想念那个人的心情在心里越发膨胀开来。   也许正是因为对幸福太过迫切,从而造就了痛苦的诞生。   然而这种痛苦又是值得的,无论等待多少次,无论煎熬多久,只要再见到顾云开的笑容,简远又会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那些叫嚣着把顾云开藏起来的念头又会轻易的灰飞烟灭,他抬起头在电子屏上看到那个男人沉稳镇定的模样,心脏跳动的飞快,为那暗藏在眉眼里似有若无的笑意,为那不可一世的冷淡与美艳。   顾云开很适合舞台,他站在中央受万人瞩目,天生就如此光彩动人。   每当看到那样光芒四射的顾云开,简远总会忍不住滋生出些黑暗的想法来,他并非不能理解顾云开对事业的忙碌,也清楚了解两个人都在为避免感情随着时间淡化而努力见面,他能够忍耐,能够理智的应对,却无法阻止那些贪婪的渴望在日复一日的寂寞里生长着。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在路上看到了一枝玫瑰,决定留下来陪伴它,可终有一日,你想重新踏上旅程的时候,就会忍耐不住折断它。   每当这个时候,简远就会想起顾云开疲惫的眉眼,还有温柔的笑脸,对方在圣格伦索时与自己紧密相贴的那一句安慰。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能忍。   那句话疼得简直像是刀子割在简远的心头,也是从那日起,他决定不给这个男人任何压力,要保护顾云开,让这个人永永远远,开心快乐下去。   史密斯可不知道简远跟他所谓性感火辣的男朋友有什么不和谐的问题,也许是太辣了,所以痛得简远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史密斯多少听出来简远对恋人的深厚感情了,这让这位大导演稍稍放心了些,于是开玩笑似的开口:“那比起顾云开呢?”   “什么——?”简远差点以为自己遭遇了一个晴天霹雳,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暴露了,可是又很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当他吃惊的转过头看到史密斯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时,忽然意识到了这一切也许并不像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没必要先方寸大乱,于是斟酌了片刻,含蓄的问道,“你怎么突然提到了他?”   史密斯对他堪称兵荒马乱的不知所措感到颇为满意,却在这个时候吊足了胃口,又忽然顾左右而言他起来:“对了,这件事先不谈,我问问你啊,等到十月份的歌剧一过,你有新的工作计划吗?还是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没有,还没做打算,现在我只想好好的为那场演出下功夫,怎么了吗?你有事情找我帮忙?”简远敷衍的笑了笑,硬着头皮道。他知道史密斯是在逗自己,可焦急像是火焰一样炙烤着他,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附近,迫切的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你还记得我安慰过你的那句话吗?在你提起你那位男朋友的时候,你对他奉若神明,却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史密斯伸手揽过了这个年轻的大男孩,轻轻握了握他有力的胳膊,很快就松了开来,“我从不怀疑你对他的忠诚,但正如我所说,任何因为爱情而滋生的愚昧与卑微都不必为此感到羞愧,这个故事是你给了我灵感,小远。”   简远一头雾水的问道:“等等,史密斯先生,我有点糊涂,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吗?”   “我打算拍一部新电影,找到了合适的男主角,我想邀请你加入当我们的音乐跟男主角顾问,在十月份之后。”史密斯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他打量着这个完全陷入震惊的小伙子,微微笑道,“剧组没有这个位置,不过我可以给你特设一个,称不上什么大制作,我也不会给你很多薪酬,可你没理由拒绝,因为我们邀请到了顾云开,先说好,你可不能跳起来。”   简远看起来像是乐傻了反而冷静了不少,他沉默了片刻才古怪道:“史密斯先生,这一切不会是因为我吧?”   “你的确让我对他产生了兴趣,但是不,不是你,我可不是会在你的爱好上随便乱花钱的人,最终让我决定的是他对电影的态度,他是个很不错的好演员。”史密斯赞赏道,“他愿意接拍,但是有要求,他希望作为故事核心人物的原型——也就是你能够跟他多接触,让他更了解音乐家和男主人公的心灵。”   “如果我拒绝。”简远听见自己的喉咙几乎在发出哀鸣般的微弱声音,“他也就不会接这个工作了?”   史密斯微微笑了笑,点头道:“是的,他认为这会影响他对这个角色演绎。”说这句话的时候,史密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奇妙的感慨,愉快的摇了摇头又说道,“说实话,他实在是个有趣的男人,迷人又特别,不过我还是觉得他有点危险,你最好对他保持远观的。我一开始有点担心,你知道粉丝跟偶像近距离接触有时候并不单纯只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这句话可以说是非常的委婉了,粉丝跟偶像近距离的接触太长时间,非常容易出事。   尤其是这个粉丝有足够的能量时,就更糟糕了。   这种事其实在圈子里屡见不鲜,尤其是有身份地位或者是有权有势的那些人物一旦追星,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对明星的喜爱多多少少会带上“个人因素”,而他们也有能力去要求这些人做某些事情。简远是个好孩子,不过史密斯不能确定他会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变成那种人,毕竟他的确有足够的权力去做这件事。   顾云开可不是省油的灯。   简远要是惹了他,不被剥皮刮下三层油绝不能轻松自在的逃脱。   一个毫无背景跟后台却能在圈子里安然无恙的走这么多年,甚至步步高升,之前被前公司黑还能倒打一耙的演员,就算史密斯不清楚他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会天真的觉得对方这几年来乖巧温顺的只是光靠运气好这个原因经历一次次的坎坷磨难,嫉妒是人类的原罪,在哪里都一样。   要么被黑暗吞噬,要么从幕后的波涛汹涌里脱颖而出。   顾云开不一定是什么坏人,可要是说他是个清清白白纯洁无瑕的白莲花,那史密斯能笑掉大牙。   睡上去是娱乐圈的捷径,顾云开很显然不愿意走这样的捷径,这就让他的成功看起来更神秘并且危险了。在人生上不愿意走捷径,又没有足够资源的人,想要爬到顶峰上,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跟辛苦,受到更多的奚落跟讽刺。   在没能出名之前,没有任何人会顾忌他。   “那你刚刚问我的男朋友跟顾云开比起来怎么样……”简远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他盯着史密斯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所以,你其实是担心我会混淆对喜欢的偶像跟对男朋友的感情,产生不必要的迷恋跟非分之想?”   “别太骄傲,年轻人,这是过来人的经验,太多人对自己现在拥有的司空见惯,所以才乐此不疲的去追逐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史密斯强调道,“别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我为你争取这个跟自己偶像见面的机会可不是打算让你跟你的男朋友之间出点什么问题的。”   简远最后一口卷饼已经开始发冷了,面皮几乎都变得柔韧起来,他呆呆的把这口肉与面饼的混合物塞进了嘴巴里,热气早就全跑光了,吃起来味同嚼蜡,只有微咸的肉还有点味道,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指,一块儿放进了塑料袋里,看得出来心动无比,低声道:“好吧,这意思是不是代表,如果我答应的话,就能跟他一块儿工作了?”   “是啊。”史密斯慷慨无比道,“只要他愿意,或是他需要,你们俩可以在整个拍摄计划里都一起工作。”   想了想,史密斯又近乎苦口婆心的加了一句:“不过拍摄时间起码会有一个月,如果拍得快会更少,拍得慢大概一个半月,时间还是蛮长的,你可别忘了你那位男朋友,顾云开到底只是个明星,你可以喜欢他,但别太过沉迷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人。”   一个月。   简远简直觉得漫天的繁星都在闪闪发亮,一颗颗坠落下来,砸得自己头晕目眩,如果接下史密斯的这个机会,他就有一个月的时间能光明正大的跟顾云开在一起同进同出,这已经不能用心动来形容了,他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去了。   这比他猜想的还要好,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更多。   可笑简远还觉得史密斯绑架了顾云开让他们俩能自由自在的约会一个星期是个无稽之谈,音乐圈子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史密斯先生告诉了他什么叫做毫无畏惧,直接以拍摄电影为借口(或者说理由),让顾云开跟他能够正常自然的亲密接触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啊……   不过等等。   史密斯先生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跟顾云开之间真正的关系。   简远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个近乎恶劣又玩味的微笑,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是一脸阳光灿烂,他诚恳无比的看向了史密斯先生,伸手跟他握了握,温顺道:“我会一切都配合的,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好吗?我随叫随到,只要能帮上顾老师的忙,你知道我是他的头号粉丝。”   史密斯先生开始对简远的男朋友感到抱歉了。   他觉得简远对自己刚刚的劝诫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又或者是听进去但是根本没过脑子就又全部丢出来了。   看看这小子一脸的春心荡漾,他准没察觉到自己笑得有多奇怪。   简直像是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接到了心上人要他保驾护航的消息。   ……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简远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在屏幕的另一头走来走去的忙活,有时候会离开镜头,但很快又会再入镜,声音倒是毫无阻拦,简直像是在跟什么魔镜对话一样。顾云开刚锻炼完不久,身上只穿着件黑色的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胳膊上掖着一层,背心紧贴着,身上的痕迹都这会儿都已经淡化了,但是脖子后面有一条长长的抓痕,皮肉还微微泛红着,浅浅的肿起,看起来很明显,简直像条入骨的伤疤。   这让简远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可如果这时候开口要顾云开把那道疤痕遮挡起来,又难免过于欲盖弥彰了。   再说他们俩算是坦诚相见过,总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一时失手……   “你说什么?”顾云开靠在柜台边准备倒咖啡,刚放完豆子的咖啡机还在努力工作,他微微倚靠着那块柜台,斜着身体看向了摄像头,姿态相当优雅动人。他当然不是不知道简远在问些什么东西,只不过不太想回答,或者说不太想那么轻易的回答简远。   情人之间的小情趣,装傻是其中占比例最高的行为之一。   那对情侣的目光倒是怪准的,简远颇为不是滋味的在心里嘀咕着,他不太高兴的踢了踢自己的被子,愣是没能踢动,想起了视频里欢声笑语下的那几句形容词:“神秘优雅的黑猫”、“灿烂壮美的鹰类”……   正常人会这么仔细的观察自己的同事,还把他形容的这么性感迷人吗?   他并没有在吃醋,只是在合理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跟怀疑。   “我是在说史密斯先生的事,他今天来找我了,告诉我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出演电影。”简远干脆直接自己把话说完了,他没有故弄玄虚,只揉了揉脸,分不清是夸奖还是无奈,“听起来真像你的风格,总是一石二鸟。”   顾云开脸上带着点笑容,却微微收敛起来,抬了抬下巴道:“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眨眨眼,心道:这可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只不过事情总是由我选择后进行的如此顺利而已,同时完成任务跟谈恋爱并不是什么坏事,再加上有能力实施,没必要不利用。   “惨了啦。”简远哀嚎着捂住了脸。   “跟我见面让你很不开心吗?”顾云开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头,他倒并不是生气,只是觉得简远的反应有些不大对头,而且男朋友对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表现的如此垂头丧气,多多少少让顾云开觉得有点不太高兴,他有点挫败的把手搭在了把手上,思考简远是不是觉得一个月待在一起太黏人了。   嗯……他的确有点生气。   简远恹恹的摇了摇头,脸上的哀戚并没有完全的消退,他认真的说道:“不,如果单纯是这件事,那么我当然很高兴,只是有些别的小意外,史密斯先生特意叮嘱了我……”   “什么事?”   顾云开可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惨了,这项工作甚至都没撞上简远的歌剧演奏会,也不需要他提前排练或者谱写曲子,他只是需要来剧组偶尔聊聊,或者是教导下怎么弹奏乐器才是正确的。   跟吃闲饭白拿工资都没什么区别,还有大明星陪睡加陪谈恋爱。   而且拍摄的场景非常稀少且固定,说不准顾云开的戏份连城市都不用出,直接在制片厂的摄影棚里就能全部解决掉,也不至于引起简远的思乡之情。顾云开把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梳理了一整遍,愣是没能从里头找出可以被认为“惨了”的事情。   “呃……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史密斯先生知道我有个男朋友,而且他知道我的男朋友是位相当性感火辣的英俊绅士。”简远一把搂住了抱枕,含情脉脉的看着顾云开,像是只沮丧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说道,“然后他也知道我很迷恋你,今天还提醒过我了,其他人都没什么,可如果史密斯知道我们在剧组里太亲密的话……”   噢,我懂了,就是我成了自己的小三,是这个意思对吧?   顾云开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乎有点瑟缩起来的简远,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了,他总不能告诉史密斯他就是简远那个性感火辣的英俊男朋友,可要是不说,以后爆出他们俩交往的事情来,史密斯大概要用第三者插足的眼神打量他了。   老爷子年纪不大想象力倒是不差……   这事儿真是有意思大发了,可以上年度奇葩奖第一名。   顾云开给自己倒上了咖啡,给简远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干嘛非要跟人家炫耀一下你有个男朋友?不说又不会怎么样。”   “你有一个这么完美的男朋友的时候,你能忍住炫耀的冲动吗?”简远鼓着脸嘀咕道,“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感受,怎么能知道我的压力,这件事就好像是……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人有很多很多的钱,可是不能用也不能显摆,那不是很难受吗?我都已经为了你那么忍耐了,连炫耀一下男朋友都不可以了吗?”   “停。”   顾云开揉了揉眉心,忍无可忍的说道:“是我的错。”   简远也看着他,眼睛眨了眨,畅快欢喜的答应道:“我原谅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顾云开真想掐死这个小混球,连带着他背上的那些淤青跟挠痕,还有几个跟烙铁贴上来似的牙印。   纵容!   都是太过纵容了!   好好的小天使就变成了这个德性。   顾云开拒绝承认自己的确感觉到有点美滋滋的。 第96章 分析   没过多久,史密斯那里就传来了好消息。   简远答应了。   尽管顾云开早就心知肚明这件事实打实敲定下来了, 还是忍不住欢呼雀跃了一把。   史密斯是个相当有钱的导演, 又或者是制片方找了个有钱的冤大头投资商, 签订合同的示好,剧组直接给顾云开开出了五百万的片酬, 这个价格虽然称不上是最高,但是也几乎快要赶上他演《灯如昼》这种商业大片的酬薪了。本来顾云开都打算要自降片酬了,要知道商业片跟文艺片的价格可不对等, 许多明星的套路就是在商业片里捞够了钱, 降点片酬去出演那种能够得奖的独立电影, 这样可以使自己口碑跟奖杯双丰收。   而演文艺片拿商业片的钱……顾云开想都没想过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史密斯整部片子的预算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千五百万,差不多可以说有三分之一的预算刚一起步就全部砸在了顾云开的身上, 这还没算上另一位女主角, 不过想来那位大概也不会多有名气, 也许有点名气但是身价肯定不会太昂贵, 毕竟经费可经不起这么砸。   顾云开的身价本身是稍微有些水分的,他当初接拍《灯如昼》的时候正好都是跟向家合作, 而向家又都是投资方, 大家合作的很愉快, 尤其是顾云开拍摄的《风月别离》和《永恒的孤独》大成功, 加上他的热度正高, 《灯如昼》才会愿意给顾云开开出七百万左右的高价,要知道顾云开可还没演过什么能显示他票房号召力超高的作品。   演员一直在说票房号召力,其实说到底就是看明星能不能单独扛起一部票房, 比如顾云开前辈子的某些演员,以一己之力撑起一整部电影的票房,不管是不是烂片,只要他出演,就能够挣钱。   《风月别离》名气是大,但商业价值不高,就连导演张子滔跟监制两个人也是看情怀。   而《永恒的孤独》则口碑票房双丰收,顾云开当初被骂花瓶跟面瘫骂惨了,照旧不耽误他在粉丝心里的形象,许多人迷他的加西亚迷得要死要活,还有大神做视频罗列了不少数十年来不同作品里的“加西亚”,剪辑对比。但毕竟《永恒的孤独》不止是顾云开一个人在支撑,主要的亮点还是夏普,只不过当时由于角色定位的原因,加上加西亚的死亡加成,粉丝的好评给了顾云开很大的底气。   之后《永恒的孤独》开了兵人周边,以顾云开为原型的加西亚卖出了不少,他也得到了一大笔分成。   史密斯这部电影差不多可以说是顾云开进入圈子里以来演过预算最低的一部电影了,而且还是由圈内外号独立电影冤大头的史密斯负责,估计这么点资金应该也是史密斯执导以来最低的价位了,大概只有他刚出名那会儿才只花这么点钱,不过顾云开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史密斯玩了一手男人的浪漫——爆炸,预算也没低到哪里去,应该差不多有三千万左右。   当然,电影各有不同,有不少的低成本电影甚至只有几万乃至几十万的预算,照旧得到了近千倍的高回报,不过那是很稀有的,有很多时候甚至是迫于无奈,而且顾云开也不认为史密斯处于这样的极端情况。   钱并不一定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的确是万万不能的。   像是史密斯这种刚出道就拍了部火爆商业片的导演,即便在成功里也是少见无比的奇葩,所以他应该从来都没有为钱担心过。至于制片方自然也不操心,他们乐得每年花几千万让史密斯高兴一把,第二年只要史密斯再执导一部新的商业大片,这几千万就是毛毛雨,全都能翻倍赚回来。   所以这次预算这么低,很可能是因为演员少,场景也不多,这方面开支节省下来给到了其他地方。   明星的片酬是会随着名气提升跟降低的,演技乃至奖项有时候甚至都比不过名气两个字,只要拉得动票房,制片方就敢给你出高价。而顾云开近来出演的电影都很被看好,加西亚已经成功,最近刚出演的《灯如昼》因为望恩恋的宣传也显得异常受欢迎,连带着角色还没上映就已经得到一大批粉丝期待,《特工联盟》的死神也是书粉们都会会心一笑的彩蛋人物。   史密斯的高片酬绝对不是出于什么感情上的愧疚跟期盼,最有可能的是怕顾云开临时反悔,加上对于顾云开实力的认可。   毕竟史密斯有钱任性,他不在乎花多少钱,毕竟跟他打交道的演员绝大多数都在一线跟超一线乃至巨星这个价位上了,一千万片酬以下的演员对他来讲眼睛都不必眨,因此只在意能不能找到自己合适的人选。   而顾见月则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顾云开会同意接下这么一部电影,虽然高昂的片酬多多少少缓解了些她的不满——毕竟商业片跟文艺片的片酬差距相当大,史密斯给得价位已经高得不能昧着良心说普通了。   但是按照工作室为顾云开规划的计划来看,现在顾云开接商业片还不够多,也没稳定住票房的号召力,她担心史密斯会砸掉顾云开养了这么久的口碑。   市场是很残忍的存在,它可不会管你愿不愿意,又或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你拍了电影,而电影没赚到钱,所以你不行。   这就是娱乐圈的规则。   一直以来顾云开都在努力走演技路线,毕竟踩在《风月别离》的成功基石往前走,这让他跟不少花瓶演员就有了很大的区别。可是商业片并不只是单纯的看演技,还看号召力——夏普就是其中翘楚。顾云开拒绝参加综艺之类的积累人气,就只能靠作品说话,只要作品足够有质量,或者说赚的钱多,那他就会有很多机会。   这会儿倒是赚了五百万,电影上映之后搞不好要倒赔几千万呢。   但,要是能借此跟史密斯搭上关系,也算是值得,可是既然史密斯愿意开出几百万的片酬,很可能就是没有那个意思……   不过这件事也许并不算是什么坏事,顾云开一直以来在镜头前演的角色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甚至连封三郎也有点卖脸跟身手的事。演技高低这种东西观众看不出来那么细致,就算是得奖的影帝影后照旧有人拿过被群嘲的金莓奖,所以在大众包括圈子的定位上,顾云开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花瓶。   《永恒的孤独》下映后还有影评人评价电影里每个角色的演技,谈到顾云开的时候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全是喷他演技差到爆,全程就是花瓶,完全被夏普带着走,而结尾是:不过既然顾云开都长成这样了,那演技也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粉丝怒喷的也有,欣然接受这对颜值认可的言论也有。   当然,事实上顾云开也是个很有演技的花瓶,粉丝会称之为演技派,介绍的时候也常认为顾云开是个实力派演员,然而纵观他的角色历程,绝大多数逃不出帅、酷两种形容,甚至扭曲病态的邵医生也是优雅从容,对于专业的影评人跟更高一些的奖项评审而言,这就是个花瓶。   而从好的方面来想——   演员其实有很多种不同的划分,其中最害怕的就是定型,比如有些演员你看到他就会想到某个特定的角色,比如说孙悟空、老友记里的六位主角、钢铁侠、林黛玉、憨豆先生、还有某位因为饰演家暴男而常年出现在新闻婚姻相关头条的冯老师、莱娅公主……   以上的有个别当然也有其他出彩的作品,不过绝大多数人想起相关演员的时候,绝大多数都会想到同一个角色。   演员一人千面才是最高的赞誉,不管是演员成就角色,还是角色成就了演员,定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更别提顾云开还没有出演过什么相当经典的作品——在《永恒的孤独》里最出彩的毕竟是丘奇而不是加西亚。   史密斯这次的剧本还可以,加上男主的戏份很吃重,也许是次尝试转型的好机会,说不准电影没成功但是角色成功了呢?   即便转型失败,大众也会开始对顾云开的演技有个相对应的印象。   顾见月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如果《灯如昼》不打算再拍续集,而史密斯的文艺片又彻底扑街,那就只能暂时吃《特工联盟》的老本避避风头。不过文艺片扑街不像是商业片扑街那么的性质严重,更别提顾云开身后还有那几部垫底,最多就是史密斯的文艺片上映那段时间口碑坏点,不会严重影响到事业   “就当磨炼演技,别担心了。”顾云开微微笑着,倒是没像顾见月那么忧心忡忡的。通常情况下,一个演员要接剧本首先是要先经过经纪人这一关的,毕竟明星没那么多时间,他们要演戏,在不同的剧组团团转,多得时候一年拍摄十几部作品的也不是没有,努力的吃青春饭,而且随着圈子人物的泛滥,其实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高大上。   绝大多数明星很可能文化程度都不算高,对自己的职业毫无规划,而像商业上的许多问题也不太清楚,甚至素质方面也称不上优秀,如同顾云开这种可以自己独立处理合同的属于少数——大多数明星都选择雇佣律师顾问等等。经纪人也就由此滋生,他们专门负责为明星们处理烂摊子跟规划未来的发展前途。   不过这也导致发生了不少演员被经纪人坑的事情。   毕竟两者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多得是经纪人为了赚快钱不管艺人未来的发展路线,竭力压榨现在的资源跟名气,哄抬身价,导致错失绝佳的发展机会。所以一名经纪人有没有实力是一点,他能不能有职业操守又是一点。   而顾云开跟顾见月之间就不存在这个顾虑,首先顾见月有相关的专业知识,其次有些父母也许会把孩子当摇钱树,可是顾见月绝不会把钱排到顾云开前面去。   倒不如说在这个圈子里混迹,顾见月更看重的是顾云开的想法。   史密斯这次来访是直接越过了顾见月,尽管顾见月知道,却没有到场,当时顾云开是打算有个合理的借口,毕竟经纪人不在,他就能有借口随时拒绝,比如在我的经纪人不在时不谈工作之类的。史密斯估计本来也只是想观察一下顾云开,哪知道两个人就把事情谈定下来了,这才之后再联系经纪人。   这属于相当少的特例了。   “这个剧本可算不上好,我觉得不会太卖座,更别提是史密斯导演执导的了。”虽然心里一清二楚,但是顾见月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投资也不算多,又是少见的文艺爱情片,一点热点跟话题性都没有,扑街是肯定的,按照咱们的规划,你应该再拍几部商业片,等票房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再接一两部合适拿奖的独立电影,现在计划全乱了,这都不是有没有风险的事了,简直就是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头跳。”   有些事情能不能成功虽然是说不准的,但是有些事情的失败必然是毋庸置疑的。   比如史密斯的独立电影。   人家绞尽脑汁的找稳定靠谱的合作对象,顾云开自己想不开接下这种必输的活。   不过文艺片不像是商业片那么苛刻,毕竟绝大多数都是小成本,许多商业大片投资过亿却跳水扑街的话,演员的事业会受到相当严重的打击,几乎可以说是跳崖式覆灭,文艺片则不然。所以尽管顾见月咕哝了几句,却也不是真正的抱怨,只是想不通顾云开为什么不拒绝,难道没有好的借口吗?   一直以来顾云开都相当独立有主见,顾见月倒不会以为他把自己的事业拿来开玩笑,所以她只是好奇在这次明显弊大于利的合作上,顾云开到底有什么底气。   “你就当建立人脉好了。”顾云开闷声笑了笑,将报纸一折递给了碎碎念着抱怨的顾见月,缓缓解释道,“被逼着去蹭红毯是一回事,作为导演的朋友去走红毯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像是演员,你有你的圈子,我也有我的圈子,多认识些大牌导演对我不是坏处,出演史密斯的电影还算给我镀金了呢。”   顾见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得了吧,你还演过斯蒂芬大师的电影呢,虽然只是个客串。”她忽然沉默下来,想了想觉得倒也有些道理,按照顾云开现在的身价,在史密斯的电影里演男一的确算是高攀了,可问题是史密斯的商业片跟独立电影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但要是真像顾云开说的那样,能建立起史密斯这条线……   那烂片拍个一两部也无所谓了,就当是卖个人情。   不过人家的人情都是成名后才卖的,那时候才有价值,哪有顾云开这种职业上升期的关键时刻卖人情的。   “要是人家真肯觉得自己欠你人情就好了。”顾见月最终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今早上合同都签了,她也只不过是事后发发牢骚而已,毕竟顾云开本人都没提出什么意见,顾见月自然是兄长开心就最好了。   顾云开不以为然的喝了杯茶,微笑着问道:“就算我真完蛋了,你也还会养我的啊,对不对?”   “那当然啦。”顾见月眨了眨眼睛,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摇摇头道,“好了,咱们俩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史密斯先生都这么给面子了,我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你放心大胆的去演吧,不管结果怎么样,你的事业都不会完蛋的。”   顾云开忍不住微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可靠了,对了,你跟郝英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我已经带他见过爸妈了。”顾见月把报纸塞到了架子上,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她最近的近视又加深了,戴隐形眼镜戴得怪不舒服的,就换了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就从精明女强人变成了笨拙的文静乖乖女,叹气道,“至于他爸妈……反正就那样吧,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妈突然就不是很待见我了,反正这事儿估计有得拖吧。”   “那他怎么说。”   顾云开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希望中秋我能跟他家一起去聚会,不过我拒绝了。”顾见月这下开始按太阳穴了,她觉得自己头痛的厉害,无奈道,“别这么看我,他家的聚会我去干嘛啊,什么身份,女朋友?指不定哪天就突然分了,懒得应付,再说我也不想跟他爸妈见面,心烦。好了哥,咱们别说这个了。”   之前明明好好的啊。   顾云开忍不住挑高了眉毛,决定把跟郝英见面这件事提上了自己的行程,接下来这几天没什么宣传活动,他有足够的时间处理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   不过顾见月很显然不怎么想多提这个话题,人与人之间难免会出现摩擦,如同顾云开跟简远这种连相聚都珍惜万分的情侣异常稀少,每一对情人的相处方式自然也各有不同。不过顾见月之前都打算结婚了,可见她对这段感情还是非常重视的,这时候说出“指不定哪天就分手”这种气话,虽然只是一时赌气导致的失口,但也足以证明她跟郝英之间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不提这个,你想聊聊工作吗?”   涉及工作的事情倒是让顾见月稍稍松了口气,她小小啜饮了口咖啡,平静道:“最近开始风靡的题材又回到星际上了,前不久新闻报道不是说在宇宙里又有了什么新发现吗?下半年科幻向的制作估计会多起来。”   人类是一种很有危机感的生物,他们习惯用威胁论去考虑且对待许多事情。宇宙如此广袤,他们天天幻想地球以外的其他高等生命很可能会哪天就打上门来;就算不打上门来,自己这边还有相应的机器人跟人类争夺战,总之就是没有困难也要创造困难迎面而上。   几十年前第一个克隆人诞生并且迅速的夭折之后,那名科学家由于违法获罪入狱,就此拉开了艺术作品上克隆题材的狂欢。而除此以外,人类机械化、人工智能甚至神秘的黑客也一直在电影非常热衷的科幻题材,包括时空折叠、缸中大脑、蝴蝶效应导致穿越之类的类型也向来经久不衰。   人们对未来总是充满了憧憬,向往着高科技,但通常这种类型的电影,未来的世界却总是一片废土。   那就是说以后很可能会涌起不少这种类型的电影。   一个题材的井喷往往代表着机遇跟不幸同在,因为被许多相近的剧本包围住时,筛选就会变得非常困难,而且人总是会审美疲惫,时机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但同时热题材也代表了人气跟热度,有很高的商业价值。   “你听起来好像有个打算好的剧本?”顾云开看了看顾见月有点失落的表情,好奇的问道。   顾见月摇了摇头道:“也不算是打算好吧,只是比较看好,是个拍缸中之脑相似的电影,我觉得很可行,不过跟你拍摄的档期有冲突,所以还是算了,不算是什么很要紧的,我只是觉得这部电影很有创意,说不准能拿奖,不过咱们也不缺那么一部。”   这就不必再说了,顾云开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后来听说那个角色被一个想转型的“花瓶”明星拿走了,没激起圈子里头多大水花。   顾云开对自己的定位可以说比较清晰,或者说是在进入到这个圈子之后,他发现其实很多时候是分层的,比如说他在中等制作的电影里跟普通的电视剧里堪称演技高超,但是如果想冲进超级巨星的圈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夏普一样一人千面,拿奖杯拿到手软;要么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靠钱,只要他一出面就代表着巨大的商业利益。   明星说到底只是一种商品,顾云开也没打算把自己包裹成老艺术家的档次,前者他是铁定没有希望,有生之年能不能赶超到夏普在《永恒的孤独》里那种演技还是未知数,学到老活到老不是坏事,他也很努力的在进步,但是夏普除了演技,他的星途还同样是建立在相当多的成功作品上。   顾云开一怕累二怕死,所以对于娱乐圈个别对演技畸形的剑走偏锋式审美,并不是很敢挑战——帝国近期的评奖标准有点比较微妙的就是但凡人物角色越怪异扭曲,好像表示演技越好,尤其是怪咖变态、神经病人之类的角色,而相反比较正常的角色,反而就不出彩。   因此在奖项上,很是随缘,而巨大的商业利益,则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以作品跟角色说话——比如说,要么塑造一个系列作品里不可或缺的经典角色,譬如说钢铁侠跟杰克船长那样的人物,要么就斩获不少高票房,告诉整个圈子你到底能有多挣钱;还有种艺人就比较特殊,他们有很高的商业价值跟流量,可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你说她是演员吧也不算,是歌手也不对,简单来讲就是快速消费下诞生的产品。   姚柔柔走得就是后者的路,她的演技不算非常厉害,可是流量相当大,出了名的话题女王,只要有足够成熟的商业运作,那么商品就能一件件批发出来。   顾云开没有那么成熟的商业运营,也不打算让自己变成高速消费的商品——这条路子走起来可不轻松,所以他最有可能的就是通过电影的票房来让自己加速成功。   经典角色要比不同的角色来得更轻松一些,毕竟系列电影一旦成功,就有老本可吃,而每部新电影都是某种意义上的赌博。   说到底,还是定型。   可有时候你就是想让自己定型在一个经典角色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顾见月跟顾云开想得不同,顾云开的人生目标随时可以跟随自己的心意跟对未来的规划而改变,就好像他曾经想做一个被人们记住角色跟演技的好演员,那是因为那时候他对未来没有非常确定的目的;而现在他的人生需求变成了能跟简远相配,就不得不考虑速度让自己上升的方法。   而顾见月要单纯点,她觉得哥哥是个有追求的演员,愿意把自己的生涯奉献给不同的角色。   而顾云开在前途一片光明,在圈子里刚刚稳定下来站住脚的情况下,答应史密斯的工作邀请,原因也很简单。   正如之前所谈到的那样,史密斯的文艺片的确是烂,不过文艺片本身就没有商业片对事业那么苛刻,投资小利润低,能不能得奖全靠裁判跟之后宣传操作,失败也是常态,毕竟艺术并非人人都能欣赏,只不过是史密斯的片子向来贬多于褒。   这是不利的地方,也是顾见月最担心的地方,这一路太过顺风顺水,她开始习惯成功,反而不适应失败,尤其是这种确定的失败。   可对顾云开来讲,成功的定义却绝非这么简单。   之前头脑一热答应史密斯的邀请,在简远这个巨大诱惑力的煽动慢慢冷却后,顾云开就开始理智的分析整件事能够得到的利益。   第一就是商业片的机会,是人就有毛病,心永远是偏着长的,史密斯对他的独立电影有几乎偏执的爱好,这点圈内人人都看得出来,只不过有部分人已经不需要利用这点了——或者对他们来讲利用并不值得,要么就是想利用也利用不上。   史密斯能轻而易举的斩获票房,重点就在于他抓住商业片的精髓。   但是灾难的是,他真正所想表达却无法成功表达出来的东西,偏偏又跟商业片背道而驰。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如此,人们想要放松的无脑娱乐片被强行加入了人文思想,结果就是真正能够欣赏的观众对此嗤之以鼻,而无脑放松的观众却感觉到茫然无措。   史密斯的定位太高,独立电影是他事业最大的缺口,而顾云开进到了这个缺口当中,他可以借此机会给史密斯留下一个好印象。不少导演都会启用合作得非常默契,并且很有好感的演员,顾云开就要确保自己给史密斯留下一个好印象。   桑利是金牌制作人,他只谈钱,不谈情;可史密斯不同,他尽管是个成功的商业导演,可是却有一颗容易被匠人精神所感动的心灵,通俗些来讲就是史密斯比较的感性,他需要的是态度跟结果,而桑利只需要结果。   如果跟桑利认识,那顾云开除了实现自己的商业价值别无他法;但跟史密斯合作,他只要恰当的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个热爱演戏并且有足够能力的人就足够了。   而史密斯能够影响桑利。   《灯如昼》这样的巨作不知道还能有运气碰上几部,演技的确是演员很重要的基本能力,可是讽刺的是,在娱乐圈甚至商业上,演技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单纯靠演技去征服导演甚至制片人,是在最无助最没资源的时候不得已的底牌;一旦人慢慢往前前进,争取一个角色就会参入很多其他的因素。   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就好像《灯如昼》的封三郎角色,顾云开没有被蓝瑟直接打下去,其实很大程度上除了他的演技,还有夏普的力挺。   尤其是顾云开现在的根基还不算稳,不少与他相同年纪的演员作品已经是一长串了,可能含金量没有他高,但曝光率要多得多。大制作上顶替他的人可不在少数,总不可能每次有什么事情就让夏普请人家喝杯酒,这是不可能的。   顾见月觉得这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不太理智。   可顾云开倒正好觉得相反,就是知道是火坑,才值得往里头跳一跳,火坑里有黄金,烧到一点手皮虽然是损失,但是却能捞回一大笔酬劳,治好手上绰绰有余。圈子里机会多,陷阱也多,尤其是走得越高花销越大,一旦接到烂片,很容易产生连锁反应不停的烂下去,那时候想跟靠谱的大制作再合作,就会很难。   可是不接拍戏,就没有经济来源,总不能年年吃老本,国内就那么几个靠谱的大制作,谁能保证顾云开这个二线每次都抢到机会,只要抢不到,剩下的那些,绝大多数都是未知数。   倒不如看着史密斯的火坑跳进去。   死死抱住史密斯的一条大腿,起码往后还有个退路。   圈子里可不流行宁缺毋滥,除非你完全没有任何争名夺利的心,在这个圈子里只想安安生生的拍戏拿钱,既不求高位也不求奖项,更不打算奢侈一把,那就能自然平常的顺着自己的步伐走,确保自己的作品“宁缺毋滥”。   每个生意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赌徒本性,顾云开也不例外,主动权的确是在史密斯的手里,可他也不是完全被动。就算史密斯最终没想到他,只要给史密斯留下点好印象,他在知名的导演圈子里随口提上他一句,也要比他演上好几部电影作品要强得多。   更重要的是,史密斯的独立电影成烂片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共识,就算扑街,大众最多也就是讽刺他是个不幸的倒霉蛋,而不会认为电影的失败是顾云开的责任。   黑锅有人担,又能得到史密斯的好感,片酬也不算低,就算可能微微损失点名声,那又有什么关系。   影帝影后尚且有被烂片坑的时候,而且他们要是真被坑了还得不到什么售后保障,他这边儿少说能揪住史密斯给自己洗洗白,起码不亏。   顾云开倒是觉得这笔买卖,做得相当划算。   更别提还能光明正大的跟简远同进同出,他所需要付出的东西是每个人必然会在事业上遇到的阻碍,只不过其他人因为畏惧未知的未来而不敢接受被默认的失败,顾云开却从这其中看到了机遇。   失败本身并不可怕。   永远失败才最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分析了下云开现在的事业。   写的时候看着云开的想法,不由得感慨:你这辈子算是直接告别热爱表演的艺术家行列了。   现在云开的情况差不多就属于《人民的名义》里陆毅这个行列吧。   他演技是有,吊打年轻一辈不成问题,但是要撞到一群神演员里头,加上遇不到好的角色,也就那样。   云开的优势在于他在睡梦里可以不断的学习演戏,这大大补足了他跟很多明星的差距。   但是在演《无人生还》的时候被韩致阳压,演《永恒的孤独》被夏普压,都不是意外,而是他的演技的确没到那个地步。   【不是那个压,要纯洁】   史密斯的电影风格其实是在吐槽我自己哈哈哈哈哈,不是金刚钻硬要干瓷器活,不过我连无脑都写不好OTZ. 第97章 翁楼   “想喝点什么吗?”   顾云开合上了菜单,好整以暇的看着显然有点儿心慌意乱的郝英, 近来郝英正忙着新项目抽不出时间, 而他又正好空闲, 干脆迁就这个未来妹夫的日程表,直接从首都飞到自己原先的城市里。   这是顾云开第二次照顾红枫公馆的生意,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打算跟简远一起来约会,没想到这一次约得人照旧不是简远,对象是郝英不说, 其目的跟浪漫的约会性质也相差甚远。   “不用了。”郝英微微咳嗽了下, 摆摆手示意不需要服务, 服务员这才稍稍欠身退了下去准备餐点,他看起来对这次的会面相当紧张局促, 端起清口的柠檬水微微抿了抿, 保持着寡言少语的风格。顾云开知道郝英现在估计没什么胃口, 搞不好见到自己还有点胃痛, 于是干脆自作主张帮他点了餐,而郝英倒不在意这些细节, 他只是忍不住又看了眼手表, 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缓缓道, “有什么事吗?”   从刚刚见面开始, 郝英已经是第三次在看手表了。   顾云开对这种举动再熟悉不过了, 他抿了口白开水,微笑道:“等会有约吗?”   “啊,不好意思。”郝英这才回过神来,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勉强笑了笑,摇摇头道,“不,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像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郝英这个演技要是去当特务,恐怕就得立刻被丢到不打自招那里头去。   顾云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男人,郝英是顾见月的学长,年轻有为,帅气多金,几乎可以说是任何母亲都中意的金龟婿,性格方面也相当优秀,有足够的幽默感跟包容力,在充满竞争的金融圈不依靠父辈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足见抗压力很强,重情但不愚蠢,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最重要的是,他爱顾见月,而顾见月也很爱他。   无论是从任何一个方面出发,他都的确相当适合顾见月。   “如果有约的话,你可以先去忙,我突然定了个时间约你出来的确有点突兀,最近工作很忙吧。”顾云开缓缓放下水杯,他不是临时突然跟郝英定下这次见面时间,毕竟飞机虽然快,但到底不是什么定点的传送机,几个小时还是需要的,所以顾云开给了郝英充足的时间处理他的工作安排,不过毕竟商业上什么突然发生的事都有,如果真有难事,临时取消一次约定也不算过分。   “的确不是什么要紧事。”郝英摇了摇头,还以壮士断腕般的决心直接把手表摘了下来放进口袋里以证明所言非虚,“别在意,这次是有什么事吗?”   事业跟顾见月之间选择了后者吗?   如果顾云开现在是郝英的合作伙伴,那他就会立刻后悔自己的决定,可顾云开现在是顾见月的兄长,这导致了他对郝英这一行为的大加赞赏。   没了手表转移注意力,郝英看起来更为忐忑不安跟焦虑了,他有点儿不敢看顾云开的脸,生怕对方露出神父般的悲悯告诉自己此时此刻自己被KO出局,永生永世都不可能跟顾见月再见面。于是郝英只好低着头,逃避似的坐着,不知不觉把铺垫在桌子上的餐巾纸折成了玫瑰形状。顾云开心里微微一动,忽然说道:“婚礼的餐巾纸打算用玫瑰造型吗?”   “是啊,本来想选天鹅的,用起来也方便点,但是见月说自己更喜欢玫瑰,觉得更浪漫,所以我就跟她两个人折了一下午的纸,最后选了她喜欢的玫瑰,的确要好看点。”郝英这才放松了些,他微微笑了起来,满怀柔情的将玫瑰花放在了盘子边上,“就是可能对客人不太友好,我们说好再发一叠正常的餐巾。”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郝英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以后了……”   顾云开伸手拈过那支玫瑰在指尖转了转,红枫公馆的纸巾带着点淡淡的香气,若非是柔软的餐巾纸纸质太过明显,的确很像是一朵真花。像是郝英这个地位真正忙起来能忙到什么地步,顾云开一清二楚,他愿意腾出整个下午跟见月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包括现在的表现,都很能说明他的态度。   看起来并不是郝英出了问题。   恋爱这种事,其他的原因都能找到方法解决,只有感情变化是不能解决的。   顾见月还喜欢着郝英,顾云开知道她只是在赌气,按照她的性格,要是真的不喜欢郝英了,那么就会干脆果决的分手;而按照郝英的情况来看,他也依旧对顾见月是一心一意,那就说明这件事起码与两个人的感情无关。   不是感情的纠葛,就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顾云开顿时觉得轻松了起来,他本来都准备好要是郝英变心的话,就把这个男人拖到巷子里暴打一顿。   心是不受控制的,在选择要爱什么人,不爱什么人的时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两个人因为一方感情淡去而分手,不是任何人的过错,顾云开很清楚,也很明白,不过那不妨碍他打算对郝英实施暴行。他是顾见月的哥哥,又不是什么公理跟情感的鉴定人,阿努比斯靠羽毛跟天秤来公正审判人类的灵魂,顾云开只以顾见月的喜怒哀乐来决定郝英的下场。   这种事情不太理智,却是鲁莽的“顾云开”会做的事。   郝英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了一阵恶寒,而看着正对他一脸和善微笑的大舅子,又稍稍松了口气,他从来没想过有那么一日,顾云开的脸居然能给自己一种安全感,果然是现世报来得快,他当初烦这个大舅子烦得要命,现在老婆指不定还要靠人家说情才讨得到。   “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顾云开意有所指道,“看起来挺憔悴的。”   “还好。”郝英简单的回应道,“不是什么大事。”   顾云开慢慢将那朵玫瑰解散了,他看上去似笑非笑,每个动作似乎都包含着深意,那朵玫瑰重新展开变成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时,郝英的心忽然也像是坠入了无限的深渊当中,只能呆呆的看着那张纸巾慢慢下移,露出顾云开的整张脸。   他跟顾见月最终也会如此吗?   像这张纸巾一样,从浪漫回到最开始的普通。   “我给你一顿饭的时间。”顾云开慢慢的将餐巾纸平铺在自己的盘子下面,对着端菜上来的服务员露出温和礼貌的微笑,示意道,“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说说看遇到的麻烦,仅限你们婚姻相关的,其他的我没有兴趣。”   郝英有些错愕:“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是来劝你们分手的?”顾云开微微挑了挑眉毛,淡淡道,“我没有这种爱好,既然见月喜欢你,那么我也不会太讨厌你;但同样,如果见月不喜欢你了,你也不会再见到我了。所以你们要是分手,理由绝不会是因为我不支持,而是见月自己做好的决定,而现在见月不打算做这个决定,我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郝英有点奇特的看着他,最终苦笑道:“看来我对你的印象实在是太刻板了,你一点也不是我所以为的那种人。”   “自以为是的人多了去了,不多你这么一个,也不少你这么一个,不过你确定要把时间继续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顾云开轻轻侧了侧头,“如果我们快点结束这顿饭,你说不准还赶得上等会的工作。”   “你怎么知……算了。”郝英摇了摇头,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有个别多多少少会嚼口舌,加上老人家思维固化……”   顾云开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妈不想办一个私人婚礼,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她自然是打算让你一辈子说不准只有一次的婚姻风风光光的,而不是偷偷摸摸的。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之前既然打算好,你们也做好准备跟父母协商,那么事情就不光只是二老不高兴这么简单,毕竟见月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能让她气到连婚都不想结了,又不愿意告诉我,那么一定是扯到我了,对吗?”   郝英被猛然噎了下,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嘀咕道:“她真的不想结了啊。”   “说重点。”   “还有什么重点,你都已经说完了,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好了。”郝英颓丧的垂下了头,“其实这件事也不应该跟你说,见月知道铁定要剁了我,也是我妈口无遮拦,说你见不得人牵连到我,她没什么恶意,就只是迁怒了下,你也知道老太太都好面子,不让她们显摆比什么都难受,多劝劝其实就好了,只是这事儿扯到你,阿月直接给我妈甩脸,现在谁都不理谁。”   婆媳关系啊。   顾云开机智的避开了这个问题:“那你怎么打算?”   “这婚吧,我当然是想要结,我妈也要哄。”郝英唏嘘道,“只是阿月她……她性格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顾云开微微叹了口气,忽然拉开自己随身带来的公文包拿出了一条针脚凌乱的围巾来,淡淡道:“这是见月去年给你织的,一直没折腾好,昨晚上我看她丢进了纸篓里,大概是没下决心要丢,先给你吧。要是真分手了,你就当个想念好了。”   郝英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大舅子,你都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先别这么喊我,你们指不定能不能成。”顾云开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就立刻撕下了温和可亲的假象,冷淡的拒绝道,他并不太擅长处理复杂的家庭关系,光是简远那一大堆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家人就足够他头痛了,也懒得去解决郝英父母的麻烦事。   他终究是个外人,见月也是个外人。   协调妻子跟母亲之间的关系是郝英应做的事情,跟他无关,更不该由他出面。   郝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顾云开的冷酷被碾碎了,明明是对方让他开口的,临到头来又不帮忙解决,还大开嘲讽,他整个人简直都要风中凌乱了。   “所以你没什么提议?”   “没有。”顾云开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疑惑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提议?”   “那你……让我说这件事情是……”   顾云开理所应当的回答:“因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们俩打算分手,我总该知道我应不应当揍你一顿。”   不能打他!不能打他!   郝英尽量克制着从心头涌起的悲愤。   这顿饭最后是顾云开买单,他平静的拍了拍郝英的肩膀,轻飘飘丢下一句勉强算是鼓励的“好好解决”,就毫不犹豫的坐上车离开了,潇洒帅气的一塌糊涂。郝英的车紧随其后,女助理端了端自己的眼镜,紧张的汇报着接下去的工作安排,可郝英却只觉得疲惫。   顾见月很少会亲手做什么东西给他,更别提是围巾了,她只会花钱随便买些奢侈品转交给郝英。   郝英从没想过自己收到这条爱心围巾居然会是在两个人关系快要崩溃的时候,还是由一直看他不顺眼的顾云开送过来的。   “下午的会议挪迟一个小时。”郝英疲惫的坐进车里,把头靠在了玻璃上。   “郝总,你别开玩笑了……”   “理由就说我被车撞了,生死不明。”   郝英摆了摆手,灰心丧气的模样让一脸紧张跟暴躁的助理安静了下来,对方掏出手机处理取消会议之后的麻烦,当然不会用那个可怕诡异的理由,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显然处于不正常情况下的郝英,原谅对方这数年来唯一的小任性,温声问道:“郝总,您怎么了?”   我觉得很难受。   郝英慢慢攥紧了那条花色的围巾,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从很久以前他就清楚,顾云开永远会是他们俩之间难以横跨过去的一个大问题,他也一直以为,他们总是能解决掉这件事,要么他妥协,要么见月妥协,可总会有别人不愿意妥协,而顾见月很显然不愿意让一点点步。   天宇公司那次造谣几乎让顾见月草木皆兵,她本来就有点病态的哥哥保护欲像是一条江河冲进了大海,扩开的无边无际。   有时候郝英几乎都怀疑要是自己跟顾云开掉进水里,顾见月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直奔顾云开,但是他也知道,在顾见月的心里,自己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否则那天郝母说出那番抱怨的时候,她不会只是无声无息的走掉。   阿月,你看啊,只要你多爱我一点,我就不能死心。   “接电话。”   顾见月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了起来,郝英一个激灵摸进了口袋——这是顾见月来电的专属铃声。   “我哥他是不是找你了,你别跟他说……”   晚了……完了,我死定了。   郝英愁眉苦脸了半晌,良久没有开口,那头的顾见月突兀焦急了起来道:“喂,阿英?你在不在?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人在哪里,你说话啊!你没事吧?”   许久,郝英才开了口,却鬼使神差的问道:“那条围巾,你为什么不送给我?”   “……”   ………………   温静安的家与其说是豪宅,不如说是庄园。   八月十五的私人邀请并不只有他们几个人,温静安虽然退圈多年,但毕竟人脉广泛,否则也不会刚刚回圈事业就又火红起来。而且正如之前顾云开所想,梁云跟他关系亲密,这次自然也来了,而刘易斯与温静安是邻居,同样受到了邀请。   众人待在能容纳十几对情人随意跳舞的巨大客厅里互相简单认识了下,很快就形成了各自的小圈子,这毕竟是个私人派对,人并不算多。亨利被惊呆了,他缩在夏普跟顾云开身边,惊诧的说道:“我从来没想过静安居然是这种有钱人,他的一个月的电费大概就比得上我拍一部电影了吧?”   “大惊小怪。”夏普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端着瓶鸡尾酒畅饮着,顾见月笑眯眯的拈着杯红酒,四个人待在客厅摆设的雕像下欣赏那些装饰品。   顾云开倒是忍不住想起了温静安的那些话来,待在这种豪宅里,除了管家跟佣人,孤身一人的确怪难受的。   按照夏普现在的身价,他要想买这种庄园,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大概只是单纯的不想买,或是觉得这么大的空间没有必要。顾云开原本倒是很欣赏这种豪宅,不过自从跟简远在一起之后,他反而更欣赏起那个简陋的小窝来,狭小逼仄的空间,却异常温馨舒适,明明迈不开腿,东西也不得不借助各种各样的空间布置来摆设,可却总是让顾云开想起那个谁都没有将心意说出口的夜晚。   也许欣赏的不是地方,是人。   顾云开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他正走神着,温静安刚好从梁云那脱身出来,愉快的走到了他们四个人的圈子里来,亨利最先发声,大惊小怪的问了温静安不少与这座庄园相关的事,温静安也耐心的一一回答了。   他买这座庄园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足够大,可以放很多东西。   根据温静安的说法,他曾经买下来的那间屋子经常放不了多少东西就直接放满了,换了这座庄园之后,现在收藏室才只满了一个。   有钱人真会玩。   现在还在赚钱养工作室,没钱买豪宅的顾云开只能默默在心里给土豪温点赞。   四人交谈了片刻,顾见月忽然看了看手机,然后抬头微笑道:“我有些事先离开一下,去接个人,很快就回来。”   温静安笑着点了点头,今天顾见月穿得相当漂亮,她长相虽然不算出众,但化妆的水平不低,打扮起来也很有气质,白蓝渐变的裙子在风中微微荡起涟漪,像是只从花间跃起的蓝闪蝶。   “她接谁呢?”   夏普趴在顾云开的肩膀上问道。   “不知道。”顾云开也有点好奇,他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说今天还邀请了什么人,她走得近的……你有听说菲尼要来吗?”   “你怎么对你妹妹一点也不关心。”夏普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即又说道,“我跟菲尼的朋友圈不怎么重叠,她要怎么玩我一点都不关心,所以我也不知道。”   唯独知情的温静安笑而不语。   温静安的家相当大,而且非常空旷,不过因为设计的恰到好处,并没有让人产生距离感,也不至于让人感到有种空而不实的感觉。风格相对来讲比较古典跟繁杂,不过不会给予沉闷的压抑感,个别小角落还摆设着绿植,带来勃勃的生机。   大厅贴近墙壁跟过道的地方悬挂着柔软的沙发秋千,旁边则有一架木柜,放着不少玻璃制品,顾云开走近仔细看了看,绝大多数都是动物,还有些就是设计奇特外加有点抽象的艺术品了。   夏普向来不怎么客气,直接扑进了沙发里,带动着秋千晃了晃,亨利则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坐下来,抱着个棉花糖模样的抱枕,两个大小孩一起玩那个看起来就柔软的像团云朵的沙发。顾云开打量了会儿墙壁上的挂画,又转过身对温静安说道:“你会不会陪我们太久?”   温静安从冰桶里抽出瓶酒来徒手拧开盖子,对着顾云开眨了眨眼睛,递过酒后微笑道:“我在期待一个场景。”   顾云开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不过既然派对的主人自己都不介意,他当然也不会多话什么,接过了酒瓶,温热的掌心被冰得一阵发冷,他缓缓说道:“最近进展怎么样?就你那个,有点小好感的,有发展的打算吗?”   “你真的要问这个?”温静安失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想参与我的恋爱了呢。”   顾云开拍了拍他,无奈道:“干嘛说得好像我想参与进去一样。”   温静安一愣,随即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抬头喝了口酒,耸耸肩道:“反正就那样吧,对了,你知不知道你海报被偷的事?”   “什么?”   “就《优雅男士》的事儿。”温静安压低了声音说道,“当时销售的时候你贴在外面的宣传海报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本来以为是被吹跑了,因为数量不多,情况也不严重,所以就没张扬开来,前不久被媒体挖出来是被粉丝偷走了,理由都是店家不让买,还天天挂在外面炫耀,之后她们都是愿意补钱,但是不肯退货。”   顾云开哭笑不得道:“什么?我没听说啊。”   “我记得上次《优雅男士》被偷海报的还是翁老前辈。”温静安突然闷声笑起来,“你未来不可限量啊。”   翁老前辈原名翁楼,他是偶像出身,整个人生堪称被脸拖累,本人相当多才多艺,演技跟歌声虽然算不上超神但是也可以说得上靠谱,排行全球前十的高收视率电视剧有三部都是他主演的,而帝国最经典的老剧前十则超过半数都有他的身影,一辈子只拍过五部电影,每部都是经典,整个人堪称是时代的潮流,他出道的那段时间里,要是剃了个寸头,你就能看到满大街都是寸头;要是烫个卷发,满大街男男女女就都是卷发。   常年占据全球最性感男人第一位,底下换了又换,他愣是没动过。   直至如今。   甚至有段时间词条还开创了一个“翁楼效应”,称他是近百年来最奇迹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处于最奇妙的时代,他正火的时候帝国与联邦之间的关系还很尴尬,国内的情况水深火热,娱乐事业堪称青黄不接,是翁楼逆转了娱乐圈的形势,走到了最高处,风靡全球。   非要形容的话,他对帝国人有点像米国队长之于米国,都是一个时代的精神寄托——当然,两个人是不同意义上的。   对于业界里可遇不可求的现象级作品,对翁楼而言简直就如同家常便饭,不过也是这个原因,导致了翁楼最终没能结婚,毕竟全民公敌不是开玩笑的,那时跟他传出绯闻的女明星都会立刻“陨落”,不管是人气还是名声统统一落千丈,最严重的时候据说交往的女性甚至被粉丝蹲点丢番茄鸡蛋,险些闹出人命,而且还有粉丝哭着闹着要自杀——不过这是不是媒体的炒作就不知道了。   而翁楼的消失也很具有戏剧性,他本身是个孤儿,后来被一个没落的戏班老师傅捡去养大当传人,从小就学戏,老师傅对他很严苛,非打即骂,但教得也很用心,几乎把所有的本事跟积蓄都留给了翁楼。而在翁楼十七岁外出打工时遇上了星探,从而走上了星途,之后就是他近乎开挂的人生,等到他四十三岁的时候,翁楼宣布息影退出圈子——当时举国哀戚,还有不知情的联邦人差点以为帝国的皇帝嗝屁了,险些举国欢庆,然后翁楼息影的消息就传到了联邦——接下来的伤心事也不必多说了。   自那场新闻发布会之后,翁楼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如果翁楼还活着的话,现在大概也有六十岁了。   在翁楼出道的二十六年里,他创造的奇迹几乎无人能够超越,只能说对的时代遇上了对的人,有些事总归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可不敢那么想。”顾云开微微晃了晃酒瓶,微笑道,在每年都会冒出可怕新人的娱乐圈里,淡出视野近十七年的翁楼对他而言简直就像上个世纪的人,更别提翁楼最火的时候,“顾云开”估计都还没出生,两个人的年纪差距三十多年,翁楼是属于顾爸顾妈那个时代的人了。   两个人正聊着,顾见月挽着穿着得体的郝英就翩翩走了进来,她微微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先生。”   “很高兴见到诸位。”郝英也微笑着说道。   两个人活像是跑来唱双簧的。   夏普一见有热闹,立马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相当狗腿的跑来杵在了顾云开的身边,恭恭敬敬的帮他拿住了酒瓶,然后转手就递交给了亨利,兴致勃勃的赖在温静安身上看着好戏。顾云开气定神闲的抱着手,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顾见月跟郝英,忍不住微微一挑眉毛:“说吧,怎么回事。”   “我给静安哥介绍了个工作。”顾见月眨了眨眼睛,风一吹,郝英立刻会意的帮她把头发挽到了耳后,单身狗夏普立刻受到了暴击,蹬蹬蹬往后退开好几步,扯住亨利意志消沉的跑去找刘易斯喝酒了——他们俩之前也合作过。   温静安闷声笑了起来,他看了看顾云开的表情又看了看顾见月跟郝英,满足的叹息道:“我就是想看这个场景。”   “这个场景?”顾云开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是啊,你表情崩塌到一片空白的场景,我实在是期待很久了。”温静安愉快道,“听过出丑效应吗?你这会儿看起来真的很可爱,比以前可爱的多了。”   顾云开讽刺道:“那我还是宁愿自己在你心里更完美一些。”他倒不是真的很震惊,只是一下子有点呆住了,没想到他们俩关系恢复的这么快,那他当时请郝英吃饭的那一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虽然不是很在乎请客的那点小钱,但是……   总之就是有种白忙活了一场的微妙感。   “所以你今天邀请了郝英来,特意跟静安说了却没跟我说?”顾云开皱起了眉头复杂的看着顾见月,微微抿唇道,“我还以为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顾见月眨了眨眼,笑嘻嘻道:“你的确是啊,没有想错,但是这毕竟是静安哥的派对,我当然应该先跟主人联系了。更何况我是你的小拖油瓶,郝英又是我的小拖油瓶,这有什么好跟你说的呢?难道你想绑定我们两个小拖油瓶吗?”   哇,你说得这么有道理,你家里人知道吗?   顾云开面无表情的看着郝英,如果现在不是八月份,郝英估计连那条围巾都要戴起来了,现在他的领带跟胸针都显然是顾见月的礼物风格,就差没仰起头吹口哨来对自己的大舅子表明点心虚了。   其实郝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上顾云开就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以前顾云开在天宇公司的时候,还比较好看穿些,他应对起来也不算吃力;可是顾云开离开天宇之后,就越发难琢磨起来了。   “所以工作呢。”   温静安及时加入对话,把这场友好的私人派对从复杂的见家长环节扭转到了正常的商业行为上,他示意着举起了酒杯,微笑道:“通常情况下,一‘下班’我就不谈公事了,不过见月就好像是我的妹妹一样,为你破例一次也没有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蠢蠢欲动的荷尔蒙让郝英立刻感觉到了威胁,他的情敌警报正在响个不停,疯狂的暴动着。   但是脑海里忽然转过一条讯息,想起了温静安的性取向,又立刻感觉到了安全。   顾见月有时候虽然有点男人婆,但毕竟是个真正的女人。   两个人自然移步去谈生意,而顾见月则拿起吧台上的果汁对着顾云开装傻充愣,顾云开直接让调酒师给他开了一瓶冰酒,漆黑的眼眸在一脸心虚的顾见月脸上游移着,淡淡道:“怎么,你又想结婚了?”   “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像是小孩子一样吧。”   顾见月气短的吸了口果汁,含含糊糊道:“我也不是故意让你替我担心的嘛,就……有时候总会遇上点麻烦事,我不介意你跟你男朋友吵架的时候也跟我说啊,我也一定会为你担心上好几天的!如果你想的话我也跑去跟他谈一谈!”   “你想得美。”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你没事就好了,其他的都不打紧。”他说完话,刚转身要走,却听见顾见月发问。   “那,哥……”顾见月的声音很平静,她低声道,“那明年清明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给爸妈扫墓,好不好?”   顾云开顿了顿,淡淡道:“好啊,这有什么不好的。”   扫墓……么?   他的确不太称职,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聪明机智的读者一定意识到了翁楼出现的作用,没错他就是——保密,反正跟事业有关啦。   这章简单解决了下见月跟郝英的事情,本来是想一路顺风的,但是跟女性长辈聊天的时候,对方完全不能理解见月的做法,于是还是多了这些细节,至于怎么解决的……嗯,我相信阿英的能力。   然后见月之所以问郝英有没有事情,是因为郝英跟她打电话几乎从来没有不开口,所以只可能是人出事了——对,虐狗,就是虐狗。   然后引出了大家有点在意的扫墓这件事。 第98章 年轻   日子过得很快,顾云开在忙碌的时候, 《特工联盟》的主创组自然也没有多清闲, 众人在联邦处宣传完毕后返回, 确定了海外的市场。   顾云开的死神戏份说到底只是最后的一个小彩蛋,电影基本上的制作都已经完成, 他这一段本就留好了位置,因此后期的速度也相当快,只加班了几日就把他的片段替换了上去。   《特工联盟》一直是预定在十月初的黄金档上映, 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有过几场试映跟点映了, 反响都非常热烈, 尤其是点映后的口碑远远超出想象,这几天剧组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要安排着调整时间, 确定院线, 包括请那些影评人等等, 倒是顾云开作为被蒙上神秘面纱这样一个角色的扮演者,近来反倒是清闲的很。   不过在《特工联盟》决定首映会的日期之后, 顾云开也终于要干点活儿了, 按照夏普的话来讲是丑媳妇终须见公婆, 终于能够以死神的演员身份堂堂正正面向观众了——这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但其实也是一种市场的营销跟宣传手段, 适当的神秘感会更能引起观众的兴趣,当然这种手段不能用在主演身上。   除此之外,由于试映跟点映口碑的热烈反响, 片方打算开午夜场提前放映,在公映日凌晨就开始排档,足见剧组这次底气很足。   《特工联盟》这部电影虽然还没上映,可是名气相当大,又是国内少见的大制作,不管在什么地方,月亮总是外国的圆,这部电影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联邦跟帝国合作出品,加上巨资投入,更何况小说本身就是顶级IP,也算是电影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了。   如果这种作品不成功的话……   那除了老天打算跟人类过不去以外就没别的话可说了,反正顾云开是想不太出来这样一部电影惨遭滑铁卢的可能性,最多就是票房能不能大爆,可跟烂片绝对搭不上边。   刚入九月份没多久,不少《特工联盟》书迷跟明星粉丝就纷纷涌向了莫都的盛和大剧院附近的酒店当中,因为首映式很快就要开始了。   盛和大剧院的红毯铺了一地,这次走红毯的感觉跟之前《永恒的孤独》情况相当相似,不过大概是由于两个片子种类的性质不同,《特工联盟》的现场看起来要更“疯狂”一点,粉丝们看起来像是能扑上来生吞了所有明星一样。   按照惯例,主创组有特别的休息室,任渊开车送顾云开进去的时候,许多人已经到场了。剧组里绝大多数人顾云开都不认识——这就是补拍的缺点,不过刘易斯跟克谢尼娅都对顾云开非常热情,因此也没有特别冷场。   之前在温静安的聚会上,顾云开跟顾见月聊完之后还特别加入到了夏普的对话圈子里,因此跟刘易斯也聊过一段时间,两个人对不少事情看法都很一致,相谈甚欢,就成了了比较聊得来的朋友。当地位慢慢往上走,而朋友圈扩开的时候,其实难免就会发现每个人的圈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重叠的地方。   毕竟真正出名的就那么几个,圈子也就这么大,大家既是朋友也是竞争者,要么谈得来,要么就谈不来,就这么简单。   “你一个人上场吗?”刘易斯挽着克谢尼娅的手跟顾云开打招呼道,而热情的克谢尼娅在一见面就用烈焰红唇给顾云开的脸颊来了个大大的见面礼,丝毫不顾及男伴显得万分无奈的脸色。他们俩一男一女,男方性感迷人,女方帅气潇洒,戏里又是一对好搭档,在走红地毯的时候作为各自的男女伴再好不过。   顾云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是啊,谁叫我情况特殊呢。”   死神向来是单打独斗,孤军奋战,而顾云开这次的戏份不重,没必要特别邀请一名女伴——会有蹭红毯的嫌疑,剧组发给他的消息也是让他尽量孤身前往。克谢尼娅今天打扮的艳光四射,V领直接开到了胸口,不过大概是衣服做了点手脚,看上去相当波涛汹涌却又不会走光,她本身就像饰演的角色那样性感火辣,估计电影播出之后就要成为男人们新一代的梦中女神。   “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克谢尼娅是真的非常喜欢顾云开,她对着刘易斯的时候总是像个女王,可对着顾云开却又像个小姑娘,张开手臂转着圈,喜滋滋的说道,“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秘密武器,很难得有这种机会,我生怕自己搞砸了,就把它穿出来了。”   顾云开忍不住微笑起来,客气道:“你现在漂亮的能让那些任务目标自己排着队到你面前毫不犹豫的送死。”   客气礼貌是一码事,他倒也没有撒谎,克谢尼娅的确看起来相当动人。   作为男伴的刘易斯酸溜溜的说道:“我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应该得到转圈圈的人。”   “你只配得到一个甜甜圈,宝蓝色的西装?你以为自己是头花孔雀吗?”漂亮的克谢尼娅直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甜甜圈堵住了他的嘴,然后上下打量了会儿顾云开的打扮,赞美道:“而云开就不同了,你现在看起来简直就能让那些任务目标立刻抛弃我冲向你的怀抱。”   “然后挨个送上死神之吻?”刘易斯拿着那个甜甜圈冷幽默了一把。   克谢尼娅被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挨在了刘易斯的胳膊附近,俏皮道:“如果死神愿意献吻的话,那我铁定冲到头一个,哪怕我穿着这么一双能当凶器的高跟鞋。”她轻轻踢起长裙露出了底下那双又高又尖的隐形武器。   这双高跟鞋的确与凶器没什么区别。   顾云开瞄了一眼克谢尼娅的脚,忍不住觉得心头微微一颤。   “明年打算先出得是我的个人电影,你想预约他的话,还得往后排。”刘易斯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是本质上却颇为绅士,他稍稍抚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提倡以理服人,和善道,“抱歉了,克谢尼娅女士,夺走第一个死神之吻的人是我。”   克谢尼娅看起来就要用高跟鞋踩他了,只以良好的教养克制住了。   这部电影的主角说到底还是四人组,刘易斯跟克谢尼娅照顾到了顾云开这里之后,又很快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团队里,而顾云开正好也要进场了,正好没有耽搁彼此的时间。刘易斯看着顾云开的背影微微挑起了眉毛,然后才转头看向了克谢尼娅,他们一起拍摄了这么久,也建立了些不错的私交,相比之下,刘易斯跟克谢尼娅的关系甚至要好过他跟顾云开的,他问道:“你不会真对顾云开动心了吧?”   “有什么不好吗?他那么成熟,而且既优雅又绅士,起码比你要专情。”克谢尼娅跃跃欲试,她妩媚的眼眸里充满着野性的热切,像头原始森林里的野兽一样,红唇微微弯起,目光当中神采奕奕,看起来信心十足,“难道你觉得我没有本钱吗?”   顾云开的地位没有克谢尼娅稳定,可是上升空间却比克谢尼娅高出太多,不过刘易斯倒是不太看好克谢尼娅的一头热,他看得出来顾云开这个男人喜欢占据绝对的主动权,而恰好的是,克谢尼娅也是如此。   刘易斯摇摇头道:“我是担心你变成他的俘虏。”   “那又有什么关系。”克谢尼娅露出雪白的牙齿,她身上有种娱乐圈里绝大多数女性都没有的活力跟激情,大概是由于性格的原因,也塑造了她天生的灵动跟弥足珍贵的性感,而在这种性感之下,她又有一种纯真感。有时候刘易斯会觉得克谢尼娅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个被人类的道德规矩束缚住的女人,而是只珍贵的雌兽,展露着毫无遮掩的艳丽皮毛,释放着自己的魅力。   刘易斯可以用他多年以来花花公子的经验来保证,克谢尼娅撞顾云开这堵南墙,绝对是有去无回,那个男人的内在比他那张令人目眩神迷的脸还要更加危险。   “你还真不担心他不举,他可是一个连一点绯闻跟桃色新闻都没有的男明星。”   克谢尼娅:“……”   她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应该不会吧?”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克谢尼娅看起来有点打退堂鼓了,刘易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道:“放心吧,傻姑娘,我保证那家伙绝对没什么问题,搞不准在床上还玩得很猛,至于为什么我就不能告诉你了,不过你想想,他常年健身,还有这么好的身手,不会太差的。”   “你怎么知道。”克谢尼娅并没有如刘易斯所以为的那样高兴起来,反而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你难道对他下手了?”   刘易斯已经有点想掐死这个陷入恋爱里的女人了,他只不过是参加了个私人派对无疑看到对方脖子上有点痕迹而已。   “我是直的。”   “男人在变弯前都这么以为,更别提出法那两年你还为同性恋发过声。”克谢尼娅越想越有可能,一脸复杂的看着刘易斯,疑惑道,“你知道我不歧视这方面的,所以你真的是?先声明,跟我做情敌你是毫无胜算的。”   “……”   刘易斯决定放弃跟这个蠢女人继续辩解下去,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傻,也懒得吐槽克谢尼娅的自信心爆棚。刚跟女朋友分手不代表他就要立刻拥抱另一个他完全不想加入的世界,之前声援同性恋是因为他的小叔叔在家里公然出柜,为了不让那个基佬小叔被家里人打死,刘易斯只能发声支援以示立场。   他本人绝对是个直男!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进场了。”   “好主意。”克谢尼娅非常机智,“在拍合照的示好我可以让云开跟我们站在一起,反正他们两个后勤组的站中间。”   刘易斯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道:“事实上你应该跟我站在一起,不过算了,只要你能好好跟投资方拍上几张,整个剧组都该不胜荣幸了,记得不要激动到把自己的签名写到顾云开的海报上去。”   “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这可不好说了……”   红毯进行的相当顺利,不光是克谢尼娅没有在海报上签错名,还有顾云开本身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就差那么一点自己的海报就要惨遭毒手。因此走红毯这个活动整体还是非常愉快并且有趣的,相当的能满足虚荣心。   采访跟合照都是老惯例,因为顾云开不是主角,这次难免冷落一些,倒是有媒体问了几个比较刁钻的问题,顾云开也都敷衍过去了,算是相安无事,等红毯上的活动都结束了,众人才依次进入剧院。   进剧院的时候,顾云开按照座位分配坐在了克谢尼娅的身旁,他们几个特工联盟的“内部成员”把第一排全部占满了。克谢尼娅尽量端庄的坐着,低声抱怨道:“这种时候最遭罪了,要硬生生坐上一两个小时。”   的确,男性虽然在穿着上不具有女性的优势,但是相对来讲也就没有那么折磨,克谢尼娅戴着的首饰跟漂亮的长礼裙,还有妆容都要尽量小心。   克谢尼娅的抱怨刚说完,音乐就响了起来,剧院里窸窸窣窣的琐碎声音忽然像是时间暂停似的卡住了,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   《特工联盟》相当优秀,导演能力也很出众,斯蒂芬的电影大师名称并不是白来的,四个主演里,有两个成名已久,有两个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四个人都很稳定的,但是票房的号召力也都并称不上相当出色,刘易斯已经算是里面最为吸睛并且吸金的一个演员,媒体对斯蒂芬大胆启用演员的风格见怪不怪,可每次总还是要大惊小怪的惊呼下,好让自己被打脸。   毕竟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以写了,观众就爱看这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变成真实化的,只要能产生利益,媒体才不管自己的脸有没有被打肿,就算抽到左边脸上来,他也肯把右边的再递上去。   很少有商业片去挖掘人物内心深处更丰满的东西,因此男女性都好,基本上只需要几点,踩爆观众的荷尔蒙,特效,流畅出彩的故事,基本就是一部好的片子了。   以往通常释放荷尔蒙的角色都是让男性来担当,第一是社会男女不平等的现象造成的,其次是那些令人血脉贲张的肉体甚至动作戏,男性来做也会适合一些。但是《特工联盟》颠覆了这种情况,克谢尼娅饰演的倒吊者几乎可以说是死亡女神的化身,她迷人、冷酷、残忍,完美的身体曲线跟灵活利落的身手组合在一起几乎就是荷尔蒙的化身。   每当穿着紧身衣的克谢尼娅出场的时候,顾云开几乎都能听见后方传来一大片男性同胞沉重的呼吸声。   克谢尼娅特意偷偷观察了下顾云开的表情,对方微微带着笑,全然不动声色的模样,显然没有受到什么吸引,这多多少少让克谢尼娅有点失望。   女人在这方面总会有些矛盾的想法,她们很容易轻视被身体所吸引诱惑的男人,可当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魅力无动于衷的时候,又忍不住感觉到生气。   顾云开的戏只有结尾的一小段,他在黑暗里的时候像个流浪汉,但是一旦走入光明之中,就如同衣物褴褛的死神从黑暗处诞生,人类的装扮与他毫无干系,那些衣着仿佛只是代表着恐怖与死亡的气息,他的眼眸在暗影的交界处浮现,带来摄人心魂的震撼力。   这一段戏斯蒂芬拍了非常久,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秒,可是呈现出来的画面效果却无与伦比,克谢尼完完全全呆住了,刘易斯说得没错,她没有让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却变成了这个男人的俘虏。   之后的宴会就不关顾云开的事了,他简单跟斯蒂芬他们打过了招呼,又跟克谢尼娅和刘易斯告别后,就坐车离开了,任渊向来任劳任怨,顾云开要配合剧组的各种宣传跟上映计划,而任渊则要配合顾云开的所有计划。   上车的时候,顾云开接到了简远的电话。   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无穷无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绘画不成,简远改投向了摄影,买了相当贵重的单反,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事情还没起步,东西倒是买的一套一套的,不过简远大概在摄影上的确有点天赋——比他在画画上的鸡爪疯强多了,拍出来的好几张图片都很不错,顾云开拿来当了手机壁纸。   像是这种景色图片不会引起任何怀疑,可自己心知肚明是男朋友的礼物,有种公然的秘密秀恩爱感。   “有什么事吗?”   顾云开将皮鞋脱了下来,放松的把脚盘到沙发上,简远在那头微笑道:“你后天有安排吗?我想跟你定个约会。”   “后天的约会吗?”顾云开在平板上翻查了下朱蒂给自己设定好的日程表,那天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倒是有个媒体新闻的活动,最好是去凑凑热闹——毕竟顾云开是应该为《灯如昼》和《特工联盟》宣传,不过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打算去哪儿?”顾云开愉快而放松的说道。   简远小小的沉默着,他似乎有点迟疑,可很快还是忠于自己的想法,轻声跟他说道:“我想拍摄你,哪儿也不去,就只是拍摄一下你。”   艳照门的事件迅速从顾云开脑海里蹿了过去,他下意识坐起了身体,对摄像跟照片这种事可没有什么好得事情发生。   他有点犹豫该怎么拒绝。   呼吸声起伏了大概有那么半分钟,简远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听起来依旧那么欢快,没半分动摇,只是微笑着说道:“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个要求太唐突了,我才刚开始学,只是我不想拍任何其他的人,镜头里只想有你,不过我的确不是什么名摄像师,加上你的情况也比较特殊,的确是不太好……”他有点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最后微笑道,“我们后天去玩密室逃脱怎么样?”   “你想我穿什么?”   “什么?”   顾云开耐心的说道:“拍摄那天,你希望我穿着什么,还是什么都不穿?”   “……我会带衣服去的,所以——”简远那头发出了很显然的一声短促得近乎呛到的喘息声,他的迟疑跟小心翼翼立刻展露无遗,“你……你答应了?”   “为了确保出现在你镜头里的人只有我,总该适当的给你点甜头对不对?”顾云开平静的说道,他静静看向了车窗外,缓缓道,“阿远,我能欣赏你的音乐,我也愿意跟你去各种地方玩,但我们俩的生活总有差异,我对绘画不感兴趣,我对摄像也一窍不通,可既然跟你在一起,我总要加入到你的兴趣里去的,我不能要求你只活成我想要的那样,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什么都得做,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一边呆着去。”   简远温柔道:“你没有这么要求过我,是我不停的带着你,要你配合我。”   “跟你在一起,我感觉很幸福。”顾云开轻声道,“我是个注重隐私的人,现在我把我的一部分完完全全托付给你了。”   “不胜荣幸。”   这四个字,沉甸甸的压在简远的舌尖上,他觉得自己仿佛无意识的拿到什么宝藏的钥匙。   ……   “所以这就是你希望我穿的?”   顾云开不是很想唾弃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不过他实在是很想知道简远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正常人会对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提出私密的摄像时,就只是打算让对方穿着自己的衣服吗?男友衬衫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更别提这件看起来青春活泼的背带裤……   还有一条宽松的条纹针织衫,最性感的地方就在于领口足够大到把锁骨露出来。   顾云开一脸死灰的就差变出死鱼眼瞪着简远了,他算是知道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出于爱情而不是出于身体所以才跟他交往的,在简远的脑海里他们俩的相处方式应该是接近柏拉图式性而不是正常的男欢女爱那种。   真对不起啊,这里是个庸俗的老头子。   简远几乎没有听见顾云开在说些什么,他直愣愣的拿着照相机——他买了不少机器,这次轻装上阵,没带大物件,呆呆的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就站在那里,从换衣间里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就好像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然后低头笑起来,甜得宛如蜜糖。那些岁月的痕迹消退得无影无踪,那笑容真实的仿佛校园的大树下,枯黄的树叶随着空气里呼呼传来的热流刚刚落下,热气像是凝结成负累,而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带着青春的气息,活像是瓶贴在脸上的冰水,有种飞扬的得意。   有那么一瞬间,简远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时代,偷偷的心仪着前桌的学霸,对方总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却总是在路上不经意的给他一个笑容。   如果……我们遇见的更早一些……   简远忽然感觉到了遗憾。   不过说到底,就算早点遇到,两个人大概也只有一年的机会,于是简远又再兴高采烈起来了,更年轻的他们还不够成熟,还不够理智,他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帮助顾云开,说不准两个人最后反而有缘无分。   最恰当的时机遇上最恰当的人,其他的一切都是可以弥补的。   “这是我重新买的,跟我的是一套的,我那件颜色要更深一些。我十八岁的时候很喜欢这么穿。”简远端着照相机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弥补那些过往,你那几年也很不好过,所以,我想留些照片下来,就好像你现在还是那会儿一样。”   还没有被生活压得透不过气。   “这又改变不了我现在二十多了。”顾云开有点儿啼笑皆非,他扯了扯自己的背带裤,有点无奈的说道,“看起来会不会很像是在装嫩?”   这会儿的确很像,他之前的脸上所呈现出那种青涩纯真的模样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像是精灵猝不及防的被打扰到,瞬间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只留下了足够镇定自若,冷静无比的顾云开。简远并没有苛责他,只是指挥着顾云开放松下来,又跟他介绍了自己的拍摄计划。   这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乱入了时光的洪流之中,当顾云开相当放松的时候,他会露出那种极为自然的,纯真的表情来,他朦胧的眼波垂在漆黑的睫毛下,眉毛微微扬起,甜美的微笑着,那种攻击而冷酷的成熟与优雅荡然无存,不像是现实生活里会遇到的年轻人,活力跟生命力不明显,但很像是一幅油画。   可当顾云开多多少少觉得有些紧张起来的时候,那个二十五岁的顾云开又回到了这具躯体里,眉眼里的天真荡然无存,只剩下锋利到几乎能割伤简远的美艳与克制。   “我觉得有点儿像是在演封三郎。”顾云开有点不适应的嘀咕道,他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简远跪在床脚给他折叠裤脚,背带裤的裤脚非常宽松,顾云开又赤着脚,脚腕就显得有些瘦弱,但是顺着小腿上去,立刻能触碰到结实的肌肉。   简远显然心有余悸可又毫不怕死的摸了摸,生怕顾云开下意识发力,他很确定自己绝对受不了对方的力量。   “你想干嘛。”顾云开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简远黑色的小卷毛在腿边不安分的动弹着,对方的的手指在自己的肌肉上摸来摸去的,粗糙的指腹跟坚硬的茧子擦过肌肤的时候激起阵让人颤栗的恶寒感,倒不是讨厌,只是有点难为情跟不习惯。   世事总是这么稀奇古怪,有时候在一段感情里,性反而不是那种会惹起人们下意识不好意思的行为,会让情人之间感觉到幸福跟羞赧的,往往是一些细微的小动作。   顾云开的运气比“顾云开”还要更差一些,对方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好歹还有个妹妹可以当做精神寄托,又或者是有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但顾云开没有,他惯来是孑然一身,连自己十七八岁时候的模样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因此就算简远设定的目标是拍摄十七八岁时候的他,他也想不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不过跟现在约莫是差不了多少的。   拍摄进度暂告一段落之后,顾云开凑到简远的身边看了看之前拍摄下来的那些照片,有些很好,有些则很不好,简远在摄像上的确有非凡的天分,也许比不上音乐,但绝对胜过绘画太多太多,顾云开看着其中一张图,不太确定自己在简远的眼里原来是这个模样的。   照片的那个人看起来年轻又幸福,年轻的让顾云开几乎有点恍惚,甚至让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女下属。   但是糟糕的更多。   “会不会很失望?”   中场休息的时候顾云开像是条蛇一样的卷曲在自己的床单上,真丝的被单像条长裙又像是只茧子裹着他,简远在他身边无意识的滚来滚去,像是只毛茸茸的小狗引起主人的关注,闻声才抬起头来:“什么?”   “我不是很适合,那些照片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好。”顾云开抿唇道,他看起来近乎有点怯弱了,“我已经忘记我十七八岁是什么样子了。”   简远忽然歪过了头,跟他碰在一起,然后忍不住的傻笑了起来,轻轻的说道:“你刚刚看起来傻透了,不知道手怎么摆,我要你表现出青涩的少年感你却做作的好像立刻就要去演话剧一样。可是刚刚你从换衣间里走出来,我又一下子回到了高三那会儿一样,宿舍楼,篮球场,图书馆里的偶遇。”   他伸出手握紧了顾云开的,低声道:“我最近总在做梦,梦见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在自习室抢位置,在图书馆正相对的位置拿了同一本书,空隙里我看见了你,你也看见了我,打篮球进三分得意洋洋的模样,人为什么总是相遇的这么晚,我最近不断的练习曲子,每次弹奏都会想起你,想起我错过你的那些人生,所以我突然就想去学拍照了,把这些时光都定格下来。”   顾云开忍不住笑道:“说得很动心,不过你要是下次拿童装给我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简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世界太大了,我来得这么迟。”简远转过身,忽然抱住了顾云开,他把自己的脸埋在那头柔软的黑发里,顾云开的洗发液跟须后水都是薄荷味的,闻起来有点冰冰凉凉的,活像是这个人平日里给人的感觉。   顾云开突然不动 ,他静静的靠在简远胸口,意识到这个无意将真心话脱口而出的年轻人也许并没有想得那么多。   这个纯粹快乐的小音乐家只是在他们这段如同走钢丝般的感情上不断的努力将两个人捆绑着——这样即使掉下去,也是两个人一块儿粉身碎骨。他想给顾云开一个正常的过去,想给顾云开一个寻常的十七岁,想让他们俩能早早的见面,想……想互相参与进彼此的人生。   他不知道这句话对顾云开更深的含义,世界的确太大了,顾云开也不仅仅只等了他二十五年,是整整数十年。   穿越过一段人生跟两个世界,才真正来到彼此身边。   “听起来很帅啊。”顾云开低声呢喃道。   简远呼呼的笑了起来,胸膛微微震动着,顾云开觉得自己的脸都有点发麻,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点粗鲁的天真跟浪漫,得意洋洋的说道:“嘿嘿,很帅气吧,我想了好久呢。”   很值得啊。   等那么多年,等那么久,如果是为了等待一个正确的人。   那很值得,忍受了这么久的孤独跟寂寞,都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是啊。”顾云开低低的笑着,他贴着简远的胸膛处,小声道,“很帅气。”   没有来迟。   我等到你了。 第99章 私房   最后当然还是拍了真正的男友衬衫,尽管只有一张。   顾云开也很纳闷为什么这件事到了最后, 却好像是本该对这件事感到抗拒的自己在逼良为娼一样的逼迫简远为自己拍摄私房写真, 最后他把这件事归结为大概是他们俩天生就擅长把所有具有暗示性的行为做得异常纯洁并且正常。   这种近乎隐私的照片其实顾云开并不喜欢, 只是想到留下这种照片的是简远,又觉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他有点想努力参与到这件事里头去,想让简远的这个爱好更隐私更亲密些。   就好像这样做了,简远每次拍摄的时候, 都会想起他。   男友衬衫穿起来并没有任何文学跟影视作品里说得那么浪漫跟性感, 简远的肩宽要胜顾云开一些, 但是体格却小点,而且两个人的身材也有所差别, 因此衬衫套上身的时候, 肩膀处还算宽松, 扣住胸膛那块就相当紧绷了。   顾云开的腿很长, 比例恰到好处,他常年锻炼, 可简远的身材只是普通, 两个人相比就显得顾云开上半身稍微有些短, 那件衬衫罩着他身上, 加上洛璇特意为简远买长了些, 就一直贴着腿根,而且相当宽松。   简远肉呼呼的小肚子还是没有减下去吗?   相较于满脑子黄色废料的顾云开,简远看起来毫无任何下面要做羞羞事情的打算, 秉持着一个摄影家高尚宝贵的贞……节操,只是单纯的像对待自己的合作者那样尊重且严肃的凝视着顾云开。由于顾云开跟简远要了他的衬衫,年轻的摄像师还跟顾云开反要了一件,免得自己着凉,整个场景看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人早上睡醒后慌慌张张准备上班前穿错对方的衣服最后决定将错就错一样。   顾云开差点以为自己在参加什么搞笑节目,他叹了口气,之前的满心感动荡然无存,除了衣服以外,他特意把房间里的温度调高了点,看着一脸认真乖巧的简远在调整那台相机,忍不住歪头笑了起来,要是他们俩只是床伴关系,那简远无疑是个不解风情到足够让他列入黑名单的男人,可现在顾云开并没有那种烦恼的感觉,反倒觉得无话可说。   并不是那种不好的无话可说,而是觉得不必多说些什么。   简远无论是沉溺在音乐还是摄影里的时候,都认真严肃的令人心动,顾云开喜欢他,因而连这方面的不解风情也一道欣然接受,甚至乐于欣赏。只不过简远这会儿看起来有点纠结,他红润的嘴唇稍稍嘟起,简直有点儿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子在纠结挑选哪颗糖果好。   房间里很温暖,午后的光线也很明媚,顾云开坐在那扇半月形的窗口上,身后近乎透明的白纱窗帘上带着精致的图案,轻雾似的缠绕着他那双修长的小腿,他轻巧得换了个姿势,柔软的半躺着,腿轻松的抬起,整体显得舒适而放松。   他的腿长的不可思议,而且比想象跟触摸时感觉倒得要纤瘦的多。   简远像是第一次看到似的,窥探洁白的衣物下对方被迷雾包裹住的身体。   跟在酒店的时候不同,那时候的顾云开看起来几乎是放荡的妖物,他随性而自由的伸展着躯体,毫不在意的展露着自己,眉眼里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就算是被侵犯的那一刻,仍旧像是稳操胜券般的威严。简远只能从他隐忍与微微流露出些许痛苦的面容里意识到对方在毫无防备的为他打开自己。   这让简远突然有点无声的噎住了,尽管每次见到顾云开的时候,他总会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可是这次截然不同,并不太一样,简远已经习惯跟恋人相处的方式,可现在好像一切都又重返到了原点。   初次见面甚至表白的时候大概都没有这会儿这么紧张了。   他看起来简直像是个梦。   那些软绵绵的白纱仿佛从天而降的云团被剥离开来,露出被上帝亲吻的爱宠,顾云开自此中而生,他身上有种纯粹而绝对的美丽,任何人都无缘能够看到这一面的他——仅仅除了简远,那件衬衫像是人类的绳索一样圈禁着顾云开,仿佛无声无息的彰显着他对这个男人的主权。   尽管简远很清楚单纯一件衣物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可是视觉上的这种满足感却难以言喻。   “我……不太想拍。”简远迟疑了片刻,忽然放下了相机,他坐在了窗口下方的沙发上,轻轻握住了顾云开略带凉意的手指。对方慵懒的抬过眼来,眼底仿佛藏匿着迷离的碎光,毫无声响的表达出自己的疑惑来,而简远只是下意识抚摸着对方指尖的肌肤,觉得纷纷扰扰的世界与此时此刻下意识割裂开来。   仿佛是一块完整的画布被果决的切割开来,浓墨重彩的俗世那部分渐渐远去,只剩下天堂柔和的色调与暧昧的光彩。   他纯净的像是对这个世界毫无所知,尽管简远知道顾云开能够表现的多么世俗跟冷漠,可这会儿就是不忍心玷污这种纯洁。   这个男人会在他们看可笑的段落时发出轻蔑的嗤笑,那双眼眸在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后就变得如同寒冰一样冷酷,他对待任何人都是礼貌客气,风度翩翩的挑不出任何毛病,只不过是因为他压根没有上心。   简远追着他的每个访谈,每个视频,甚至每个作品都仔细的看过,正是因为感受过顾云开最炙热的真心,他才越发明白顾云开在对待其他人时的真正面貌到底是什么模样的,而他与那些陌生人的待遇又是如何的截然不同。   可这会儿并非如此,这让简远心里无疑涌起了巨大的保护欲跟柔软。   顾云开觉得有点小小的尴尬跟失落,阳光穿透过玻璃窗跟软纱落在他的肌肤上,带着微微的暖意,舒适而不至于过烫,可现在这温度像是一把火似的顺着肌肤烧上了他的神经,他有点不安的慢慢缩回身体,又重新坐直了起来,疑心自己刚刚是不是表现的过于过火放肆——他平常也并不是这样的,甚至简远在车上询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大胆到这样的地步。   毕竟性是一回事,可是记录下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同一时间对自己的魅力这一无法克制的质疑也迅速在心头涌了上来,顾云开向来是个很自信沉着的人,他因这样的性格也获得过很多胜利跟成功,这三年以来意识到了“顾云开”本身容貌跟身材的吸引力后他就顺利将此操控成了自己的利器,可在简远的拒绝下,仿佛他又在这一刻变成了之前那个样貌平平,在外貌上并不出众的自己。   任何人都会在意情人眼里的自己是不是足够具有诱惑力,无论男女。   “是我这样看起来不太适合吗?还是你觉得这样有点太轻浮了所以不高兴?”纵然心中兵荒马乱,可顾云开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努力消除心里的尴尬感,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自作多情带来的虚荣心受挫后升腾而起的怒火。   没道理对简远发火,这事儿不是他的错,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许正如那些导演所言,他这会儿的确还年轻,可气质过于老练沉稳,不够有活力,所以不适合这样的照片;又或许是简远单纯的不喜欢拍摄这样的照片,毕竟像是这种照片的确不太恰当。   顾云开按兵不动的微笑着,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跟简远找台阶跟打圆场:“拍《优雅男士》的时候摄像师还夸过我,我还以为自己很上镜。”   “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远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胡思乱想,忽然一脚踩在沙发上转身旋坐了上来,窗台的位置非常逼仄,这让顾云开不得不挪开腿给这个年轻人让点空间出来,他近乎委屈的折叠起那双长腿,踩在冰凉的窗台上。小音乐家看起来有点焦躁不安,他挠了挠那头卷毛,想组织言语来恰当的描述现在的感觉,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想任何人看到这一刻,哪怕只是有可能,就……就只想现在这一幕会一直留在我一个人的脑海里。”   “那你要是老年痴呆了呢?”顾云开眨了眨眼,一下子反应过来简远到底是什么意思,喜悦无休止的扩散开来,冲淡了刚刚窘迫懊恼的情绪。一个人的性格过于沉静跟稳定的坏处就在于此,当喜悦几乎冲垮他的时候,他还能依旧保持着这种不紧不慢的口吻跟声调。   可毕竟这句话也不值得他疯癫似的雀跃狂欢,因此顾云开最终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简直都快要开始恨自己的这种冷静了。   简远歪了歪头,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又察觉到它能有多么严重似的,于是慢慢皱起了眉毛,随即又很快舒展了开来,语调平静稳定的说道:“这个嘛,我想大概是不会的,让我这么说吧,其实我很不愿意说这种话来做个假设,可我也实在找不着其他能媲美的东西来做这个例子了。要是当真有这么一天,我能毫不犹豫的向你保证。”   “什么?”   “你知道我向来是个热爱音乐的人。”简远的神色开始变得专心起来,他直勾勾的瞧着顾云开的眼睛,似乎要跟自己成熟稳重的恋人分析什么般的认真说道,“音乐是我的生命,即便上天没有赐给我与这热爱同等的天赋——也许是他觉得我只配得到这么一点,让我此生都难以企及父亲甚至爷爷的高度,可我照旧热爱它,并且坚持不懈的去挑战前人。”   顾云开缓缓的开口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也从不质疑。”他的声音显而易见的温柔了下来,想起了初遇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在公园里看到这个活像丘比特化身的年轻人时,可没有想过他们会走到今日。   简远随着他的声音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了下来,脸上为难的显露出挣扎来,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音乐与你对于我而言都是无可取代的存在,我有过很多的兴趣爱好,可它们都不能取代音乐,就如同没有人能够与你相媲美一样,我想你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这事儿我当然也是知道的。”顾云开收了收臀,他轻轻倾过身,胸膛压在膝盖上,他打量着简远有些无措的侧脸,实在稀里糊涂的很,不明白这个年轻的恋人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是否是因为顾云开没谈过恋爱的缘故,又或者是他年纪太大了,因此远远跟不上简远的思维。   简远还没分开与顾云开握着的手,这会儿他又加重了点力气,捏了捏指尖里的肌肤与那紧贴着皮肉的骨头,脸颊上泛起红晕来,好像即将说出一句很难以脱口而出的羞耻话一样,他目光里带着许许多多的柔情,人家总说柔情似水,那么简远眼眸里大概是涌出了大片的汪洋,他轻声道:“好吧,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可以说下面这句话了。纵然等我老了,忘记谱子该怎么写了,忘记那些音符代表什么了,甚至忘掉了每个琴键的声音,我也绝不会忘记你的。”   顾云开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一阵窒息,   心脏在胸口处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顾云开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却感觉自己好像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一样。正因为他明白简远对音乐抱着怎样的狂热,所以他从不会询问简远到底是音乐更重要还是自己更重要,只是顾云开怎么也没想到,简远会自己提出来。   “我也很爱音乐,它几乎是我的全部,我人生的意义,我的荣誉,我最为热衷的事物。”简远低声道,“我本不该将你们放在一起,可我想告诉你,你到底有多重要。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对我而言,除了音乐没有任何东西能跟你相提并论,所以……我只好拿这个当形容了。”   顾云开已经能理解那些谈恋爱的时候一下子喘不上气来的恋人们了,他这会儿也感觉自己需要氧气瓶,最好是直接灌到肺部里的那种,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还在不在正常的呼吸,整个世界活像是都在摇晃崩塌。   简远一心一意的瞧着他,好像他脸上开出了朵花似的,又像是在圣母殿仰望雕像,总之那里头没有什么情色的成分,只有全然纯粹的爱意跟热忱。顾云开疑心自己这会儿就算脱光了坐在这里,他大概也只会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打量自己。   “那些就足够了?”顾云开收回手来,用胳膊环着自己的腿问道,他有点意味深长的凝视着眼前年轻的恋人。   简远忍不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正经道:“足够了,事实上我还想做点别的事情,不过觉得那些事情还是晚上做比较好。”   噢,晚上做。   “所以……你要留下来过夜喽?”顾云开把腿移了下去,踩在了沙发上,他的手搭在简远的肩头保持自己的重心,缓缓的说道,“那么,你是真的不想拍一张?”   那些话当然很动听,顾云开并不是觉得简远虚情假意,只不过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像老年痴呆这种事又不是嘴巴说说就真的会随着你的心意更改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还是拍照比较务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姗姗来迟了四五十年的青春叛逆期终于出现了,简远越不想拍,他就越希望这个人能将自己记录下来。   而最终简远还是屈服在了美色之下。   他的确想。   顾云开穿着他的衬衫坐在窗口的照片只留下了一张,他们微微开了点窗户,风不受阻碍的透了进来,吹得窗帘卷起了微小的起伏。而顾云开只是轻笑着侧过头,枕着自己贴合在膝头的手臂,他宁静的看着简远,头发垂在额边,脸上有种自然的愉快跟温柔,就好像他的心里,全心全意的只有简远一个人。   这让简远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他现在仿佛回到了自己四岁那年,第一次触碰钢琴的那个时候,他短短胖胖的手指在钢琴上按下第一个音,那声音从他的脑子里像爆炸的火花似的迸发出来,然后冥冥之中有些声音告诉他,他此生就要为此而奋战了。   自那之后他就爱上音乐。   这一刻那些火花又来了,它们藏匿在顾云开的眼眸里,却绚烂且张扬舞爪的在简远的身体里绽放着。   顾云开没有穿什么华丽的衣服,那身普通的长衬衫随处可见,除了质量好些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它妥帖的包裹着这个精灵,仿佛有些什么东西从这个男人灵魂最深处传递了出来,让简远想起这世间所有令人感觉到幸福跟温暖的事物。   不知道是来源于艺术家的多愁善感,还是简文儒天生就是个爱思考的人,他在简远年幼时总会在孙子不顺利的时候用同样的理由安抚:上天会给予一个人他应得的苦难与同等的奖励。简远却难以想象,自己已经得到这样的奖励,接下来他需要接受多大的苦难跟磨炼?   顾云开总是穿着得体,他穿着西装的时候简直像骑士穿着铠甲,每个场合都是他的战场,他确保自己完美无缺的应对任何场面,但脱下那层外壳,他又变得如此柔软跟容易亲近起来——又或者说,他完完全全的对简远毫不设防。   这种情况少得让简远倍感珍惜。   照片自然不止拍了一张,可最后简远几乎删掉了大半,熊熊燃烧的嫉妒心宛如加了木柴跟油的火焰越发旺盛,假如不是舍不得,他连最后一张几乎都不想留下来。只仅存的那张照片实在太过完美,删掉简直像是罪过:顾云开静静的凝视着镜头,凌乱的发丝、温柔的眼神,长长带着褶皱的衬衣,乃至微微卷过的风都恰到好处。   他明明只穿了一件上衣,却没有丝毫色情的地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一样。   简远知道这个下午大概是自己毕生的摄影巅峰,他再也不会像今日这样,拍出比这张更好的照片了。   也再不会遇见比顾云开更好的人。   这个下午说实话并不浪漫,他们没怎么调情,也没有做正常的情侣会做的那些事,两个人只是互相提议着该怎么拍摄会更好一些,这一切都不像是小说里提到的那样,忽然惊鸿一眼瞥见了,于是巧合的抓拍住了,两个新手尝试了各种角度,让顾云开看起来更好看些,或者如何用小物品调整光线,还在网上找了些教程。   而顾云开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半点都没谦虚,有时候甚至像是在故意添乱一样,简远倒没有因为他的笨拙而感到不耐烦,只是忍不住在教顾云开的时候,顺道嘲笑下仿佛无所不能的恋人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稍晚一些的时候他们打算做饭,两个人的厨艺都仅仅只是一般,好在冰箱里东西齐全,应对普通的晚饭也就足够了。简远正在厨房里头为了他们俩的晚饭努力跟不听话的锅和铲子拼搏奋斗着,顾云开则换了身衣服去倒垃圾,他穿得一点都不成样子,头发还凌乱的散着,穿着简远的衬衫还没脱,随随便便套了条宽松的裤子,看起来像是刚午睡起来的人,只不过这场“午睡”可能有点久,毕竟这会儿天都黑了。   物业没清理掉今天的垃圾仓——这个空间设置在电梯旁边,里面塞着好几个垃圾袋,大概三天清理一次,平时绝对绰绰有余,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偷懒塞到他这一层来了,不过好在今天就是清理的日子,但这袋垃圾就得靠他自己解决了。顾云开看了看手里的垃圾,又看了看满满的垃圾仓,迫不得已提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坐电梯下楼,一楼有个大型的垃圾箱,那个一天清理一次,绝对装不满。   路灯开得很亮,花园里没什么人,顾云开刚丢完了垃圾袋,就忽然看见小路的尽头处走出来一个身段风流的男人。人家打了把小折扇,“嚯”的一声挥开,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活像是吃完饭散完步约好了要去搓麻似的同乡,光是这个架势,顾云开就立刻对这个人充满了好感,有种迷之亲切感。   然而之所以说这个男人身段风流,是因为对方看起来的确相当好看,连走路的姿势都异常赏心悦目。   而且并不做作。   有些人走路的姿势看起来虽然优美,但是并不自然,就好像特意在走秀似的,而这个男人并不会如此,他走起路来就好像天生这么好看,有种轻巧袅娜的感觉,又不会显得很女性化,长身玉立的,光是个背影就足够称为男神。   新搬来的邻居吗?   自从住进这里之后,顾云开其实除了夏普跟其他户主都没见过面,这位到底是旧邻还是新居,他着实认不出来,不过于情于理都应当打个招呼。   “晚上好。”   前头那人听见了,颇为诧异的转过身子来,那把小扇子停了停,他把折叠起来的扇骨收到了手里,脸上流转出笑意来。顾云开倏然瞧见他在路灯下闪过目光来,山眉水眼,腰细惊风,那双凤眼盈盈有神,亮得惊人,这会儿藏了点疑惑,整个人灵动得像是画中仙一跃而出。   “晚上好。”他声音带着点糯,珠圆玉润,煞是好听。   顾云开却觉得自己好似被雷霆活生生劈在了脑门儿上一般,他怔怔的左瞧右看了数眼,只觉得眼前这人与几部电影对应起来,还有几张少有的彩色写真。那数十年的岁月流淌似乎全然在这个男人身上消失,他分明还是息影那时候的模样,笑起来的似乎又多添了点年轻的感觉,仿佛时间对任何人都残酷不留情,却含情脉脉的在他身上静止住了。   翁楼?!   “您这是出来散步吗?”顾云开勉强张了张嘴,努力镇定了下来,两人都要进楼道坐电梯,干脆一块儿同行,翁楼似乎也全然不在意有这么一个忽然示好的陌生人,他又张开那把扇子轻轻摇曳扇风,从从容容的笑道,“是啊,今个儿天气不差,吃饱了饭就下来走走,没诚想能遇上个新朋友。”   新朋友?   翁楼看起来倒并没有什么架子,也似乎不怎么讨厌陌生人忽然的结交,顾云开眨了眨眼,决意不将自己把这人认出来的事儿说出来,微微笑道:“我也没想到呢,我住二十六楼,你呢?”   “那正巧儿,我就住你楼下。”翁楼笑盈盈的说道,两人在路上又遇见了几个人——这会倒是人多起来,不过顾云开往日也不怎么下楼,不知道平日里头是不是就这么多人。翁楼跟这些人打招呼的时候登时变得朴素又平凡起来,好像只不过是个长相好些的普通人,全然没刚刚猝不及防的叫顾云开招呼住展露出的绝代风华。   这种变化自如的让顾云开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可偏巧也是这种变化,让顾云开更坚定这个人绝对就是传说中没了消息的翁楼。   两人就这么一块儿上了楼,电梯向来很快,没多闲聊的功夫就到了地方,翁楼住二十五楼先到,刚走出去就打门口那跑出只大狗来,绕着翁楼直吐舌头,他伸手摸了摸大狗的头,温声道,“怎么又锁在外头了,什么时候偷偷溜出来的。”   他刚说完,又折回身来瞧了瞧顾云开,趁着电梯没关门,又说道:“下回有空来坐坐。”   “成。”   顾云开在电梯门彻底关上的时候回道,恍惚以为自己是在酒足饭饱之后答应了跟麻友们回家喝茶搓麻的邀约。   倒是翁楼开了门,领着不情不愿的爱犬进门,端起小水壶走向一排的绿植前,若有所思的笑出声道:“年纪这般轻,做派倒是老气横秋的很,嗓音也还成,要打小学起,能唱个老生,到时就能跟我做做伴了,只是当下怕不流行这些了。”   等顾云开到家的时候,夏普正愤怒的用脚踢着他们家的门,而食物的香气顺着门缝飘了出来,那场景简直堪比雪姨拜访,夏普就差跳着喊“顾云开有本事你开门啊!”了。   “你干嘛呢?”   顾云开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夏普身后,吓得这位超级巨星险些撞到天花板,他惊恐的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顾云开,自然而然的将身体同样转了过去,喃喃道:“等等,你是怎么穿过你的家的门到我后面的……不,不对。”他的理智好像一下子又回来了,这让他变得更加惊恐了,“有小偷进你家里头给你做饭?!”   那这小偷也太嚣张了吧!   顾云开无语的打开了房门,而夏普把大半个身体都缩在了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张脸打量着空无一人的客厅。   简远已经跟他的锅碗瓢盆做完了争斗,正满面笑容的转过头来,瞬间喜转悲,也一脸惊恐的看向了顾云开的身后,好像他又多长了一个脑袋似的——这话倒是没错,夏普从背后探出头来的确像是多长了个脑袋。顾云开嫌弃的伸手推开了夏普的脑袋,这才想起问明来意:“你来干嘛?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你居然……”夏普看起来简直像要尖叫,还没等他表演完戏剧性的一幕,就被顾云开粗暴的打断了,他酝酿出来的戏感自然也都消散无踪,只好无可奈何的提了提手里的盒子,“别人送我的牛排,我不会煎,也不会调料,菲尼说做好朋友应该要多多分享。”   顾云开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虚伪:“菲尼说她不愿意大老远跑过来给你煎牛排吧。”   正中红心。   夏普一下子萎靡不振的垂下头去,可随即就不要脸的抬起头愉快得意的说道:“嗯,然后我就想到了你!我可以分你一半!”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相当不错,美滋滋的说道,“你跟我都是孤家寡人,我觉得我们俩可以凑一起吃吃饭,也就不会那么孤零零的了。”   “你不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太缺人吃饭。”   顾云开平静的看着不知所措的简远,试图用眼神安抚他,而夏普则是一脸被硫酸泼了似的悲痛欲绝,伤心道:“是啊,我看见了。你之前在舞会上还跟我说你们俩只是好朋友,转过头人家就给你做饭,还陪吃,可我跟你分享牛排你都不肯给我煎。”   “煎!”   顾云开揉了揉额头,拿过夏普手里的礼盒,扯着简远就进了厨房,盒子看起来高档金贵,说到底都是包装前,里面的牛排只有一块,一个人吃都嫌饿。夏普也偷偷摸摸在后头跟了进来,面对顾云开的死亡凝视,他悄悄的摸了一双筷子跟一碗饭,愉快的说道:“我在外面等你们,快点哟。”   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顾云开也不得不感到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真的衷心期望,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总之快来个正常人收了夏普这个妖孽,管他的饮食起居,最好占有欲强到把他除了工作以外的其他时间都占据得满满当当,偶尔放夏普出来在尘世间为非作歹,在他们几个朋友都正好有空的情况下聚聚会就好了。   尽管被夏普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一路懵懵懂懂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重回厨房的简远还是相当敏感的抓住了重点:“他经常来吗?”   “偶尔吧。”   顾云开叹了口气,开始拿工具做准备工作,他撕着包装摇头叹息道:“说老实话他毁了我对儿子的期待,包括女儿。”   简远仍是谨慎的问道:“他知道我们俩在一起没关系吗?”   “他才不在乎。”顾云开想了想又道,“可能有点在乎,因为我们几个人里就他一个单身主义者了,不过我早就跟他们说了,所以没事。”   “你说了?”   简远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种古怪的情感。   “嗯?怎么了。”   “没有啊,什么都没,啊——我来帮你!”   简远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不要现场傻笑起来。   第100章 首映   举办首映会后没有多久,《特工联盟》就在十月的庆祝日当天彻底公映, 凌晨的午夜场只开放了十几个大城市, 约莫有数千家院线开了提前。   简远一个招呼都没跟顾云开打, 在当天特意跑去看了凌晨的午夜场,看完出来已经是一点半了, 在街头被夜风冻得哆哆嗦嗦还一脸傻笑,随手买了杯热奶茶后欢天喜地给顾云开打起电话来。   在酒店里睡得正迷糊的顾云开险些失手把手机砸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简远去看了《特工联盟》, 然后听他在寒风里一边等车一边夸自己到底有多帅, 还有一大堆跟主演组有关的感慨, 差点以为自己是个倒话的垃圾桶。   说好的只要是顾云开出演就最喜欢死神呢?   随着《特工联盟》的上映,剧组的宣传也抓紧了进度, 剧组里几个重要角色的演员几乎无一幸免, 甚至连顾云开这个彩蛋君也没能逃过斯蒂芬的魔爪, 被拎着上了车四处宣传。所以当简远打电话来的时候, 顾云开其实才睡下还没半个小时。   电影不用多说,自然是大获成功。   也不知道斯蒂芬跟那个看起来温和可亲的制片人到底从卡尔文公司拿了多少宣发资金, 网络几乎被屠版, 更别提微博, 沸沸扬扬的全是《特工联盟》的相关内容。按照斯蒂芬的脾气来看, 这些资金搞不好会拿来拍摄, 所以这种宣传策略很大可能是出自于制片人,能坐在相应位置的,果然没有几个省油的灯。   顾云开在《特工联盟》里虽然不是什么主演, 但毕竟这部大制作是他除了《灯如昼》以外的第二部 商业大片,多少也能得到些好处,自然也相当关注接下来的口碑跟自己角色的反馈。   作为彩蛋的死神对普通的影迷只是个帅气惊艳的角色,可有可无,但帅哥谁不欣赏,因此绝大多数都是好评。对于不少书粉来讲则是意外惊喜了,绝大多数书粉对死神的想法都是偏向冷、酷、帅,他应该有一种让人感觉不到年纪的模糊感,身上兼具着沉着稳重的气质跟英俊出众的外貌。所以大多数同人脑补的方向都是偏往几个中年男演员,然而当顾云开在镜头前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认同:这就是死神。   这情况与顾云开演邵黎的时候很相似,只不过那时候粉丝们对邵黎的脑补其实是来源于对医生的偏见,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默认是德高望重的中老年人,因此尽管顾云开的气质到位,可是他的外貌仍然过于青涩了些。而《特工联盟》本身就带有一些梦幻的色彩,顾云开的身手不错,样貌也上佳,气质又足够叫人安心,自然大获好评。   之后不少粉丝把顾云开的陈年旧事翻了出来,纷纷感叹原来演员本身只有二十五岁,年轻的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人怀疑顾云开是不是造假年纪。有捧也有贬,总体来讲,主流方面的意见是觉得顾云开非常适合死神这个角色。   更换演员的事没有什么宣传,像是瞬间埋在了过往的时间洪流之中,剧组几乎全都一口咬定原本预选就是顾云开。   向来有点气急败坏的斯蒂芬在媒体前甚至面不改色的煽情道:看到顾云开的时候,我立刻就知道了,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他就是最适合死神的那个人。   当然这个语句还可以用在刘易斯、克谢尼娅等人的头上。   娱乐圈的宣传有时候就是这么虚伪,可偏偏观众特别吃命中注定这一套,他们就喜欢浪漫无比的这个角色跟这个演员天生一对的说法,如果导演说我们挨个儿挑选挑到最后一个想来想去没办法觉得只能是这个人了,难免大家都不舒服。   所以不管是真的天生一对,还是挑无可挑,契合的就是契合,不契合就是不契合,观众自己也有眼睛分辨得出来。   更别提顾云开的确跟死神天生一对。   他被《特工联盟》带着大火了一把,《灯如昼》相当机智,蓝瑟尤其精打细算,也没放过这个好机会宣传,一下子网上沸沸扬扬,一打开网页就能看到两家的海报。至于首日票房的情况,顾云开没太关注,不管赚多少钱都是主演的,他在这部电影需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了——角色备受好评,毕竟不是主演,影响非常有限。只不过《特工联盟》的成功就预示着他接下来不必为自己的‘偶然失败’而担心,毕竟只要这个系列拍下去,他就不会接不到工作。   毕竟他们足足签了九部合约,除非斯蒂芬彻底扑街,或者是卡尔文公司倒闭,否则就算是被收购,这个顶级IP显然也会继续下去,只不过是换不换东家的事儿。   其实现在想想,顾云开觉得制作人实在有够狡诈,毕竟撺掇并且敲定签约的人就是他。如果在电影上映后死神大获成功,即便他只是个彩蛋,也可以坐地起价;而假如死神彻底失败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彩蛋,削减戏份就是了,他只需要担当点小风险,却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   果然眯眯眼而且笑得和蔼可亲的都是怪物!   怪只怪当时顾云开跟顾见月都太过迫切需要一个稳定的系列来保障,而斯蒂芬的名头又着实太响。   不过算了。   毕竟人总不可能永远确保自己算无遗策,既然现在都能吃上肉喝到汤,不管多还是少,都不必太过介怀,更何况也没有后悔药能喝。   时间很凑巧,简远的歌剧《莱斯跟奥菲莉》在《特工联盟》上映的三天后正式公演,顾云开当时正从圣格伦索起飞到另一个城市宣传,还没等简远打来电话说说演出效果,向轩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打给了顾云开,被演出感动的泣不成声。   顾云开只能听着向轩嗷嗷剧透着那些他听不太懂的段落,耐心的等待着真正的重点,向轩意犹未尽的吐槽完顾云开又是全场唯一没到的那个之后,然后就使劲儿的夸起了简远来,把简远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而迷迷糊糊之间顾云开只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你说阿远入选了什么赛?”   “帕格尼国际钢琴大赛。”向轩急忙重复道,“远哥他被选上了。云哥,你不知道吗?”   那简远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等下,我缓缓,别……你别叫我哥,我实在受不起,稍等片刻,我查查看这个东西。”顾云开揉了揉眉心,用肩膀跟耳朵夹着手机在平板上打起了字来,搜索了下这个听起来好像逼格非常高的比赛。   结果一搜,的确是个逼格非常高的比赛。   帕格尼是个地名,而帕格尼国际钢琴大赛的冠军差不多算是世界级的顶尖权威性音乐大奖之一,在两百年前由一位与帕格尼同名的音乐教授创办,比赛场地是他们当时那个古典音乐圈子的俱乐部用地。这个比赛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群心高气傲的音乐家互相攀比排名的活动,后来由于帝国的大力支持,渐渐影响广泛起来,后来甚至连联邦的音乐家都有赶往比赛。   不过也不是毫无限制的,而这个比赛又称作青年赛,年龄限制在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男女性别则没有什么约束。   圣格伦索是艺术之都,而帕格尼则因为这个比赛被称为音乐之都,每四年举办一次,帕格尼国际大赛相当任性,只比钢琴不说,总共也只有一样大奖——冠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亚军季军甚至安慰奖之分,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冠军,其他人全部都是失败者,举办至今一直都在冬日十二月举行。   如果裁判认为这一届的所有钢琴家的表现都太过差强人意,没有一个人能够摸到冠军的及格线,那么冠军就不会有得主——等于全员都是失败者,据说已经轮空了三届了,等于十二年以来一直没出现什么特别让人满意的钢琴家。而裁判里还有个熟人,就是戴芬特,顾云开对古典音乐的圈子没什么了解,不过向轩跟简远都提到过这位大师,所以多多少少还有点印象。   戴芬特在报纸上还愤怒发声过,称现在的圈子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是个人,手没断,就敢上台瞎弹。   言语之犀利,用词之恶毒,让顾云开对他大生好感。   正是因为帕格尼国际钢琴大赛的严苛跟近乎变态的筛选条件,让它的奖杯也具有非常高的含金量,后来不少人几乎连冠军都不想了,直接以能够参加大赛为荣。顾云开看了下词条,发现最后三届的冠军得主果然全是:从缺。   而倒数第四届的冠军则是一个联邦人,叫做杜芒。   杜芒参赛的时候正好十五岁,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比简远要大两岁,是帕格尼大赛有史以来最为年幼的参赛者兼冠军得主,绝大多数的冠军得主比赛前差不多都得到过几位裁判的点评跟指导,可以说最后大赛其实大家都对比赛者的实力知根知底,杜芒则不然,他父亲是一位普通的音乐老师,帕格尼大赛是他的第一次登台演出,结果一举得奖,震惊全世界。   按照当时的说法,差不多就是杜芒的音乐里有灵魂,他是个才华横溢的少年,甚至被评价为有史以来最有潜力的音乐家,光十五岁时的水平之高甚至就已不亚于许多知名音乐家。   而现在……   杜芒正过着钢琴浪子的生活,上次的报道是三年前,也就是顾云开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个音乐天才加入了一个流浪剧团,为他们弹奏靡靡之音。那个流浪剧团给他开出的薪酬甚至都没他参加个普通采访得到的多,可杜芒还是乐此不疲的过着这样的人生。   提到杜芒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会觉得惋惜一个音乐天才的陨落跟自甘堕落,不过杜芒的父亲在采访里却很支持儿子的这种行为,骄傲的认为儿子是去体悟更深刻的音乐,他们每天都会给对方一个电话,确保彼此都继续热爱着音乐,并保持着练习。   顾云开不是很能理解这种不稳定的生活方式,但简远应当会很欣赏这种“纵情人生”的自由跟奔放。   最后一届得主这般惊艳绝伦,难怪会给予之后的冠军造成莫大的压力,而这三届轮空的冠军奖杯估计也是沉甸甸的压在每个参赛者的心头。   而帕格尼大赛的筛选非常残酷,顾云开对音乐家不了解,但是知道运动员是分市级省级乃至国家级的,而帕格尼的筛选也是如此。能够进入帕格尼比赛之中的,由市进省再进国,在每场比赛里扫荡自己的对手,成为所有人里最顶尖的那个,将两个国家的所有区域最顶尖的音乐家聚集在一起后,再进行三轮筛选。   参赛者很可能在最初的时候有近万名,可真正能够进入帕格尼大赛的,却只有一百个名额,一百个名额还要再筛选几场淘汰掉其余的九十五位,仅剩的五个人要靠一己之力争夺冠军。   大概是由于这五个名额实在是太突出了,就算最终没人会得到冠军,这五位钢琴家也会得到不错的未来。最后三届甚至有不少音乐家抱着争夺五个名额的心情来参赛,而不敢去妄想得奖。   这种重量级的大赛,简远居然得到了参赛的资格……   顾云开跟简远相聚的时间不算多,可常常能感觉到简远的疲惫,倒不如说音乐带给简远的快乐,跟维持住自己的水平是成正比的,他偶尔也会不经意的对顾云开提起自己练习乐器的时间,可以说就好像顾云开把自己的大部分光阴贡献给了工作,简远也同样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留给了音乐。   大赛啊。   既然决定要参与这样的比赛,那简远当时又为何答应下来,所谓的指导岂不是会浪费他很多练琴的机会……   这个答案其实不用想都知道。   顾云开忍不住苦笑了两声,不知道是该责怪天公不作美,还感慨他们俩总是好事多磨,只是这事儿既然已经承接下来,总不能临时反悔让简远难做。他干脆摸出手机翻了翻自己存下来的几个视频,截了几张大概的图发给了顾见月:见月,帮我买一架三角钢琴回家,要跟这个上面一样的。   他不是很懂乐器是什么样的,可按照一模一样的来买总不会出错吧。   信息发出去没有三分钟,顾见月的通讯就立刻杀了过来,她这会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天上飘,惊恐里带了点昏昏沉沉的高空眩晕感:“一百二十万的凯撒帝三角钢琴?你怎么突然会想买这个东西,又不会弹?这玩意虽然不是限量货,但是这个价位拿来玩是不是……噢,不对,你是为了电影的表演?但是有必要买这么好吗?”   “不行吗?”顾云开侧着头问道。   顾见月听着手机那头哥哥无辜的声音彻底弃械投降,无奈叹息道:“也……不是不行,算了,一个星期后你宣传活动结束,就能在家里看到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喜欢就好了。”   “嗯。”顾云开平静的挂断了通话,随即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声音温和且低沉,“朱蒂,他们同意了吗?有没有什么意外?”   朱蒂简洁道:“他们本来再想加十万,我没同意。现在手续都办妥了,证件也已经到手了。”   “很好。”顾云开微微笑道,“辛苦你了。”   现在这些相关的东西其实能网上操作了,拿到电子证件就足够了,只不过证件本毕竟还是实物看着比较放心,顾云开让朱蒂前去谈判,自己则在宣传活动之中忙里抽空完成相关的重要步骤,谈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定下来。   本来这件事并没有这么急,只是那户人家住了没多久,小儿子因为调皮出了些意外,夫妇俩不反思是不是教育问题,反倒疑神疑鬼起是屋子买得有问题,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听说原先的屋主父母出车祸双亡,兄妹俩孤零零的自己长大,更确定是闹鬼,就直接打算卖房子。   小孩子又不是仙人掌,说自己长大就自己长大。   顾云开对这些左邻右舍居住着的中年大妈说三道四的能力算是叹为观止,不过这对他们也是好事。   这对夫妇本还想坐地起价,不过顾云开让朱蒂稍微吊了吊他们俩的胃口,也就顺利买下来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说不准明年顾见月就要嫁给郝英,这份父母留下来的遗物,就当成她的生日礼物吧,也算是个惊喜。   顾云开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开始看起《特工联盟》的评论来,这本书本身就很成功,拍起来之后更成功,编剧巧妙的将几本书的内容融合到了一起,并没有产生任何突兀感,网络上的不少观众好评如潮,纷纷认为四个主演各有魅力。   绝大多数都是在提主演,也有几个稀少的评论有谈到死神,大多都是赞扬,没有什么差评。   《特工联盟》彻底稳定了。   顾云开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他在这个系列里虽然不是什么主演,但却是每场都会出现的彩蛋,等到电影整个系列真正成长起来,只要不出什么大意外,他必然会成为隐形的亮点之一。而不少媒体自然也不甘示弱,紧随着这热度对观众甚至主演进行了采访,还有不少影评人的点评。   无一例外,反响都非常好。   而幕后对于市场的数据收集跟调查,包括票房的每日更新,也都能看出走势大好,《特工联盟》整个剧组自然也不会浪费这样的好时机,不过接下来跟顾云开的关系也都不大了,那些都是主演的事,他要开始准备跟史密斯的合作了。   回家的时候顾见月待在家里等他,《特工联盟》的票房大爆带动了剧组全体演员都上了一个档次,而史密斯出手足够阔绰,两个人在这上头没什么可亏的,加上这个项目已经确定是绝对会失败的,都没太在意,反倒是分析起了《灯如昼》的情况来。   《灯如昼》一早就说要开放海外市场,只是一直没谈拢下来,现在《特工联盟》珠玉在前,所谓有便宜不赚王八蛋,滑石公司跟向家铁定也会蠢蠢欲动。《特工联盟》的确给顾云开带来了个别的好处,而且首周票房已过两亿,直至档期结束的大概票房不会太低,算是顾云开的演员生涯里最为成功的作品之一。   俗话说大人物手指缝里漏点东西下来就够底下吃撑着了。   顾云开现在也是这样,《特工联盟》给他带来了极高的人气,微博几乎天天有粉丝在他底下屠版刷屏,粉群数量扩大的颇为壮观,在海外上映之后估计还要再多批联邦粉丝。顾见月这几天也忙着处理这些事情,还要应付哥哥忽然升起的念头,忙得人都清瘦了一圈,好在跟郝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否则大概现在还要加上相思病了。   《特工联盟》给顾云开积累了足够的人气,而《灯如昼》紧随其后,既消费着顾云开通过《特工联盟》带来的高人气,也可以成为顾云开撑起票房的大杀器,确定他到底有多高的票房号召力。只要《灯如昼》也一起成功,那么顾云开握着这两部商业大片有了底气,之后再参演史密斯的新作品,就可以短期内冲进一线甚至超一线的明星地位之中。   按照常理来讲,《灯如昼》上映的时候,《特工联盟》刚下才不久,顾云开的热度持续维持着,在这两部商业大片里都是举重若轻的人物,只要作品不糊,他就绝对不会糊。   而且他还留着史密斯这张王牌。   “《钢琴家的天窗》女主角确定下来了吗?”顾云开跟着顾见月到了刚清出来的书房,他买得这栋豪宅相当大,书房本来显得过于空阔,这会儿摆了一台黑色的巨物竟然显得古典雅致了起来,他颇为稀奇的坐在琴凳上看了看,忽然问道。   “确定了,是个叫爱丽莎的女明星,没什么名气,之前演过《捕梦网》,跟你的朋友亨利饰演一对情侣,听说戏外生情,现在也正在交往。”   熟人,看来亨利要经常来探班了。   顾云开轻轻摸了摸钢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事儿跟他想得差不了多少,爱丽莎不是什么有名的女星,多年来一直在独立圈子混着,之前的《捕梦网》口碑还可以,大概也是因此积累了点名气才被史密斯看上。   史密斯的电影虽然扑街,但是他向来眼高于顶,加上本身又是大牌商业片导演,因此圈子里也不少人猜测爱丽莎这种差不多算是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是怎么进到剧组里的——毕竟这种文艺片几乎几个演员。   在圈子里潜规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只不过越大的制作,越没人拿这个开玩笑,潜规则在里面起到的作用相当小,除非这是干爹特意拍来闹着玩的。顾云开虽然不清楚史密斯的私生活怎么样,但是也了解史密斯对文艺片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他这样的导演选择爱丽莎必然是因为看中了爱丽莎身上跟女主角相同的气质,而不是因为爱丽莎跟他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穷。   像是爱丽莎这样的身份跟名气能进史密斯的剧组,哪怕是独立影片,很可能都愿意免费出演——当然免费夸张了一点,但是片酬显然不会特别高,这让史密斯的资金会充裕不少,毕竟顾云开一个人的片酬就已经占走了他们预算的三分之一。   史密斯估计是对现实妥协,在片酬低外加适合女主角并且有演技的小花里挑选了爱丽莎。   稍晚些的时候,亨利愤愤不平的打电话来跟顾云开诉苦抱怨,大抵就是圈子里那些流言蜚语的事,并跟顾云开要了保证,确保他会在拍戏的时候好好保护爱丽莎。顾云开心想我又不是武松,爱丽莎也不是潘金莲,史密斯更提不上西门庆这么一说,这有什么好保护的,总不能让我去把乱说话的打一顿吧。   心里想归想,面上当然不能那么说,顾云开还是很客气的答应了,并且让亨利放心,如果史密斯这个“老色鬼”居心不良,他就把人打成史努比。   亨利十分感动,然后挂断了电话。   顾见月做完晚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时候,又对顾云开道:“对了,前不久有个咱们高中的同班同学,女的,说你对她有意思,她是你的初恋情人,你还记得吗?”   先不要说顾云开记不记得,就是“顾云开”也未必记得。   他微微挑了挑眉头,问道:“谁啊。”   “就是那个韩梦梦。”顾见月看着顾云开的神态稍稍放心了些下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顾云开会旧情难忘犹犹豫豫。男人无非都是这样,她知道,尤其是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更会柔软退让一些,不过顾云开现在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而且这会儿事业在关键上升期,要是真被绯闻缠上,可落不到好。   更别提顾云开那位神秘男友恐怕也不会高兴。   初恋总是特殊一些的,顾见月一直都知道顾云开当初对韩梦梦的确有点朦胧的好感,可到底有没有如同韩梦梦所说的那样大胆表白就不清楚了。   不管有还是没有,现在韩梦梦很显然是想踩着顾云开进圈子。   她倒是不太在乎这个女人是怎么想或者打算怎么做,有多少心机也好,有怎样的手段也罢,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爱不爱进娱乐圈都不关她的事,总之扯到顾云开就是不行,不过要怎么行动,却要顾虑顾云开的心情。   “我要是那会儿真有谈恋爱的空就好了,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顾云开波澜不惊的吃了块曲奇,看着顾见月脸上慢慢绽放出笑意来,心下稍稍稳定,忍不住有些烦恼起这些胡乱蹦跶的故人来。然而随着顾云开的名气越大,媒体也好,同学也罢,甚至是那些对他们兄妹俩避之唯恐不及的亲戚也都会像是嗡嗡乱叫的苍蝇闻到钱味不要命的黏上来。   其实说这句话也是个猜想,顾家兄妹那会儿寄人篱下,顾云开看得出来是个性子倔强,大男人主义的人,最好的年纪碰到最喜欢的人,却不是自己最好的时刻,按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把这份感情说出口来的,最多是有所表露,可绝对毫无进展。   看顾见月的模样,他大概是猜对了。   “那我知道怎么处理了。”顾见月把菜放了下来,微微笑着解开了围裙,她与三年前也大不相同了,眉宇之中隐约可以看出强硬的底气,“要是媒体问你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这边会解决好,到时候朱蒂会帮你回答的。”   顾云开不置可否。   “说起来韩梦梦……”顾见月端起饭碗道,“我记得以前你都是喜欢女孩子的啊,怎么会突然跟男孩子在一起?”   “喜欢就喜欢,突然就喜欢上了,又有什么办法。”顾云开淡淡道,给她连连夹了几块肉,平静的说道,“你当年还不是没打算跟郝英过个天长地久,现在也照样认栽了,戒指都挑好准备过日子了,我有说过你突然吗?”   顾见月皱眉道:“那怎么一样呢,我跟郝英本来就互相喜欢,在一起这事儿也是迟早的,只是以前觉得未来不稳妥,不一定是什么结局。你这可是直接变了个性取向啊。”她忽然有点疑神疑鬼道,“不会是《风月别离》接拍了之后你就一直出不了戏吧。”   “吃你的饭吧。”顾云开无奈道,“别瞎猜了,时间到了我会让你们俩见面的。”   顾见月小声嘀咕:“你要真肯让我们俩见面就好咯。”   顾云开只当自己没听见。   等吃饱喝足之后,顾云开忽然想起了翁楼,他跟打算上楼找夏普玩游戏的顾见月打了声招呼,只说自己下楼去散步,就坐电梯下去了。   翁楼不在家里。   顾云开想起之前两人见面,又干脆坐电梯下楼到花园里看看能不能巧遇上这位据说已经六十多看起来却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神,翁楼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神话了。顾云开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人会住在这个地方,按照正常的发展,他应该是小隐隐于野或中隐隐于市。   不过想想又合情合理,翁楼当年名噪一时,怎么也不可能落个贫苦度日的下场。   下楼到花园里头的时候,翁楼果然在,只是藏得较深些,要不是顾云开想起之前不经意撞上的那条小路,指不准也找不到这个人。他那把扇子捧在手上,露出霜雪般的手腕来,醉步踉跄,唱了几句贵妃醉酒的词,身段婀娜,体态风流,千娇百媚胜过群芳。   翁楼的脸上虽未着妆,然而醉态撩人,似真饮了不少,旋身回望的时候瞧见了顾云开,便又立刻直起了身体来。   就如之前见到旁人那般,他脸上的风情万种顿时收了回去,那撩人的媚态与醉意也从脸上褪了个一干二净,又只剩下了清清澈澈,一尘不染的双眸跟微微含笑的神态,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顾云开暗道这变脸跟收放的能力实在是非同凡响。   “见笑了。”翁楼倒抢先上来说了两句,柔声道,“我年轻的时候嗓子倒仓,险些倒不过来废了,好在运气不错,有惊无险,我家老先生急得差点教我弹琴的活,这会儿年纪大了,嗓子再没那样的运气,应当是不大中听了吧。”   他话说得虽长,但语气不缓不急,扇子扇来得清风徐徐,并不会让人觉得急切烦躁。   “哪里。”顾云开微微笑道,“光您这盘亮条顺,范儿又足,就值得一晚上的茶钱了。”   翁楼展了扇轻轻扇风,闻言忍不住笑道:“这会儿还能有茶钱?怕都是票友了。你这大半夜下来是散散步?”   “是啊,吃完饭总该多走动走动,消消食。”   “那挺好。”   两人都是性子稳得住的人,谈话也投机,不知不觉又走了一路。 第101章 原型   “这位是简远简先生,他是位音乐家, 也是这次男主角的原型。”   在开拍之前, 史密斯特意为他们俩私下联系了一次, 毕竟在拍摄前接触有利于顾云开对角色的理解跟发挥。明明两个人前不久才刚刚睡过一张床,可是这会儿却要在个共同的朋友面前故做互相都不认识的模样, 顾云开跟简远心里都难免觉得有点好笑,但这事儿又不能随便说出口,就只好假装正经的互相握了握手, 客气的重新认识了一下彼此。   老实讲, 这场景简直像是背着父母私底下交往的恋人正巧成了相亲对象的约会现场, 场景滑稽又搞笑,偏偏长辈们一无所知, 还在为自己的决定洋洋得意。   史密斯正襟危坐, 对着顾云开介绍完简远之后, 又为简远简单介绍了下顾云开, 他说话轻快风趣,没怎么多提, 字里行间都清清楚楚的告诉顾云开简远是他的粉丝, 然后就“老调重弹”了起来:“简先生跟他的男朋友感情非常好, 而且是个非常有潜力的音乐家, 我们认识有段时间了, 他跟他的恋人也是我的灵感来源,这方面你可以多向简先生了解一下,我觉得多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利于你的表演。”   简远要是男主的灵感来源?那这个意思就是说我跟女主角一样肤浅刻薄了?   顾云开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毕竟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知道艺术作品夸张化是什么意思,电影电视剧乃至小说这些,总是会为了剧情的丰富而改编一些小小的环节,是可以理解的事,可是想想又始终觉得怪怪的。而史密斯还在神态温和的絮絮叨叨着,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在说简远跟这部电影的关联,而明里暗里则在暗示着顾云开,简远跟他的男朋友关系非常好,好到其他人无法插足的地步。   这种暗示似有若无的藏在史密斯的每段话来,若非是顾云开跟简远是交往的关系,他又喜欢简远,大概只会觉得史密斯在爆吹这个小音乐家跟他所谓天生一对的恋人,又或者是莫名其妙于史密斯的这种帮他人强塞狗粮的行为。   他记得自己没给史密斯钱啊?怎么这么吹“简远的男朋友”。   这个地步说是商业互吹都已经过分了。   顾云开都开始思考自己应不应该也接着话吹一波史密斯的导演能力了,鉴于对方这么尽心尽力的把“简远的男朋友”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简远憋笑憋得肚子都快要痛起来了,他知道史密斯先生是个好人,可要是这会儿不是顾云开在这儿,换成是另外一个男明星,听这段话八成是要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倒也不会,毕竟简远只追顾云开这么一个明星,要是换个明星,恐怕连参考原型的要求都不会提,更别提史密斯先生恐怕担心的是他这边的态度。   史密斯看了看一脸礼貌微笑的顾云开,又看了看简远爱慕的眼神,心下暗道:完了。   他心若死灰的草草给自己的话收了个场,只能祈祷顾云开有足够的意志力拒绝简远,就像他拒绝所有的潜规则那么坚定,毕竟谁知道能跟简远交往的是什么人物。   既然能跟简远交往,肯定是能过大元帅的眼,称他的心。   这样厉害的神秘人物想来铁定也是位高权重,要不然就出身高贵,史密斯反正是不想惹,不管这两位到底最后会不会擦出火花爆炸,他已经仁至义尽做到一个作为朋友跟导演所能做到最为苦口婆心的地步了,只希望最后要是闹出什么桃色绯闻或是被捉了个正着,那一位不会迁怒到他的头上。   想来也应该不会,他只是个导演,又不是媒婆。   除此之外,史密斯当然同样也是不希望顾云开因为简远的一时喜好而耽误了前程。   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面上倒是和乐融融,中间史密斯接了个电话暂时离了下场,两个人还勉强把持住了在外面的形象。顾云开点了杯花果茶,颜色浓艳,香气馥郁,茶水还正热,他衔着杯口微微抿了抿,正经八百的问道:“简先生是音乐家,平日里的兴趣爱好想来都是很高雅的活动了。”   简远差点破功,努力才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严肃道:“并不像是顾先生想得那样,我的生活其实非常枯燥乏味,每天起码要花十个小时的练习来确保自己不会退步,我除了钢琴之前,对小提琴也算有所造诣,会点吉他但那就非我所长。”   “那您想来十分忙碌了。”   顾云开听起来就像是个正在委婉客套着的普通人,既不对简远抱有过多的兴趣,也不至于扫兴让大家都感觉到不自在。   “那倒还好,总能抽出空来与我的男朋友见面。”简远害羞的垂下头,搔了搔脸颊,眨了眨眼睛,温和笑道,“每当见到他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什么烦恼啊疲劳啊就全部扫除干净了,您有过这样的体验吗?”   顾云开将茶水掩藏在了杯子后,微笑在蒸腾的热气后飘忽不定,他缓缓道:“简先生,谈论我的私事可没法帮助我理解这个角色。”   简远看起来不太愧疚的致歉道:“是我忘形了。”   “方便谈谈你们之间的感情吗?”顾云开将茶杯放在配套的茶碟上,他缓缓将手臂环起来,压在了桌子上打量着简远青涩的面孔,并未因为对方看起来的少年感而轻视,愉快的交谈着,“听起来您很爱他?”   “这件事倒没什么可质疑的。”简远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暗沉沉的,却很温柔,“你永远也想不到他是个多么伟大的人物,他有时候甚至让我看不起自己,正因他的完美跟坚韧,反而显出了我的渺小与胆怯;史密斯先生总认为我言过其实,可并非如此,我才应是那名贪得无厌的女主角。”   史密斯正好结束了电话,满面欣慰的听见简远在跟顾云开倾诉自己对男友的感情,吃狗粮的果然不止自己一个了,要知道简修瑾对简远的话根本毫无反应,一点都不像刚跟女朋友分手的史密斯那样大受打击——当然这事儿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顾云开铁定意识到了简远跟他的男朋友有多么不可分割。   看来自己的确是多心了,简远有时候对顾云开的爱慕眼光,也许只是出于一个小粉丝对偶像的仰望,毕竟他那么爱他的男朋友。   这下应该是可以放心了。   史密斯的眉头一松,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不好意思,我这边临时还有些事,不能继续陪你们下去了,不过你们继续聊,希望接下来合作愉快。”他一边说一边捞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跟放在一旁的手杖,看起来的确有急事。   “慢走。”   两人皆是客气道别。   等史密斯离开了,顾云开才转过头来,他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倒认为史密斯先生所言非虚,你与男主角一样傲慢。”   “怎么这么讲?”简远看起来有些吃惊。   “你们都很自以为是。”   男主角包容着女主角的不忠跟浅薄,原谅她的庸俗与肤浅,他以为自己是慷慨或是卑微的爱着这个女人,其实这种思想说到底也是一种自以为是。就像简远一样,将自己看得过于谦卑,又将喜爱的人看得过于完美。   顾云开的眉眼里带了点笑意,然后撑开桌子站起身,他伸手邀请道:“简先生,跟我来吧,我有件姑且还值得你惊喜的见面礼要送给你。”简远被他的态度弄糊涂了,一下子不知道顾云开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只得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跟上脚步去。   两个人一道上了车,顾云开看见了几个小道记者,自《特工联盟》之后这些记者越发猖狂,假使他出门,跟在车子后头都算是客气的了,不过现在他不必战战兢兢的,史密斯邀约,就算这些媒体胡乱猜测,公关方面也都好处理了。   史密斯简直就像是一面大旗,又像盾牌。   任渊的车技向来很好,除了烦人的记者,整段路程都称得上轻松愉快,到了公寓之后就没有什么别的麻烦了。顾云开打开了家门,这会儿虽然没有别的人了,但是见面礼还没见到,因此他也就继续演了下去,他站在门口微微欠身,绅士般的邀请简远进屋。   简远有点脸红,轻车熟路的换了拖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表现的太熟练了,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是不是看起来太习惯了。”   顾云开忍不住想要是这会儿换做任何一个他合作过的导演,简远都得被NG到死。   “进来吧。”顾云开并没有接这句话,他带着简远走到书房那去打开了门,简远的钢琴是白色的,不过顾云开跟顾见月都偏爱黑色情调,加上他的书房布置,黑色也更适合一些,那架巨大的三角钢琴安静的蛰伏着,像头优雅的猛兽。   简远的神情相当复杂,他快步走过去坐在了琴凳上,就好像坐过千百次那样的熟练,然后一本正经的看向了顾云开,神态与方才的青涩好欺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冷静而严峻的面孔审视般的打量着顾云开,忽然皱眉道:“你没装隔音。”   “还要装隔音?”顾云开恍然大悟,可仍是下意识反问道。   “不装会扰民的,我不是说过吗?”简远淡淡道,然后招了招手让顾云开过去,这感觉怪新奇的,这还是顾云开第一次真正看到简远在面对乐器时的气度跟风采,如果说往日的简远是可爱,那这会儿大概是帅气,于是他欣然的走过去,施施然坐在了那张还怪长的琴凳上。   只不过长度有限,两个大男人挤在上面就难免有些空间不足了。   “我有听,不过没有懂。”顾云开眨了眨眼,无奈摇头道,“你知道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欣赏音乐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简远也没太在意这个,想了想又道:“其实你的这间公寓隔音已经很好了,毕竟住着的没几个人想刚有点动静就楼上楼下就全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这事儿无可厚非,不算什么严重的大问题,因此又立刻开心了起来。   顾云开支着脸看他,方才那个端正严谨的简远活像是镜花水月似的,一下子就散开来了,又只留下这个愉快阳光的大男孩。他心里实在有些好奇究竟是简远平日里头就是这个模样,还是特意为自己露出这个样子的。   与顾云开不成形的坐姿不太相同,简远的身形几乎纹丝不动,他将琴盖抬起,手指落在琴键上轻轻试了试几个音,那模样简直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忘乎所以,反倒是很快就收回手来,将钢琴恢复原样,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突然买这么贵的琴?”   原来简远也会意识到贵吗?   顾云开忍不住挑起了眉毛,按照两个人平日里谈恋爱的情况跟经历来看,他还以为简远是那种不知人间烟火,好坏都过得下去的小艺术家,只要乐器质量过硬,自己的生活质量没什么太大关系。   毕竟顾云开还记得简远那个小小的窝,狭窄的简直像个仓鼠笼子。   他一直以为简远对金钱没什么太大的概念。   “还好。”心里头百转千回,可面上顾云开仍是镇定自若的微笑道,“史密斯给我开了不低的片酬。”   “而你花了三分之一的工资给我买琴?”简远忍不住重复道,“可你用不着花这笔钱啊,如果你担心我会因为跟你在一起而退步的话,我会更努力的,你可以拿这笔钱用在自己更需要的地方上,我知道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圈子里打拼,还有你妹妹跟一个工作室,需要花钱的地方肯定很多。”   说到最后,简远几乎要胡言乱语起来了,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努力的想倾倒出那些想法来。   “嘘。”顾云开忽然与他碰着肩膀,垂头要简远噤声,简远的声音顿时消了下去,那总是胜券在握的大明星于是开了口,平淡稀奇的好像他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我到珠宝店里可不是打算买假货跟塑料小玩具的,既然买了贵重首饰,总要记得定时保养。要是连我也把它们看得一文不值,那它就真变得一文不值了。”   简远刚要开口,顾云开又打断了他的话,稀松平常的说道:“再说我为你花钱有什么不对的。”   倒不是说着有什么不对的。   简远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又端详起这迷人美丽的乐器来,然后静悄悄的伸出手去握住了顾云开的,低声道:“我最近退步了很多吗?最近爷爷跟伯伯都有夸我,我还以为自己进步了,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被你听出来最近的曲子哪里不好了?”   “你忙傻了吗?你最近哪有什么新曲子给我听。”顾云开忍不住微笑起来,“你为了歌剧忙得团团转,连跟我打电话都只能说上几句话。我们俩联系得最久的那次,还是你凌晨跑去看《特工联盟》的时候告诉我你到底多么喜欢魔术师。”   简远越发感觉到愧疚了,他摸了摸钢琴,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你是不是嫌我太黏人,有点儿烦?”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顾云开哭笑不得,发现按照简远的脑回路,恐怕让他猜上八百年也猜不出自己的真正用意,按照这些情况发展下去,估摸着简远就要开始思考是不是之前他拿自己跟音乐做比较所以这会儿买琴以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   这又不是旧社会的正室跟小妾。   所以顾云开干脆直接挑明了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通过帕格尼钢琴大赛的事情?”   这一切顿时豁然开朗了。   简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云开则没过多的关注他的感慨,只是严厉的看着简远,他洞悉而过分深沉的目光扫视着简远,沉吟说道:“既然在准备这种重要的比赛,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就算不说,史密斯找你的时候难道你不会拒绝吗?这关乎你的未来跟你的发展,我们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又不差这一场电影的机会。”   “只是侥幸而已。”简远摇了摇头道,“我没想到自己能通过,我清楚自己的水平,与那些大师们可差得远了,能够参赛已经是荣幸了,假如能夺得奖杯,恐怕我就要高兴的当着全世界宣布和你交往了。”   顾云开身体里情感的那一半为此感到哭笑不得跟甜蜜,而充满事业心的理智那一半却恼火不已,这导致他的口吻听起来都近乎发怒:“无论是不是侥幸,既然已经得到了名额,就足够证明你的能力了,哪能就这么半途放弃!”   “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也许就差这一场电影的机会呢?”简远轻声道,“没有这场比赛,或是得不到奖,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能得到这个名额我自然也很高兴。可我们俩多久没见面了,你还记得我们那通电话吗?如果我为了这场比赛放弃答应史密斯先生,不光你会错过一个好演员,我们俩的圈子也永远不会重叠。”   顾云开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外乎就是我们俩之前见过面了,如果想的话可以再约定几次,对吗?”简远有些寂寥的转过脸来,淡淡的看着顾云开,眉宇里几乎是哀愁的,“对彼此的生活不干涉,包容对方的工作跟事业,又维系住感情,骗人的,分开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不会想你,不是越来越想你,是越来越不会想你,如果有一天时间足够长到你对我根本毫无意义了,那我们俩还要怎么继续下去。”   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   接触不到,短暂的电话通讯,有时候寥寥无几的谈话内容,时间是洪流,必不可免的会冲淡那些深情厚谊。   “见一面,就回到最开始的状态吗?”简远轻轻摇了摇头道,“云开,我明白你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你心里总是衡量着两者之间哪个获益更大。对我来讲你更重要,帕格尼大赛我未必能成功,就算成功也不代表什么,它是很重要的荣誉,可我不愁吃喝,没有它也不影响我追随音乐的脚步,不需要这层华丽的外衣加身,对我而言,选择你才更划算。”   他的确想得非常周全了,顾云开几乎无话可说。   “你错了,我从来不想哪个获益更大,那是没办法的时候才不得不采用的备案。”最终顾云开只是镇定自若的开口,他微微笑起来,握着简远的手放在了琴键上,柔声道,“我还等着你获奖后告诉全世界,我是你的男朋友这件事呢。”   简远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恐怕接下来你得面临地狱式的工作了。”顾云开欠了欠身站起来,他微微倚靠着钢琴,就像是《风月俏佳人》里的女主角那样充满魅力,然后微微的笑了起来,“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能妥善处理好工作的同时,也为比赛做好准备。”   他俯下身轻轻亲吻了下简远的额头。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得到奖励的简远快速且相当认真的说道:“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在钢琴上跟你来一发的,这是原则问题。”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想得倒美。”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梗怕有些读者忘记了,前文其实提到过的。   《风月俏佳人》里有段是男女主角在钢琴上啪啪啪。   所以简远跟云开才会那么对话。 第102章 独奏   媒体并没有如顾云开所以为的那样,把简远炒成了他的绯闻对象。   不知道是因为顾云开的私生活实在是过于干净了, 还是史密斯的赫赫威名在外, 媒体几乎没乱猜测什么, 行文之间也十分规矩,只是揣测史密斯又要搞个什么大行动, 这样寡淡无味的新闻除了史密斯的铁粉几乎没什么路人关注,很快就淹没在了各色更劲爆的新闻里。   简远跟顾云开捆绑上新闻的时候,顾云开本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惊人的评论, 结果小编只是从史密斯开始分析, 认为他们两个是又一对惨遭史密斯毒手的男明星——顾云开非常怀疑这样的报道是不是经那位神秘的勇者伯伯过目后才发表出来的, 枯燥的国际新闻都写的比这有意思。   毕竟这个风格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规矩客气了,堪称礼貌。   《灯如昼》宣传的现状则与这些报道风格截然相反, 正在循序渐进, 顾云开女装反串这件事最初是提议过拿来当卖点宣传的, 但是最后还是被蓝瑟否决了, 他觉得这大可以给观众们一个惊喜,他也相信顾云开不会让人失望。   男明星里自然也有很多不同的反串类型, 有些动作巨星甚至为了搞笑效果会变装女性, 那种属于一眼就能看穿的;另一种则是天生女相, 气质也较为阴柔, 跟女明星站在一起都分不出谁更漂亮温婉的那种男明星, 现在绝大多数小鲜肉都是这种类型。   然而顾云开哪种都不是,蓝瑟既不希望自己的电影会因为这种哗众取宠的卖点而得到关注,也不打算让顾云开承受这段时间的非议——尽管顾云开对这件事没什么所谓。之后剧组的宣传也都是侧重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进行合理的改编, 没有特意提起反串这件事。   在戏剧里反串稀松平常的很,可是在演戏的时候,它就成了一个噱头。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事出突然,加上环节又不太重要,所以不宣传反而会比宣传更为稳妥一些,与戏剧毫无关联的反串向来有非议,如果剧组大肆宣传,反倒不一定会得到期待的结果。   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剧组也就给顾云开打过预防针了,会根据电影的情况变动宣传,很可能会把这个当做卖点,也很可能不,主要是看市场的分析跟宣传组的想法,因此顾云开对这件事倒没什么所谓。不过最近的预告片放了出来,望恩恋的呼声又再掀起热潮,顾云开看过预告片,为了打“望恩恋”这手好牌,剧组额外把顾云开的戏份删减掉了不少。   这就跟他有所谓了。   这事儿当然不能让顾云开去谈,顾见月事后匆匆赶去跟剧组重新谈判了一次,确保了第二支宣传片会加重顾云开的分量才罢休。当初说得的确是封三郎成为重要男配,可是宣传的资源可不是按照男配的标准来划分的,更别提最近《特工联盟》大获成功,尽管顾云开不是主演,但身价也有所提高,宣传分量也应该相应增加。   就算比不上两位男女主角,也不能被削减到跟其他配角一个水平。   也不知道是剧组里哪个缺心眼的工作人员捅了出去,媒体还大炒特炒了一番顾云开跟剧组不合,铁三角友情疑似作伪,搞得剧组连夜跟顾云开联系,双双在微博平台上发表了声明,证明这事子虚乌有。   流言传播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澄清的速度也足够及时,所以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事后剧组如何处置那位“临时工”就不归顾云开管了,出这种宣传抢资源的事,通常都是底下的事,真拿出来谈,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顾见月还很是阴暗面的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剧组不满意她的态度,想杀杀她跟顾云开的风头,所以这会儿才把顾云开推出来说是什么临时工。顾云开倒觉得不会,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人情,纯粹只是商业合作,向家跟滑石公司接下来肯定是打算要继续拍续集的,而且这是在为了游乐园打基础,指不定以后还要多拍几部,跟顾云开撕破脸不是明智之举。   这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的确有个脑子进了水的“临时工”收了媒体的钱泄露出去。   同为圈里人的史密斯倒是把这件险些变成丑闻的“假料”看得门清儿,还因为这事儿特意给顾见月打了个电话,确保他的宣传资源绝对会全部放在顾云开的身上,之后绝对不会出现与滑石公司相关的类似纰漏。   顾见月:……   尽管顾见月很想敬谢不敏,可最终在面上还是应承了下来,她倒是希望史密斯以后拍摄商业片的时候能够把所有的宣传资源都砸在顾云开的头上,而不是这么一部小制作的文艺片——虽说这个资金对文艺片而言已不算少了。   不过这大概也代表着史密斯对顾云开的重视吧。   顾见月苦笑了两声,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之后《灯如昼》方面顾云开的宣传资源就显著增加,“铁三角”也没怎么再联系过,陈望跟舒慕恩由于情侣关系,两个人的宣传资源差不多算是共享,加上他们戏里戏外都是情侣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顾云开想追他们俩的宣传热度是追不上的;而反过来思考,顾云开最近参演了《特工联盟》,人气正热,他单独一个人的宣传资源也是两个人分开后望尘莫及的。   因此铁三角在这段期间保持工作上的联系就好,私底下联系多了,难免会谈起资源分配的事。   而这段时间,简远也能够光明正大的跟顾云开一起出入,媒体偶尔会报道一下,不过两个人没什么八卦跟火花可聊,加上简远并非圈内人——他的另一层身份大概是被压住了,新闻都写得是顾云开在新片里饰演一位自闭症音乐家,为体验这一角色,特意聘请了位音乐家作为老师了解细节。   总之多是正面的。   顾云开的粉丝对之前宣传资源的事本就有所不满,等顾云开的这个新消息一传开,粉群不少人纷纷给顾云开真情实感的留言鼓励的话,个别偏激些的,直接说娱乐圈的良心演员近来只有顾云开这么一位了。   看得顾云开很是汗颜。   除了正常的宣传活动,史密斯的《钢琴家的天窗》前期筹备工作也差不多做完了,顾云开提前跟女主角爱丽莎见过一面。爱丽莎是个很有气质的女孩子,她个子不太高,留着褐色的长发,在明星的标准里五官也只是周正,但跟惊艳与漂亮无关,倒是雪白的肌肤像陶瓷般光滑,看起来一位典雅年轻的女士。   而爱丽莎的确是一位淑女,她说话轻声细语,笑不露齿,嗓音轻柔如同潺潺流水般悦耳,是个相当有古典美的女性,如果剧组要请她去演什么古早的公主甚至大小姐,绝对契合。她待顾云开也很亲切,尽管他们俩从没见过,然而爱丽莎却不像是亨利那么随意和善,而是带点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人感到很舒服。   顾云开挺喜欢她的,可同时也疑惑史密斯怎么会让爱丽莎这样的演员来演女主角。   演员的确讲究演技,但是角色也有契合度这么个说法的,比如说让美男子来演带点喜剧色彩的弱智,就算是他演技再好,拿过多少小金球,光在外形上就会被导演否决,他外貌上的优势相比较于天生就长了张弱智脸的喜剧演员完全就成了劣势。   爱丽莎美丽动人,这点跟女主角是相同的,可是她斯文端庄,高贵典雅,与女主角的庸俗愚昧和浅薄无知又是截然相反的。包括剧本之后有几段女主角神经质的戏份,顾云开看着爱丽莎,怎么也想不出对方泼妇骂街,又或是摆出一副疯婆子脸是什么模样。   很显然,爱丽莎也从亨利嘴里听过顾云开的名字,因此这次初次见面,反而像是老友相见,他们俩互相客套了下,爱丽莎甚至还谢谢顾云开一直在社交场合照顾亨利的事,这让他格外刮目相待。   这位爱丽莎小姐可比亨利聪明多了,她也显然很爱亨利,顾云开虽然不觉得圈子里能天长地久,但按照他对亨利跟爱丽莎两个人的了解来看,除非是爱丽莎提出分手,否则亨利是别想爬出爱丽莎的爱情漩涡里了。   毕竟两个人的格局不在一个等级。   不过这只是一个短短的会面,单纯用以互相了解跟认识而已,剧组还未正式开机,史密斯的另一部电影还没彻底结束,可也制作的差不多了,等他完全收尾完毕,这部《钢琴家的天窗》就能彻底开始了。   顾云开虽然以权谋私,以原型为借口找简远这事儿颇有私心,但是对工作也并非是真正漠不关心,这几天跟简远公然待在一起,除了谈恋爱以外,还认真的研究了简远在弹琴时候的表情跟细节——比如说坐姿跟手势。   努力并不一定能有所回报,但是不努力就绝对不会有任何回报。   顾云开直至走到今日,也没觉得自己能随便耍大牌,巨星都会陨落,更别提他现在连一块陨石都算不上,他可不想变成圈子里的一颗流星。拍摄的时候,就算史密斯能背着黑锅,可是自己拍摄状态,有没有投入,难道观众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反正都是失败无所谓,也许很多人根本注意不到他为了一部失败的影片投下了精力跟功夫,但只要有一个人有可能看到,那就应当努力。   电影成功与否总归是未知数,作为演员,自己总该问心无愧。   更何况史密斯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着,他可不相信这位大导演眼睛是瞎的,看不出他在划水,就算侥幸过关,恐怕在对方心里的形象也会一落千丈,这种可能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就要扼杀掉。   简远这几日几乎都住在顾云开的公寓里,废寝忘食的谈恋爱、来一发跟练琴,生活非常糜烂奢侈,对身体的危害程度高到需要把他拖出去枪毙半个小时才能勉强抢救回来平息粉丝怨念的地步。   他除了人,还带了不少五花八门的小东西回来,不少音乐方面的书,一大堆的乐谱,还有乱七八糟的风景照,包括古怪的手工品跟干花之类的东西,原本顾云开觉得空旷的地方被另一个人的生活气息塞得满满当当的。   书房最后还是改装了下,隔音效果好的让顾云开怀疑就算有十几个人在他的书房里搞什么奇怪的派对他都能睡得高枕无忧。   有一天晚上顾云开忽然半夜醒了过来,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更别提固定的运动锻炼之后,几乎没出现过什么失眠跟噩梦的情况,因此这次醒来也是摸不着头脑,背后又被冷汗浸湿了,他险些怀疑是有人泼了一缸水在他跟他的被子上。   顾云开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不想打扰旁边熟睡的简远,正准备去冲个澡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旁边并没有人。   简远不在床上。   这么大晚上的,简远总不可能跳窗逃跑,那目的地也就呼之欲出,顾云开泰然自若的先去冲了个热水澡,将浑身的冷汗都洗掉,然后系着浴袍走向了书房。书房的灯果然亮着,走廊上没开灯,门框缝隙里漏出点光来,他贴在门上,听见了那些旋律在房间里哀愁的飘荡着。   像是他站在天国外头,只差着一扇门。   然后顾云开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简远只开了一盏灯,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情人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清醒了过来,甚至来到了自己身边,只是自顾自的沉迷在音乐当中。   跟往日弹奏给顾云开听得那些曲子不太一样,简远这次弹得那些曲子都很凄凉,它们斑斓而壮阔,深沉而优美,黑白色的琴键像是蕴藏着雄厚的震撼力,刚毅而孤独。简远穿着顾见月没丢完的兔子拖鞋,套着可笑的斑马睡衣,神情认真无比,然而带着点冷淡,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中,像是眼里什么都没有。   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多了名观众。   顾云开从没追过星,也很少被简远这样忽视的彻底,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太习惯,可大概是这种身份的转变,他第一次把自己当成了简远的观众,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倾听着这首曲子。要让顾云开来说,他对什么技巧啊指法啊甚至是简远的感情足不足够充沛,都全无了解,他又不是什么专业的音乐大师。   在这一刻,他只知道向轩说得没错。   简远的武器是音乐,他擅长用音符攻城略地,踏平他人心底防线铸成的城池,就仿佛你天生应当仰慕他。顾云开知道自己是个庸俗的人,他了解人类存在天赋跟努力的差别,明白一些天才随随便便就能做出其他人付出努力却依旧够不到的地步,可简远并非如此,他的音乐听起来很虔诚。   这种虔诚几乎让顾云开敬畏起来。   顾云开这辈子从没对任何东西虔诚过,至今为止,他也仅仅只是喜欢演戏而已,觉得人生百态很有意思,操控地位跟名声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也是他所擅长的手段。假如没有了顾见月的坚持,或是没了现在的局限,顾云开对选择什么工作都无所谓,他很擅长努力跟完美的去完成工作,光是这种工作态度,就足够他应付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了。   可简远并非如此,他深沉的爱着音乐,即便他穷得响叮当,即便他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即便他的生命完全倒转,不管是年轻气盛,还是苍颜白发,他都是一样的爱着音乐。可顾云开不然,他没法这么着迷的爱着演戏。   这种感情让这种近乎严苛的练习方式都变得富有趣味起来。   也许他的确错过了太多。   顾云开忍不住想起了那几张票来,假使当初他抽出空来去看哪怕一场简远的演出,是否就会早早醒悟自己是怎样的迷恋着这个年轻人。   大人是不会这样的,这句噩梦般的诅咒不知道是不是默认的社会规则,顾云开早已习惯戴上假面,卸下真心,他已饱经沧桑,历尽人间,重返青春的确令他更游刃有余且滴水不漏的去接触许多人——大多人都会因为他的年纪对他不设防备,而年纪稍大些的,甚至会摆出长辈的架子来。   顾云开也曾疑虑过简远显而易见的喜怒哀乐,喜极狂歌,哀极号哭,像是古时记载的狂士跟小孩子才会做得事,前者带来梦幻般的遐想,后者则干净纯粹的一眼就能看清。简远既是前者也是后者,他已不是孩子了,却仍保持着孩子的那份天真与纯粹。   他生命中洋溢着的活力,正是热爱音乐所带来的。   简远弹奏完毕的时候,顾云开压根无所知觉,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恋人,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意识到这个男人的风采跟魅力似的,彻彻底底被迷倒了。直到简远吃惊的搂着他冰凉的腿,音乐家嫌着麻烦,干脆一屁股坐在木质地板上,将顾云开的双腿贴着胸膛,暖和了好阵子,才麻溜的爬起来,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抱进怀里才叫大明星惊醒过来。   “你怎么不披条毯子?”   简远又惊又怒,在情绪不定之中辗转了半日,最终还是没舍得发火,只是拉开自己的睡衣拉链,将顾云开塞到了自己的前胸处,半抱半拖的带着他回房间了。若非是顾云开的体型实在过于明显,那场景大概会让袋鼠很有共同语言。   两人一块儿栽倒在软绵绵的大床里头,简远卷过被子,就像生菜卷包着肉一样覆盖的严严实实,而顾云开还在呆呆的看着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冻僵了。于是简远又忍不住担心起来,他摸了摸恋人冰冷的脸颊,用温暖的手捂着对方简直如同冰块般的耳朵,然后想了想,又亲了下顾云开的鼻尖,只不过对不准方向,落在了左脸颊上。   “你还好吗?别吓我。”   简远一年四季都是热乎乎的,大概是年轻人血气足的原因,加上刚刚又全神贯注的演奏着,现在整个身体里的细胞大概还在雀跃的随着音乐的余韵舞动着;而顾云开坐在夜晚的冷空气里听了一首慷慨激昂而又悲怆无比的命运协奏曲,没有从身到心都直接变成冰雕已算是给简远面子了。   “你老是这样吗?”顾云开终于从不知名的世界把自己飘飞的灵魂给抓回来了,他伸手覆在简远的手上,很快被反握住了,年轻人伸开腿像游鱼似的滑到他双腿的空隙之间,两个人像是蛇一般缠得严严实实的。   “不,当然不了。”简远急忙否认,笨拙的撒谎道,“今天只是一时兴起,我半夜起来去了个洗手间,又突然不想睡觉。”   其实顾云开并不是想问简远是不是一直半夜起来偷偷练习,而是想问简远是不是总是这么充满爱意的弹奏着音乐。要真是如此,那么那一日摄影的时候,简远将他与音乐相比,顾云开就绝不止是受宠若惊这么简单了。   最终他什么也都没有说。   这一夜的书房独奏会,像是静悄悄的在顾云开心头栽下一朵小小的花来。   冰雕化成了春水,顾云开就这么看着简远,轻声道:“你弹得很好。”   简远于是带点天真的大笑了起来。 第103章 访问   这部小制作电影除了几个简单的外景,其他片段基本上都在制片厂里拍摄——这几个外景跟顾云开也都无关, 是女主角出轨的戏份, 与爱丽莎有关。   按照剧组的安排, 拍摄时间大概在一到两个月左右,如果时间讨巧的话, 正好顾云开拍摄完《钢琴家的天窗》就可以直接对上《灯如昼》的上映,接下去的行程排得正好严丝合缝,互不干涉, 如果首映推迟些, 那就有足够的时间休息缓冲。   最近的媒体对顾云开接史密斯的独立电影也是不停唱衰, 有好几家尖酸刻薄些的甚至说顾云开在自毁前程,把演戏当做生意等等。新闻媒体大多都是如此, 听风就是雨, 前一刻把顾云开捧成空前绝后, 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演员;后一刻翻点史密斯的“辉煌战绩”, 就又把顾云开踩得一文不值,这都是很常见的事。   唱衰向来是新闻的拿手好戏, 他们也乐得落井下石, 要真随随便便听他们的话, 那才真叫要命。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媒体的报道也算是对史密斯新片的一种关注, 毕竟真正沦落到边缘地步的演员甚至作品,媒体连唱衰的报道都懒得发表,他们只会漠视这些作品, 毫不犹豫的践踏过去,对这种毫无商业价值的东西嗤之以鼻。   有时候新闻真的是让明星感觉到又爱又恨的存在,它们总会曝光那些明星们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消息,可有时候又能成为他们操纵名利下无坚不摧的武器。圈子里的人总会因为前者而惊慌失措,但当新闻的关注跟空洞洞的镜头一从自己身上移开来,又畏惧起流量的流失。   顾云开很早就开始为接下来的拍摄工作做起了准备,半夜那场独奏会成了他们俩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大概是察觉到了顾云开支持的态度,简远也不再那么偷偷摸摸的,他习惯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不管是半夜睡醒还是刚洗完澡,只要愿意,就立刻跑去弹琴。   倒不是说顾云开不太在意简远的健康,只不过总归简远都是要跑去弹的,他倒觉得自己在不熟悉的领域给予支持就足够了。简远的确有时候天真可爱的像个小孩子,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什么事情要做到什么分寸,他自己心里头有数。   更别提顾云开也了解有些事情没做完却不能继续做是多么抓心挠肝的感觉。   之后每一次被顾云开抓包的时候,简远再也没显露出最初展露出来的局促跟不好意思,他只是欢快而幸福的用手指头在那些黑白色的琴键上跳动着,满头的小卷毛富有弹性的在空气里晃动,让顾云开想起了风动松涛时一阵阵荡漾而起的波浪。   小音乐家的模样带点得意跟自满,笃定了顾云开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连同音乐一起。   而他也的确没有想错。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云开慢慢对钢琴也有了些了解,他总会看到简远站在那架巨物面前仔细的擦拭着,大概是为琴弦上油或是调音,不少动作顾云开并不太理解背后的意义,可不妨碍他感受自己在欣赏简远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时带来的愉悦感。   即便大赛即将临头的这段时间,简远也没忘记创作,他创作出来的乐谱飞得书房里到处都是,顾云开总能在偶尔看书的时候看到地上全是那些写满了音符的纸张,可谱架上却什么都没有。他不得不跟在后头挨个收拾的服服帖帖,将它们尽量按照顺序排列好,放到钢琴旁边的茶几上还给简远。   这其实倒还算是简单的事了,有时候简远甚至会在刮胡须的时候突然来了灵感,然后他就带着一脸圣诞老人的白胡子抓着剃须刀忽然就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人字拖还吸着浴室的水渍,在地板上啪啪的留下几个大脚印,活像是什么猛虎下山似的。   这种时候才叫见鬼,顾云开又气又恼,可看着对方大半张脸上都是白色泡沫,却神情单纯的像个小孩子那样投入的在纸张上书写着——有几次因为本子跟笔掉在地上,他干脆不管不顾的就趴在地板上写着,半点没有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的自觉。那种怒气就倏然的烟消云散了。他有时候也会疑心自己是否对简远太过纵容,可对方对于音乐的这种热情又总令顾云开忘却那些烦恼。   也许一个平凡的人总是会被天才征服,就像华生任劳任怨的为福尔摩斯出生入死。顾云开有时候总会想,人的天性大概就是如此,嫉妒胜过自己些许的“普通人”,但却会追随将自己远远抛下的强者,除了仰慕跟崇拜,再升不起任何其他的情绪。   世界对天才总是宽容的,他们的许多行为落在普通人的脑袋上是烦躁多事,可当冠以天才之名的时候,就显得值得谅解了起来。人们总会更关注于他在自己的领域上走了多么遥远的路,而一切为了梦想付出的鲁莽跟错误,仿佛都可以原谅了起来。   顾云开不清楚音乐的天赋有什么大的差别,他只不过是个汲汲营营,庸庸碌碌的凡才,至今以来的所有成就全靠一点小运气跟自己的努力而获得,演技上的天赋带给他最直观的冲击感的人就是夏普,他也从未幻想过自己能达到夏普的地步。   有些事注定就是得不到的,他会努力靠近,却不会为此伤神——当然,偶尔顾云开也多多少少会有点嫉妒夏普,如果他也同样拥有这份天赋,那道路会更顺畅的多。   可简远对顾云开的意义就大不相同了,他除了迷恋这名音乐家之外,没有任何嫉妒与憎恨的感情涌起。   也许是顾云开对音乐没有什么野心,因此自然也不会为简远在这样重要的大赛前沉迷跟男朋友谈恋爱而荒废对钢琴的天赋感到痛心疾首。真正让他感觉到简远变化的,是随着两个人的互相接触,简远不完美的那一面也逐渐显露出来。   这位音乐家的性格就像他的创作风格那么随意,顾云开热爱井然有序的摆设,可是简远喜欢凌乱的布置,他喜欢把一切东西摆得颠三倒四,也没有什么更好利用空间的盘算,整个房间看起来满满当当无处下脚才最令他开心。   如果说以前顾云开只能找他那些无可挑剔的天真跟活泼当缺点的话,那这会儿顾云开对男朋友的抱怨可就多了。   自从他们俩同居之后,顾云开就意识到也许那件小屋并不逼仄,它只是被简远布置成了仓鼠笼子,而现在自己的公寓即将变成另一个豪华版的仓鼠笼子——见鬼的谁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淘来这么多的小玩意跟抱枕的。   这让顾云开养成了写便利贴的好习惯,他豪华典雅且装潢奢侈的公寓里贴满了廉价的便利贴,就好像是什么公司的公告板一样,每个角落都写着顾云开对简远的叮嘱。里面清清楚楚的罗列了每一条规矩,他甚至在镜子上都贴了一张:擦干净下巴再写谱子,如果没时间,要确定自己不会滴到地毯上。   简远已经毁掉了他两块地毯了。   当你享受着男朋友小奶狗似的天真浪漫跟活力四射,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你们共同生活后小奶狗那些四处掉落的毛发跟不经意的小破坏。   天使与恶魔总是一同降临的。   简远并不是故意要做那些让人焦头烂额的事,只是有时候他的确太过于沉迷音乐,尤其是帕格尼大赛带给他的压力远非顾云开所能想象的。就算嘴上说着自己不在乎能不能够得奖,拥有参赛资格就已经倍感荣幸了,可显然心里头的好胜心不受控制,就这么萌芽出土,即便只是参赛,也要全力以赴。   后来顾云开觉得这大概就像他的作品要去参加全球奖一样。   就算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够得奖,知道也许连提名都困难,但得到提名后还是会忍不住觊觎那座奖杯,人类的虚荣心惯来如此,证明自己是天生的本能。   制片厂就在同一座城市,平日里拍摄完后休息,顾云开也开始习惯待在保姆车而不是剧组安排的休息室里。任渊还是任劳任怨的开着那辆保姆车,精心保养着这辆体型巨大的车子,顾见月本来打算再买辆新车的,毕竟参加首映礼有时候总不能开着保姆车前去,而总是借郝英的车库也不是办法。而《特工联盟》带来的好处正在缓慢的发挥着,刚口渴就有人送水来,顾见月打算买车的计划还没过多久,珂赛特公司找上顾云开打算邀请他做代言人——当然,不是品牌的代言人。   这家跟《悲惨世界》的女主角同样名为珂赛特的汽车生产商在帝国内颇有名声,是相当著名的汽车品牌,诞生年纪还不算长也不算短,不过半个世纪的历史,以造型精致、性能优越而出名,对手是皇家御用的名爵公司。   这次他们上门来,也是看中死神在《特工联盟》里的出彩表现,认为顾云开和他们打算新推出的一辆新型超跑气质不谋而合,所以有意向邀请顾云开。珂赛特跟名爵走得是两个风格,珂赛特的价格跟性能都更亲民化且大众化一些,而名爵公司的车子则多数专门供皇家甚至大富豪这些有钱人购买,注重不求最好,但求最贵的风格。   名爵几乎没有什么代言人,毕竟他们的购买对象已经是足够好的宣传了。   而珂赛特虽然也是高端品牌,但总归还是接地气一些,他们可以说是在顾云开所得到的所有代言选择里最优秀也最出众的一个邀请了。而顾见月正在等珂赛特公司商谈的结果,假如这桩代言能成的话,顾云开接下来参加任何宴会的首饰跟车子就都不必发愁了。   珂赛特的确向他们发出了意向,不过超跑还没上市,加上市场调查还没彻底结束,包括《特工联盟》的成功虽然有目共睹,但是还没下映,还得再看市场的反应情况。这一切都是未知元素,只能说这个邀请就类似于邀请试镜,有机会,可是到最后能不能拿下工作机会,还得看顾云开的本事跟运气。   顾云开现在的确是知名男演员,也有一定的流量,加上他向来作风深沉冷静,这让他跟许多花瓶明星完全区别开来。按照顾见月的猜想,珂赛特很可能就是看中顾云开平日作风低调高冷的风格,加上死神与那辆打算新推出的超跑气质吻合,他们才会考虑启用顾云开。   至于品牌代言人……   顾见月拍了拍脸,这会儿天还亮,没必要瞎做白日梦。   不过不管怎么说,珂赛特主动投来橄榄枝,只要脑子没被敲坏,就得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像是这种汽车大牌子,也许顾云开的粉丝群跟受众面不能给珂赛特带来什么好的收益,但是顾云开却能踩着珂赛特直冲云霄,借助这种品牌效应一飞冲天的明星也不是没有,就好像女星里借助奢侈高端的品牌涨名气的绝非少数。   最好当然是实现双赢,就算不能,那也不会是顾云开的损失。   阻碍这个机会的最大麻烦就是史密斯的电影,如果珂赛特在代言方面的总监根据市场看到相关报道,很可能会认为顾云开接下来贬值,从而失去这个机会,但毕竟史密斯也是响当当的一位导演,顾见月倒是觉得可以周转运作下史密斯的名气。   只能说有利有弊,不知道珂赛特是怎么想的。   在珂赛特没做下决定的这段时间里,顾见月只能尽量让市场看到顾云开的优势,稍微减弱下那些劣势跟弱点的存在。   正好最近接到了几个杂志的访谈……   顾见月分析了会儿情况,缓慢筛选起接下去适合顾云开的个别工作跟能够对珂赛特产生影响力的一些曝光机会。   而顾云开对此则毫不知情,只知道顾见月通知了他一声最近做好准备,注意媒体,尽量多配合接受采访,珂赛特这个非常出色的代言机会在等待并且观察着他。顾云开很擅长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完美的地步,因此一贯喜欢保持沉默且不主动出现在镜头下的他就难得回应起了媒体。   绝大多数都是跟《特工联盟》有关的,小部分则是跟新作《钢琴家的天窗》有关——这些媒体基本上都不怀好意,一句话就是一个坑,恨不得把顾云开推进坑里炒上一波他跟史密斯反目成仇的话题,不过顾云开自始至终都是不卑不亢的说着一堆漂亮空话。   听起来很客气和善,事实上什么都没说。   媒体虽然无可奈何,但毕竟谁都不知道顾云开这段时间是因为什么而突然转性了,接下去又会不会恢复本性,因此还是纷纷抓紧了机会采访他,让顾云开这段时间保持在了个非常不错的曝光率上。史密斯对这些媒体没什么好脸色,不过顾云开没有影响到剧组的正常拍摄,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倒是爱丽莎对此非常羡慕,她出道其实已经很多年了,但名气方面却无法与顾云开这种炙手可热的新星相提并论,倒是有几个媒体也因为采访顾云开的关系捎带着采访过她,可绝大多数问题都是带着暗示她跟顾云开是否有什么私底下亲密的不当关系,又或者是直接询问她是通过什么内幕进入这个剧组的,甚至还有把她的咖位跟顾云开相比较的。   记者尖酸刻薄起来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混账言辞,爱丽莎皱了皱眉头,很明显被冒犯到了,可又极具控制力的把握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的教养良好,和善妥帖的回应了那些过分的问题,比如她跟顾云开是很好的普通朋友;很荣幸得到这个演出机会;很高兴能跟顾云开这样的好演员一起进步等等。   顾云开在旁听得很是赞赏,觉得爱丽莎的回应相当得体,两个人的演艺生涯截然不同,顾云开比爱丽莎更早就面临过那些问题,有些甚至比这还要更刁钻的多,不少明星甚至会控制不住情绪大发脾气,包括顾云开也曾在心里头升起过怒火——尤其是《永恒的孤独》那会儿,几乎所有记者都追着他喊花瓶,询问顾云开影评人批评他全场被夏普的演技碾压,几乎就是个面瘫,唯一的作用就是摆弄花架子的身手是什么感觉?   顾云开当时就很想让记者感受一下他的身手到底是不是花架子,不过理智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而爱丽莎此刻也是如此,这些回应就算是让公关提前准备好,也不会更得体了。   等媒体心满意足的得到采访内容后离开了剧组,顾云开特意拧开了一瓶水递给了爱丽莎,剧组的桌子上还有些带巧克力碎的小甜饼,他也一起递到了女演员的面前。爱丽莎端庄的喝了口水,神态庄重而平稳,她缓缓的开口,略带犹豫的对顾云开说道:“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   “你表现的很好。”   顾云开轻轻的点头赞许道,他冷静的态度看起来颇具权威性,让爱丽莎立刻松了口气,两个人说不上谁是前辈。圈子里向来是谁咖位大谁就是上位者,所以爱丽莎总是低顾云开一些,不管是待遇还是导演等人的态度,史密斯对顾云开更倾向于协商跟谈论的口吻,但对爱丽莎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发号施令。   这些都是圈子里的潜性规则,而爱丽莎在圈子里待久了,自然多多少少也习惯并且服从这种规矩了。   “我从来没接受过这么多采访。”爱丽莎苦笑着说道,“简直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摆才好,生怕自己会出错。”   娱乐圈里最不缺爱丽莎这种演员,漂亮可演技普通,没有什么绝佳的特色亮点,为人亲和可不够有竞争力,她在独立电影的圈子里起起伏伏许多年,还是混不到好的机会,只能蹉跎光阴,争取每个有可能的工作。   顾云开微笑道:“你会慢慢习惯这种感觉的。”   爱丽莎感激的看了一眼这名姑且算是朋友的同事,她早从亨利口中听闻过顾云开的为人跟性情,可这短短时间里相处下来,才意识到对方比自己所想象的更为亲切与具有信服力,他的外表本应当由于迷人而看起来有些过于美丽的轻浮,可对方的性格却异常端正严谨,礼仪方面更是无可挑剔,亨利与他简直相形见绌,宛如是个笨拙调皮的小男孩。   假如顾云开不是一名演员,大概他能做某个领域的领导者,毕竟本人看起来就像是名领袖,不缓不急,气质逼人,顾云开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气质,当爱丽莎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应当是仰望着他的。   世上总有些人,第一眼就会让人生出敬畏之心,爱丽莎几乎是下意识的听从了他的安慰,仿佛自己方才的态度得到了什么权威性的肯定。   这让她迅速的安定了下来。   然而这也让爱丽莎与顾云开升起了同样的疑惑,对方应该如何去演绎自己的那个角色,要知道按照剧本上的设定,这名音乐家除了盲眼还有自闭症,他是个孤僻且有些许神经质的角色。爱丽莎已经非常习惯顾云开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的模样了,她是怎么也想不出来音乐家那种隐忍的疯狂会由顾云开这么一位绅士如何表现出来。   爱丽莎看过顾云开的电影,平心而论,她不认为对方的演技还不足以驾驭这样的角色,这让她隐约感觉到点不安与好奇。   倒不是说爱丽莎很期待看到顾云开刻薄、冷淡的表现,她只是单纯的好奇。 第104章 本性   在拍摄之前,除了顾云开特意跟简远学习了下钢琴, 爱丽莎也在剧组的安排下特别练习了舞蹈。   音乐跟舞蹈总是密不可分。   盲眼钢琴师的住所设计让顾云开多少觉得有点熟悉, 它是一间二层小楼, 二楼非常高,梯子连接着小小的阁楼。音乐家的钢琴就放在阁楼上, 而阁楼上有一扇大大的天窗,钢琴师总会在下雨的时候听窗户被雨水敲打的声音,在晴朗的时候又摸索着打开窗户, 感受阳光跟风的气息。   他自成年之后, 平庸的生命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度过的, 直到一朵芬芳的玫瑰闯入他的生命,将黑白的世界染成缤纷的彩色, 却也用一身的刺将他扎得遍体鳞伤。   顾云开过了有段时间才意识到这栋小楼的装潢很有简远的风格跟特色, 当然由于音乐家的盲眼, 所以地面上并不拥挤, 可在细节处上非常拥挤,也正好验证了他的孤独。   开拍之前, 顾云开还特意跟爱丽莎私下讨论过男主角罗曼跟女主角凯莉这个角色的定位, 还有两个人之间复杂的感情。   凯莉是个风情万种, 漂亮迷人的酒吧舞女, 她具有所有女性都会艳羡的魅力, 能够轻易的用美貌让男人沦陷到她的怀中,也擅长使用外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同样的,她的美丽也是不幸的来源, 她性感、好胜、庸俗而狭隘,得不到任何男人的尊重,她总是全身心的投入一段感情,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得不到所想要的爱情。   这正是凯莉没有抛弃罗曼的最大原因,只有在罗曼身上,她才能体会到男人对于她最真诚的爱意,而不是局限于外貌跟身材的迷恋。   而因为庸俗与狭隘,凯莉又一次次的飞蛾扑火般迷恋玩弄她的男人,误以为那种戏弄跟单纯对她的肉体存在渴望的男人是真正的良人,对罗曼弃之如履。   这让她跟罗曼之间相处的方式也日渐扭曲,她对罗曼逐渐生起厌恶感跟绝对的占有欲,将罗曼变成她的私有品,又在每次出轨之后唾弃罗曼的懦弱跟祈求罗曼的原谅,仿佛那就能为她的灵魂赎罪。   世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无赖,凯莉是庸俗的芸芸众生之一,玩弄凯莉的男人也是如此,罗曼却正好在这些丑恶的人性之中最为纯粹的个体。   凯莉的美丽跟健康与罗曼的自闭与残疾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他将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爱当成施舍,这让罗曼对待凯莉的态度与其他男人大有不同,恰好的是,凯莉引以为傲的美丽是罗曼看不见的,罗曼看到的是凯莉庸俗自私的外在之下,藏匿着温柔的善意。   与凯莉相比,罗曼无疑任何方面都不占优势,音乐只能给他带来很少的金钱,他定时的创作曲子,寄给贪得无厌的父母,他的父母榨取他身上的天赋,却将罗曼驱逐到小房子里自己生活,每个月给他少得可怜的生活费,对外还要表现出对这个孩子的怜悯与关照。   罗曼对这一切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世人的苦难,他尽数都品尝过,被爱人厌恶,被亲人嫌弃,任由污水泼溅,任由他人侮辱,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罗曼却习以为常,他早已经习惯了背叛跟冷漠,几乎以为这就是人的常态。   因此他将自己封锁在高高的阁楼上,对着一扇天窗,直到一个姑娘来为他打开那扇窗户,俏生生的跟他说一声早上好,于是心动就此而来。   今天这场戏是凯莉在门口与新男友吻别,开门回到家中后却听见了罗曼在楼梯上的声音,她意识到罗曼发现自己出轨之后惊慌失措的找罗曼对峙的情景。   客串新男友的自然是亨利,两个人本来就是情侣,在镜头前自然也是本色演出,吻别显得格外黏糊跟亲热。   之后一大段则是爱丽莎的独角戏,顾云开化完妆在旁边等待着待会上场,来客串加探班的亨利哀怨的趴在桌子上看着他,模样简直像头狗粮被抢走的柯基。顾云开在好笑的同时也在暗自庆幸简远没有来,不然就是两头柯基趴在这里盯他了。   而这一段,爱丽莎的表演也非常出色。   凯莉感觉到手心里都像是捏了把汗,她忐忑不安的在楼下来回踱步着,高跟鞋踩出不少的响动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忽然袭击了她。   罗曼会因此怪她吗?当然了,哪个男人不会生气呢,可凭良心说,他也应当明白自己的短处,了解自己是给不了她真正的幸福的。罗曼是个再善良温柔不过的好男人,他天性里的沉默寡言都让凯莉发自内心的爱怜他,可他这个人的心性就好像是个孩子一样。   她需要的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孩子。   好了,就在这儿将一切坦白吧,摊牌好了,凯莉暗暗跟自己说着:尽管我不过是个酒吧舞女,又受了他父母的雇佣来做一个女佣,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尽职尽责,假使我与他有什么暧昧,在这一刻也都走到尽头了,他的确是个非凡又出色的音乐家,可既不会跳舞又不会说笑话,我与他呆在一起还总要让他开心,已经足够了,我已忍受够了。   凯莉越想越骄傲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当代最伟大温柔的女性没有之一,就连圣母怕是也无法与她相比,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想寻求一份真爱,没什么可指责的。她毫无怨言的照顾着罗曼,甚至连罗曼的父母没有给予工资的那些鼓励跟关心,假使罗曼要大吵大闹,那就让他去吧!   她可有自己的幸福了。   这段戏份其实是很意识流的独角戏,电影跟小说不同,小说能细腻的描绘人物的心理,而电影却不能像是文字那么便捷,这也是为什么文学作品搬上屏幕之后总要进行改编的原因,很多情节是文字单独能够展露出来的含蓄魅力——说实话,史密斯在独立片方面失败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剧本跟拍摄的情节都太过意识流化,观众完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好比方说作者能够去描述一个眼神的动人跟背后蕴含的意义,包括情节的衔接,可电影拍摄的时候,无论眼神再怎么动人,它总归只是一个眼神,如何把文字转换成画面,就是电影的艺术了。   爱丽莎显然也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她还是完美的表现出了那些她能够尽力表现出来的东西。   接下来就要轮到两个人一起对戏了。   化妆师又为顾云开补了补妆,将他放进了已经装扮成阁楼的片场之中,为了方便,这栋小楼被“肢解”成各个不同的房间,像整体跟楼梯的转角处大多数都是在租借的外景上拍摄的,当时本来是想在小楼里进行全部拍摄,不过由于摄像机器跟工作人员的不便,还是挪到了摄影棚里。   影片开始的时候,顾云开在弹琴,像是这种电影,假弹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换个比较随便的,大概就直接乱按了,顾云开比乱按的稍微好那么一点,他弹了一首《小星星》。   爱丽莎还没进门就直接在外头笑场NG了一条。   史密斯也没喊停,他从监视器后头探出头,嘴巴里还嚼着片饼干,神态复杂的看着认真弹奏的顾云开,沉吟了片刻才忍着笑问道:“云开,你会不会别的曲子?”   “啊——”顾云开有点困窘的转头看着剧组,这些天简远疯狂的霸占着钢琴,他每天只能在早上起床的时候,去挤着简远让他教自己弹琴,摸到自己买的钢琴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一个月也就练会了这么一首。   “我这些天就只练会了这么一首。”顾云开迟疑的说道,“我弹得很差吗?”   他的身姿优雅,仪态端正,又穿着拍摄需要的戏服,神态礼貌而带着点严谨,坐在钢琴前的风采看起来简直像是个要出去参加宴会的绅士或是什么演出的音乐家。《小星星》的确是首经典的曲子,然而正因为这种经典导致的耳熟能详,在这种情况下就更显得好笑。   “你弹得很好。”爱丽莎摇了摇头道,“不过你能不能换一段,较为……嗯,比较阳春白雪或是曲高和寡些的曲子?”   顾云开有点啼笑皆非,他想起自己当时坐在简远身边的时候,对方的手覆在自己的手掌上,指尖重叠着,一个键一个键的按下琴键,断断续续被延长了的音乐依旧能听出原本的曲调,他也被这首曲子逗笑了,可简远当时的神态却很认真。   于是顾云开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他:我是不是没什么欣赏品位。   他知道许许多多的经典总是因为流传的太多而被人们所熟悉,其中的价值有时候也会随之降低,就比如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台词跟两人在甲板上的姿势都成了不少作品恶搞乃至玩梗的对象。人们不尽然会否定它的成功,可随着时间长久,它也就变得老土跟老套起来,不再那么高大上了。   《小星星》这种曲子被人加了歌词,成了脍炙人口的儿歌,因此顾云开学起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发笑,不过他也特别查过相关的资料,知道这首变奏曲本身并不简单,因此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不安。   音乐的领域里,顾云开实在是一无所知,假使说简远攀登绝顶,那么顾云开大概是在泥土里甚至没萌芽的小土豆。   简远当时只是很真诚的微笑,问顾云开是不是不太喜欢这首曲子。   那倒其实也不是,顾云开只是比较普通也比较寻常的想要弹奏那些听起来高雅有逼格的钢琴曲,就算是邵黎那首都成。只不过许多曲子需要技巧,最终顾云开为了不给简远添麻烦,还是觉得弹奏《小星星》就可以了,所以他当时就摇头否认了:“只是因为太熟悉了,你继续吧。”   然后简远握着他的手,脸上洋溢着单纯的笑容,两个人的手在那些琴键上跳动,之后简远干脆把他完完全全的圈进了怀里,下巴枕着顾云开的肩膀,手指并着手指,腿贴着贴,拥着顾云开温顺而平静的开口道:“这有什么没品位的呢,实话告诉你吧,媚俗也好,高雅也罢,实在没什么可嘲笑或者自以为是的地方,音乐说是艺术,其实不外乎是抒发自己想法的东西,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呢,总是有人喜欢有人贬低的,好的作品纵然流芳百世,也未必人人都喜欢,你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些不就好了。”   这还是顾云开第一次听简远说起他对音乐的想法,不由得觉得十分稀奇。   他知道简远一向是个有内涵也有追求的人,加上是音乐世家出身,理应是那种品位高雅,欣赏阳春白雪的那类人;却没想到简远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听他的意思,好像也并不反感那些流行乐。   一直以来,顾云开都很清楚自己非常爱简远,可越发现简远走在音乐这条道路上留下的各种痕迹,他就越觉得自己深深陷入进去。   这个年轻人身上的闪光点远不止他曾经看到的那么一点,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本以为地球已是一个奇迹,直到他进入太空,看到浩瀚群星,被这种存在所震撼,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浅薄。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而当顾云开越深刻的去了解简远,他就越发感觉到自己对简远知之甚少。   “我倒是还有首别的,不过只会弹几个简单的小节,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那我就换一下吧?”顾云开下意识询问道。   剧组自然没有异议,倾听音乐总比聆听乱弹的噪音要来得好,如果顾云开真的不会弹别的,他们也可以听着《小星星》进入正式拍摄,就是可能辛苦爱丽莎要听熟悉的儿歌进入状态了。史密斯这才掐了镜头,重新拍摄,估计是打算把这条NG当做纪念。他又拆了片蔓越莓饼干塞进嘴里,示意场记开拍,神情不自觉温和了许多。   尽管史密斯跟斯蒂芬都知道蓝瑟有点儿不怀好意,那家伙总是在别人那吃了瘪就跑到他们面前来显摆。可最开始的时候,史密斯的确并没怎么对顾云开这个人物上心,直到简远暴露出他追星的事情后,史密斯才开始对这个男演员有了点印象。   不过想想也无可厚非,蓝瑟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斯蒂芬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脸皮早就磨炼的齐厚无比,自然也不是什么会因为老朋友的介绍而抹不开面子随便塞角色的人,史密斯早该意识到的。   在确定合作之后,史密斯不管是出于对老朋友的支持,还是对自己即将合作的演员的好奇,都特意为此看了一遍《特工联盟》,顾云开算不上出众,却可以称之为出色。   对于死神这么一个赶鸭子上架,几乎可以说是临时救场的角色,顾云开能有这么高的完成度的确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不容小觑。演员对角色的诠释也是需要时间的,有天赋到夏普那种地步的,史密斯进入圈子这么多年以来也就见过他这么一个,其他的说什么老天赏饭吃的基本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水分,更别提很多影后影帝私底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努力琢磨角色,提出自己的想法,才能换来在屏幕上的一次次认可。   至于那些在通告上忙着吹牛的所谓明星演员,就更是举不胜举了。   这是娱乐圈的颓势,没有人会比史密斯更了解这些操作,他出品的不少商业片其实也是流水线工程加上本身的导演能力,这才造出一个又一个成功的口碑跟优秀作品,而现在的明星也在慢慢变成流水线商品起来,人们的容忍度慢慢被挤压变低,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苛刻。   史密斯拍摄独立片,除了自己的梦想,也同样是不想被圈子所腐化。   顾云开的表现的确不够完美,可是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实在是无可挑剔了。   斯蒂芬是个实打实的处女座,倘若顾云开表现的不是契合他心中对死神的想法,那么就算砍掉这个角色,顾云开也绝对会被换下去。   但凡一个人看中意了,对方只要不表现出过大的反差,自然就会越来越中意,史密斯对顾云开也是如此。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天赋型的导演,跟斯蒂芬这种天才导演走得是两种不同的道路,对于顾云开这种认真勤奋的演员,当然也更为欣赏——与之相反的,斯蒂芬就比较喜欢夏普,可史密斯觉得夏普太跳了。   大概是天才之间的脑电波总是与众不同的。   而片场里的拍摄也进展了一小半,史密斯一直紧盯着监视器,确保得到的是自己想要的画面。   “你一点都不生气?”   凯莉的声音有些尖锐,她涨红了脸,难以理解的打量着坐在琴凳上的罗曼,对方空洞的目光毫无神采的落在虚无处。这个可悲的小人物,这个可笑的孤芳自赏者,他竟然不为所动,连拿正脸对着她都做不到。   她几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尽管凯莉的确是个平庸的女人——她自己也承认自己毫无定性,爱慕虚荣;可她并非是个恶毒的女人,也极少诅咒谩骂他人。凯莉脸上又很快露出了羞愧的神采来,那点善良又再冒出头来,她知道罗曼的缺陷,这是她最不该攻击这个男人的地方。   尽管罗曼一无所知,可凯莉还是在心里为此致歉。   对方比凯莉所以为的要更从容和善的多,他的手落在冰凉的琴键上,顺着声音变动着身体,可仍然微微偏着身体,于是凯莉就改变了自己的站位,让他们俩面对面着,并且跪坐了下来,仰视着这个曾用音乐征服她心灵王国的男人。   她刚刚让虚荣心吞噬了自己,只因为罗曼压根没为她的新男友吃醋这事儿而感到无名的怒火,对魅力的自信受挫这事儿让凯莉几乎想要口出恶言,然而她依旧克制住了。   “别这样,罗曼。”凯莉捧着这位音乐家的手,柔声道,“你不必掩藏自己的情绪,我真挚的为此感到愧疚,但你应当明白……”   她依旧不能相信罗曼是真的不为之所动。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一旦陷入对自己魅力的盲目自信之中,他就变得毫无理智起来了。   “凯莉。”音乐家轻柔的说道,他的声音低哑而冷淡,“我爱你更胜过自己,你的陪伴对我已是恩惠,我还能再奢求什么呢?请相信我,我绝没有任何隐瞒。我并非聪慧明智之人,也不是学识渊博之徒,我很清楚自己,实在是个枯燥乏味的生物,我明白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音乐对你而言实为一文不值,假使你选择更好的人,我也没有什么可责怪的。”   爱丽莎几乎从内心深处弥漫出了悲伤,她怔怔的看着顾云开,对方模仿瞎子模仿的惟妙惟肖,那目光空洞洞的,好像落不到任何一样事物的身上,他那般温和的贬低自己,像是做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坦坦荡荡的将自己的内心完全剖析给眼前这个恶毒卑劣的女人,全无半分保留。   几乎让爱丽莎的心都碎了。   凯莉显然也猛然生出同情与怜悯的感情来,她内心渴望得到关注与爱意的那部分被满足了,因此就有心情去欣赏跟关切别人了。凯莉也许并非是个好女人,将来却说不准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她紧紧握住罗曼的手,自心头涌出那种对无辜稚童的怜爱与关切来,对方那体贴温顺的性格成功引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歉意与不安。   “可千万别这么说,罗曼,你再好不过了,你只是……”她说不下去了,那目光落在罗曼的双眼处,对方一无所觉的聆听着,于是凯莉匆匆的改了口,“我可喜欢你的音乐了,你放心吧,我依旧照顾你,什么都不会改变。”   罗曼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他的手摸索着,落在凯莉充满魅力的脸上,然后摸索着用掌心困住她的脸颊,神态既不刻薄,也不冷酷,只是温和的祝福着:“凯莉,假使他愿意与你结婚的话,你便真正幸福了,那我也便会幸福的。”   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的凯莉欣喜若狂的拥抱他。   没注意到罗曼担忧而理智的表情。   她也从未意识到,罗曼比她所以为的更早“看”穿她与那名情夫自私软弱的本性,这会儿凯莉还沉浸在被理解与被谅解的幸福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思路,小远那句话其实灵感出自孟子的典故,大家比较清楚的俗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里面大概是这样的,孟子问宣王爱好音乐的事,宣王闻之色变,说我不喜欢雅乐,喜欢俗乐。(我觉得宣王闻之色变就可以看出大家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喜欢雅乐的DISS俗乐的)   孟子却说了句:古乐与今乐是差不多的。   然后就是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孟子其实说得是治国之道,跟宣王明说你喜欢音乐的时候,百姓也与你一同欢乐,这就是众乐乐;假如宣王奏起音乐,百姓却民不聊生,痛斥宣王骄奢淫逸,那就是独乐乐【大概是这样,不详解了】   其实跟音乐概念不太相关,但是我觉得孟子的态度很有意思,他说雅俗是差不多的,我想了想,从里面衍生开了一个概念,也就是雅俗之分,不管是雅还是俗,人们听音乐本来就是为了快乐,这玩意说实话不能吃饱穿暖,每个人的审美不同,不必过分要求别人与自己相同,也不必刻意贬低别人的品位【当然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要DISS一下乾隆的农家乐审美╭(╯^╰)╮】   然后上一章看回复说前几章有些拖沓跟重复,还有些是直接说我水过一章。   这个我不知道是读者跟作者的思路不同,还是怎么样,其实就如同这一章所说   云开为了饰演音乐家而观察小远,从而发现简远更多不同面,也是在完善简远本身的塑造,工作穿插在爱情里。   正如我所说,我的文笔控制力只能到此为止,剧情节奏怎么样算快怎么样算恰到好处,怎么样又算慢,我对这个概念真的不太强,只能说我写我自己今天想写的,我写了我觉得有必要写的东西。   跟看了新章觉得失望和拖沓的读者们道个歉,因为总是很难平衡的,像小远不出场塑造薄弱,出场了又觉得太多,过于拖延;想看事业的不想看爱情线,想看爱情线的又觉得事业过多,我没法满足所有人的想法,只能尽可能的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总之不好意思,是我能力有限。 第105章 真面   “你的袜子在那里。”   洛璇顺了顺待会儿简闻要穿的大衣放在了衣架上,往床底下指了指, 她的丈夫在除了音乐以外的任何事情上总是笨手笨脚的, 又怕冷的要命, 天知道这会儿才刚到十月份中旬,他就把自己穿得像是个圣诞老人。   简闻微微撅起嘴, 嘟嘟囔囔了几句让洛璇听不明白的话,穿着他的麋鹿棉袜——这本来是洛璇买给简远穿得,不过简远更中意大头猫, 所以剩下来的麋鹿留给了简闻, 他还因为这事儿发了脾气, 不过最后抗议无效,还是老老实实的穿上了。   至于洛璇有几次看到简默也穿着同款的麋鹿袜子, 那就不可深究了。   打理完简闻待会儿要用的东西之后, 洛璇这才穿着睡袍走到了梳妆台前给自己梳起头来, 她刚刚洗漱过了, 头发不知道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没注意到,打结打住了, 梳下来的时候顺不开, 只好拿小剪刀剪掉, 而简闻在她身后叠被子。   这个早晨跟往日没有什么两样, 直到简闻忽然开了口。   “简远还没回家?”简闻把穿好了袜子的脚塞进棉拖里头, 老实的像个幼稚园刚午睡醒来的小孩子,他将窗帘拉上,又把窗户推开来, 早晨的冷空气让简闻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不过屋子里太闷了,他需要点新鲜空气。   “是啊,他不是说了嘛,这几个月都不回家。”洛璇正在梳妆台上瓶瓶罐罐里翻找自己的眼霜,漫不经心的指了指简闻身后的桌子上,“热水在你后头的桌子上,哎呀,你不要老是简远简远的全名叫他嘛,听着都不亲热,你就不能叫叫他远远,小远,阿远什么的吗?就算儿子大了,也不用这么拘谨啊。”   简闻转过身站在桌子前,一只手抄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端着水壶倒热水,衬衫掀出来小半角,被他又重新塞了回去,确保自己整整齐齐了之后才皱着眉端起热水杯,淡淡道:“他现在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你老是这么喊他,要是被人家听见了,他在同事面前会没有威严的。”   “我们又不是什么外人。”就算是跟简闻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洛璇,有时候也实在是忍不住想撬开丈夫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无奈的叹息道,“而且现在是私底下,你这么叫叫有什么关系,远远自己又听不见。”   简闻对她这套说法嗤之以鼻:“你都喊成习惯了,哪止是私下喊喊。”   “好好好,你说得最有道理了。”洛璇也有些无奈,索性不与丈夫较真,加上她的确喊习惯了,于是又问道,“你对顾云开怎么看啊?”   简闻真是纳闷,怎么谁都问他对顾云开怎么看,难道现在跟顾云开交往并且打算结婚的人是他而不是他的儿子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多嘴问一句他对顾云开怎么看。   还是说现在的人类除了用眼睛看人之外,还发掘出了其他器官的妙处,而现在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道了?   “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最终简闻只是这么说道,他不太清楚妻子什么时候跟他的兄长简默的脑电波忽然同路了起来,这让他多少有点忧心忡忡,生怕向来甜如蜜糖的爱妻提前就进入更年期,其他倒没有什么,只不要变成像是简默那样蛮横不讲理的性格就可以了。   至于简默本人,他早已经对弟弟七弯八拐的脑回路彻彻底底的死了心,自然也不会像是洛璇那样非要问出个黑白是非来。   洛璇险些要尖叫起来了,她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打量着丈夫毫无所谓的面容,脸上温情款款的笑意几乎挂不住,她把梳子一下子拍在了桌子上,那声响吓得简闻差点打了个哆嗦——他生来是要欣赏曼妙的音乐的,因此讨厌噪音,可又不能对妻子发火。   “你刚刚说什么?”洛璇的脸色发沉,她差点就要嚷起来了,“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他可是小远喜欢的人,你作为小远的父亲难道不应该发表点意见吗?”   谢天谢地,洛璇正是这点远远胜于他人,假使简闻说错或是做错了什么,她起码会叫简闻清清楚楚的明白跟意识到究竟是哪句话惹得她勃然大怒。尽管知道了也无从帮助简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过他好歹可以从这些地方入手分析。   “你在大惊小怪什么?”简闻责怪的看着她,然后他抬起了手表看了看时间,时间还充裕得很,脸上于是露出那种让洛璇无法抵挡的不以为然来,他平静的说道,“你刚刚的嗓门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洛璇深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了,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这怎么就是大惊小怪了,你跟我两个人的孩子决定未来要携手一生的人,你对他没半点想法,觉得他对你无关紧要,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刚刚的嗓门吓了你一跳?”   “好吧,那我就说得更清楚些好了。”简闻不经意的叹了口气,他放下那个喝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的热水杯,走到了洛璇的椅子后头,伸手微微环了过去,而洛璇则往后稍稍倚靠了些,极自然的靠在他怀里。每当简闻决定服软些的时候,他总是会这么静悄悄的向洛璇示好,他平淡的开口道,“不管他是脱俗还是庸俗,我都不喜欢他,可那又怎么样,会改变什么吗?简远会因为我的主意跟那个男人分手吗?”   洛璇略微吃惊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咱们俩去看电影的时候你不是还很喜欢他演的死神那个角色吗?”   简闻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好吧,那么我喜欢他。”   “你不是刚刚说不喜欢他吗?”洛璇简直是要糊涂了。   简闻扶着她的肩膀询问道:“你瞧,这一切会有什么变化吗?我喜不喜欢他,对他怎么评价,怎么看待他,会影响任何事情吗?你询问我的意见毫无意义,你应当询问的是简远,看他能不能确保自己一辈子喜欢那个男人而不后悔。”   洛璇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简闻,无奈道:“可你是远远的父亲,如果你也喜欢顾云开的话,远远心里当然也会高兴些啊。”   “是吗?我倒觉得未必吧。”简闻冷淡的说道,“顾云开对我来讲本就是外人,简远是我的儿子,但凡他有什么冒犯与失礼的地方,我最终只能选择原谅他,可顾云开不同,他冒犯了我,我没有必然的原因要原谅他。他与简远建立的是另一个新的家庭,我们的意见很重要吗?假如知道我的想法,简远又不得不为我们之间费尽心机,希望修复这段关系,何必自寻烦恼呢。”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洛璇得到理由后就变回了原先的模样,她将手枕着桌子,侧着头看向丈夫,疑惑道,“他这么漂亮,能力也很优秀,对远远又好。”   简闻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诞无比的言辞一样见鬼了似的看着洛璇,也疑惑道:“那又怎么样?按照你的说法,简默长得也是人模狗样,地位又高,对远远也很好,难不成我就该喜欢他。”   洛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下简闻的手道:“你怎么能拿咱哥说事儿啊。”   这下简闻是真的想不出来妻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了,他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最终摇了摇头,决定放弃沟通,不再浪费精力回复她。他知道妻子的脑海里总是装着一大堆古古怪怪又显而易见的浅薄问题,这些问题绝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价值,有时候回答的不够详细还会激怒她,还是不要继续话题比较适合。   其实比起妻子所担心家里人对顾云开的看法,简闻倒是更在意简远对顾云开的想法。   顾云开对于简远而言,究竟是一时忽然生起的兴趣——就像骑马绘画之流,一时珍爱要紧如命,过段时日却会立刻消退的小爱好;还是会让他发狂生气,可是怎么也罢休不了的挚爱。   后者倒还好,假如是前者……   简远从小就备受宠爱,他这一生顺遂无比,唯独只有音乐叫他吃尽了苦头,其他的东西即便没有天赋,他也不会过分纠结,只要体验到这项爱好带给他的乐趣就足够了,等到劲头过去,万事皆休;唯独只有音乐,他从小到大,花费了不少心力在这方面,比玩乐甚至是钻研其他艺术的时间都长,可对一切都只有三分钟热度的简远唯独没有放弃过音乐。   比起溺爱简远的妻子跟兄长,简闻要更理智也更清楚的认识到那个孩子骨子里倔强的狠劲。   他可不是什么温顺无害的纯情乖宝宝。   ……   拍摄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简远虽然忙碌,但是有时候也会抽空拨冗来看看剧组的情况。看得出来史密斯的确是很喜欢简远,每次简远来到剧组,简直都像个小皇帝驾临这小小的剧组,爱丽莎跟顾云开也能因此获“利”,稍微喘口气。   在剧组里头的时候,为了照顾史密斯的心脏,顾云开跟简远总会互相装作不认识,这本来就是个大乌龙下形成的巧合,他们不想让这位导演觉得他们俩是在故意戏弄人,所以将错就错,毕竟突然解释太过刻意,这件事最好在拍摄期间就这么维持原状下去,等到拍摄结束了,之后他们如果有合适的时间再宣布的话,不管史密斯怎么看,总归都算不上故意戏弄了。   然而这样相处的方式又带来了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   顾云开慢慢意识到,每当简远会来到剧组里头,无非是他创作完的那段时间,迫不及待的想跟自己展现他的天赋与优秀,因为他们俩虽然眼下姑且算是同居,但事实上依旧是聚少离多,好在还有剧组可以合理的见面。   正好剧组里也有钢琴。   剧组的人都挺喜欢简远的,尽管他到来的时候大家总要听一场钢琴独奏,不过毕竟是休息时间而不是工作,更何况也不强制性。史密斯倒是对简远的音乐相当有热情——热情到如果顾云开不知道他们俩是忘年交,就会怀疑史密斯对简远有意思的地步,之后简远还小小赚了笔外快,他有几首即兴创作的曲子相当适合电影,史密斯跟他议价买了下来。   先觉得史密斯态度有问题的是爱丽莎,她思前想后,女人八卦的天性战胜了谨慎与礼仪,慢悠悠的在顾云开身后站定了,似乎是笃定了男朋友的好友绝对不会出卖她,这才微有些警惕的开口说道:“你觉不觉得史密斯先生对简远先生有点过于热情了?”她的眉毛自然而然的皱起,又开口道,“不过说起来……”   “什么?”顾云开微微一笑,倒没太在意爱丽莎的反应,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正在跟史密斯讨论曲谱的简远,他最近NG了不少次,史密斯觉得他饰演盲人的目光太过灵动了,有几次甚至恨铁不成钢的说不需要他的眼睛那么会说话。   顾云开差点没分辨出来对方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赞自己。   “你也很在意简远先生。”爱丽莎目不斜视的微笑道,她端起桌子上的饮料就着吸管小小喝了口,“请放心,你知道的,我与你合作的很愉快,也并无意在感情上指责些什么,更不是卫道士,你是我跟亨利共同的好友,我自然不会做什么使你不愉快的事情。只是我从亨利那听闻,你似乎是有一段稳定关系在的。”   她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可每个字都吐露的相当清晰,它们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句委婉又犀利的暗示跟劝说。   顾云开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诧异自己的表现难道真有那么露骨,于是忍不住疑问道:“我看起来很明显吗?”   爱丽莎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刚刚顾云开逗她说了些什么小玩笑似的,借机缩短了他们俩的距离,顾云开意识到对方的笑声只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谈话,于是也下意识靠近了些,两人之间保持着的友好距离顿时消失了,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好友。爱丽莎与顾云开的距离连一臂都不到,她掩着嘴,眉眼都是笑意,好像他们俩的确在愉快的交流什么话题,可发出来的声音却又平又稳:“不光是你。”   “什——”顾云开的喉咙刚发出一个单音,就看到简远漫不经心投过来的目光,他见着顾云开对过眼来,煞是甜蜜的笑了笑,很快又极为自然的转过头去,与正在跟他认识谈论谱子的史密斯交谈起来。顾云开心里头微微一颤,他忽然意识到了爱丽莎说得是什么了,露骨的人并不是他,是简远。   的确不光是我。   顾云开好半晌才挪开了自己的目光,可是心却忍不住砰砰跳动了起来,爱丽莎见他意会到了,仍是委婉的开口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非常有心思,并不只是粉丝对明星的那种,是更多一些的,涉及到亲密关系的那种感情了。他跟史密斯先生相熟,我不知道你是欣赏他还是有些别的想法,可最好别惹上麻烦。”   “谢谢,爱丽莎。”顾云开动了动嘴唇,两个人极自然的分了开来,爱丽莎的眉眼于是又染上了愉快的色彩,她朝顾云开挥了挥手,声音明媚开朗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没有什么说定了,可顾云开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像他们俩刚刚约定好了什么似的。   刚刚简远的那个眼神扰得顾云开有些心烦意乱的,他跟剧组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就上了自己的保姆车,任渊不动如山,正坐在前面投入的玩消消乐,对自己老板的烦恼毫无头绪,因此他抬头看了看敲车窗的顾云开,把车子解锁后就立刻低下头继续工作。   毕竟老板的烦恼他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帮帮自己的忙。   假如那个眼神换是另外一个人,不管是谁,顾云开都不会这么在意,毕竟人非圣贤,爱恨嫉厌,本就是天生自然的事。   可怎么会是简远呢。   那个眼神像是枚火星弹到了顾云开的胸膛里,将他炸得头昏脑涨,在顾云开的记忆里,这个天性阳光开朗的音乐家惯来是一览无余的,不光是神态或是性格,皆是清清楚楚,没有什么掩藏的,纯净得好似一汪能看到底的湖水,简直像个孩子般的单纯。   然而他终究已是个成年了的男人。   这感觉就好像是长大后终于看出童话后赤裸裸的残酷,虽然并不诧异,但或多或少还是难免心生感慨起来。顾云开并非是因此对简远有了什么二心或是觉得难以接受,假使换做是他,这件事就再清楚不过了,只是简远为什么不说呢?   顾云开想起自己偶然提过的几次询问,假使他问,简远也会坦坦荡荡的承认,假使不问,对方便也什么都不说。   没多会儿,简远就追了过来,这倒也是顾云开意料之中的事,他是男主角的原型,是史密斯创作的灵感,而顾云开又是男主角的扮演者,没人对他们俩的聊天内容产生好奇,也自然不会觉得他们的亲密有什么大问题,与他们俩的谈话相比,指不定顾云开跟爱丽莎刚刚的约定还要更耐人寻味,叫人好奇些。   简远微微的绷着嘴角,他低着头上了车,安安静静的坐在了沙发上,他沉默了大概几分钟,才忽然说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刚才的样子?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那样不太好?”   什么样子呢?   他却又不说。   顾云开其实的确有点不习惯,可要说不喜欢倒也没有,他想了想干脆反问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跟别人亲近,还是你很讨厌爱丽莎?”   这句话点到为止,其下的含义呼之欲出。   简远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他的态度变得严肃了些,没再像平日那么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仿佛连冬雪都能消融的模样,他缓缓的开口,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两个人都以问题互相回答,听起来简直像是打哑谜一样。   顾云开哑然失笑,他看着性格惯来恣意快活的简远好像被枷锁束缚住了,也不由得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了起来,干脆自己揭破了僵局,平静道:“这应当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我从来没发现?我也许不是什么天才,可也没到脑子笨得转不过弯来的地步。”   “因为我一直看着你。”简远也终于放下了他那一大串的问题,他悄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我这样的,所以我从来都不敢让你知道。”   自很小的时候,简远就意识到自己与父亲截然不同,父亲性情灵动敏感,他能顺着音乐进入到那个无人能够前往的殿堂去,可天资成了天堑,无论他怎样的追逐父亲,始终都只会被拒之门外。之后简远尝试了很多很多的办法,他学画、骑马、四处玩乐、纵情人生,可当他坐在琴凳面前的时候,那些浮躁喧哗的东西都消失了。   他最终悲哀的发现,自己是无法离开音乐的,即便音乐并不如他那样爱它。   简远一直以为,这种悸动只有音乐会带给他。   直到顾云开的出现。   无论简远如何对待音乐,对方都已经将残忍的结局提前注定在他的命运上,因此他肆无忌惮的去选择不同的方式去取代音乐在他心里头独一无二的地位,直至自己认命。   可顾云开不同。   假使他放开手,或是做错了什么,那个人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到这章超爽的,一直以来埋下的伏笔终于能挖出来了。   小远最终是个俗人,我对他的设定从最开始就不是天赋绝伦的音乐家,而是努力却被拒之门外的音乐家,我记得之前有读者说他是莫扎特,其实应该是披着莫扎特外皮的萨列里(哈哈哈看不懂的别在意。)   从开头起,小远就一直是很完美的状态出场,就算有些小毛病,也都是无足轻重的那种,今天终于写到他最严重的缺点了。   不过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反转,感觉应该有些读者也有点意识到了简远没那么理想化,毕竟好多行为都暗示了小远的性格。   疯魔般喜欢音乐的小远,也疯魔的喜欢着云开。   电影男主角罗曼的卑微也是暗示小远对云开的心   爱是克制。   云开对简远眼神的复杂感,大概就是有点儿像发现一只奶狗其实是头饿狼的感觉吧   =w=没有虐,其实这段的塑造,也是在同时完善罗曼跟简远的人物 第106章 不幸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 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虽说这件事跟恶毒扯不上边, 而顾云开更没多觉得伤痛, 但就好似吃饭咬到石头,被鱼肉间的鱼刺戳到喉咙一般, 有种叫人懊恼的不悦起起伏伏的动弹着情绪。简远认命似的坐着,像是什么束手就擒的罪犯,耐心的等着最后的审判。   这让顾云开几乎要怀疑其自己是不是当真没有给这个年轻的音乐家半点安全感。   顾云开伸手摸了摸简远的脸颊, 看到那双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来, 忽然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 他就没有彻底读懂罗曼这个角色。罗曼是卑微的,他在整部电影里看起来是唯一被升华的角色, 事实上也没有逃脱开世俗的窠臼, 他深爱着凯莉, 妒火跟自卑焚毁了他。   罗曼并非是真正毫无嫉妒之心, 他只是将此隐藏起来,生怕自己除去外表上显而易见的残缺之外, 还会将心灵丑陋的一面彻底暴露在凯莉面前。   他只是怎么也想不通, 按照简远的性格, 怎么会缄默不言。   “你觉得……我不喜欢?”顾云开语调古怪的说道, 他猛然收回手来, 脑子里头乱糟糟的,涌动着的居然是自己扮演罗曼时的感觉跟简远眼下近乎温顺踌躇的神态。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嫉妒, 他们俩眼下正在交往,与女演员过分亲密,简远吃醋实在是顺理成章。   可大概是因为往日简远给予人的感觉太过理智也太过通透,清澈的好像能直接看穿整个灵魂,所以才会让顾云开觉得有些不适应。   更何况他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并不仅仅只是寻常的不高兴,在那层平静下翻涌着的情绪……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吧。”简远苦笑道,“以己度人,起码我就很不喜欢。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不喜欢别人碰我会珍视的东西。不是普通的喜欢,喜爱的东西,那些我都乐于分享,不在意任何人触摸甚至是带走它们,可是有些是不一样的。”   “我不喜欢任何人动我的琴,哪怕只是碰一碰。”简远下意识道,“不管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还是抱着欣赏的大师,我知道他们只是赞赏的想碰触一下,可仍然会为此觉得心烦意乱,仿佛觉得暗处有人觊觎着我的所有物一样。”   简远微微歪过头,靠在车窗上像是缓了会儿气,然后才缓慢道:“可它们终究只是物件,我的占有欲肆无忌惮并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我将它们困锁起来,家人也不会故意犯浑去触碰我的禁忌。可人怎么相同呢。”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低声道,“我总不能对你就好像对我的钢琴一样。”   顾云开瞧着他这个模样,终于明白前不久夏普来家里造访,看着那架钢琴饶有兴趣的模样时,为何简远会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儿,直到夏普离开书房才重新展露笑颜。那时候顾云开还单纯的只以为简远是不习惯被夏普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就好像每次他看到夏普都有些复杂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就像是被侵犯到地盘的动物一样。   “我也不想这样的,在这之前好像还克制的住,就好像在宴会上看到你的朋友时,我知道那时候你还不是我的,所以我就没有去想,就算有那么点不高兴,不喜欢,也都不会太过分。”简远摇了摇头苦笑道,“又或者是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你的朋友,你已经告诉他我们俩才是一对后,这种焦躁也会平息很多。”   但随着时间慢慢流淌过去,越发亲近之后,那种感觉就愈发膨胀开来了。   尤其是……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明明与对方再亲密不过,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跟另一个人言笑晏晏,像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一般。简远有时候也会觉得是自己贪得无厌,明明两个人都已经说好了,明明对彼此的关系都相当明确,可是那种愤怒与嫉妒仍旧是无法克制的翻涌上来。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的,我也知道我一直表现的是什么模样的。”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足够明显了,简远反倒平静了下来,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一样,“我还知道电影里说的都是骗人的,最开始的爱情都是喜欢对方好的那些,当坏的那些暴露出来,感情就会不稳定。”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有些孩子的纯真气了。   “你会接受我的那些缺点,可不是现在,所以我一直在想,我可以慢慢让你接受我所有不好的地方,要先努力让你看到我那些好的……”简远的声音忽然发闷了,他沉沉的说道,“可我还是没能忍住,还是被你发现了。”   嫉妒心是人人都有的东西,可任何事情都不能过头,一旦过了头,结局就显而易见。   简远一直以来都很清楚。   顾云开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决定要跟这个男人——不再是个年轻人了,他意识到自己把简远想得总是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就好像对方是什么真正的天使似的,半点忧愁烦恼也不生出,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   直到此刻,与简远在性格与感情上全然不相似的罗曼究竟为何是以简远为原型,顾云开也总算明了了。   当顾云开正要开口说话,外头工作人员忽然来喊他开工,休息时间本就不长,两人又沉默了会儿,自然不知不觉就把休息的空档给完完全全的耗过去了。顾云开也没办法,只得欠了欠身站起来,缓缓道:“你等我一会儿,等工作结束了我们再认真谈谈。”   简远当然没有什么异议,点头答应后顾云开就直接离开车子出去了。   这是简远第一次看着顾云开演戏,因为不是什么比较隐私的剧情——比如说床戏,所以不需要清场,简远因此得以能够观看整个电影制作的一小部分,通常情况下他都只能看到成品。观看演员演戏本身就是一件富有趣味且新奇的事情,更别提现在正在演戏的还是简远的男朋友,他对爱丽莎的敌意本就是由此而生。   罗曼的原型是他,罗曼的扮演者是顾云开,好端端的挤进一个女主角,占据了罗曼的所有视线。   演员就是这样的职业,让人忘却他们本身,去认识更多截然不同的人物,可是对于简远而言,顾云开就是顾云开,这就是熟人演戏的坏处,尤其这个人还曾跟你熟到“不分彼此”的地步。虽然也不会说有出戏感,但是嫉妒感委实少不了,然而心里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顾云开的事业,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他想要追求的梦想。   心不会骗人。   简远深刻的知道自己的本性并不像是顾云开一直以来所看到的那样纯净无辜,可是他也清楚,顾云开喜欢那个温顺乖巧的自己。与自信到毫无遮掩的顾云开不同,简远在音乐上吃过足够大的苦头,从没有什么东西让他那么狠狠的摔一个跟头还不死心,所以他不想在顾云开的身上再狠狠摔一个跟头。   他本来都打算好了,等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感情足够深厚了,能确保顾云开死心塌地的爱他不会改变了,然后再慢慢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真面目,有个时间的缓冲。   可现在功亏一篑。   顾云开这会儿正站在史密斯的身旁正低头说些什么,神情认真严肃,简远在他离开后没过多久就下了车,单独坐在片场外头的一个道具箱子上,专注且肆无忌惮的看着男朋友的侧脸,这场景简远梦见过上百回,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是熟悉的却像是历经过无数次。   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顾云开本性就是这样严谨,与简远想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更觉得心脏好似被什么挤压了一样,仿佛地面上裂开了个大口子,而他正往深渊里滑。有时候简远甚至会想,假如顾云开选择的人不是他,他大概就要疯了。   爱丽莎正站在他们俩的旁边聆听,简远对爱丽莎并没有什么厌恶,也称不上喜欢与否,对方似是有所感觉的转过头来,两人也是温和的互相点头笑一笑,没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的确善妒,却并不是个无礼之人。   这是简远第一次看到顾云开工作的状态,说来也有些好笑,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对彼此却并不是完全知根知底,顾云开从未出席过他的演奏会,而他因为便捷,则从未缺席过顾云开的作品,不过探班却实打实的是头一次。   与上映的镜头不同,那时候隔着大大的屏幕,顾云开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并不真实,简远偶尔会觉得他的确就是故事里的那个人,只不过巧合的跟自己的男友长了同一张脸。人的喜怒哀乐不尽相同,性情脾气自然也有所差异,无论那些角色设定的多么出彩,或者是多么卑鄙,都与顾云开本身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粉丝们通过这些角色去了解背后的顾云开,而简远却是通过顾云开去了解那些角色。   罗曼像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合体,简远对顾云开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去演绎这个角色毫无任何头绪。   顾云开跟史密斯交谈的事情,其实是与剧本相关的,演员对自己的角色有了想法,觉得剧本个别处可以修改,于是跟导演协商是很常见的事。当然还要看咖位,毕竟能不能跟导演说上话,说了导演会不会听,都是另一回事,这次的电影制作成本不大,史密斯本身对电影的看中,加上顾云开又有一定地位,他通过对角色的想法跟诠释还是能够影响一些剧本上的细节的。   待会儿要拍得戏是凯莉被抛弃后失魂落魄的回到小阁楼里,趴在罗曼的腿上痛哭寻求安慰。   而罗曼自然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她,照顾她,按照最开始顾云开的理解,罗曼是个看得通透却相当圣母的角色,他压抑而卑微的爱着凯莉;但是刚刚意识到简远并非如此之后,顾云开就对罗曼有了新的观点。   按照剧本上的要求,这一段罗曼是压抑而温情的,可是顾云开现在却觉得这一段罗曼应该是充满讥讽性的。   史密斯对他的想法很感兴趣,也觉得不无道理,不过如果要改剧本的话,像是这种桥段就需要演员半临场发挥了,因此又喊来了爱丽莎。这段戏里按照顾云开的想法,凯莉的变动倒是不大,不过罗曼必然要改点戏份了。   这部分的戏其实将近结局了,罗曼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衰竭,他正在慢慢失去对音乐的掌控,也就是所谓的江郎才尽,他的父母难得来探望他,却将他骂得狗血淋头,而唯一的情人贪得无厌,一次次的索取他的感情与关怀,却从未回馈半分忠诚。   痛苦跟绝望压垮了这个不幸的年轻人。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如果按照顾云开的想法来改动,那这一段无疑是罗曼对自己可悲的爱情,对自己凄惨的命运做得最后一次抗争,即便软弱无力,可也是抗争。拥有一颗文艺男青年心灵的史密斯当时就被这个想法打动了,虽然说原型是简远,但毕竟简远是幸福的,而这个爱情故事是悲惨的,罗曼跟简远的共同点只在于对情人的一心一意跟忠诚不二(关于这点事实上史密斯很怀疑,当然,不是怀疑罗曼)。   史密斯沉吟了片刻,觉得顾云开的这个想法很不错,很多时候电影就像是在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每个预定好的角色并不一定永远都是那个样子的,个别演员会赋予他们新的生命跟细节。   就好像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同,性格方式不同,思维自然也不同,那么看待事物甚至人物的角度也各有不同。有些人能够感同身受,理解罗曼的卑微跟忍耐,有些人则认为罗曼窝囊废物;连凯莉也是如此,剧组里就有过讨论,不少女助理觉得凯莉水性杨花,而个别男性认为她只是个追求爱情的小女人,的确是罗曼无法给予她安全感,没什么大错。   适当的戏剧性改编是拍摄过程里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这种自由发挥就得看演员的本事了。   史密斯很赞成顾云开对最后这段的改编,而爱丽莎则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其他人的意见就不怎么重要了,这事儿没讨论上多久就这么定下了。   简远不知道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只看着工作人员忽然一下子忙活了起来,就知道是要开拍了,于是又调整了个姿势,这个道具箱子颇高,他的两条腿悬在空中晃了晃,曲着身体,用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脸,无所事事的枯等着。   拍摄开始的很快,为了突出罗曼身体跟态度的对比,史密斯甚至让化妆师把顾云开的病容妆又加重了不少。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呀!”   这里的场景是夜间下了瓢泼大雨,凯莉在分手后怔怔的淋着雨走回家。今天没下雨,爱丽莎在拍摄之前被淋了一身的水,她浑身都湿漉漉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来,正符合凯莉被抛弃后绝望悲痛的心情。   机位就绪后,爱丽莎就在镜头前倒了下去,凯莉靠在琴凳边上,将脸挨着罗曼的大腿,努力汲取他人的体温来使自己感到安全,她哽咽道:“告诉我,罗曼,我是否不配得到幸福?”凯莉回到了罗曼的怀抱,就如同小鸟回到令人心安的巢穴,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病容视而不见,只顾一味的宣泄自己的痛苦心情。   “公平些吧,凯莉。”罗曼无可奈何的说道,他的语调已远不如往日那么温热而充满关怀,平静的微笑着,如果凯莉不是知道这个男人多么迷恋的爱着自己,她几乎要以为那是个嘲笑了,他冷淡的说道,“要是你不配得到幸福,那我所遭遇的又是些什么呢。”   凯莉近乎惴惴不安了起来,她那颗被爱情跟男人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灵再次蒙蔽了她的良知,不知所谓的说道:“我们俩怎么会是一样呢?你已经习惯了,可是我……我的痛苦是你难以想象的。”她已被罗曼的温柔与退让宠坏了,这话脱口而出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纵然罗曼早已习惯了凯莉的愚昧无知跟冷酷无情,可这会儿他仍被伤到了,他冷笑了一声,稍稍摸索着去扶凯莉冰冷美丽的脸蛋,平静的说道:“我知道,我早已经知道了。”   泪眼婆娑的凯莉还以为罗曼是在安慰自己,她恼恨又委屈的发泄着:“你不知道!你知道个什么!老实与你说吧,我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只期望一份简单的爱情,既不打算功成名就,也不想着做个富太太,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刻薄的对待我。”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她抱着罗曼的腿痛痛快快的大哭了起来。   而罗曼无动于衷的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声调干燥的就像这间屋子,没半点暖意:“可哭也是无济于事,你心里也很清楚。”   “是啊!是啊!哭能有什么用呢!我不在乎。”凯莉尖叫起来,愤愤不平的怒吼道,“上天啊!我可不像你一样冷酷,罗曼,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似的,我是个庸俗平凡的傻瓜女人,跟你这超凡绝伦的音乐家可没办法相提并论,假使连哭都不能够了,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发发慈悲吧,让我这个夜晚能好过些。”   她简直是要气疯了。   而罗曼空洞的眼睛还对错了地方,凯莉忍不住伸出手去扭正这个男人的面孔,她的脸气得发红,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大喊大叫道:“蠢货!你连对着我说话都做不到,你根本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你这个傻女人。”罗曼几乎是在侮辱凯莉了,纵然他的脸上平平淡淡的,好像那是个什么怪亲昵的称呼一样,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仍旧让凯莉一下子从他膝头离开,迅速的爬了起来。   “你说什么?!”   罗曼的脸色愈发惨白了起来,他急促的喘息道:“好好听我说,拿你能看见的眼睛睁大些!你这个傻瓜、笨蛋!这世上再不会有像我这样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了,你这个愚昧、庸俗、蠢笨的傻女人,你以为他们爱你吗?他们只是看上你的脑袋空空,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掉到他们的陷阱里去。”   凯莉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母猫:“你竟敢这么说!假如你这么受不了我,何必当你慷慨慈悲的圣人!你以为我很愿意跟你待在一起吗?你这个混账,看到你就让我作呕!”   “醒醒吧!”罗曼的头歪到了一边,他坚持不懈的转过头来,厉声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宽容体恤的圣人吗?那只是掩盖我对你的迷恋,那是因为我离不开你,摇摇你的小脑袋瓜子,你竟然真以为只要你快活我就幸福了?”   凯莉有点发懵,她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那是我毫不在意你才能做到的事,可我爱你。像你这样的蠢女人,要不是因为我爱你,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在忍受着,你大概以为我是在为自己的宽容大量感到自得了,并非如此,痛苦每日都在煎熬我,我也不为自己原谅你而感觉到自己心胸宽广,是期望你快乐,幸福的动力在支撑着我。”罗曼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略带哀愁的说道,“可我就要离开你了,凯莉。”   “你要到哪儿去?”凯莉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我愿意跟你一起去。”   罗曼沉着的说道:“恐怕不行,凯莉,我要去的地方无法带上你,我即将回归上帝的怀抱,可你还要再多享受人间的幸福。”凯莉这才发现他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她被吓得大哭了起来,而罗曼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他无力的抚摸着凯莉的面颊,温柔的说道,“何必伤心呢,凯莉,我即将结束我的不幸,你也即将结束你的不幸了。”   “不,罗曼。”凯莉抽泣起来,她虔诚的拥抱着这个男人,绝望比刚刚更深的吞噬了她的心灵,她悲痛欲绝的说道,“你并非我的不幸。”   “我是。”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惯例唠唠嗑,上章看到有读者说不太懂是什么眼神,其实因为我想留个白,让大家自己脑补下多么“激烈”的眼神233333没想到太含蓄了,我还以为云开的态度跟爱丽莎的反应能说明的,不好意思-3-亲一下表达歉意。   简远的性格其实是我本身很喜欢的一个属性,就是理智的病娇,他嫉妒但远不止是嫉妒那么简单,他提到了钢琴,其实是在拿钢琴比喻云开,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碰你一下,甚至是看到你,哪怕只是普通的接触(他选择把乐器囚禁了起来,大家可以脑补下他想对云开做的事情。)   对物品当然没有什么,可是简远对云开的想法也是如此,偏偏云开又是个演员,可以说他的工作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挑衅着简远,就好像罗曼对凯莉那样,凯莉以为罗曼的宽容是爱,其实罗曼根本不宽容,他嫉妒,愤怒,又压抑着这种感觉,生怕凯莉会察觉到他的心思从而离开他。   罗曼很清醒,他一直都明确:是我离不开凯莉,而不是凯莉无法离开我。   简远也是这样,音乐跟云开都是他感到最挫败的事情,他没有天赋,而云开一直掌控着他的感情跟情绪。他卑微的爱着音乐,也卑微的爱着云开,而无论做什么,音乐一辈子都不会讨厌他,可云开会。   所以简远一直在约束自己内心的猛兽(因为他的确有能力可以让云开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彻底囚禁这个男人而不被任何人发现),他对自己的自控,恰恰是因为他有能力做到,可是他又理智的意识到不能做(尤其是伯伯绝对是杀人还帮忙收尸的帮凶)。   史密斯之所以写出凯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凯莉是被宠爱着而毫不自知的人,最终罗曼的死亡结局也是暗示简远就算毁灭自己也不会伤害云开,他到最后依旧关心凯莉的幸福,他认为自己的爱慕对凯莉是不幸的。简远也为自己的占有欲而害怕,认为云开被自己爱上是不幸的。   所以其实可以想象一下,简远这种占有欲在知道自己跟云开的关系无法公开后依旧开心的答应对方的考虑,当时究竟是什么心情跟怎样的爱意了。 第107章 幸运   那段戏被拖得很长,一直拍到了晚上八点左右。   表演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演员即兴发挥的时候总会有个别台词上的想法, 包括饰演凯莉的爱丽莎也意识到了两个角色之间的化学反应, 因此对于剧本又讨论了很久。之后基本上不是拍完一条再修改台词就是主演跟导演有了新想法,导致拖延了不少时间。   好在最终拍出来的镜头皆大欢喜, 这段戏总算是在今天彻底完成,没有拖到第二天耽搁原本设定好的日程。   拍戏是份很需要精力的工作,尤其在全神贯注下更为明显, 别提等回到家, 顾云开刚上车没多久就早早累得在车上直接睡着了, 简远自然也在车上,他坐在旁边瞧了瞧, 见人躺在沙发上没花几秒就睡沉了下去后, 只犹豫了片刻, 就挪动过身体, 抬起顾云开的头让人靠在了自己大腿上。   顾云开本来是靠着个抱枕的,这会儿这个抱枕被简远垫在屁股底下, 他仰着头, 稍稍枕高了, 大概高度觉得不太适应, 就微微皱了皱眉, 却也没有醒过来。   两人在那之后没说过什么话,简远自然也不知道顾云开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对方既然没什么大反应, 也不排斥他的亲近,又这样信任的在他面前熟睡,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伸手抚在顾云开的肩膀上,自上往下的细细端详着恋人好看的眉眼,房车里的灯早就关掉了,车子内部一片漆黑,只有窗户透进外头的光芒落在顾云开的脸上,光线很微弱,却足够明显。   虽然简远知道顾云开较之自己要小上几年,可对方总是一幅老成持重的模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遇到什么人,无论得到什么机会。都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简远最熟悉的就是现实里顾云开的模样,他总是淡淡的,喜怒哀乐均不显得过分明显,看人瞧不出深浅。   因此有时候简远几乎都会忘了顾云开还要比他更小一些。   两个人在一起的理由有很多,或是出于爱意,或是出于习惯,顾云开从来不会刻意的对他表白,只会不经意的出现,给他带来不曾期待过的惊喜。惊喜之所以是惊喜,就在于是那份连自己都不敢期望的想念。   简远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却不清楚顾云开的想法,越是彼此了解,他就是越是心惊胆战。顾云开是个相当独立自尊的男人,他对自己的人生有一定的计划跟打算,循规蹈矩且按部就班,简远就像是个例外,他会为自己妥协,可不会永远妥协下去。   所以简远从来都不会多要求什么,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逾越过底线,就覆水难收了。   他从不会让顾云开在工作跟自己之间选择,就好像顾云开也从不会如此为难他一样,可有些时候简远的确会庸人自扰起来,他知道顾云开会给予怎样的回答,却仍然想询问在顾云开的心里,会选择跟他在一起,还是选择事业。   可是他不会永远胜过工作,顾云开也不可能一直抛下工作跟他在一起。   顾云开不会像是妈妈为了爸爸那样心甘情愿的为他隐退幕后,就连简远自己也想不到那样的场景。   这个男人的心里藏着秘密,他将自己困守在一座孤城里。   简远在他的城门口徘徊,可孤城里的每个屋子都紧紧关闭着,眼见着简远快要被风雪冻死了,才静悄悄打开一扇门,供以他栖身休息。就好像每当简远在音乐上落入低潮,对方都会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一旁,就像那些悄悄打开的门,他知道这个男人在努力的放开自己,好让他接近。   可也许是封闭的太久,加上简远压抑着自己性格的问题,两个人接近彼此的速度,依旧非常缓慢。   简远握着他的手,觉得自己像是握着一把沙子,握得越紧,流得就越快,止不住的从指缝里渗透出去,假使自己松开来了,反倒不会遗失的那么快了,可是偏偏他又舍不得松手。   快要到家的时候,顾云开忽然动了动,简远的指尖蹭过他的额头,摸到肌肤上一片湿漉漉又滑腻腻的触感,这才意识到对方发了冷汗,一时不知道是健康问题还是做了噩梦,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去抓顾云开的手,被对方紧紧揪住了,才在黑暗中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阿远?”   “我在。”简远赶忙回应道。   顾云开低低的应了一声,再没有后话,大抵是迷糊间半梦半醒过来而已,他稍稍侧过头,温顺的躺在简远有些发麻的大腿上,没什么动静了,简远揣测他大概是又睡了过去。   其实顾云开并没有睡着,他刚刚大概是太累了,不知不觉梦到了很久以前的那段人生,那些既没什么愉快,也没有什么悲伤的往事,仔细想来,没什么好说的,如今梦见了,也只是觉得像是恍如隔世。   梦里出现的人在记忆里都模糊了,只记得谁都不在,没有温静安、没有夏普,也没有顾见月,他惯常的上班下班,偶尔去去酒会,像是个上了发条的钟表,有条不紊的转动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习惯而充足的生活却总是叫他心里落空空的,仿佛悬着一般,没个踏实的着落。   然后似乎是生病了,躺在医院里头,医院过道上的长椅上坐着个样貌模糊不清的年轻人,明明见着他躺在了病床上,可仍是轻松愉快的对他微笑着,半点儿礼貌都不懂。顾云开愤愤不平的扭过头去,却忍不住微笑起来,可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觉得好像那种孤独感忽然就消失了。   到家的时候顾云开恰恰好醒了过来,简远手忙脚乱的找了纸巾给他擦汗,顾云开伸手蹭了蹭额头上的冷汗,也没吭声,任由简远凑上身来帮他擦拭,略带疲惫的问道:“怎么不开灯啊?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简远简洁道,“你刚刚睡着了,我怕惊到你,就把灯关了。”   顾云开这才有功夫回想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其实那只不过是三年前的人生,可到如今却好像恍如隔世,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伸手把灯的开关打开了,轻柔而体贴的说道:“我刚刚怎么睡到你身上去了,你腿麻不麻,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   简远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他稍稍活动了下,冲着空中虚踢了两步,老老实实的说道:“没事儿了,不用麻烦。”   车子直接开进了地下停车场,顾云开倦意沉沉的,跟简远一块儿上楼的时候还觉得像是没怎么睡醒,眼睛眨了又眨,仍觉得困乏,可在外面歪歪扭扭的可不成样子,这会儿才十点,指不定会见到什么人,因此又端正的站立着,看起来只不过是精神头不大好的样子。   他见着简远一路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既觉得心疼,又觉得有欣喜,于是盘算着待会儿的说辞。   现实永远都是如此,不是只言片语可以解决的,很多事情除了行动之外,再没有任何永绝后患的选择。顾云开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垂着头,单手扶着自己的胳膊,其实仔细想想这段关系,假使他脸皮不够厚的话,大概连嘴巴都要张不开了。   简远为了这段感情付出的要比他多得多,顾云开暗暗想着,是简远为了他们的这段感情放弃扬名立万的机会,可他呢,他说得好听,说是为了大局,却没为此做什么努力,其实从始至终,受委屈的只有简远。   罗曼对凯莉的感情,也是简远对顾云开的吗?   顾云开在电梯里偷偷看了简远一眼,怎么也想不出这个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音乐家会怒气冲冲的骂他笨蛋的模样,不过话说起来,要不是罗曼最后的爆发,谁也猜不出他会骂凯莉是个蠢女人,这么一想,好像又很有可能了。   其实顾云开饰演的罗曼,虽然基础是简远,可事实上,结局时的行为已经变成了顾云开了,简远永远不会像是他所饰演的罗曼那样将心思表现出来。   简远也偷偷的看了顾云开一眼,心下惴惴不安,虽然刚刚已经定下心来了,但是这会儿看着恋人平静无波的表情,又觉得好像几百只兔子揣在心窝里头同时疯狂的踢蹬后腿一样,要不是他的心脏足够强大,大概这会儿就要晕过去了。   电梯门很快就到了,两个人一道进了屋,顾云开把外衣挂在衣架上,揉了揉眉头,忽然开口道:“你也快要准备起比赛的事情来了吧。”   他把客厅里的灯挨个打开来,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咖啡豆倒进咖啡机里,其实这会儿顾云开并睡不着,可恼人的疲倦感挥之不去,就好像每次加班过后的休息,疲乏带着点没精神,干脆煮杯咖啡提提神。   “是啊。”简远还站在门口的衣架处顺着顾云开的大衣,忽然觉得胸口像是空了块大窟窿似的,浑身的热血都冷了下去,他委屈的垂下头,忍住快要涌到眼睛上的雾气,鼻子酸得厉害,心头来来往往的回荡:他要赶我了,他还是……还是要赶我了。   顾云开翻了些糖出来含在嘴里,仔细的掖了掖自己的袖口,他倒没注意到简远的表情,只不过对方一直没走到沙发这边来,两个人也不像往日那么腻歪,自然清楚简远是在等自己的回答。   等一个对那个眼神的回答。   “你觉得那样很不好,是吗?”顾云开平静的问道,“你很担心我会害怕你?对不对。”   简远忍不住说道:“难道不是吗?”他一声不响的脱了鞋子走进来,像是踏上一条黑暗无间的末路,看不见前方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即将冲破黑暗迎来光明,还是就这么堕入无边的迷雾之中,摔进悬崖,跌个粉身碎骨。   “既然你也觉得不好,那就一定不会去做。”顾云开将与瓷杯配套的勺子在杯口处轻轻敲了下,他微微笑了下,轻声道,“既然你不会做,那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最穷的时候还想过抢劫银行呢,然而光是想法,总归是构不成实际的,对吗?”   简远这才从黑暗之中走到灯光下,安静无声的接近到顾云开的后背处。   “我刚刚想过了。”顾云开将勺子放回到了茶碟上,他忽然做下了一个决断,换做是以前他想都不会想的决定,轻声道,“阿远,我希望你能得奖。”   简远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无声无息涌起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消散,他早就知道顾云开对自己过分体贴温柔,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这件事,就好像……就好像那个初见时的那个晚上,顾云开给他打了一记定心剂。   他本没有奢望过自己性格扭曲的这部分也能得到理解跟认同。   不过这种喜悦还没是挣不开疑惑,简远不解的询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参加就好了,没什么别的关系。”   “你不是说,如果得奖,就告诉全世界我们在一起了吗?”顾云开的咖啡煮好了,他慢慢倾倒出来了半杯,什么都没有加,吹散了热气,抿唇饮了一小口,苦涩之中带着微酸的液体在味蕾上蔓延,他不动声色的咽下去,好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低沉的说道,“我想听。”   “你……”   简远一下子噎住了,他觉得自己学过的每个字这会儿一个个顺着食道卡住了他的喉咙口,倒吸了口凉气也不能将它们顺顺利利的吐出来。喜悦与幸福来得太浓烈时,好像与痛苦也没有什么分别,简远迷惑的凝视着顾云开低垂的侧脸,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否则他怎么会在钢丝上命悬一线的刚走过去,就得到梦寐以求的礼物。   其实这倒也不奇怪,观众总是会给予精彩危险的表演相应的奖励。   “怎么了?”顾云开开始紧盯着那个茶杯了,茶杯是顾见月买得,很素朴的颜色,勾描的花却很是富贵的模样,雪白的杯子盛着黑浓的咖啡,像是毒药似的。说出那句话后他反倒不怎么高兴起来,眉宇微微皱起,想起之后要面对的绝大多数麻烦,想想那些报道,想想公关的麻烦,还有接踵而来的应对。   简远还有些恍恍惚惚的茫然,他迟疑着说道:“你……可是,你不是说过,这对我们俩都不好吗?”   “给你一个光明正大那么看我的机会,你不要吗?”顾云开反问道,他将思绪重新反复梳理了一遍,至少觉得简远得奖之后宣布他们俩的关系,总比顾云开不知道要跟勇者伯伯较劲到什么时候要来得更好一些。   关系哪能永远隐藏起来,与其偷偷摸摸,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别人。   以前顾云开担心简远会被媒体骚扰,可要是简远得了帕格尼大赛的冠军,那就算他们没有交往,媒体照旧会骚扰他。那时候简远也有了名气,就算要讨论他的家庭背景,也不再那么重要了,至多顾云开被说两句高攀。   高攀……高攀……   他本是最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字的人,顾云开说不上心高气傲,可总也有点骨气,他最不希望就是自己一路行来,磕磕绊绊,却抵不过人家天生的出身跟地位。人嘛,活在红尘俗世里头,总归抛不开那点说不出口来的小心思,不想不看不听,自己心里也清清楚楚的。   “等你得到了冠军,那到底是要应付媒体的,就不会不好了。”顾云开的声音又温和了下来,徐徐缓缓的解释道。   简远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挤着顾云开坐了下来,伸手将他搂住了,低声道:“那要是我没得奖呢?这个机会当然也就没有了,是吗?”   “我不在乎。”顾云开轻轻靠着他,伸手握住了简远环过来的胳膊,“不是绝对的,只要你想,在比赛结束完之后,以后有记者问到我,我就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交往对象了,正处在一段稳定的恋情关系之中,区别只在于我的那一半是这一届帕格尼大赛的冠军得主,亦或者是个落选的小音乐家。”   “为什么要在比赛过后?”简远将顾云开紧紧勒在怀里,向来清澈的目光里仿佛燃起了两团火焰,他争强好胜的心冒出了尖,被这个激励鼓舞的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仍是谨慎又仔细的观察顾云开的神态,故意问道,“这是奖励吗?”   “不。”顾云开否决道,平平淡淡的转过脸来凝视着简远的头顶,那满头乱糟糟的卷发弹跳着,挤在他脸上,摩挲起来有点儿发痒,他轻声道,“我倒是不太在意,只不过我是个好胜心强的人,不肯让任何人觉得,我是在高攀你,或者是你在高攀我,拿个奖,有个名头,你就比我出息得多了,总比以后人家挖出来,将你吹得天花乱坠,结果夸得全是家世要好。你得记住,只有成就跟荣耀才是你自己的,你家里如何,其实与你本没什么关系的。”   他不轻不重的强调着,将简远的脸捧起,两个人额头对着额头,顾云开轻轻叹息了声,吻了下这个大男孩的脸颊。   简远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他温顺的赖在顾云开肩膀上,忍不住点了点头,又伸手去玩顾云开漂亮的手指,将它们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下,低声道:“我知道你其实很不甘心,你别难过,我会努力配得上你的。”   顾云开本来是不难过的,听了这句话才觉得有些难过起来,他点了点头,眨眼消去几乎涌上来的泪意,仍是淡然沉静的说道:“好,我等着你。”   第二天简远就搬走了,音乐这种事情想要得奖,其实终归还要得到大师的指点,包括调整心态跟琴艺增进都是很重要的几个部分。顾云开没有送他,事实上简远离开的时候,顾云开正埋头睡着,等到醒了,就打电话给顾见月说了说自己的安排。   出乎意料的是顾见月这次没有说什么,连抱怨麻烦也不曾,反倒是顺顺利利的答应了下来,只是很关心他。   “按照你的说法,他得不得奖,媒体的说法都不会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是好与更好的区别而已。”顾见月耐心的说道,“咱们又接了史密斯先生的工作,到时候媒体恐怕说得不会太好听,这个点公开,不是什么好时间,要是可以再等等,等这阵子过去了,说不准就好了。”   顾云开坐在窗边笑了笑,两条腿漫不经心的搁在窗台口,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多事情总是决定了之后才会觉得,的确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简远总是自责,他喜欢把这段关系里所有的责任都扛起来,用无微不至的关心跟爱护把顾云开宠得一无所知,就好像是凯莉对罗曼那样。他想起自己还曾经在心里暗暗挤兑史密斯,奇怪他怎么会把凯莉写得那么愚蠢无脑,疑心自己与凯莉的不同。   如今想想,史密斯想得的确没有错,他与凯莉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只知道肆无忌惮的挥霍并享受着对方带来的爱意跟保护。   我即将结束我的不幸,你也即将结束你的不幸了。   可你对我而言,从来都是幸运,而不是不幸。   顾云开挂断了通话,他轻轻用手覆住自己的面容,忍不住的微笑。   事实上决定公开关系这件事,带给他更多的,反而是喜悦。   就好像简远可以告诉全世界,顾云开是他的;同样,顾云开也可以告诉全世界,这个小天才是自己的。 第108章 收尾   简远去参加大赛的那班飞机,顾云开没能赶上。   剧组的拍摄在同一天结束, 男女主角一起杀青, 顾云开要参加剧组的杀青会, 时间正好撞上,他想了想, 觉得送不送也都是一样。   结局角色的修改让史密斯润色了不少前面的细节,杀青的戏是凯莉再次出轨一位体面有礼有礼貌的好医生,前来探班的温静安被史密斯毫不客气的抓了壮丁, 客串凯莉出轨的第二任男友。顾云开第一次发现温静安居然还挺适合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种角色的, 大概是因为最后的杀青戏并不沉重, 剧组里的气氛倒是也挺欢乐的。   卸妆的时候,温静安就待在旁边, 他今天穿得是自己的私服, 史密斯抓他上镜的时候只化了个妆, 连衣服都没让换, 现代戏就是有这点好处,只要不是特别有钱的设定, 穿自己平日的私服就能上戏。他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看顾云开卸妆, 忽然说道:“我听阿普说了。”   “什么?”顾云开顺从的抬起脸, 让化妆师更好擦掉他下巴上的妆粉, 温静安却只是笑了笑, 示意着比划了下自己的脸,没有说什么别的。   顾云开不知道夏普跟温静安说了什么,只是听口吻好像是跟自己有关, 于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打算等卸完妆再跟他详谈。   很快妆就卸完了,今天的杀青不光有温静安探班,连桑利也来了,桑利跟史密斯私底下也是好友,虽然不看好史密斯的独立电影,不过杀青后的活动凑个热闹倒是没什么关系。   桑利是个样貌长相显得异常刻薄的男人,鹰钩鼻,脸相当扁平,年纪大了之后脸上的雀斑就越发明显,虽然算不上骨瘦如柴,但是也相当瘦长,远远看过去简直像是个欧美恐怖传说里穿西装的面条人,神态高傲严肃。   大概是由于眼睛天生长得就比较阴鸷的缘故,桑利看任何人的时候都好像是在评估打量一件商品,在外形上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男人。在很早的时候,桑利在这个名利场里也是演员出身,不过由于相貌的局限,戏路一直不宽,没多久之后就转去做了幕后,没想到反倒是幕后更适合他大展拳脚,就这么到了现在。   “他怎么样?”桑利耸了耸肩膀,打起了精神说道,“我是说演技方面的,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怎么在意,不过我觉得他的外形很符合我的新项目。不需要给我其他的废话,你觉得他来演翁楼怎么样?”   史密斯震惊的挑了挑眉毛,他讽刺道:“怎么,桑先生也有乐善好施的一天?”   桑利在圈里不光是有名的金牌制作人,还是响当当的铁公鸡,只入不出,一毛不拔,对能得奖多过能拿钱的独立圈子不屑一顾。桑利晃了晃自己的烟盒,漫不经心的摇出一支烟来别在唇边,嗤笑着回复老友:“放心,我绝对不会在你身上做任何慈善,这次合作的对象是张子滔。”   张子滔在他们导演的交际圈里无疑是个年轻的新人,不过很是出过几部惊艳的作品,执导能力不错。   “要拍翁楼的电影?”史密斯总算反应了过来,他摩挲了下下巴上的胡茬子,皱眉道,“那撒旦终于肯松口了?我觉得这事儿恐怕不会很轻易。”   “管他呢。”桑利叼着烟喃喃着,仿佛自言自语,“反正这是我的梦想。”   翁楼火在了桑利跟史密斯的年轻时候,两个人都不是同,不过心里曾经留过翁楼的影子,男人对男人的崇拜跟仰慕要来得更为长久跟深厚,要想桑利这个铁公鸡不求名利的拍一部电影,恐怕也只有翁楼能撼动他了。   “那你打算拍的那个末日题材呢?”史密斯问道,“你觉得顾云开怎么样?他动作戏很不错,身形也漂亮,我觉得剧本里头那个冷静独立的弓箭手怪适合他的?主角毕竟是个强势的硬汉,跟他的戏路不符合,得要有那种狂野、震撼、控得住场的肌肉,顾云开是瑟南人,不太适合,我觉得主演该找个土伦索人比较好。”   瑟南跟土伦索是早年帝国里较大的两个区域,瑟南跟土伦索的人体型别差有点像东西方,在几个区域混合之后,这种区别就不太明显了,通常人们也习惯性称呼体型修长瘦削些的人为瑟南人,而高大健壮的则会称呼为土伦索人。   在娱乐圈里演员的说法上,土伦索人代指的都是那些看起来相当硬汉的动作巨星,没什么演戏,文戏平平但是动作戏非常精彩;而瑟南人则是指长相过于精致的美男子。   “你就这么看好他?”桑利微微挑了挑眉,看向了正在跟爱丽莎和温静安说话的顾云开,对方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怎么看也不太像是个冷酷自我的弓箭手,下意识摇了摇头道,“等《灯如昼》上映在说吧,他这会儿还证明不了自己的商业价值,你要知道,蓝这个角色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觉得更稳妥些会更好,让他来担任这么重要的主演……我不是很放心。”   史密斯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侧过头道“随你便,我也就是说说,翁楼的项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得迟点,过几年吧。”桑利沉吟道,“还得等那个把人都要逼疯了的老女人按照她的规矩一条条办完想办的事儿在说,说不准我到时候会对他发张试镜的邀请函;你知道她还是没死心,她一直觉得翁楼没死,我们也这么觉得。”   “是啊。”史密斯轻声道,“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颇为唏嘘的拍了拍彼此的肩膀,没继续进行这个伤感的话题。   “对了,我听说他使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从最近挺有名气的那个小歌手手里抢了《灯如昼》那个叫什么封三郎的角色?”桑利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皱眉道,“要是他真能成功,我会把他加进我的考虑人选里的,但我可不想剧组里多出个无事生非的人来添麻烦。”   史密斯很吃惊:“抢了封三郎的角色?”   “是啊,最近疯了一样火起来的那个SN乐团里的一个小歌手,有次喝醉了无意说出口的。”桑利撞了撞史密斯的肩膀,鄙夷道,“管不住嘴巴的蠢货,也不知道乔繁辰在搞什么鬼,不过我倒是不否认他们是最近乐坛里头最能吸金的一支队伍了。”   “得了吧,管他是抢的还是偷的,他比那个小歌手绝对要有能力的多。”史密斯断然道,“没本事的人才会在背后骂骂咧咧。”   桑利对他翻了个白眼:“你那时候跟投资商吵架的时候,也说有眼无珠的蠢货才不买你的账,可人家现在照旧过得好好的。”   史密斯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憋了半天,最终灵机一动,毅然开口道:“他的精神世界是空虚的!”   桑利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个老朋友笑死。   这部《钢琴家的天窗》根本没有什么特效跟外景的花销,最拍摄过程里最为烧钱的那几样压根都没沾着,最贵的道具就是男主角罗曼弹奏的那架钢琴,差不多三十万左右,剧组商量过后打算把这架钢琴捐给慈善机构拍卖,顾云开倒是有了些感情,干脆自己出钱买了下来,钱款直接打给了慈善基金会,差点没把顾见月气晕过去。   好在慈善总归是件好事,顾见月把浪费钱的怒火撒在了公关身上,正好这会儿《灯如昼》当初的选角事情又曝光了出来,吃瓜观众加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纷纷扬扬的炒了波封三郎的选角情况,声称当时这个角色资源本该是落在白鹤和头上,却被顾云开抢走了。   《灯如昼》上映在即,按照剧组跟滑石公司的意思是再多炒波热度,然后再澄清,蓝瑟绝对力挺顾云开到底——不过这也得在电影得到关注量之后再说,《特工联盟》来势汹汹,直到现在余温还没彻底冷却,卡尔文公司赚了个盆满钵溢,什么宣传不是宣传,不过到时候为了电影口碑,肯定还是会统一口径。   顾见月一边忙着处理相关的事情,她厌恶一切想找顾云开麻烦的人,却也知道麻烦有时候可能会化成机遇,白鹤和这会儿有滑石的资源,还揭不过去自己当时技不如人的事儿。顾见月说话向来也十分辛辣,装作若无其事的谈起这件事,暗地里句句戳心,就差指着某些人的脸骂心机下作,没本事就知道碰瓷其他人,顺便还卖了把惨。   粉丝纷纷涌到她底下留言,顾云开拍史密斯的独立片都快是昔日旧历了,粉丝哪懂什么弯弯绕绕,人情面子的事,只觉得顾云开混到拍史密斯的独立影片,想来大概真的是资源很差。圈内人倒是有暗骂顾见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心里忍不住酸溜溜,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跟她撕破脸。   顾见月暗地里头冷嘲热讽完,明面上倒是一派和乐融融,跟电影官号互相互动,提起了顾云开热心慈善,认真对待角色,拍摄完毕后甚至把钢琴买下来的事,又吸引了媒体一波注意力。   史密斯对免费的宣传非常欢迎,他虽然扑,但是怎么也要扑得有骨气,可是白得的广告跟有没有骨气就没关系了。   顾云开倒是万事不愁,毕竟他都是个即将跟世界出柜的男明星了,再没有任何事情能震撼到他。至于白鹤和的行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脑,也不管是真那么想,还是为了炒波热度跟宣传,娱乐圈里沉沉浮浮这几年,什么人也都见过了,他的确明哲保身,低调慎言,可到底不是个年轻人了,而且亨利年轻气盛,是出了名的派对动物,他经常在圈子里栽跟头,每次都会在聚会上愤愤不平的跟他们诉苦。   哪怕顾云开真得是什么纯洁无暇的白莲花,听亨利的苦听得多了,自然也明白这个圈子到底能有多乱。   慈善跟选角风波都被顾云开丢给了顾见月,他之后想了想,觉得未必是白鹤和无脑,很有可能是乔繁辰的手段,毕竟拍摄已经结束,SN乐团需要炒作发售新专辑,《灯如昼》正好是个热话题,当下最流行的男子组合跟贺岁档最为期待的电影撞上,话题流量没有爆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物尽其用,是他的风格。   不过这些事都跟顾云开没什么关系了,自打剧组那架钢琴回家之后,他就没有再碰自己托顾见月买得那架,他想起简远说得那些话,虽然知道简远大概也不在意自己触碰——毕竟那会儿他在学习如何弹奏《小星星》的时候,简远是直接握着他的手,手把手的在那架钢琴上教导的,但是顾云开依旧觉得,坐在那架钢琴前的如果不是两个人,那就应该就是简远,除此之外不该有任何人——包括他。   所以顾云开把钢琴遮了起来,然后又把剧组里这架钢琴抬了回去,放在了另一头,他依旧只会弹奏《小星星》,只是每次弹奏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转过头去,仿佛那张空空的琴凳上依旧坐着简远,对方正趴在琴盖上,满脸欢喜的看着他。   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总像是现在的我这样,安静无声的注视着他,包括他曾经留下的各种痕迹。   顾云开静静放下琴盖,他趴了上去,侧着头看着那架优雅沉默的黑色巨物,眼前却浮现出往昔的那些回忆里,好像简远依旧意气风发的坐在那儿尽情又得意的对着顾云开炫耀自己的技巧;又好像是第二次被抓包好,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活脱脱像是在心上人面前耍帅失败的男人。   你弹琴的时候真的很帅气。   顾云开都忘记自己有没有这么夸奖过他了,只是静静枕着胳膊,回忆那些过往,工作到底是结束了,他这会儿没有想起温静安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只觉得夜晚又冷又静,沉沉的黑暗袭来,一个人的被窝冷得像是藏了冰块。   他想简远了。   顾云开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倦意突兀的涌起,他靠在钢琴上睡着了。   …………   简默几乎是无所不知的。   然而几乎二字总是预兆着某些特例,这已经足够说明许多事情了。在没装摄像头跟窃听器的情况下,就算强悍如简默,也绝不可能把手臂伸到界外去得知这对小情侣到底在深夜里说了什么贴心的私房话,他才不会派特工藏在顾云开家里就为了知道他们谈恋爱的进度。   至于摄像头跟窃听器的事,简默倒不怎么在乎顾云开的人权,不过他冒不起被顾云开发现后从而导致简远意识到自己在插手他感情的风险   从任渊的情报回复来看,顾云开跟简远似乎起了点不愉快,然后简远就回来发奋苦练钢琴,跃跃欲试的冲着那个空悬了十余年的冠军之位而去。就像简闻觉得简默是个只会溺爱侄子的傻叉,简默同样觉得弟弟是个完全不知人情世故的交流智障,从很小的时候,简默就意识到侄子是头野心勃勃的饿狼。   只可惜那时候他在军队里的时间长于在家里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简远被他父母养成只活泼可爱的小奶狗,好在小时候那份聪明灵活的劲头从没消失,包括那些藏匿在彬彬有礼下的不容拒绝跟自由自在。简默是身在黑暗里的人物,他看得出来简远热爱逾越底线带来的危险刺激,可同样有保守克制的理性,可所有人都会把简远看成是温顺无害的生物。   这简直是简远的绝招。   他就像是只变色龙,乖巧可爱,却又暗藏杀机。   老头子跟他们兄弟俩完全不同,简文儒是个端正严肃的好人,他在兄弟俩身上教育失败后带来的所有经验跟心得都回馈到了孙子身上。因此简远不像是简默那样沉入纯粹的黑暗,操控一切,热衷玩弄权势;也不像他父亲那样敏感灵动,对音乐有无与伦比的才华,对人际关系却一窍不通。   他从不瞧不起任何一个人,又或者说,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他在心里所做出那些不好的评价。于是简远慢慢成了个有趣的音乐家,他以简闻作为目标,强迫自己逼近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梦想;叛逆的离开家,稳妥的照顾自己,又保持着跟家中的联系。   有时候简默真不明白,像是简远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打算好怎么做的人物,为什么洛璇始终会认为这个孩子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婴儿——也许这就是母亲的盲目性。   简默没当过母亲,也没当过父亲,因此也不好质疑什么。   在简远的前半生,简默除了享受家庭的温情,其实鲜少对简远的生活指手画脚过,直到对方遇见了顾云开。简默从很早就意识到了简远对顾云开的不同,简远的朋友不少,可那不是谈论朋友的口吻,那是一种臣服的口吻,就像简远对音乐低头,就像人类对神明俯首。   这远在简远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   他理智而冷静、浪漫而热情的小天使,终于遇到了那个让他心甘情愿奉献全部,毫无犹豫的从云端跌落尘埃的人类。   在简默的心里,简远永远是小时候那个灵动狡黠,不肯吃亏的调皮孩子,总要把他们逗得团团转,然后在一旁放声大笑的捣蛋鬼;可他带来的幸福那么多,多到连那些惹人烦恼的小小恶作剧都那么快乐起来,所以简默意识到顾云开能够随意摆布简远的心情之后,就干脆利落的决定插手这件事。   顾云开甚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给简远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又能让简远一直退后到什么地步。   他压根连自己到底有多幸运都不清楚。   纵然不知道简远跟顾云开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既然起了纠葛,那么按照正常情况下,简远是绝不会温顺回家,不吵也不闹的模样。简默是专门从事这种工作的,对人的情绪多多少少还是非常敏感的,假使让他回来的原因并不喜人,那么简远绝不会是眼下发奋苦练的模样。   当初他意识到自己的天赋跟简闻相差甚远之后,几乎放弃了音乐一段时间,转而去摆弄其他的兴趣爱好,直到他冷静下来,重新再将此拾起。   简远的性格早已定型,他不会刻意压抑自己的愤怒跟无措,除非他根本毫不在意。   顾云开可不在毫不在意的列表里头。   简默倒是很了解顾云开是个事业心重的男人,也许是看不惯简远荒废这次的机会,找了什么借口把他哄来努力练习,情人之间总是有很多奖励可以许,就好像拿胡萝卜吊着驴子那样,促使它们动弹起来,所以简远才会这么努力练琴。   至于他们之间的矛盾,也很有可能是简远想要待在顾云开身边,而顾云开更希望简远专注自己的事业而产生分歧。   正致力于帮侄子的恋情好好扫尾的简默胡思乱想了一通,倒也没怎么把这件事当回事儿,只不过是烧那些记者八卦跟猜测的时候随便思考,锻炼锻炼大脑。火舌吞噬了照片,记者们随口猜测顾云开与简远因戏生情或成好事的狗血八卦不巧猜中了一部分真相,只好看上头脸色按下不提,噤若寒蝉。   离简默知道侄子当着全世界的直播对顾云开大声告白还有一个星期零七个小时。 第109章 绝望   杀青后很长一段时间顾云开都有点无事可做。   除了惯常的宣传工作,还有白鹤和引发的选角问题, 顾云开的生活平静无波, 最近连夏普都开始忙起来, 找他一起打发时间都不行,于是干脆每天到楼下跟翁楼一块儿清晨吊吊嗓子, 学着种花种草,两人年纪都不太小,翁楼心态倒比顾云开好得多, 今年六十多了, 可模样看起来仍像是三十来岁一样。   不像是顾云开“未老先衰”, 二十五岁看起来倒像三十五岁,总是严肃的微微皱着眉头, 要不是保养品用的勤快, 估计眉心早就要多出两个小小的褶皱出来了。   翁楼家里布置的很简洁大气, 有点东方味道的古典, 不过并不老气,墙壁上挂着山水画, 转折处摆着青花的瓷瓶子, 红木的太师椅, 摆着几样不明显的电子产品, 没有沙发, 到处都是木头凳子。顾云开进了屋没多久,恍惚差点以为自己是穿越时空进了什么富贵人家的住房里头。   翁楼到厨房里头给他倒茶,顾云开探头看了眼, 厨房虽然跟外头是一个色调,不过大多都是电器,热水壶跟微波炉乃至电磁炉都一应俱全——这点让他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翁楼要烧灶生火,旁边还堆着什么木头之类的。   事实上倒没这么夸张,只是那种气氛的确很浓。   翁楼一个人住,只养了头狗,狗的个头很大,毛也松软,只是尾巴不太长,翘着晃来晃去的,它微微侧着头打量顾云开,咧了咧嘴。顾云开试探性的摸了摸它的头,翁楼拿着个茶盘,端着一套茶具走出来,看顾云开有些忐忑的模样,就笑了笑说道:“别怕,它很亲人的,就是傻乎乎的,上次出门散步差点跟着狗贩子跑了。”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大狗的头,对方呜咽了声靠在他的膝盖上,心安理得且堂而皇之的接收起了客人的按摩来。   “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啊?起了个什么名?”顾云开顺了顺它的脊背,觉得自己的手好像陷入到了棉花糖里头去一样,蓬松的长毛覆盖着,摸上去的手感倒是很瘦削的,相当暖和,他揉了揉狗脸,倒也很喜欢,不由得问道。   不过他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打算养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够,哪有功夫分给宠物。   “土狗,我管它叫武生,当年在街头捡到了它爸,起了个名叫将军。”翁楼倒了两杯甘草茶,淡淡道,“将军可凶了,那会儿我还没住到这儿来,一个人寻了个僻静地方呆着,有个雷雨天,将军突然就把这只奶狗叼了回来,也不知道是它儿子还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就一块儿养着了,将军前两年走了,就留个武生在,这傻狗子没将军半点气势,大概是路见不平捡来的。”   顾云开听得有趣,微微笑了笑,顺手在小武生的头上摸了两把,大狗傻呵呵的抬头冲他直乐,他温声道:“很可爱。”   两人端着茶,就着些甜口的糕点谈天论地聊了一下午,武生趴在他们俩的脚边滚来滚去,不时要这个摸摸,偶尔蹭蹭那个的腿,有时候跳上椅子挤在翁楼腿边,倒像个顽皮的孩子。看得出来翁楼很宠它,只是在大狗挨着顾云开的时候才会将它唤回来,要落在自己头上,就由着小武生撒娇。   跟顾云开想得不太一样,翁楼是个很赶得上热度的人,他前不久还一个人去看了《特工联盟》,书架上也有几本原著,还跟顾云开聊了不少爆米花电影。顾云开这才意外发现这位颇具东方古典美的“老先生”居然是个科幻迷兼暴力美学爱好者,真是人不可貌相……   跟顾云开绝大多数抱着目的跟利益的交际情况不同,翁楼对他的用处并不大,又隐退已久,顾云开之所以对他感兴趣,自然也不可能是看中对方能给他带来什么事业上的帮助,而是纯粹在好奇一个当代的传奇,尤其是这个传奇至今仍未曾变得面目全非。   与翁楼相处,就好像如沐春风一般舒服自在,他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沉静跟稳重,也不缺乏活力与热情,加上某种意义上两人也算是“年龄相仿”,倒也很谈得来。   两人借着茶香下了盘棋,顾云开不太会下,翁楼倒也耐心,手把手的教他,完全没注意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心思转飞了出去。顾云开倒是也没有想别的,只是跟翁楼一道儿手谈几局,消磨整个下午的时候,想起了只会下飞行棋跟五子棋的简远,不自觉就微微笑了起来。   翁楼看了看黑白分明的棋子,又看了看满脸微笑的顾云开,不由得暗中佩服:年轻人棋品倒是不错,眼看就要输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整个下午直输得顾云开颜面无存,喝了半壶甘草茶下肚去火清心,老老实实的最后摸了会儿狗就回家去了,翁楼喊他饭后一块儿散步消食都没敢答应。临走之前他刚转过脸,意外看到桌子上摆着个相框,只是光线不好,是什么照片都看不清,顾云开也没有多想。   一个人在家吃饭倒是怪麻烦的,顾云开回家后才有点后悔没厚着脸皮直接在翁楼家里吃了算了,他翻翻冰箱,随便给自己煮了碗面,正调料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简远。   明天不是就要比赛了吗?   面在锅里咕噜噜的滚动着,顾云开把锅盖盖上,干脆点开了免提,继续淡定的切着自己的葱花,问道:“怎么了?明天要比赛了所以今天找我要点信心?”   “史密斯先生说你把钢琴买下来了?”简远倒是没接茬那句玩笑,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他停顿了下,好像只是好奇的问了个小问题,可隐隐之中似乎还带了点什么复杂的情绪,“你怎么忽然把它买下来了?它对你又没有什么用处。”   顾云开从筷筒里找出一双竹筷来,歪过头思索了片刻,仿佛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忽然微笑道:“因为你啊。”   “我?”简远听起来有点紧张,“为什么是因为我?你都知道了?你不要生气,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也很正常,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只是……就只是想留个纪念,你别生气。”   “知道什么……”顾云开多多少少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买个钢琴还买出什么阴谋诡计来着不成,还涉及到他生气,他一头雾水的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要是简远真有什么想法,或者这架钢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按照正常来讲,史密斯也应该会告诉他啊。   他夹着面滚了两滚,死活想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你不生气?”简远听起来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我不知道自己要生什么气。”顾云开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连你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简远的声音又有些古怪了:“所以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顾云开啼笑皆非的问道,“简先生,你有意向为不太灵光的顾某解答下心中疑惑吗?”   “那你为什么说是为了我?”简远听起来更奇怪了。   顾云开无奈道:“说真的?我们就要这么一直互相反问下去?”   简远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说吧。”   “其实那架钢琴之前我已经跟史密斯先生商量好了。”简远的嗓音很低沉,听起来像是只焦虑的猫,正满地乱转的找寻着自己的尾巴,声音越放越低,“罗曼是我的影子,又是你来饰演罗曼,我不希望那架钢琴落在别人的手里,就……就想自己花点钱把它买下来,我不希望它会落在别人手里,反正是慈善嘛,谁出钱不是出钱对不对。”   顾云开眨了眨眼。   “我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我不是想把你的任何东西都霸占下来,就只是………”简远有点说不下去,他很努力克制自己对顾云开日渐膨胀的占有欲,生怕自己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但是收购钢琴的确存在无法否认的私心,他不太确定顾云开会不会喜欢这种步步紧逼的占有欲。   一直以来顾云开都对他异常宽容跟退让,简远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太过不知进退,得寸进尺一样。   “那就巧了。”顾云开微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简远那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顾云开把面夹完了也没见着对方发出什么声音来,还以为通讯被挂断了,可探头看了看时间一分一秒的变动着,依旧在努力坚持不懈的浪费着话费钱,不由得挑了下眉头,问道:“阿远?你听得见吗?你手机掉水里了还是你把自己掉水里了?”   “没有。”简远的声音闷闷的,然后顾云开听到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就是对方的痛呼,手里的筷子险些撒到地上去了,他下意识问道,“怎么了?你在干嘛,你说话啊?你明天不是要比赛了吗,现在人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简远又重复道,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慢慢的靠近了手机,他抽着气说道,“我没什么,我现在在酒店里呆着,唔,不是,我刚刚在床上打滚,然后不小心掉下去了。”   “……”顾云开无话可说。   简远以小狼狗被主人忽视之后的警觉速度立刻追问道:“云开,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我能说什么?好厉害啊在床上打滚都能把自己滚到地板上去?还是夸你滚出个花样蝶泳的造型只可惜功亏一篑,接下来再接再厉得个古奥会金牌?”顾云开十分无奈,他插着腰无可奈何的说道,“别的不说,刚刚有没有伤到手啊?”   简远很委屈:“你就只在意我的手?”   “……你脑子已经摔坏了,我没办法在意了,在意也没用了。”   “……”   搁在几年前,顾云开打死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这么无聊的跟另一个人,还是另一个男人打这种无聊的嘴炮互相消磨时光。然而等他意识到自己的不理智时,才发现已经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他的面酱在调料里糊成一团,而他脸上还挂着刚打击完简远的傻笑。   没救了。   顾云开面无表情的把那碗糊掉的面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面,亦或者是明明要比赛还来找他聊天的简远。   至于在帕格尼的简远,他早早就关了灯,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眨着眼睛,经过两个小时秀恩爱摧残的手机烫得简直可以兼职暖手宝。窗户大开着,帘子被拨到了一边,他的酒店房间在二十五楼,位置很高,因此能很清晰的看到星空。   他本来是很紧张的,尤其是在父亲这段时间的“摧残”之下,还要加上他跟顾云开的那个约定,都导致简远有些不自信。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简远微笑着在星空下入睡。   …………   帕格尼的比赛是有直播的,顾云开本来想蹲守着看的,可温静安忽然发来邀请,请他去参加。   四人小组其实也很久没在一起聚一聚了,顾云开下意识问温静安能不能换个时间,对方却反问他怎么了。顾云开犹豫了半晌,还是告诉温静安下午到晚上有男朋友的比赛直播,他不想错过,温静安好似早就料中了一般,从善如流的说可以把聚会地点改到他家。   温静安向来性情宽和平顺,说话总是和颜悦色,鲜少有这样让人难以拒绝的时候,按照正常情况下,对方应该会改口拖延到等事情结束后,不过既然温静安都这么说了,顾云开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了他。   亨利跟温静安都是接近中午的时候来的,夏普估计是凌晨的飞机,睡得一头乱发变成了鸡窝,打着哈欠穿了件睡袍就拖着拖鞋到顾云开家蹭午饭吃。虽说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不过顾云开提前准备了庆祝的香槟跟红酒,反正到时候他们四个也要喝,还点了不少菜,夏普半点没客气,拿了筷子跟碗就自顾自的落座了。   原本还在跟顾云开发牢骚的亨利跟夏普两个人简直像是两个大孩子,见着人一来,二话没说就贴在了一起。   顾云开听亨利抱怨说本来想带爱丽莎来参加——毕竟爱丽莎跟顾云开已经合作过,他觉得是时候让温静安跟夏普认识认识爱丽莎,这样他们就可以从一个不太稳定的正方形变成一个并不太稳定的五角星——这样他跟爱丽莎是五个好友里公然的一对,从而就能达成亨利想要疯狂秀恩爱的目的。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出笼,就被温静安扼杀了。   而温静安的理由是顾云开不会同意。   我不会同意?   顾云开不太明白的看向了正在欣赏窗外风景的温静安,对方安静的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兜里,西装下摆微微皱起。他倒了两杯酒,极自然的走过去跟温静安谈话,温静安无声的接过酒杯来,温润的目光在顾云开身上淡淡扫过去,轻声道:“时间快要到了,不开电视吗?”   “什么?”顾云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温静安帮他打开了电视,调到帕格尼钢琴大赛的那个频道,不早不迟,大赛正在预热介绍比赛选手的环节,第一位顾云开不认识,对方简洁的自我介绍了下后谈了谈对音乐的想法。他转过头凝视着温静安,下意识问道:“你想说什么?”   “云开,你过来。”温静安抓着他的手走到了旁边去,夏普瞥了他们俩一眼,按下好奇看过来的亨利继续吃得不亦乐乎。温静安抱着胳膊,犹豫了片刻忽然道:“我问你,你到底清不清楚对方的来头?”   顾云开有点困惑:“怎么了吗?”   温静安看着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道:“你一向是个很努力的演员,我接下来说得有些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是……”   “我知道,你别担心。”顾云开打断道,“我知道他出身不错,可是我们俩已经决定好公开了……”   “你已经知道他是大元帅的侄子?”温静安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道,“你还想公开?你疯了吗?你的事业不要了?”   顾云开的手下意识松了劲,酒杯跌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红酒无声无息的洇开。   明明还是白天,顾云开却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正常的吞咽动作都显得艰难了起来,自己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根本听不太清楚,可他心里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在问:“你说他是大元帅的侄子?”   温静安这下可不止是惊讶,完完全全是错愕了:“你根本不知道?!”   阿远!这个勇者的等级……会不会太高了点!   顾云开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目眩的,温静安见势不好立马搀住了他,扶着顾云开到桌边坐下,又把自己的酒杯递给他,看着他端起高脚杯一口气喝光才算冷静了下来。温静安的神色复杂,悲悯里还带了点无奈的笑意,叹气道:“你就一直没问过他?”   “哪有人会问男朋友,你伯伯是谁,干什么的。”顾云开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入口的红酒让他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些许,他无奈道,“我倒是知道他有个伯伯管他很严格,可那时候我也只以为是家庭比较紧密,更何况我还以为他是音乐世家,伯伯说不准是个卖乐器的。”   温静安脸上一阵古怪,看起来似笑非笑,可大概是觉得笑出来对顾云开实在是太不友好了,就憋住了,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来:“简文儒先生是当初的宫廷乐师长,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从军是大元帅,另一位就是天籁之音简闻,通常称呼他为小简先生。姓简的有名乐师是不少,可通常提到这个姓基本都会第一反应想到他们家,你怎么会一点头绪都没有?”   顾云开内心也很悲愤:我他妈是后天穿过来的,为了弥补基础知识已经很努力了,我怎么知道还能给我来这招!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温静安忧心忡忡的说道,“他们这个级别的人,说实话咱们惹不起也躲不起,指不定就是一时兴起玩玩,我知道你跟我们说,又在阿普面前承认是信任我们,可是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去,我怕大元帅会觉得你……”   他的言下之意自然不必多说了,小说里头的豪门恩怨尽管狗血,可事实上当人有钱有势到一定的地位,他所能做出的事情只会更残忍,也更冷酷,更别提大元帅还曾经从军过。在他们这群人眼里,明星与戏子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说到底都是娱乐大众的商品,顾云开可以反感大元帅,可他压根没有实力跟大元帅抗衡。   知道的实在是太晚了,他一点后手都没准备,连半点退路都没给自己留。   顾云开忍不住用手指撑住了自己的额头,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关心自己的温静安开口坦白要是那个混球、小兔崽子、披着羊皮的饿狼拿到了这次的冠军,他就会肆无忌惮的在面向全世界的镜头面前举着那个奖杯对自己表白。   到那个时候,可能大元帅只是头号麻烦,其他的事还要接踵而来。   绝对不能告诉他,温静安会心脏病突发的!   顾云开瞥了一眼温静安忧心的面孔,不忍得重又低下了头,至于他的心脏病,现在就快要发作了。   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一刻期望过,帕格尼大赛的奖杯能继续空下去。 第110章 末日   顾云开是个非常老实的商人。   坐在他那个位置的,跟体制内多多少少会打些关系, 只不过顾云开不考虑从政,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点到为止, 所谓商政不分家其实都是说好听的,那一头的圈子是表面无波无澜的浑水, 谁都不知道底下养了什么东西。   通常情况下,顾云开都比较温顺,上头怎么说他怎么改, 绝对不会跟政策对着干, 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现在麻烦已经来了, 还是正正当当的撞了上来。   要是早知道简远他伯伯是大元帅,顾云开心如死灰的想道:我还挣扎个什么劲儿, 干脆妥协不就成了。   那位都已经是爬到食物链顶端的巨头了, 顾云开就是头再铁也铁不过大元帅啊。   顾云开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将已经开了的那瓶红酒端过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比赛直播似乎已经开始了,钢琴的乐声飘荡在房间里。温静安就眼睁睁的看着顾云开从三分之一倒到了半杯, 又从半杯满到了近乎整杯, 然后仰头举杯, 一口气灌了进去。   “好了, 别喝了。”温静安按住他的手, 婉言劝道,“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可也别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其实温静安的神经也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别看在别人眼里他们都是什么收入很高的明星,但是事实上对于大元帅那种级别的对手,说冷藏就冷藏,说消失就消失,半点都不带含糊的。   他是向来知道顾云开脾气的,礼貌亲切,可是底线很高,骄傲自尊的很,圈子里的那些潜规则一点儿都不肯沾,好不容易含辛茹苦的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想到动真情的时候倒被男朋友坑了一把,大概心里很不好受。   想想要是以后暴露了,外界会怎么说顾云开,温静安的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温静安向来心思细腻,通常在任何感情里都是付出较多的那个,这也让他较为关心照顾每个人,因此粗神经的夏普当时提起简远时不以为然,可他却敏感的抓住了其中的问题——顾云开知不知道简远的身份,又知道到什么地步。   假如换个人也许会欢天喜地,可顾云开拒绝了乔繁辰自己发展,加上那名导演的下场跟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性情,温静安不难察觉到友人的心思。   明明那么处心积虑的避开这些人,宁愿吃更多的苦孤身走到这一步……却很有可能会被喜欢的人顷刻间毁于一旦。有时候这些事并非是爱情足不足够的问题,而是现实永远压倒理想,对方可以自如的在这段感情里安然抽身离去,可是顾云开得到的却跟他失去的不成正比。   假如顾云开跟那个人在一起只是为了名利,而对方也只不过是为了一时痛快,而顾云开如他所想那样得到相应的机会跟地位,大家各得其所,之后就算分手也是好聚好散,不会闹得太难看,指不定和和气气,平平安安。   在身份差距悬殊巨大的情况下,谈钱不谈情,对谁都好。   而眼下温静安最为担心的倒不是别的,是顾云开很明显动了真情,可这段感情却未必能有始有终。   门当户对四个字听来虽然俗不可耐,但并非没有道理。   底线其实远没有温静安想得那么高的顾云开深思熟虑的事实上是另外一件事,他很清楚简远对自己的感情,因此也并不像温静安那么忐忑不安。大家都已是成年人,大元帅既然已经爬到这个高位,显然也不会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能力,自己跟简远谈恋爱的事就算能在媒体面前遮掩住,在他眼里大概也是无所遁形。   那天的媒体照片,拍电影时的平静无波……看来都是那位勇者伯伯出手压制住了。   这些行动都足以说明,就算这位大人并不太看好他们俩,显然也不至于过分嫌弃,在处理的态度甚至方式上,多多少少还是偏向于让小两口顺顺利利的过下去。不过也如同温静安所顾虑的那些事一样,顾云开也想到了元帅的态度是否是因为觉得他们并不长久才显得如此温和。   护着侄子随便玩玩的对象,未必是真正想保护顾云开,很有可能只是不想让简远沾上污名,觉得没必要让对方在这段关系里感觉到不高兴。可要是大元帅意识到简远想跟顾云开一辈子在一起,也许态度就会转变得非常快。   老实说,除非顾云开重新投胎一辈子,改换个身份从政,还要得到各种机遇跟运气,官场沉浮,才有可能在五十岁之后跟大元帅叫板,否则就按照现在的情况,不管顾云开爬得再高,哪怕是爬到翁楼的地位上,对上大元帅也只能被动,没有任何还手能力。   早知如此,那还奋斗个什么劲儿,又有什么好遮掩的,要想尊严不受挫,除非跟简远隐婚一辈子!   顾云开揉了揉头,要是早点知道,那就跟尊严乃至事业心完全没半点关系了,他们谈地下恋情的主要原因就全在简远的伯伯头上了。只不过……见微而知著,简远生性如此,足见他在父辈心中有相当重要的地位,现在唯一不清楚的事,就是大元帅到底是怎么看简远的,是觉得他是个纯洁无辜的小天使,亦或者清清楚楚的明白简远的性格?   老实说,顾云开现在对简远已经产生一点不信任感了,作为勇者的伯伯都已经是这种级别的难缠对象,那么神仙教母一样的妈妈跟立场模糊的爸爸……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要是这是什么GALGAME,顾云开简直立马要关掉存档去投诉游戏开发公司的不合理安排了。   哪有人刚练级到半路,只是想公开表个白就从天而降等级跟任何属性方面还都是???不说还得是靠剧情杀或者修改器才能过去的必死无疑的这类终极大BOSS的!   一点都不符合正常的游戏流程!   这根本不是公开表白,这叫公开处刑!   在摸不清大元帅的态度之前,顾云开实在拿捏不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而简远快要开始比赛了,他也不能临时打电话扰乱简远。希望简远比赛失败从而没办法对着全世界告白是一回事,可是这次帕格尼大赛不光只是告白的事情这么简单,还是简远音乐上的一个证明。   如果是因为能力失败,那顾云开能泰然自若的安慰他,可要是这件事是由于顾云开扰乱简远的思绪从而导致他失败,那么这对简远为了这场比赛花费的心思就不太公平了。   举个例子来讲,顾云开如果出演一部对他很重要的话剧作品,自己能力不足也就罢了,要是男朋友突然为了个人喜好而跟他大吵一架,导致表演失利,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拧断”这位前男友的脖子。   以己度人。   顾云开心知肚明简远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对他生气,可他绝不能容许自己因为感情用事耽误对方的前程。这事儿不是只言片语能解释清楚的,没必要让简远因为他伯伯而导致比赛跟感情双重受挫,他压根没做错任何事,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顾云开没本事没底牌所产生的担忧而已。   “云开,你男朋友出来了!”   客厅传来两个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夏普是压根不在乎,亨利是完全不认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亨利捏着块牛肉干正稀罕:“这个娃娃脸就是云开他男朋友?他成年了没有,今年多少岁啊。”他顿了顿,扯着喉咙喊道,“云开,你要是被抓了我们可不会去保释你的!”   其实视频上已经显示出音乐家本身的名字跟年龄了,亨利当然只是调侃调侃,他是土伦索人,身形天生就长得比较大块儿,这会儿看着简远脸嫩,因而才开这么个玩笑。   “你小心夏普被抓吧。”顾云开没好气道。   “关我什么事。”正在啃苹果的夏普一脸震惊。   这事儿当然不关夏普的事,这家伙虽然性情古灵精怪,但是为人倒是很老实,生活也比较检点,不像隔三差五就被爆出各种花边新闻的那些天王巨星。假如要去保释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嘴巴太贱跟人家起纠纷,在路上被人打了。   电视机里头的简远穿得相当衣冠楚楚,神色沉着冷静,他微微掀开了燕尾服端正坐下,模样陌生的让顾云开几乎想不起这个人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小男友,反倒是更接近在那次衣香鬓影的酒会里人影幢幢当中那位风度翩翩的男士。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他忽然转过了头来,一双黝黑的眼眸直直的看着镜头,然后忽然莞尔一笑。   像是被人一手肘捣到了心窝处一样,顾云开呼吸都不由得为之一窒,软肋绷紧了弦,仿佛被另一双手牢牢握住了。   他在看我。   顾云开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目光。   接下来简远弹奏的那首曲子大概是很有名的,起码作为他们之间唯一一个音乐人的温静安立刻就听入迷了,而顾云开对这个倒没有什么想法,这些参赛选用的曲子绝大多数都是权威乃至大师的曲子,顾云开对音乐没有太强的鉴赏能力,觉得还不如简远为他作曲的那几首。   倒是温静安很是赞叹,感慨简远不愧是小简先生的儿子,听得顾云开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不过就算是音乐神童,也难免要有提携长大的师者,简远固然努力,但如今他的成就,家庭影响跟简闻的教导也是不可或缺。顾云开心里念叨了两句,倒是没有对温静安提出什么不满,现在简远还没有自己的事业,也没有自己的名声,旁人难免是会这么说的,更何况温静安不过是无心之言,没必要小题大做冲他强调发火。   可就是很生气。   亨利到冰箱里拿了盒抹茶冰激凌——这大概是顾见月留下来的,被冻的脸都皱巴巴的,他哆哆嗦嗦的含混说道:“看着也就那样,没想到弹钢琴的时候还挺帅气的,云开,你眼光不错啊,下手够快的,他这个颜值这个技巧,等帕格尼结束了就火了。”   温静安下意识看了下没什么反应的顾云开,生怕亨利这句话惹到他,不动声色的撞了下亨利的胳膊,淡淡道:“快吃你的吧,等会化掉了,怎么这么多话,这么冰都堵不上你的嘴吗?你一个演员还看得懂人家音乐家怎么给你炫技了?”   “还不准我装一下怎么的。”亨利不情不愿的嘀嘀咕咕着抱怨了两声,还是安安静静的闭了嘴。   夏普嗤笑了声,倒是没说话,只是挤着温静安道:“来个懂行的,你玩音乐,跟我说说呗,这么多人里头谁的希望最大?”   温静安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太好说,毕竟不是我的圈子,没法说几位大师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就现在表现来看太过安稳了,他的综合实力胜过前面的选手,可是没希望得到冠军,赢面其实不是很大,还得听听待会儿的那首《银河曲》是怎么样的才能下结论。”   《银河曲》其实是有一位联邦的大师即兴创作的曲子,那时他刚刚陷入热恋,权贵正好要看一出戏剧,邀请他来作曲,原先被命名为作品37号,后来因为大师的妻子认为听见曲子后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银河之中,因此又名《银河曲》,是一首享誉全球的名曲。   这首曲子总共分为三个乐章,全曲时长23分钟,弹奏整首曲子的时候需要投入演奏者深厚的感情——其实每首曲子都是如此,不过由于这首曲子的特殊性,经常被误传成没有真正领悟到爱情美妙的音乐家是不配演奏这首曲子的。   在这样的比赛情况下曲子绝不容出错,因此充沛的感情,良好的体力,包括精神状态都要非常完美才能够将它演奏出来。   弹奏《银河曲》的时候,简远宛如变了一个人,像是这个比赛的会场是什么教室似的,而他正在认真的教导另一个人弹奏着这首曲子。音乐家在想要表达一部作品的时候,往往肢体动作偶尔也是有的,这并没有影响曲子,所以作为评审的几位大师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很快所有人就不能泰然处之的坐着了,那些音符像是一朵朵玫瑰,或是一支支丘比特用尽全力射穿人类胸膛的长箭,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在会场里迸溅了开来。那无边无际的爱意像是将全场都淹没了,音乐与文字有相同的感染力,几乎无人能逃脱场地中心那名音乐家的罗网,缪斯仿佛正亲吻着他的额头,随着他的音乐一起共舞。   谁还能在这样的演奏下分心,人们沉醉其中,几乎无人惊扰。   就连不在现场的亨利跟夏普都无声无息的安静了下来,亨利甚至咬着指甲无声的喃喃了一句“爱丽莎”,温静安则安静无声的欣赏着,唯有顾云开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又或者是无可救药的沉沦下去。   简远是大轴,倒数第二个压轴的是位穿蓝色长礼服的美艳女士,对方小小给他鼓了鼓掌,眼见接下来就要评分了,顾云开既不想看简远成功,又不想看简远失败,索性随便找了个借口躲到了走廊上给顾见月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顾见月大概正跟郝英待在一起,两个人也在看帕格尼钢琴大赛——说得也是,古典音乐圈子虽然较为高冷,但是这种大型比赛还是很受关注的,尤其是他们圈内人,多得是人想附庸风雅,这种高雅活动关注度自然不低。   更别提这对顾见月而言,这等于是自家嫂子的比赛现场。   顾云开扶着自己的胳膊,倒也很直接,无比冷静的开门见山道:“见月,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把大元帅他侄子睡了,如果帕格尼大赛他赢了,他就对着全世界对我当场告白;如果他输了,那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就听那句大元帅就行了。”   猛然听到这种爆炸性消息的顾见月差点骂娘。   她的脑海里立刻补出了顾云开脚踩两条船而且俩情敌还撞到了同个会场除了男人还要为个冠军拼死拼活的修罗场,然后那根神经又迅速核对上了身份资料,转向了正常的思路:“等等,赢了就告白……你是说嫂子他是大元帅的侄子???!”   “没错。”顾云开也冷静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口不择言的说法到底有多令人误解,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家亲妹妹的反应能力点了个赞,然后重复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简远他是大元帅的侄子。”   顾见月顿时爆了句脏话,几乎疯了般的怒吼道:“那你他妈的现在才告诉我?!这他妈是全球直播啊!你以为我是什么,我是蜘蛛还是螃蟹,有十几只手吗?!”   斟酌了下该不该讨好大舅子,又想起大舅子当初来“劝和”时候的凶残德性,郝英还是决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弱气的说了句:“见月,别对你哥说脏话。”   “闭嘴!”顾见月怒气冲冲的冲他吼道,郝英立刻温顺的闭上了嘴巴。   相比较郝英而言,顾云开倒是对顾见月的愤怒情绪全盘接受,平静无比的说道:“我也不想‘他妈的现在才告诉你’,问题是我‘他妈的也是现在刚刚知道的’。”他已经尽量文明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顾见月直接挂断了电话,怒气冲冲的同时还不忘捡起自己的大衣往工作室冲,招呼了一声郝英:“别他妈继续看了,我要工作了。”她低着头在软件上迅速将人聚集起来,好在她放假不代表工作室的所有人都放假——可对手是大元帅啊!老实说顾见月对接下来的事一点头绪都没有。   拿起车钥匙的郝英跟在后头的很是疑惑不解:“阿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难道是《灯如昼》把女装照发得早了点?公关跟媒体没做好现在糊了?”   两个人一块儿坐进了车里,顾见月愤愤不平的扯过安全带咬牙切齿道:“要真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就好了,现在的问题是我哥他睡了大元帅的侄子,而人家为了不被始乱终弃,很快就要在全球直播的镜头上公开跟我哥的关系了。”   郝英猛然抽了口冷气,险些一脚刹车踩下去,声音都颤颤巍巍的:“阿月,你没开玩笑吧?”   “我现在没哭都不错了,哪有心情跟你开玩笑。”顾见月的脸沉得如同锅底。   郝英忍不住在心里悄悄给顾云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大舅子就是大舅子,一出手当真是非同凡响,堪称吾辈楷模。尼玛大元帅的侄子你都敢知难而上?!还让你睡成功了……   不过这事儿也让郝英意识到接下来的严重性,虽然他也想不出这事儿顾见月该怎么管——说实话,他们之间的差距如同云泥,这件事发生之后有任何情况,都不是顾见月一个人能够左右,全要看那位老人家的心思   不过郝英还是尽到了一个作为未婚夫的责任,他在这个差不多可以算是末日的时刻陪伴在了顾见月身边。   两个人刚走进工作室没多久,几名助理跟文员都散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挂在墙壁上的大屏幕显示出了简远沉静温柔的笑脸,这让他看起来年轻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就好像每个人会在校园的树荫下看到得那个叫人怦然心动的男孩。   “其实我没有什么想说得,很荣幸能得到这个奖杯。”简远微微笑道,“长篇大论我也就不说了,大家大概都听厌了。”   观众席乃至评审们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么久一路走来,非常感谢你,云开,是你唤醒了我的音乐,我爱你。”   年轻的音乐家无波无澜的说道,凝视镜头的目光却柔软的像是落入石头的水潭,惹得人心尖子阵阵发颤,他挺直了脊背不紧不慢的走下了台子。 第111章 清醒   尽管顾云开早就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有所准备,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场见面会来得这么快。   距离简远在全球直播的镜头前告白刚刚过去三个小时, 选手们还没彻底采访完毕, 网络上有了些纷争可还没到大爆的话题。   送走几位友人之后, 顾云开在门口看见了客气邀请他的任渊,起初他愣了愣, 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油然而生一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了然来。事实上他想过很多种跟简远的伯伯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自己身边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 这又不是什么科幻小说, 还能寄生个虫子或者在肌肤下藏着窃听器,倒也再没有比安排任渊这么个保镖更合理正常的事了。   这个点不可能是顾见月的安排, 而顾云开也没有让任渊上楼, 那么任渊为什么人而来自然呼之欲出了。   顾云开不动声色的关上了门, 平静的好像只是有人请他去吃一顿下午茶一样:“大概几点能回来?还赶得上吃晚饭吗?”   任渊仍旧是有点冷酷的模样, 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喜欢在空闲时间打连连看跟泡泡龙的特工,他对顾云开的态度倒是没什么改变, 以前是什么样, 现在还是什么样, 一板一眼的说道:“迟了会留饭, 夜宵之前大概能回来。”   比起正常人都应当会有发现自己被欺骗跟被监视之后的愤怒, 顾云开这一刻倒是颇为冷静,比起毫无意义的生气,他更为在意的反倒是任渊这个存在背后所带来的含义。任渊来任职是很早之前的事情, 远在他与简远交往之前,那就意味着他跟简远的交际情况,对方就算不是了若指掌,也知道大概的流程。   真是个多事之秋。   顾云开低头进了车子,任渊倒是知道自己这位“老板”向来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倒也不会傻到开口问他怎么知道,因此车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倒有些沉默寂静。顾云开脸色凝重看着窗外的光影,压根没有一点底气,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可以过去的时候。   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童年早就离他远去了,顾云开也不至于傻到真以为人们真的个个平等了,哪怕是上辈子,他也只不过是个走得比较靠前的商人,像大元帅这种等级的对手可完全没打过招呼——他倒是得有足够的资本跟人家打招呼。   这次根本不是一场硬仗,是完完全全的碾压。   商场不算简单,可也没有那么难,说到底就是你需要的东西我有,两相交易,即便在价格上谈不拢,最终也是会互相妥协,彼此之间都有各自的底线在,无非是试探对方心里的底线在哪里。明星也是如此,公司需要赚钱,导演需要演员,演员需要作品跟名气——环环相扣,也是彼此成全的事。   可简默对他毫无所求。   顾云开没有一丁点儿谈判的底牌,朱丽叶跟罗密欧的爱情故事说来悲惨,然而现实当中悲惨的事情比比皆是。不过他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信心,还没有正面交锋过,谁知道那一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得。   既然对方现在还没有打算把他捆进什么麻袋里丢进大海,那证明还有谈判的余地。   简默约顾云开见面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在一家蛋糕店。   店面不大,就好像随处可见的温馨小店,只有一张桌子,奶油的甜味跟蛋糕胚热腾腾的焦香在空气里蔓延,蛋糕师傅还煮了咖啡跟牛奶。任渊极为绅士的为顾云开拉开了挂着“暂不营业”牌子的小门,顾云开低头进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与外不同的暖意还有香气,几乎立刻就松懈了他紧绷的神经。   “请坐。”简默出乎意料的温和,看起来相当友好,他用勺子敲了敲自己的杯子,很快就有个年轻人来上餐,顾云开犹疑的落座,看到自己面前是一整盘甜点大餐,他极客气的对顾云开说道,“想喝点什么?这里什么都有。”   跟照片上差不多,简默虽然老了,但是五官大致还是没有变,这让他看起来简直不像个退伍的军人,反倒是个文质彬彬的学者。   “这是我们初次见面。”简默掏出手帕擦了下嘴角的奶油,“希望没有太过唐突。”   “让我的保镖堵在我家门口再把我送到这里来,的确不是什么太唐突的举动。”顾云开轻轻敲碎了布丁表面的焦糖层,露出个几乎讥讽的微笑来,“在正常的社交礼仪上,我想这种行为会被称为十分礼貌。”   简默打量了他一会儿,闷闷的发笑道:“如果你觉得这很失礼,那可以拒绝。”   “要是我有能力拒绝,我铁定会拒绝。”顾云开不缓不急的说道。   “你在拒绝乔繁辰的时候,也没有现在的地位跟能力,可你还是拒绝了他。”简默晃了晃咖啡,微微抿了口上面那一层拉花,奶沫粘在他的胡须上,看起来亲切和蔼的像是隔壁完全无害的老大爷,不过隔壁老大爷绝对不会看起来这么的具有压迫感。   简默远比他的外表看起来要更有震慑力。   顾云开觉得自己的寒毛都在倒立,这些东西在圈子里说来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在简默嘴巴里吐露出来,就有一种被严密监视后毫无隐私感的恐怖错觉在肌肤上一寸寸碾压过去,他仍是强迫自己张开嘴巴,尽可能理智且平静的说道:“他最多让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但不会把我卷成一团半夜丢到海里去。”   “我也不会。”简默朗声大笑了起来,眼角细细的皱纹折叠起来,看起去没有年纪那么苍老,温和又仿佛是不经意的说道,“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这已经不是警铃在响了,警铃差不多都要炸掉了。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多了还是简默确实有所暗示的顾云开僵硬的微笑着,他突然觉得简默把见面地点约在甜品店是个不错的想法,起码在气氛尴尬到让他多少有点手足无措的时候,还能吃口布丁跟蛋糕遮掩一下。   “不要紧张。”简默和善幽默的说道,“我们聊点轻松的话题。”   轻松……   顾云开抽了抽嘴角,他只好如简默所希望的那样,换了个看起来无足轻重的话题:“我们为什么约在蛋糕店见面?我还以为会是更严肃,更正经些的场合。”   “相信我,任何人了解到我最真实的那部分,从此都会与好感绝缘。”简默的嘴角微微垂下去了些许,带点冷漠的讥笑,他平静的看着顾云开的外貌,不得不感慨这个年轻人在外表上确实有得天独厚的出色之处,他镇定自若的说道,“如果你对我那一面感到好奇的话,可能要做好与世隔绝的准备。”   顾云开啜饮了口咖啡,冷静道:“我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比起好奇心,我还是觉得自由更重要。”   这个话题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其实顾云开多多少少有点坐如针毡,就算是甜甜圈跟焦糖布丁都不能拯救他,这些甜品的确很好吃,可是也要看是跟谁在一起吃。顾云开没做过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事,可要说爬高踩低是免不了的事情,他从没把自己当做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清清白白的白莲花来看待,可即便如此,他与简默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人不是本性坏不坏,或是够不够狠就能断定彼此之间的距离的。   简默手握重权,身居高位,顾云开只不过是一介凡人,实在没办法不对他的权势感到恐惧跟敬畏。人的想象力是最为广泛的存在,一个社会最为黑暗残忍的一面都清楚无比的展露在这个男人面前,由他过目审批,由他恰当处理,顾云开可没自信自己要比那些更能令对方撼动。   顾云开从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够格做简默的对手。   看到乔繁辰的时候,顾云开就能确定他们是一类人,在商场待久了,看人的本事总是有一些的,其他的明星也好,演员也罢,大家只不过是追逐利益的存在。然而简默并非如此,他隐匿于帝国背后,是所有暗影的凝聚体,接触得绝大多数都是人性最能展露出来丑陋跟残忍的一面。   他也在争夺利益,只不过他的利益远胜过娱乐圈这么一个狭小的圈子。   顾云开没有跟简默博弈的资格,而且眼前这名长辈让人捉摸不透,对方究竟抱有什么目的,是善意还是反对,对他是惺惺作态笑里藏刀还是的确友善客气,一概不知,这让他感觉到了尤为不安。   他没有什么偏执的控制欲,可也早早就习惯了运筹帷幄的感觉,这样的不踏实有过,只是不多,也不像这会儿一样彻彻底底交出了主动权。   这让顾云开觉得有点头疼。   “想要自由又想幸福快乐,那么总得冒点险。”简默忍不住发笑道,“我还以为像是你们这一行应该早就明白了。”   顾云开眨了眨眼,回答道:“折中一些不就好了,要牺牲的那些我不牺牲,退回来一些,不能功成名就也没关系,总归都能两全就成了。人只要不太贪心,世事总是能够两全的,天地这么大,难道容不下我再捎带上个人过日子吗?”   他跟简远其实是很不相同的,目光里平平静静,被社会磨砺惯了,长不出锋利刺人的棱角来,满心都是圆滑,可又少了贪婪跟追求的欲望,就显得无波无澜的平静,是社会里汲汲营营的精巧零件,要贵重些,可也并非不能替换。   见了真人之后,简默忽然有些失望了,他对这个年轻人猜测的过多,事实上对方踏踏实实,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可疑的苗头,那些被他以为异常危险的举动,只不过是少年意气用事时的头脑发热,没什么可在意的。   他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奸诈跟冷酷,也并不危险。   只不过这反倒让简默安心得多了,如果顾云开真的如同他曾经所猜测的那样,表现的异常令人不安。   那今天晚上,简默就会让他知道比起丢进海里要更节省时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了。   老实说,跟简远的安危和未来相比,简默倒是真不怎么在乎那个小子现在会不会为了这件事怨恨他。自打简默选择这条路开始,家人享受他庇佑跟带来福利的那一刻,也就同样陷入了危险,他跟老头子甚至简闻父子都不同,与简默流淌着相同血脉的音乐家们热爱统治他们音乐的王国。   而简默所做要更简单,他统治并且操控权势,让家人可以自由随性的去他们的音乐殿堂里放声欢笑。   这是简默唯一的软肋,也是他最大的逆鳞。   简默能让世界上任何人一个人匍匐在他脚下,因此,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家人变成敌人要挟自己的筹码。他对自己本身的定位,跟所想需要的东西向来一清二楚,他欣赏光明,置身黑暗,因此也绝不会坐视黑暗侵吞自己的小天使。   可顾云开算不上什么黑暗,他连阴影都称不上,最多是轮月亮,迷人成熟,在暗夜里随波逐流,却又沉迷于太阳的光芒。称不上完美,不过也算不上糟糕。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走的一遭的顾云开还在低头喝咖啡,全然没发觉眼前的位高权重者在心里悄悄将他放行通过。   “你对小远怎么看?”简默忽然问道,“我知道他这人有点黏人,烦,自以为是,还特别小气。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跟个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我知道娱乐圈是个名利场,人人都喜欢装得光鲜亮丽,就他傻乎乎的,等比赛结束,估计就要有一群该入土的老头子怒不可遏的骂他恋爱脑了。”   顾云开挑了挑眉,总觉得简默这话明里骂得简远,暗地里讽刺的是自己,他倒也不去理会后半句,只是平静得说道:“我对阿远怎么看没用,说到底,还是得看您的意思,您怎么看呢?是觉得他是你掌心里头飞不起来的小屁孩,还是迟早要放飞出去的年轻人。”   “有什么区别吗?”简默悠闲的问道。   “明人不说暗话,要是前者,那我们俩回去就分手,您过您的日子,我过我的人生,就当年轻时的荒唐,过去就算了。”顾云开说分手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连声音都没顿一顿,冷冷静静的商量口吻,“人生就这么长,命也就这么一条,我也不是缺了他就活不下去,要是你肯给我些分手补偿费,那更好,就当是笔生意来做。总比折腾到最后,大家都不开心,一拍两散的好。”   简默瞥见顾云开的左手正微微颤抖着,对方很快收了起来,掩在另一只手下面。   “要是后者,那更好,您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   这倒是让简默欣赏起顾云开这个人来了,当断则断,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作为简远的伯伯,简默自然不欣赏顾云开这种完全没对自家侄子爱得要死要活的态度,不过作为一个正常的高位者,他倒是更坚定了之前顾云开给他的那个感觉:这个男人要是不混娱乐圈了,铁定能成为一把好手。   “你这么说,不怕简远听见生气?”   顾云开的语调异常坚定平稳,甚至称得上有些冷淡:“老实与你说吧,简先生,我是个孤儿,一个人孤独惯了,有没有一个家对我来讲并不重要。然而在我涉入之前,简远的家庭一直堪称美满和谐,假使他要与你抗争,来选择我,我也会接纳他;可作为我个人来讲,我绝不希望他在选择我的时候回面临失去更多的窘迫境地。我们都已经是思想成熟的人了,爱情从不是生活里的唯一,我们之间确实门不当户不对,我没什么可狡辩的。”   “更何况,他如果只不过是个孩子,连与家人抗争来选择自己未来的能力都没有,我要怎么相信他能够给予我一辈子的幸福?”顾云开将椅子推开,慢慢站起身来,“谢谢你的招待,这件事与我说没什么用处,我不在乎您现在用什么身份来看我,老实说,不管是大元帅也好,简远的伯伯也罢,都是一样的,我压根没法跟你抗衡,假使你真的完全无法接受我,我也能够理解。”   童话里的美人鱼为了换取双腿而交换了自己美妙的嗓音,可即便如此,她踏下去的每一步,仍然如同踩在尖刀上一样痛不欲生。   顾云开也是如此。   可是顾云开能有什么办法,对上简默,他底牌尽露,两个人都没有拿对自己而言最为重要的筹码来攻击彼此,简默不需要用到家人这个词汇,顾云开也用不着为他们俩的恋情添油加醋,只不过单是简默这个人,就足够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现在已是他的所有预想之中,最为自己留存尊严的一种了。   “准备一下。”简默忽然道,“这次我可不会再帮忙了,你们得自己应付那些媒体,他们就是一群没骨头的饿狼,你们要是被咬住了,不要哭着上门求我帮忙。”   顾云开猛地一怔,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古怪的看了一眼简默,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刚刚还把他耍得团团转,镇定自若的中年男人有这样的好心肠,可不管对方到底有是没有,话语里的同意已经足够清晰明白了。   “还有,下个月三号,星期五,不管你有什么事都推掉。”简默的手指在碟子边上摩挲了会儿,不温不火的慢腾腾道,“我这边是过了,不过丑媳妇终须见公婆,你还得再见见简远的爸妈跟爷爷。我家相对来讲比较保守,既然公开了,那就是奔着结婚走,你要只想耍个流氓,现在就散了吧。另外,任渊会继续保护你,你要是不想突然横死街头,就别对他之前监视你的事耍什么脾气。”   顾云开有点儿发懵,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本来都做好最糟糕的打算了,一下子连脑子都有点发飘。至于任渊的事,生气归生气,然而理智更为重要——更别提顾云开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任渊身上发泄,对方说到底不过是简默手里的工作,至于简默……   还是算了。   想想花一个司机的钱能雇佣到国家级别的特工,这买卖再划算没有了   顾云开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出门去面对接下来的风雨了。尽管他觉得自己经过这个心力憔悴的下午之后,任何风浪都冲不垮自己,不过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媒体没有简默的威慑力跟压迫感,可比简默凶恶多了。   简默撑死了也就把他丢到海里去。   媒体能把他一句话读出成千上百个意思来。   真好啊。   简默看着玻璃墙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咖啡早就已经变凉了,他看得出来顾云开就像一把干枯的稻草,而简远是一团火,现在爱情让他们俩拥抱在一起,变成了两团跳动着的火焰,就像是死灰复燃。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不是也曾经这么明亮过,又或者是这么挣扎过。   光明永远与他是陌路,简默实在太了解自己了,远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的至亲,他的仇敌,都要更了解他自己。所以即便是与顾云开见面,他都没有露出那些隐藏于假面下的一分一毫,又也许是因为那些假面已经长得牢牢的,再也拿不下来了。   当任何一个人足够了解我的时候,他们就会恨我了。   简默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他总是如此清醒。 第112章 不敢   我叫苏晓卿。   今年二十三岁,在比赛时压轴的穿蓝色长礼服的那一位, 由于长相的确长得比较着急, 经常会被误认为是个社会人, 但真实年龄的确并不是相反的三十二,而是二十三, 特此强调一下,长着御姐的脸不代表我没有一颗少女的心。至今未婚未恋——未恋的意思是没有初恋,对爱情有精神共鸣上的高度需求, 长期在音乐家父母的狗粮喂养下茁壮成长, 梦寐以求也找到一个精神契合的另一半结婚生子, 共创未来,最好是能携手一起共步在音乐的康庄大道上。   然而事实总是残忍的, 自打学琴之后, 跟男生最多的接触就是“琴房是我先排到的!”或者是“你他妈的没钱开房是不是!”   无一例外。   就在今天, 我本以为自己就要离开单身狗群体, 走上父母的虐狗后尘,结果在恋爱的那一瞬间就同时失恋了——而且是一下子失了三段恋!   苏晓卿牙疼似得转头看着正欢欢喜喜的看着吊坠的简远, 从预选赛开始她就注意到这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了, 还没等母性泛起, 一看资料才发现自己还比他小了五岁, 倒不是说苏晓卿对简远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只是很仰慕他的父亲小简先生,想套个近乎问问能不能引荐一下,想受点小简先生的指点。   毕竟在圈子里, 小简先生的高冷是有名的。   而直到刚刚《银河曲》前奏的响起,苏晓卿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锤子飞快的碰撞了一下,仿佛无数的电流从她指尖蔓延到了身体里,连同灵魂都为之颤栗。所以在对方演奏完毕之后,苏晓卿下意识就为自己的对手鼓起了掌,她能感觉到那种温暖醇厚的爱意如同温暖的流水一样无声无息的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寒冬如此凛冽,可她的心却化成了一滩春水——当然事后苏晓卿意识到除了精神,身体上的温暖很可能是会场的空调带来的功效。   她在那一刻怦然心动,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输了,还在底下拟着搭讪的台词,然后对方就举着那个十几年没人夺走的奖杯,站在庄严肃穆的会场上对着全球秀了一把恩爱。   可以说是十分涩会了。   这倒不是要命的,优秀的小哥哥总是名草有主,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再说简远这样的身份跟年纪,也委实算不上早婚早恋。苏晓卿甚至都没多品尝下爱情的甜美就迎来了失恋的苦涩,她还是相当友好的微笑祝福着,对这件事尽管有点失落,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直到她反应过来了那个名字熟悉得有点过分,笑容顿时变得礼貌而不失尴尬起来。   顾云开……   原本苏晓卿以为这只不过是个重名,天底下重名的人多了去了,也许是芸楷,也许是云凯等等,都是有可能的……然后年轻优秀的小哥哥就一脸灿烂的笑容在记者面前亮出了那个一看就是游乐园一次性大头贴拍照机出来的照片,上面清清楚楚的人脸狠狠扇了上一秒欺骗自己的苏晓卿一巴掌,让她再也不能像是挖坑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选择逃避。   照片被相当珍爱的放在了吊坠里,顾云开微笑着的脸清晰可见。   苏晓卿再也不能欺骗自己,痛苦的接受了刚喜欢上的小哥哥跟自己的男神有了一腿的现实。   其实最早的时候,苏晓卿是夏普的粉丝,通过《永恒的孤独》而认识了顾云开,早在没播出之前光预告片花的那段时间,她就直接成为了顾云开的颜狗粉。之后网络上谈论顾云开的演技方面,她从一开始“有顾云开的长相还要什么演技”党,变成了进步党,也慢慢发觉这个演员对自己有要求,加上顾云开为人生活低调,在媒体上也应对的非常自如,渐渐就成了真爱女友粉。   之后伴随着夏普跟亨利偶尔会在微博上晒出他们四个人的日常照,又毫不犹豫的萌上这四个好友小团体,成了团粉。但是夏普跟顾云开的地位又不同,虽然说萌CP不上升RPS,可是苏晓卿喜欢加西亚X丘奇,所以在现实里看到夏普跟顾云开亲密的镜头也会特别兴奋。   现在好了!   女友粉地位不保,加丘真人盖章只是好友,刚看上的小哥哥跟男神在交往。   先祖说得话果然是有道理的,想要睡男神,要么一样漂亮,要么非常有钱。   苏晓卿对这个世界都要绝望了。   幸运的是,陷入绝望的并不只有苏晓卿一个人,她打开了群之后,群里几乎闪烁的消息全是《灯如昼》官方之前放出的女装照片,小编还是熟悉的小编,文案也是相同的尬,但是完全无法掩饰剧照上美得近乎邪性的人物。   这两天白鹤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SN乐团是新起来的男团,可是刚发售专辑就直接突破了之前的记录,算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这事儿也不算闹得风风火火,只不过是两家对掐而已。两家的粉丝这两天看见对方就掐个没完,偏偏官方一直不咸不淡的打太极,声称昨天晚上会有惊喜,不过苏晓卿由于准备比赛的事没在意,今天才刚刚上线就被刷屏了。   画面上的女性有种男女莫辨的美感,眉眼异常魅惑,身段翩然,隐约又能看出顾云开的影子来。她与顾云开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那位好好先生总是非常客气,可是剧照上的这名美人却具有一种充满诱惑力的侵略性,纯天然有种不怒自威的英气之美。   苏晓卿当场就把自己想说得话忘了,急忙快手按下几个键,迫不及待的发言。   半轮山月:卧槽,这莫非是真·见月小姐姐???   嬉皮笑脸:滚吧你,山月你个傻批现在才上线,妈的昨天群里炸飞了圈你屁反应都没有。   半轮山月:滚犊子吧臭皮,我不是说了我有个比赛要参加嘛,这什么情况啊我的天啊,这不是我老公吧?   哈哈笑:什么你老公,这是我脑婆。   半轮山月:什么情况有谁跟我说说?   独一:《灯如昼》官方发的,这傻逼官方终于肯发声不装死了,啧,我家云云也就这么点流量都想着坑。白鹤和他家是不是炸了想蹭我们家热度,不过看着官方发了这几张照片,我姑且原谅他们了。   明月照谷粒:《灯如昼》那边发声打脸了,超爽。终于说一开始就定下了云开,看那群智障鸟粉还有什么好说的。   恨不相逢:他家能怎么说,肯定觉得咱们家拿刀逼着官方撒谎咯[滑稽.jpg]感谢官方爸爸这两天发糖,卧槽啊云宝贝这眉眼真的可塑性太强了,我根本舔不够prprprpr。   刻丘:你别说了,我TM大半夜打算收集下素材,打算上映后就剪个老温跟云云的女装百合,温老师男装可以,女装贼辣眼睛,跟云开比起来真的是开玩笑来的,我觉得我还不如剪BG。   本来沉浸在小伙伴欢乐愉快气氛之中的苏晓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吞了吞口水,忽然意识到这次恐怕是他家粉的一次超级大爆炸,瑟瑟发抖的私密了下明月照谷粒,将这件事说了下,让她暂时禁言一下群,她要宣布个大消息。   明月照谷粒:……你居然是能参加帕赛的巨巨?!看不出来啊月月!不过消息可不可靠啊,搞不好人家只是一厢情愿呢,你看微博上都没发通知。   半轮山月:谷谷,他爸是小简先生,你小时候唱的国歌是他爷爷写的,人家是帕格尼钢琴大赛轮空了十几年之后的唯一得主,你觉得这种大佬能一厢情愿???而且帕格尼大赛是全球直播,他们肯定是谈好公开了。   明月照谷粒:……我……草?你认识的人都这么流弊的吗月月?等我联系下朱蒂姐,让她问问见月姐。   不停滚动的屏幕忽然暂停住了。   【全群禁言中】   明月照谷粒:大家暂停下,等会会把这一条放通告上,现在山月太太有个重磅消息要说。   半轮山月: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经过我跟明月群主讨论,接下来全群禁任何拉郎跟RPS,只支持官配。第二个好消息是云开公开恋情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不过离结婚应该不远了……   【私人会话】   明月照谷粒:卧槽月月你他妈的……快去看微博我日!!!!   半轮山月:???   【禁言解开】   二十四个小时一直没歇过的群忽然寂静了下来,过了三四分钟后,才有人说了第一句话。   浊音:谷谷,月月,你们俩是不是说得是这个……   [简默V:@简远 @顾云开 不错。][简远:www赢了!@顾云开。][顾云开V:赢了(顾云开坐在钢琴边微笑.jpg)]。   逍遥游:我他妈卧槽我的妈我爆炸我……FUCK……我???我的天啊妈的是真人?真是我元帅偶像?!妈的这是元帅官号吧我日,我日日日日日!!!!!   翻滚吧牛犊子:……所以帕格尼那个可爱的冠军小哥哥说得云开真TM是云宝贝?????海豹!   胖头鱼:什么狗?不可能吧人家水表圈的能看上云云?这不能乱说的,对云云有影响的。   思考狗生:喊我干嘛,是真的,刚刚音姐发完我去核对了,是元帅的私人官号,之前那几条“呵”,“看看”,“还行”还挂着,元帅就发了四条微博,云开这条是最新刚发的。视线网站也上传了帕赛的冠军小哥哥表白那一段,刚刚联系见月姐了,这件事是真的。云云跟远哥是一对,有没有乱说自己去看帕格尼大赛的直播啊,人家小哥哥当着全球直播表白。   半轮山月:对了,这里科普下云云的另一半,快吃我官配安利:小哥哥叫简远,今年二十八岁,长得像十八岁,别看平日颜值称不上爆炸,弹钢琴的时候超TM有魅力!墙裂推荐你们听大赛最后的银河曲,听完他妈你就会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跪着的了!性格超好!笑起来特别可爱!还会拉小提琴!会拉小提琴啊盆友!老娘一个单修钢琴的输给了一个双修的大佬,人家是真有实力!爸爸是小简先生,伯伯是大元帅,爷爷是写国歌的简老爷子啊卧槽!   啾啾啾:我看着这个简历有点害怕。   唱个小情歌:月妹你是不是官方派来的卧底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半轮山月:他妈老子想泡他啊你知道吗?!我之前想套近乎请他爸指点我一下,知道他也喜欢云开,他那个号上就只关注了一个云开,我以为我们俩都是追星狗,贼TM亲切,现在才知道人家就关注了自己男朋友啊!我还以为是同好!是同好问题是同的不一样的好啊!   ……   不光是群里炸锅,微博上更是沸腾一片。   《灯如昼》剧组昨天刚发完顾云开的女装照,今天微博首页就被爆了,更别提顾云开本身的微博,服务器直接被搞瘫痪了。各大视频网站直接把帕格尼大赛的剪辑放在了首页,工作室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蓝瑟直接拨了顾云开的私人电话,他倒是十分淡定:“公开归公开,你记得明天下午的媒体新闻会,跟白鹤和要出席澄清选角这个事儿,老乔说这次宣传给你加钱。”   “哎,成。”顾云开松了口气道,“还是就你最正常,之前打给我那几个都快疯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应。”   蓝瑟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相当直白的说道:“你以为我还好吗,大家都懵逼了,老乔刚刚都差点要把我丢到楼底下去了。我就是刚嗑了个镇定剂,现在才能这么好好的跟你说话,你跟我说老实话,这事儿夏普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是啊,他一直知道啊。”顾云开无所谓道。   “他没跟你说最好别公开?不对,他懂个屁……”蓝瑟那边儿铃铛作响,也不知道在干点什么,过了会儿他又道,“看在你让我在史密斯跟斯蒂芬那俩老东西面前长了脸的份上,送你几句叮嘱,接下来这几天你不会太好过,这方面的事元帅不太好管,他也未必想管,媒体是遮不住嘴的,你是个什么样的演员,我们导演心里都清楚,你不用委屈。”   媒体向来如此,别说有准确消息的,就是捕风捉影都能说得天花乱坠,扯出一大段无关紧要的东西来。这次顾云开的事确凿无疑,加上他这几年来步步高升早就惹人眼红,简远的事情一出,祝福羡慕的固然有,可暗中嫉妒中伤的恐怕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在简远的身份下,顾云开很长时间恐怕对路人而言都脱不开一个傍金主跟被包养的名头了。   顾云开心里暖洋洋的,温声道:“我清楚的,蓝导你放心。”   “唉,你这个人我是放心的。”蓝瑟顿了顿,沉吟了片刻道,“我知道这些事情你铁定心里有底气,更别提跟那种人家交往。只是吧,这件事你不管对还是不对,总归是被丢到不对那方面去的,接下来媒体说得难听,你不要跟他们置气,这是说不清的,人家说门第悬殊,难成佳偶,你也千万别听。”   顾云开听得入心,婉言道:“蓝导,谢谢您了。”   “用不着,我还想跟你再合作,说两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借花献佛,你往后就是青云直上了,也记得跟我合作,别瞧不起我就行。”蓝瑟爽朗的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得了,不说了,我这儿还处理别的事呢,老乔等会真要把我丢下去了。”   “哎,你忙。”顾云开将电话挂了。   这新闻李斯思自然也瞧见了,人当时正在土伦索的边缘区域拍摄野生动物的纪录片,他抹了把脸,暗道:原来不是上了大元帅的床,是跟大元帅的侄子有一腿,难怪了,侄媳妇嘛,能帮一把手是一把手。   他对顾云开的身手还记得怪清楚的,看了看唇红齿白笑起来跟个大男孩似的简远,不禁摇了摇头:美色误人啊,小后生,你压根不知道你那口子到底能有多凶,这要是以后吵起架来……噫,还是不要多想了,场景太血腥暴力了。   李斯思压低了自己的帽子,继续靠在窗边仔细观察动物们。   微博正瘫痪着,顾云开那头又接了一个新电话,这次的电话是刚分开没多久的合作导演史密斯,对方听起来十分无助。   “你们真的好上了?也真的是之前就交往了的?”史密斯的声音里带着深切的怀疑跟无奈,“当初简远偷亲你的时候,跟我说你们俩正在交往,我还以为他是骗我的,其实你们俩是戏中生情,他单纯是不想我觉得你的道德有问题才撒谎的。刚刚看到那一位的微博我才发现原来你就是那个牛人啊。”   顾云开差点被史密斯的脑洞逗得笑出声来,下意识摇了摇头道:“不是,史密斯先生,我们俩是真的在一起,只是没说好公不公开的事儿,然后你又误解了,我们怕你误会我们俩逗你玩,所以才没跟你说实话,等阿远他跟你说实话了,你又不信了。”   史密斯很是唏嘘抱怨了一通,然后回归了正题:“其实我提这个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你们俩不涉及偷情出轨对谁都有好处,不管是响应国家同性政策还是别的什么的,也都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想单纯问问你们俩这夫妻档能不能加到宣传里去?”   顾云开:……真是热心自己的事业呢史密斯先生。   “这个您问我没用,得问问阿远才行,他成我就成。”顾云开半晌才道。   “你们俩是不是故意窜词儿了折腾我的?我打电话给简远他也说你成他就成?”史密斯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只是刚跟女朋友分手,以后还会再交往的!”   顾云开哭笑不得:“那您跟我经纪人谈吧,这事得跟她说。”   “行。”史密斯利落干脆了结束了这个工作,挂断前还添了一句,“说实话,要不是打不过你们两个年轻人,我真的怪生气的。”   这话顾云开就不知道怎么接了,总不能客气的说“您气您气”,好在史密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下子把手机挂断了。   恍惚间顾云开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穷得发慌找了份客服工作的那个时候,每天都在不停的接电话——他确定工作室的电话只会比他更多,顾见月要处理的相关代言跟通告更不必提估计这个晚上就要爆炸了。   史密斯的通讯挂断之后就没有什么人打电话来了,顾云开上网看了看最新的情况,绝大多数的网友都处于“卧槽什么情况?”“他妈元帅发微博啦!”“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天啊顾云开出柜了”等等。   热搜最底下还有一条“心疼温老师”。   哭笑不得的温静安不得已只好发一条微博澄清:我跟云开是很好的朋友,很高兴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卞扬。这次没有任何事能阻挠他们幸福下去了。   结果#心疼温老师#的热搜顿时冲到了第五位。   除此之外,继顾云开跟简远的微博各自沦陷之后,简默的微博也被爆了,只不过底下没什么正经人,除了恭喜以外多数是打卡围观大佬的。除此之外还有件趣事,前不久因为《特工联盟》跟《灯如昼》的热度就曾经瘫痪过一次的微博在昨天中午由官方号发声明刚刚升级了服务器,可以处理应对各种大事件。   现在打脸了。   刚刚官号认怂,圈了一发简默:@简默,您忙您忙,我们不敢动不敢动。 第113章 偷乐   之后网上怎么传,怎么想, 也都跟顾云开没有什么关系了。   顾云开静悄悄的坐在书房里, 没有开一盏灯, 无尽的黑影笼罩了过来,窗外也没有一丝儿月光, 明明是这么值得高兴的时候,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无端感觉到了凄凉。房间里头空荡荡的, 顾云开伸手轻轻抚过了琴盖, 突然想到假如自己当时选择跟着简远一道儿去帕格尼参加这次的钢琴比赛, 那现在又会是什么模样。   说不好会让简远分心。   可是也说不好,说不好顾云开就能在那个意气风发的音乐家上场之前亲手为他抚平衣领, 亲自为他喝彩, 见证他的成功, 在对方激动地走下台上走上去给予一个拥抱。   人好像总是这样, 有了感情就有了弱点,就有了许多矫情, 只要错过能够陪伴对方的哪怕一点点事情, 就觉得遗憾, 更别提是这样的大赛。   顾云开在黑暗里摸索着打开了琴盖, 他这次用得是买给简远的那架钢琴, 感觉音色要好得多,其实他听不太懂,大概是价格差别带来的心理作用, 总觉得这架钢琴发出来的声音格外好听。他慢腾腾的又极认真的在黑暗里摸索着黑白的琴键,至今还是只会弹那么一首曲子,弹着弹着就忍不住在这寂静里笑了起来。   他其实将那些视频看过一次又一次了,那些喝彩跟掌声,那些认同跟艳羡,还有简远认认真真的站在台子上说得那句话。   就算不特别较真去想,顾云开都猜得出来明天早上起来简远要得到什么批评了:蔑视帕格尼这个舞台的权威性、恋爱脑、不庄重严肃、过于轻浮等等等等——可那又怎么样呢。音符干脆利落的在琴键上弹跳着,顾云开重复的弹奏着那首《小星星》,既没有对明天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对名声的顾忌跟烦恼,仅剩下的只有微弱的失落与喜悦。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就很想跟简远在一起,想得几乎连《小星星》都不能逗他发笑。   而直至现在,顾云开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简远一直以来到底在忍受的折磨究竟有多么沉重,看着喜欢的人光明正大的站在那些刺目的霓虹灯下,全世界都为他欢呼,你心知肚明对方是自己的,可却无法走上前去公然的宣布,甚至无法一同分享那一刻的喜悦。   没人知道顾云开当时多想在简远下台的时候,为对方顺平那有些歪倒的领带,梳理那卷曲的头发,旁若无人的对世界宣告两人之间的亲密。   于是他就在想,每次看到自己的电影,看到自己的海报,看到自己在屏幕上活动的模样,简远是不是也是一样想的。   更别提今日简远还公然宣布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顾云开虽然远隔千里,但仍然会觉得遗憾跟孤寂,毕竟他始终人不在简远身旁;而那以往的无数个日日月月,独占欲强如简远一般,他又是怎么忍受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在绚烂灯光下的自己。   大概是这个夜晚太过于宁静,顾云开甚至想起了简远曾经与他说的一些话:我总是担心您很孤独,我还能在荧幕上见到你,可是你只能与我打打电话,抽空见见面……   那时顾云开还不明白追随着喜欢的人在灯光下辗转是一种什么滋味,倒信以为真,还以为简远起码能常常见到他的通告总胜过他只有在有空时才能打给简远要好得多。现在想来全是胡言乱语,正因为见得着,摸不着,那个人好像跟你隔开了千山万水,这才最为锥心。   原来从来被宠爱的人都是他。   顾云开轻轻的弹奏着,陷入了思绪之中,又忽然想起了下午简默似笑非笑的神态来,明明都过去几个小时了,可那时候的对峙仍令他觉得寒冷入骨,直到另一只手轻轻覆了上来,琴键被摁压住了,沉沉的按下去,发出点重音来,温暖火热的身体从背后覆盖上来,呼吸与音色相差无几的沉重,那人在黑夜里无声无息的到来,像只轻佻优雅的猫咪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轻轻开口道:“你怎么弹得这么难听啊。”   房间里一片寂静。   顾云开垂着头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他轻声道:“怎么,表完白胆子就大了?”   “你是弹得难听嘛,还不准我说了?”简远凑在他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两声,又张开嘴巴用牙齿咬了下顾云开的耳垂,在对方挑眉看起来之前安然绕过身旁坐了下来,反正这会儿是在黑暗里,就算顾云开要瞪他,他也是看不见的,随后温声细语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么弹琴的?”   顾云开脸上的笑意都快止不住溢出来了,勉强咳嗽了两声,故作正经道:“怎么,得了帕格尼大赛的冠军就了不起了?你之前可没嫌弃过我弹得不好。”   “那时候你还没有学嘛,这会儿都学了这么久了,都学会了,而且拍戏的时候不是经常弹吗?”不知道是黑暗还是比赛的胜利给了简远相当大的信心,他握着顾云开的手,轻轻在那一排的琴键上溜过,声音醇厚的仿佛酿了酒,带着点过于甜美的醉意,“不是你刚刚那么弹的,你得尊重它,它才会发出你想要的声音来,你刚刚一点都不认真,它会生气的,自然也不会弹出你想要的结果了。用心对它,它才会还你最美妙的音色。”   “真的吗?”顾云开将信将疑的说道,假使换个人与他说这句话,他铁定不信,可现在是简远说,就算对方离谱到钢琴里其实没弦,是百八十个小仙女在歌唱,顾云开也会信的。黑暗里他们谁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可是两颗心暖洋洋的,好像在这一刻贴紧在了一起,他倒是不在意简远表现出绝大多数女孩子会觉得不解风情的那一面,尽管的确毫无情调,可这也是简远的一面,所以顾云开不会讨厌,他永远都不会讨厌这个男人。   永远真是一个凝重又漫长的词汇。   顾云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自己能这么轻轻松松,真心实意的脱口而出。   简远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听起来让你不舒服?太不解风情,没气氛什么的?”   “怎么这么想,以前有人说过吗?”顾云开立刻警觉了起来。   简远在黑暗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尴尬道:“妈妈以前想跟爸爸变得更谈得来,可是爸爸教她的时候,她又大多数时候是听不懂的,就特意来找我学习。妈妈说我教人的时候像个诗人,爸爸则像个数学家,就是谁也不像音乐家,她说我以后要是找到喜欢的人,绝对不能这么跟他说话。”   “你妈妈……倒是个很有趣的人。”顾云开漫不经心的想起了简默提出的那个饭约,其实自打经历过下午那段时光,他这会儿真的是没什么可怕的,就算第二天报纸报道他抱金主大腿,一路睡上来,顾云开都无所谓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比简默更可怕了。   不过简远的父亲……   “对了,你怎么不开灯?”简远借着他的手指轻轻松松,快快活活的弹完了一曲《小星星》之后才忽然发问道,“我还以为家里怎么进贼了呢。”他轻而易举的把‘家’这个字脱口而出,好像他们俩已经成了公然合法的一对,拿了红本,正准备度过余生一样。   其实除了红本,其他倒也没有说错。   顾云开漫不经心的说道:“噢,家里反正没人,我想不要浪费电费了。加上我好像忘记了什么,所以这才没开灯,你要开就开吧,我再待着想一会儿。”   “什么事?”简远好奇道,“跟我有关的吗?”他起了身去墙壁上开电灯的开关,抽身离去时带走了所有的温暖,只余下一点冰冷留给了顾云开,叫人微微抽了口气,反倒把忘记的那件事给彻底想起来了。   顾云开道:“是啊,正与你有关。”   简远几乎被顾云开搞懵了,不太明白他为何表现出这样的冷淡来。   可顾云开却更为困惑不解,他很了解简远的性格,尤其是在那一天剧组意识到对方的占有欲后。所以刚刚在黑暗里体会这种对方万人瞩目的感觉,就异常难以想象简远是在以什么样的自控力在忍耐着。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走到门口才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提你伯伯是大元帅?”   “很重要吗?”简远怔了怔,下意识道。   这怎么会不重要呢?顾云开几乎想要否决简远了,可是他就这么站在门口,转过头瞧了眼刚回来的简远,这个年轻的音乐家还衣冠楚楚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参加什么盛大的宴会,可这会儿歪着头看着恋人的模样,却又像是森林里迷路的小鹿,带着点糊里糊涂的在溪边饮水的懵懂,不明白猎人举起的枪口代表着什么意思。   真是傻了,他怎么会觉得重要呢。   顾云开的心顿时柔软了下来,下午被简默惊吓到的那些僵硬也随之散去,简远做人实在简单的过头,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对简远来讲,这只不过是两个人简单的感情,简默的态度如何,实在没必要在意,假使没有他这样的坦荡跟直白,顾云开也未必会喜欢上他。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道:“其实倒也不是很重要,只是有些惊吓罢了。”   简远却远比顾云开所想得要敏锐的多了,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神情也古怪了起来,皱了下眉道:“伯伯他是不是找你了?他找你谈话了,还是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可很快简远又自己摇了摇头道,“不对,伯伯明明同意了。”   “好了,别瞎猜。”顾云开微笑道,今天下午的事儿没必要让简远知道,其实他还蛮期待简远跟顾见月见面的样子的,希望见月不要过分歇斯底里。   还是抓紧把那件事做完。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顾云开跟翁楼认识久了,特别问过翁楼有没有什么象征胜利的花可以拿来送人——本来是打算不管简远成不成功都去花店订一束给简远的;结果翁楼直接端了一盆他自己养得葵百合给顾云开,这种盆栽耐寒怕热,花语就是胜利。   这会儿还没有开花,按照翁楼的意思,是让顾云开养到它开花,更能体会胜利的来之不易——所以顾云开决定把这盆葵百合交给简远,作为他胜利的礼物。   巧得是顾云开刚打开房门,翁楼正好捧着葵百合从货梯口走了过来,小武生跟在他身后直绕圈,翁楼见着顾云开出来,眼睛微微亮了亮,脸上缓缓露出笑容来,亲切温和的说道:“正巧呢,我想你这几天大概都不怎么想出门,我明天带武生要去检查检查身体,怕你下来找不着我,特意给你送来了。”   “小武生怎么了?”顾云开吃了一惊,急忙蹲下挠了挠蹭他膝盖的大狗,关心道,“生病了?”   “不是,惯例检查而已。”翁楼摇头笑了笑道,“就跟我这人似的,上了年纪又活不够,总要多检查检查,你不用紧张,喏,给你的花,我今天看新闻了,你大概就是想给那个对着镜头跟你告白的小伙子吧?可亏得底下坐着的都是些客气人,不然他怕是要带一箩筐鸡蛋跟番茄回来了。”   顾云开差点笑出声来,温声道:“我哪有他那么大名气。”   “这样么,那你出外小心些,免得带一箩筐鸡蛋跟番茄回来。”翁楼倒是和善,好说话的很,二话不说就改了口。   顾云开忍不住想不如让粉丝再加把面条吧,兑点开水,这样可以直接做碗主食了。   两人在外头寒暄,场景活像是什么旧时代的街坊邻里,简远没有一道儿走到外面去,反倒是在家里头坐在琴凳之上给简默打了个电话。   简默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在烟灰缸上点了点烟灰,烟嘴里有一圈残留的焦油,他抽出纸巾来随便擦了擦,重新扣了上去,漫不经心的叼着烟,倒在软红色的沙发里往上方吐烟圈,清清楚楚的说道:“先斩后奏,现在满意了?皇帝脸色不太好,就差指名道姓说你不用去了,现在业界里也都说你轻浮不慎重,高兴了?”   圈子总归是有所不同,古典音乐圈自诩艺术家,自然是不会跟娱乐圈同流合污的,简远在帕格尼这样的大赛上宣布自己的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更别提还是个二线明星,身居高位的某些人自然觉得被拉低了地位,登时脸上就不好看了。   皇帝未必想得到那么多,只不过说得人多了,也难免觉得简远少年气重,行为不端。   “我本来就想多跟他待在一起,更何况皇宫有什么好呆的,爸爸待在那里还不够吗?我不喜欢跟他们那些装腔作势的人相处,又没爸爸那样的本事,被嫌弃了也好。”简远轻轻蹭了蹭鼻子,温声细语道,“对了伯伯,你今天是不是找了云开谈话?”   “是啊。”简默随手挥了挥,莫娜认命的抱起一叠文件往办公室外头走,“我让他过几天来家里吃饭。”   简远发出一声懊恼的叫唤来:“难怪!我就说啊!怎么能这么急呢,铁定吓到他了。”   “你有本事跟你妈和老爷子说去。”简默吐了个烟圈,哼笑道,“臭小子,就知道拿我充虎皮扯大旗,出了事就跑,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是谁给你收拾烂摊子,我不说难道你来说吗?这也成,让你妈专门念你去。”   简远就不说话了,他咳嗽了两声转移了话题:“对了伯伯,这两天我要怎么做?”   “这倒是随便你,惹完事就知道找我帮忙,哪天我要忙起来,你找不着人,看你爸管不管你。”简默念叨了他两句,倒也没怎么啰嗦,只道,“你想呆在那圈子里就待着吧,只不过我看你也不是能上台前的料,干脆幕后给人家写曲子去吧,偶尔上点综艺,这两年不光是媒体,官方公信力也一直在掉,不过这就不是你考虑的事了,你反正掂量着玩吧,有机会我会跟你说的。”   简远沉默了会儿,犹豫道:“其实也不用特别照顾,我觉得云开不会喜欢这种手段的。”   “那也随你。”简默倒是全不在乎,他淡淡道,“不过我告诉你,阿远,从你公开的那一刻开始,不管顾云开喜不喜欢,他对于路人来讲就已经彻底跟这种手段得到的机会绑定了,也许有人会觉得你们是真爱,但是更多自以为是现实的人会自鸣得意的觉得你们俩就是金主跟被包养的身份,不管你想不想,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简远张了张嘴,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像是被鱼刺梗住喉咙似的,干涩道:“可是我们只是普通的恋爱了,也很普通的想告诉大家而已。”   “我知道。”简默的声音很温柔,他放缓了语调,声音变得轻柔而可信,“伯伯清楚你跟他的事,只是绝大多数人不会这么想的。其实你们迟早是要说得,早晚没什么差别,顾云开所受到这样的诽谤跟猜忌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你们差距太大了,而顾云开之前又暴露了他的出身,人总是生存在光明与温暖之中,却以为现实只有黑暗跟残忍。”   简远像是棵被烫了热水的小青菜,蔫哒哒的拉耸着头,小狗似的呜咽道:“伯伯,我是不是害了他?我其实早该想到这些了,我应该想到的,可是我就是私心,不想再这么畏畏缩缩的躲下去,还不小心让他内疚答应我公布的事。”   “既然他没有后悔,你也不应该后悔。”简默平静而温和的说道,“别担心,顾云开比你成熟的多了,既然是他做好的选择,你何必担心呢,他想得准比你多得多了。你以为他傻到像是你一样认识这么多年完全不猜对方的身家背景吗?”   简远嘀咕道:“我也不用猜啊,当时看新闻就知道了。”   简默几乎怀疑自己对弟弟的容忍度限额全部用在了侄子的身上,所以才会对简闻没半个笑脸,可对上简远却不自觉的任劳任怨起来。   伯侄俩挂断电话的时候,顾云开正好端着盆栽走了进来,正四处找合适的位置摆放,简远抽了口气,看着那一株浓绿的植物跟小小的花苞,神色复杂道:“劳驾,请问,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葵百合,我从朋友那拿来的花,庆祝你一举得冠的东西。”顾云开找到个合适的空位将盆栽放了上去,满意的微笑起来,又恰当的调整了下位置,和善道,“接下来它是你的了,就由你来接手照顾它了。”   “呃……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能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顾云开点了点头。   简远二话不说下了一大堆养护植物相关的书籍跟工具的单,神色堪称悲壮:“我要是养死了怎么办?”   “那咱们俩领本你就不能到处说了。”顾云开头也不回的说道,看起来完全没对简远烦恼的那些媒体跟公众所谓的包养和金主这些破事儿烦心,“要你憋着不说比打死你还难受对吧,所以记得好好养,就这么一株,养死了我不好意思跟人家再要。”   领本啊……   简远傻了一会儿,很快就忍不住偷乐了起来。 第114章 资格   跟低调的几乎可以说是有点“隔绝人烟”的顾云开还有高冷的古典音乐圈那些音乐家们不同,简远是个非常有活力的音乐家明星。   他最开始的时候没怎么意识到昵称这个事儿, 在真名跟昵称上都填写了自己的名字, 发现之后就飞快的改成了“顾先生的小小简先生”, 由于名称过长,偶尔在手机的APP上看得时候, 还会缩短成“顾先生的小小简…”,看起来非常可爱。   他下面的简介也很直白:一个正在学习的音乐爱好者,顾先生的男朋友。   不过也有网友觉得这种行为完全就是肉麻当有趣, 矫情的不行, 批评的不少, 支持的当然也不少。本来顾云开的粉丝量就大,他这几年积累了不少死忠粉, 因为本身靠实力多过靠颜值, 因此理智粉占据的比例也远远大于萝莉粉, 更别提还有一部分战斗力超强的腐女粉, 几乎没怎么让粉丝发疯就控住了场。   微博的服务器得以幸免于难,在他们快速的修好了服务器之后忽然发现再没有当时的冲击力度, 难免升起了一种独孤求败的心态, 于是小编不死心的又立了一个FLAG: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古典音乐圈对娱乐圈向来高高在上, 而且简远的来头大得不像话, 光是简默一年只发一次的私人微博就够为他们俩造势, 网友几乎能靠大元帅的微博就这刷上半年,更别提简远不光接地气还亲民,惹得不少顾云开的粉丝少女心乱蹦, 每天都在群里高喊:今天又被简先生撩到了,吃狗粮吃得无怨无悔。   大半个粉圈几乎都被简远带偏了方向,各种甜腻腻的爱称都变成了顾先生。   只可惜各家CP跟RPS粉尽数被拆,腐女粉群痛哭半天,倒是落雁喵喵足够仗义,群名“拨云见日”直接改成了“天高云远”,宣布以后只吃官配,惹得粉群吵翻了天,一群人要自由吃CP,一群人坚持官配,最后落得拆家各过各的。   女友粉当然也不全是那么无怨无悔吃狗粮的,多得是难以置信顾云开居然是个同性恋怒而转黑的,明月照谷粒一点儿都没手软,直接挨个踢了出去,毫不客气的在微博置顶了一条:顾先生可不是流量偶像,他走到今天是靠实力,跟我们屁关系没有,没花什么钱还真当顾先生是你男朋友了,敢在底下阴阳怪气酸金主睡上来的可去你妈的吧,老娘爱顾先生一辈子,他现在想跟简先生过一辈子我也很高兴有个人能照顾他,我也会一样去喜欢简先生,觉得简先生跟顾先生不好的双删,在下面乱吠就拉黑。   在顾云开错综复杂的粉圈集体爆炸之后,加上还有时刻关注着简远那边热度的吃瓜路人加入看戏,微博的服务器不堪重负,不幸又再罢工,这次小编无语凝噎,还要接受各路粉丝的调戏,他忍痛又发了一条:@顾云开,这位选手,请你坐下,请不要发言。   笑话归笑话,这次的事情的确闹得不小,不管是明里波涛汹涌还是暗里有人想搞事情,几个粉群头头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发了声明,绝大多数都是支持简远跟顾云开的——毕竟能做到粉头的都是有一定的管理能力的社会人士,相对来讲会更冷静也更理智的看待这件事。其中也有个别两个完全不能接受同性恋的,直接退会转黑,还反咬了后援会一口,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明月照谷粒跟落雁喵喵再是看不惯彼此,也还是在这次事情上互相力挺了对方一次,半轮山月在圈子里也是比较有影响力的太太,加上她这次属于爆料人,不少人因此得知了她是古典音乐圈里的,涨了一波粉,除了几个粉头各自发了声明以外,她也写了一段长微博圈了后援会的官号。   致所有喜欢过顾先生的粉丝:   很高兴曾经跟大家在同个大家庭过,这几年来经常有新血也有脱粉的,我觉得大家因为喜欢顾先生而认识就是缘分。   顾先生是个非常低调的人,不参加综艺,也不炒绯闻,踏踏实实过日子,在圈里有三两个好友,认真演戏,努力学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再清楚不过了。   最近两位太太脱圈,我觉得很遗憾,更多的是悲哀。   顾先生从来没有跟我们要求过什么,他不是歌手,不需要我们购买专辑;他也没有跟我们暗示过买什么礼物,送什么礼物。老实说,我们从来没给顾先生什么忙,要说捐献票房吧?顾先生的实力跟作品也从来没有对不起票钱过,他唯一一次对我们开口,还是希望大家热衷于慈善。   前不久,简先生在帕格尼这样的大赛上拿下奖杯,他事后采访说希望能在全球面前跟顾先生表白,一直是这么想着的。大家可能对帕赛的分量不是很清楚,我简单形容一下,这在音乐家圈子里,就是古奥会的大满贯,难度非常高,前一任得主离现在已经好几任了,轮空了十几年。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简先生恋爱脑,觉得他官二代,只是想炒个情深人设,很快就会甩掉顾先生的。可说实话,如果你听过简先生的《银河曲》,你就会知道他到底有多爱顾先生。   不错,大家都花了很多钱,维持这个圈子,奔去追踪顾先生的影子,好不容易在见月姐那得到点消息,大半夜赶到机场就为了给顾先生接机,但大家谁不是心甘情愿的?你吃一碗牛肉面的时候觉得很开心,后来不喜欢牛肉了,就说那碗牛肉面什么都不好要殴打店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管大家会不会再继续一起走下去,我永远都喜欢顾先生跟简先生,希望他们永远都好。   也希望大家好聚好散,就算最后不喜欢顾先生了,也不要带着恨跟不甘心。   我相信,顾先生一直希望我们变成更好的人,而不是更糟的。   这段话被各大官号转载,大家几乎瞬间成了佛系追星族:理智追星,友好退圈,好聚好散。除此之外当然也有好消息,顾云开的粉圈涌入了大量本不吃三次元跟对顾云开一无所知的路人进圈——声称终于又相信童话里的爱情跟灰姑娘的传说了。   有实力的男演员从来不怕因为同性恋这个话题脱粉,温静安当初只是选错了时间,他如今回归,所有粉丝几乎都翘首以盼他什么时候找个新男友,因此网络对于顾云开是同性恋这事儿倒是很宽容,个别恐同的都被怼了回去,还有不少因为《风月别离》而萌上RPS的卞易粉几乎同时也是温顾粉,官配出来后群头就打算把群解散了,在群解散前夕放声大哭:我一直以为你们俩是爱着彼此,最惨也不过是弯爱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更残忍的事,那就是你们俩都是弯的就只是单纯不来电而已,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残酷了!   结果温静安又被送上了头条,他的最新留言“我跟云开真的只是好朋友”下方几乎被粉丝屠版,字字血泪。   “静安宝贝你什么时候找新男友。”   “你们怎么可以真的只是好朋友,哇!”   “我每天都在试图从你们的眼神里扣糖吃啊QAQ温宝宝你怎么这么惨”   “楼上几个别TM瞎KY,不过说真的,温宝贝儿,你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   “不过说真的,温宝贝儿,你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1”   “不过说真的,温宝贝儿,你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2”   “不过说真的,温宝贝儿,你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3”   “不过说真的,温宝贝儿,你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4”   “不过说真的,温宝贝儿,你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555555555”   其中还不缺乏好事者故意火上浇油来添乱的,没过几天#温静安被逼婚#又再次冲上了话题前五,温静安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顾云开:“云开,我们有话好好说,要是我欠你多少钱我都还,你家战火烧到我这来了,就这么几天我的关注量都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了,要不是知道是你公开谈恋爱,我还以为我又被出轨了。”   顾云开完全没有辜负夏普给他起名顾老奸的期望,出口就相当犀利:“又被出轨?你那个觉得不错的小青年呢?”   秒得温静安直接空血   温静安二话没说把通讯挂了,他想了想,决定打电话给夏普诉苦——亨利跟爱丽莎这两个人各自都刚结束拍摄工作没多久,铁定正甜甜蜜蜜的虐狗,打过去也是自找没趣。夏普是个很老实也很耿直的男人,他刚接起电话就给了温静安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间夹杂着一大堆温静安完全听不懂的乱码语言,让人怀疑他是外星生物发病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或者是正在跟同伙发送奇特的密码。   于是温静安十分冷静的挂断了夏普的通话,安静无声的掀开被子,上床睡觉。   他在这一天终于意识到了,宁愿孤独的像条狗,睡得仿佛太平间,也绝对不能因为寂寞随便找几个不正经的朋友。   尤其是其中有一个谈起恋爱来惊天动地还跟他一块儿演过同性恋片的。   特别是就论武力还完全打不过的这种朋友。   其实就温静安最近的“惨况”,让顾云开忍不住心有戚戚的想起了当初自己在拍《灯如昼》的时候,由于舒慕恩和陈望这两个假戏真做的绯闻情侣时所受到的灯泡遭遇,当时几乎粉丝全场都在刷屏他的小灯泡人生。   现在第三方相关人士变成了温静安……   顾云开其实还……挺愉快的,他发现这种欣赏别人无可奈何的“悲惨”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当然这不代表他很乐意自己当这位第三方人士。   网友打打闹闹,还有人给媒体草拟头条标题:简顾公开恋情最大受害者,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位。   然而事事也并不总是令人欢喜,粉丝固然团结,路人自然喜闻乐见,可总有那么一部分的人见不得有人日子过得好,更别提专门靠这部分吃饭的人。众人开始八卦起简远跟顾云开到底何时交往,又交往多长时间,顾云开是否暗地里得到了简远提供的机会才青云直上。   媒体吃得这碗饭就是消息灵不灵通,圈子里头异常有名的一个娱乐记者就爆出一条大猛料,尽管长微博里没有指名道姓,只语焉不详的隐晦暗示了几句,但是只要是这几天参与过简顾公开恋爱相关话题的,就知道对方说得是顾云开跟简远。   长微博里暗示很早之前简远就包下了顾云开,而顾云开也不是一路努力上来的,纯粹是靠一路睡上来的,之前圈子里还闹过他拒绝潜规则,不跟乔繁辰签约,卖得苦情自力更生好人设,其实只不过是卖给了更大的金主而已。   里头还拍到了不少顾云开跟向轩见面,包括去见乔繁辰的照片,逐个分析了顾云开这两年以来所得到的演戏资源,还嘲讽的加了一句:老实说这也是您的本事,我没什么其他话,只是看不惯有些人真努力还比不过那些说说而已的,怕被查,不说了。   不过大概是真怕得罪简默,这名记者的长微博里几乎都把简远择出去说话,恨不得把简远洗得清清白白,写得好像情圣在世,单纯痴情,被顾云开这个渣男懵逼了双眼,而顾云开只不过是利用他玩玩而已。   这名娱乐记者一直以来都爆过不少实锤,加上长微博里分析的有理有据,一下子掀起了轩然大波。卖不卖人设姑且另说,顾云开自从那次被天宇公司造谣过后,对绝大粉丝来讲都是一肩扛起家庭一路艰辛走来的好男人,现在变成个卖屁股的,大众自觉受了愚弄,加上不少因为恐同怒转黑的黑粉,这会儿正是热度,几乎一蜂窝的涌去骂顾云开不要脸。   前两天底下还一片和乐融融,几乎全是祝福跟恭喜,即便有什么不同的声音都会被压下去,没过多久就乌烟瘴气起来,网友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想想以前喜欢你真是恶心死我了。”   “卖屁股就卖屁股咯,当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   “真不知道你跟多少人睡过,多少钱一夜,开个价呗”   “我想想简远配你真是瞎了眼了。”   “滑稽.jpg,这么多年终于上位成功,榜上大金主了。”   “穿上女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心里估计也是不男不女吧。”   ……   网友向来再好煽动不过,尤其人性本就如此,宁愿相信丑恶肮脏的所谓“现实”更多,也不觉得温暖真诚的“梦幻”是真相。加上顾云开这几年运气不低,既然有人在前方打头,底下自然多得是人暗暗落井下石,不慌不忙踩上一脚的更是不知道多少。   临近过年,有些还在赶死线,有些则开始放假,尤其是这个月的爆料一波更猛过一波,反转反转再反转,看得人目不转睛,比大片还要刺激,一下子几乎热榜上就没断过。   顾见月在办公室里几乎发了疯,她刚接过顾云开的电话,作为当事人的顾云开倒是平心静气的很,让顾见月去请律师,其他的自己会处理。可是顾见月怎么也想不通孙羿怎么会突然发神经,早上刚打电话拿这些料换五千万,她拒绝之后下午就彻底抖出来了,鬣狗吃饭都没这么急也没这么凶!   这人是疯了根本不管脸皮了吗?   老卫也想不通,他跟孙羿也算相处过,这次的稿子外行人可能看不出门道,可是他们内行人就看得出来基本算是有一半造谣,全靠脑洞发散了,把拍到的东西联系起来瞎JB吹谁他妈不会,只不过是孙羿吹得合情合理,可要真这么符合情理,就该真上实锤,否则这篇报道最多就算是个小说产物。   这世上最怕的报道就是半真半假混在一起的,这种谎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又跟真的差着十万八千里,可是假的终归是假的。   老孙难道是不想混了,这么糟蹋自己的名声?   孙羿这人的座右铭向来是富贵险中求,可就眼下这个情况,已经不是富贵险中求了,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除非……除非老孙他是惹了什么人,想跑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最后想从顾云开这里坑一笔钱。   这两天顾云开底下乌烟瘴气,粉丝群奔走也是身心疲惫,还要被群嘲,几乎跟顾云开一块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她们自己倒不怕辛苦,还特意集结了给顾云开留言刷屏:“顾先生别怕,我们永远相信你,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其实那些辱骂跟脏话,顾云开倒没太在意,反倒是粉丝这些话让他一下子有点不好受起来,在这个节骨眼,本来顾云开不该发声,他想了想,还是上号留言了一句:被造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没什么,你们委屈了。   粉丝在底下爆哭,还连夜录了视频给顾云开,一个个女孩子几乎哭得脸上妆都花了,有些只有录音,就贴了头像,几乎个个都泣不成声,由官号发布出来,顾见月看到后也转发了。关于这种行为,自然也有人大受感动,有人则觉得这就是追星的无脑跟狂热,各种言论层出不穷,有说粉丝们矫情,顾云开装模作样,坐看好戏。   受灾最严重的其实还是简远的微博,自从孙羿的爆料攻陷了顾云开的微博之后,如果说在顾云开那还满屏都是一边倒的批评,那么在简远这边就要复杂的多了。   古典音乐圈子本来就比较高冷,加上简远的背景跟出现在镜头前之后就一直是单纯善良的情痴音乐家人设,堪称大众杰克苏的对象。姑且不说网友出于对简远长相激发的母性,就光是简远一直以来爆料出来的正面新闻就足够众人没话可说了。   出身音乐世家,父辈在音乐方面都有建树,伯伯更不必提,几乎家喻户晓,本人也是帕格尼大赛的空冠终结者,加上为人亲切和善,没有什么架子,有人提出专业性的问题也会很快解答,因此吸了不少粉。顾云开的事情唯一没有受到负面影响的就是他一个了,就算有人在底下酸,也会立刻被众人喷回去,加上最近由于公开跟顾云开之间的恋情,吸引了不少少女粉,因此几乎满屏都是心疼。   然而简远并没有因为被粉丝独宠而感到快乐,连顾云开给他顺毛顺胸口都不能抚慰简远的闷闷不乐。   顾云开生怕简远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娱乐圈的大风大浪他见多了,什么恶心的语言都在那次谣言里经历了个遍了,所以顾云开对于自己“狐狸精”、“万人睡”、“性生活一塌糊涂”等等的辱骂早就做好了准备,不过这些不应该波及到简远身上,所以他一直限制着男友不让最近发微博,就算发微博,也要在他的注视下审核,确保没有任何容易引火烧身的话才行。   然而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简远在大半夜艰难的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软手软脚的摸到了自己的手机跑到了书房里,趁着顾云开熟睡着一时半会儿管不到他,很是愤愤不平的发了一条新博。   “如果你不喜欢顾云开,那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 第115章 处刑   “远远,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哪一天伯伯突然不在了之后, 会是什么样子?”   简默只穿着件棉质的睡袍, 他用火柴点了一支烟,把脚伸进了温暖的拖鞋里头, 语调如平时那样不缓不急,看起来轻松惬意的毫无防备,他稍稍翘起一条腿, 摩挲了会儿手腕上那块虬结成疤痕的皮肤, 目光并没有看向简远, 而是放向了玻璃窗,今天是雷雨天, 外头雨声声音大得吓人, 屋子里头就更冷了。   冬天很少有这样的雷雨天, 滂沱大雨打得玻璃窗直作响, 像是场不由分说的交响乐晚会。   简远带着笑脸戳了戳窗口的雾气,屋子里太暖和了, 壁炉生得火格外旺盛, 暖和的近乎有些热了, 玻璃窗上的水珠都化成了雾气, 薄薄的覆盖在表面, 被简远隔着手套一笔一划的画了个秃头的鬼脸,还加了三根头发。   “什么?”   他没太清楚的转过头问道。   “说不定就在这会儿,这一刻, 突然我就毫无防备的死在这儿了。”   简默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也是我一直在防备的事。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不要弄脏你的手,让你们能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这正是我想做的事,可是我刚刚忽然意识到,我们把你养得很好,你也有很不错的教养,如果你只想跟那群自鸣得意的老学究待在一起,那你现在的本事就已经足够安安静静的过完一辈子了,但现在既然你想从象群转到鬣狗里头待着,那这些就不太够了,你还差了点牙齿跟爪子。”   简远没有说话,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简默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可身体某些部分却又因为意识到了危险而蠢蠢欲动着,他下意识将那种感觉遮掩了起来,故意在沙发上装出懒散的模样来,就好像他没从简默的声音里听出任何暗示一样。   窗户上的雾气又慢慢恢复了原样,将简远画得那个鬼脸静悄悄的吞噬了。   “你父亲是个除了音乐什么都不会的蠢蛋,他很善良,除了乖僻点几乎无害。兔子是装不上利齿的,它最多只能让门牙长一点,可你就不一样了。”简默忽然转过了眼睛,那眼神冰冷的险些吓了简远一大跳,他开始用成年人的目光去看待简远,连着脸上的微笑都显得讽刺起来,“阿远,这是你选得路,就像伯伯选自己想走的路那样,你要试着自己去解决它。”   简远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忽然有些困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简远并没有意识到孙羿的威力,他与明星们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地位,也从来无心管过与此相关的事情,纵然他可以告孙羿诽谤,造谣,然而对方产生的影响庞大到让简远难以想象,而他压根不清楚怎么正常的解决这件事。   简远是个讲道理的人,在讲道理的世界生活久了,就不太明白跟不讲道理的人该怎么说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记者可以张口就来,为什么网友会认为公共知情权的范围大得没边,而由任渊来描述,孙羿就是之前想要偷窃顾云开信件却被抓住的那个人。一个人品有缺,道德败坏的人执掌着话语权,他发出的声音能让众人盲从,简远也渐渐意识到,娱乐圈并不像是他生活的那些圈子,并不会有人觉得你占着理就可以。   顾云开之所以不发声,是因为没有意义,必要的澄清,联系律师,很多人根本不在意真相如何,他们只想看一场狂欢,而不在意狂欢底下牺牲了任何人。   人人都想自己看透真相,人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真相,可每个人事实上只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这场景简直荒谬绝伦,每个人都像是戴上假面跳舞,只有观众手舞足蹈,所有人都在愚弄他们,却又讨好他们,恨不得他们倾倒口袋里的每分钱,却又瞧不起这些能够被随意操控的人。   甚至连网友都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在乎满足八卦满足自己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满足于被神化的人物践踏或是被摧毁人设,为此愤怒或是得意……   简远从没有想过顾云开会生活在这么混乱的地方。   音乐圈子自然也不是一群圣人,大家毕竟都是人,音乐家之间的好胜心绝不输给任何圈子,只不过绝大多数人自恃身份,绝不会随便倾吐污言秽语,就算是背地里捅刀,外表上仍然要维持得体体面面。   最令人难以理解的,就是留言了。   简远发出那段留言绝不是贸贸然,他的的确确经过深思熟虑了,自然做好早晨起来挨喷的准备了,哪知道看了一大堆留言。话题走向从简远说话傲慢无礼衍生到了他的确有资格傲慢无礼又到了简默为国家做的贡献再到了人家袒护喜欢的人有什么错又到了简默为国家做过贡献就是简远说话无礼的资本吗?   这跟伯伯有什么关系?   简远真是匪夷所思,他逐渐发现许多人说话未必真正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而是肆无忌惮的借此机会发泄自己的怨恨,明星的绯闻只不过是一个出口。而不少明星也乐意成为这个出口,变成其他人的谈资,以此获利。   可顾云开不喜欢这样。   简远很清楚。   学有所长,术有专攻,这些事不是简远的长项,他向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也不会故意出来班门弄斧,所以简远下意识咨询了对这些手段驾轻就熟的简默,倒不是想让伯伯帮忙出手摆平,他想要知道这些事要如何处理。   而在认识的人当中,简默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这对简远来讲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讨教,就好像简远年轻时不明白大提琴优美之处时向伯伯学习请教时那样的融洽气氛,也好像幼崽向长辈学习捕猎计划那样。可瞬息之间却忽然扭转成了近乎可怖的现实,藏匿在欢声笑语背后赤裸裸的黑暗,学习变成了生死搏斗,简默的面孔太过于冰冷,冷得让简远几乎以为自己被冻结成了冰霜。   “我的确想解决,可是我不知道……”简远困惑的说道。   简默轻飘飘的说道:“你跟别人不一样,阿远,你不需要从底层一步步爬起,你要学会的,就只是操控我能给你的一切资源,让它们按照你的心意去更变。你完全不必走到我这个位置,可是起码得像莫娜那样,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处理什么事,什么样的事情又该用什么手段去处理。”   “这是好处,也是坏处,你不必像别人那么辛苦,可要面对的东西却自一开始就会相当残酷。我知道人总得循序渐进,但是你不可能。”简默从柜子里摸出了一份文件,平静的放在茶几上,“你可以拒绝,伯伯会帮你摆平这件事,反正我已经快收尾了,不差最后一个结局,我也可以向你许诺,只要伯伯活着,你就可以继续开心快乐下去,不用跳进这个火坑里,只要你想。”   简远静静的看着那份文件,忽然点了点头道:“好。”   就在简默以为他要转身放弃的时候,简远突然从他手底下抽走了那份象征着美好时光结束的文件,然后离开了房间。   “你知道你不一定非要选这条路。”   “这是我的选择。”   傻孩子。   简远离开房间后没有多久,乌苏就随便敲了敲门直接进来了,他瞥了瞥简默近乎沧桑的背影,靠在门框边抄手问道:“怎么,这会儿后悔了,你不是真伤心了吧?当初不是谈得好好的,别磨磨唧唧像个小姑娘似的成不成啊。”   “不成。”简默冷冰冰的说道,“没看到我现在正伤心吗?”   哟,这还真难受了啊。   乌苏叹了口气道:“别想了,你再舍不得也总得舍得,娱乐圈那屁大点事儿,总不能天天拿来烦你,这次孙羿这事儿吧是闹大了点,这样才好,这种事都处理过了,他见了血,视野就开阔了,以后这之下的小事儿,就都能处理掉了。你想想,阿远他这个性格,跟他爸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就算不为了顾云开,你现在年纪慢慢大了,你以为他心里没数吗?你不推他迟早也是要进去的,你这会儿带着进门,总比他吃没必要的苦头要好。”   “现在我心里好受多了。”   简默抽了抽鼻子,用手帕压了压,闷声说道。   ……   孙羿并不是个蠢货,相反,他是个很精明的人。   精明的人也总有行差错步的一天,更别提像是孙羿这种毕生只为了钱奋斗的人,他们会走错的路远比正常人多得多,而且正常人会因为走错路受到惩罚,可他们不会,精明的人擅长逃脱这些东西,孙羿更是其中翘楚,他很擅长将这些错误包装的冠冕堂皇,直到发生某些无法控制的事情。   富贵险中求,危险有时候也会变成意想不到的机遇。   三个月前的一次意外,让孙羿收获了一笔巨额财富之外,还担上了身家性命的灾害——那时候他其实只是在跟拍姚莹莹的车震,想借机讹一笔钱,毕竟姚莹莹是出了名的话题女王,可是最近又开始炒脾气风风火火直来直往的傻大姐玉女人设,玉女跟人家搞车震,怎么想能痛宰一顿。   只不过没想到不光钓到小虾米,还意外捞到了一条大鲨鱼。孙羿经常会拍到了某些不该拍的东西,只不过像这次这么不该拍的,却是少数。洗出照片之后没多久,联邦的人就特意找上了门,对方很客气,出手也够豪爽痛快,直接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他的照片。   孙羿可没觉得这是卖国,钱货两清,拍到算赚到,国家可没给过他哪怕一丁点利益,自己不小心被人抓到机会赚钱,这可怪不了他。   不过孙羿也很清楚,帝国铁定不会认同他的思想,所以本来都打算好收拾收拾走了,却发现几乎没人动他。   之后孙羿提心吊胆的大着胆子过了几天,又陆陆续续卖给了联邦几张捕风捉影的剩余照片,慢慢意识到帝国很可能是不确定自己手里还有几张照片,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这就给了孙羿很长的一段时间来谋划出国的计划。   选定顾云开当然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其实孙羿也是觉得真巧了。   其一,顾云开的确是明星里少数洁身自好到让记者相当有挑战欲望的一位演员——而孙羿拍到过他跟简远亲吻的照片,尽管之后被上面拿走销毁了,本来孙羿还不太清楚,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其二,孙羿被他的保镖抓到过,而且还老老实实的蹲了几天号子,这是报复;其三,炫耀。   偏巧顾云开就跟简远有关系。   其实顾云开本人并不重要,可是通过他,可以对简远,乃至简默进行炫耀。   这种事说白了就是屎盆子,擦都擦不干净,孙羿这么多年实锤下来的“好名声”就拿来泼简默一盆污水让他吃个闷亏,再痛快没有了,他根本不在乎接下来顾见月跟顾云开兄妹俩采取什么措施,今晚上一过他就远走高飞了。   发长微博最重要的一点是,顾云开能够牵制简默。   如果前一刻他爆料了顾云开,下一秒就出了事,那网友会怎么想,媒体会怎么说?也许简默不在乎顾云开,可总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名声,更别提孙羿还特意买了水军测试了简远的反应,不管那个傻小子的反应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哪怕就是要扣住自己的人设也得选择保顾云开。   简默的微博看得出来还是宠这个侄子的,否则也不会拿官号力挺。   孙羿长期在这趟浑水里爬摸打滚,看人看得再精准不过,他现在就像是在钢丝上跳舞,一点都疏忽不得,可惜了顾见月那臭女人不上当,否则孙羿拿了钱再坑她一把就更痛快了。不过现在也没差,这会儿她大概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吧。   啧,可惜了那笔钱。   至于把简远洗得清清白白……其实孙羿也是出于两点考虑,一是怕自己说话太狠真把简默逼急了,第二是洗得太白未必就是好事,简远就算清清白白压根没什么关系,也逃不开一个蠢货的名头。   拿捏好用词的分寸,能诛心的。   孙羿再得意不过的拉了拉自己的雨衣,冬日很少会见雷雨,他暗暗咒骂了声这鬼天气,抹了把眼睛上冰凉的雨水,甩了一手的水,终于勉强能把眼睛睁开了,外头的温度低得吓人,更别提雨水还顺着风直往脖子里灌,他呼出口冷气,在空中凝结成雾,加快脚步走近了安全屋门口,用钥匙打开了锁。   “咔哒。”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来,天昏昏的暗沉着,冬日的干燥一扫而空,乌云摩肩擦踵的涌来,闪耀的雷霆在绵软的云层之中穿梭着,细腻湿润的雨水劈头盖脑的浇下来,在地面洇湿开来,阴冷的夜风像是窜过了骨头缝,叫人从里头冷到外皮。   黑暗无声无息的涌过孙羿的脚面。   记者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他犹豫是否是自己太过多疑,门被慢慢推开,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嘈杂的雨声跟轰隆作响的雷霆。   孙羿悄悄松了口气,刚转过身将门关上,忽然一道惊雷炸响,他下意识转过身,自己的转椅上伊然坐着一个男人,对方极放松的靠着椅背,双手置于膝头,模样看起来与简默有几分相似,吓得孙羿几乎魂飞魄散,可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并不是那个让人恐惧的存在。   是简远。   简远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他虽然没有酒窝,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异常醉人甜美,无害的就像是只小兔子。跟孙羿经常打交道的那些老狐狸相比,简远几乎就是只食草动物,要不是生了个好胎,有简默照看着,恐怕这辈子都会被人骗得团团转的下场。   见是简远,孙羿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是他出面,那么程度最多是顾云开那些名誉上的私人恩怨,没必要太过紧张。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孙羿心下一定,可背还是紧紧靠着门板,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简远十指相对,手肘挨着转椅的扶手,神色淡然镇定,雷光又再闪过,照得他往日可爱亲切的娃娃脸说不出的恐怖跟诡异,他平静的说道:“孙先生不是有句口头禅么?我记得是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记得有没有错?”   孙羿的脸色微微发青了下,干干笑道:“是吗,简先生记性不错,老孙我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那孙先生还真是健忘。”简远用食指轻轻摩挲了下嘴唇,微笑道,“你前两天还是刚刚对我的男友说过这句话呢。”   孙羿几乎要大笑出来了,他慢慢松下了些警惕,暗中讥讽道:差点被唬住,这臭小子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状况,满脑子都是恋爱,我还差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要折在这黄毛小子头上。既然只是想谈顾云开的事,那犯不着逃,指不定这小子待会就被吓走了。   “怎么。”孙羿信心十足的说道,他脸上充满了促狭与讥讽的胜券在握,“简先生擅闯民宅,恐怕不太合法吧?难道你还想知法犯法,滥用私刑吗?”   简远很想试着笑了起来,可这会儿他心里冰凉一片,怎么也笑不出来,忍不住想着伯伯往日里的模样究竟是故意假装出来的,还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他在转椅上晃了晃身体,摇头道:“孙先生别误会,我这人只会摆弄摆弄乐器,连杀只鸡都不敢,更别提对人了,不过你想要什么,不一定要自己会,花钱能买到很多东西,是不是?”   “……什么意思。”孙羿的手落在了门把手上,他开始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了。   “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怪讽刺的,一个人能赚多少钱,未必就意味着他价值那么多。”简远缓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身形被黑暗无形的抽长了,“我看过你的新闻出价,三百万,八百万,两千万,最高的价格是五千万但是没成功,可我只花了一百万就买下了你的命。”   孙羿脸色惨白,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可爱无害的男人到底是与那个从血海尸堆里走出来的恶魔流着共同血液的存在,他双腿发软,想撒腿就跑却使不上力气,牙齿打着架,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不怕吗?”   “害怕?”简远轻柔的说道,“我何必害怕呢,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元帅为了一句造谣而杀人,还是相信因为你是个间谍才杀了你。名利皆失,比杀了孙先生还难受吧?”   前者太荒唐了!绝不可能!   孙羿不需要脑子都能想得到,网民的确听风就是雨,只要猛料足够震撼人心,他们对谁都是一视同仁。不管简远这会儿对他的报复存有多大的私心,这件事都会被说得公平公正,大义凛然……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简远跟孙羿的脸。   两个人的脸色都是一模一样的苍白,可落在孙羿眼里,简远的面无表情无异于死神再生,有说不出的诡异跟死寂。孙羿忽然觉得止不住的发冷,好像雨水跟今夜的晚风冻伤了他的皮肉跟骨头,每一块都被冰冻了起来,轻轻一磕就碎了。   孙羿看到简远忽然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一条人影从黑暗中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他。   “砰。”   ……   简远在回来的路上吐得很惨。   上车的时候几乎全身都是软的,雨下得很大,任渊异常淡定的开着车,完全没在意自己手上刚刚多了一条人命。简远有点难受的靠着车窗,从脖子处掏出那个吊坠想要打开看一看,他的手还没放下去,又忽然攥成拳头,一动不动了。   “习惯就好了。”任渊忽然开口道,他调整了下后视镜,平静无波的对简远说了两句话,“有些事不能说出去,可人必须死,就不能走明面。像这种事是很少的,早期的时候娱乐圈倒是的确很乱,翁楼先生当年就出过事,差点没命,不过现在风气稍微好些了,你放心,不会经常遇到这种事的。”   “死了二十三个人。”   简远茫然的看向窗外,忽然低声道:“只是几张照片而已,他看不见,不知道?所以心安理得,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心安理得?”   “因为心肝这种东西很贵重,不是谁都能有的。”任渊耸了耸肩膀,忽然停了车,他从副驾驶位上拿起了那把湿淋淋的黑色雨伞撑开,然后打开车门打算扶简远出来。出乎意料的是,简远自己探头走了出来,他站得笔直,脸上还带着微笑,看不出刚刚惨淡的模样来,任渊帮他撑着伞,恍惚间觉得他的脸跟自己的顶头上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重合了起来。   任渊下意识问了一句:“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简远站在雨伞下,忽然伸出手去借雨水洗了洗,温声道,“只是我想洗洗手,刚刚蹭到脏东西了。”   任渊不置与否,撑着伞送简远到了电梯口。   简远的两边肩膀还是淋了个湿透,今天的雨实在是太大了,任渊把他送到了,就撑伞转身离开了,简远含着微笑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帘里,那把黑色的大伞上砸下一滴滴的雨水,轻轻甩一甩,就能荡出一片雨花来。   像是溅起的血。   简远上了楼,其实他想回家去的,这个夜晚不适合再跟顾云开见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任渊说话的时候,简远还是不由自主的报出了这串熟悉的地址。他像是无处可去的飞蛾,下意识前往自己最安心的所在,不管烈火会不会将自己焚化成灰烬。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简远想了想,恍惚想起自己下午跟顾云开的确约定过,说晚上去跟伯伯见个面,大概会晚些回来,大概八九点的样子。才过去没几个小时,可是对他来讲好像过去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安静无声的进了屋,湿漉漉的走到了浴室里,没太在意自己衣服上的水不停的滴落在地板上。   简直就像是有只水鬼进了家门,顾云开听到响动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浴室传来了水流的声音,还有地面上一大堆清晰可见的水痕。   他什么都没说,自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装作没出来过的样子,回到房间里重新躺好。   简远在那段为比赛做准备的时间里就把自己的不少东西搬了过来,两个人的东西混在一起,有时候几乎分不出哪些是谁的。他很仔细的洗了个澡,也洗了个头,生怕会带上哪怕一点的血腥气,然后干干净净的擦了擦手,才坐在浴缸里安静的看着吊坠上顾云开微笑着的脸。   然后他慢慢的关上了那个吊坠。   简远一丝不苟的换了身睡衣,头发擦了个半干,被水打湿了的卷发蔫哒哒的趴着,毛巾压在上面,像是头毛茸茸的小动物。他这才注意到地板上的水渍,有点不知所措的待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当只鸵鸟视而不见,老老实实的走向了房间。   仿佛两个世界交叠在同一片空间里,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雨水冷得能化掉骨头,让简远的心都几乎要冰冷起来;可当他打开门,一切不好的因素就同时离他远去了,卧室里很温暖,他们拍照时用过的纱帘缱绻的顺着空调流动的风微微在空中拂动,顾云开捧着书靠在一边,微微皱着眉抬起头看他的模样。   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把头发擦干净。”顾云开虽然这么说着,但看着简远老实的走过来,还是认命的拿起毛巾帮他仔细又擦了一遍,他起身去拿了吹风机,把那一头的小卷发又一个个吹得弹跳了起来才罢手,简远只觉得整个脑袋都热烘烘的,几乎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上来吧。”顾云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掀开被子的一角。被窝散发着温暖的热度,世界的丑恶似乎一瞬间又离简远而去,他前半生所体验过的一切美好重归于怀抱,于是他利落的跳上了床,像是条滑不溜秋的游鱼入水般滑进了被窝里。   顾云开这会儿暖得不可思议,简远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伸过自己冷冰冰的脚去,正在翻页的对方眉毛不自觉的挑高了起来,表情像是有点儿嫌弃,可仍旧将他容纳进了自己的双腿之间,暖着那双冷得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化成一捧雪的脚。   “你最近肾虚吗?”顾云开皱着眉头道,“怎么一点火气都没有,不是刚洗过澡吗?”   简远靠在他的肩膀上,仰起头看顾云开的半边侧脸,嬉皮笑脸道:“我肾虚不虚你不应该最清楚吗?”那笑容挂上去没有多久,很快又消失了,他全心全意的把自己的全部重量赖在顾云开的肩膀上,忽然轻轻道,“云开,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伯伯他很可怜啊?”   顾云开险些要笑出来,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怜的人就是简默了!   你见过勇者摁着大魔王打的游戏吗?!简默凭一己之力做到了!   “干嘛突发奇想。”顾云开稍稍调整了下位置,让简远靠得更舒服了些,漫不经心道,“请问小小简先生,是什么让你对凶猛到连狮王都要退避三舍的大简先生突发此想?”   简远下意识摇了摇头,他沉默了片刻,撒了个再蹩脚不过的谎言:“只是突然就这么觉得,你不觉得很像环卫工人吗?人人都说得好听,觉得他们值得尊敬,可背地里还不是对垃圾敬而远之。所以我突然就想到了伯伯,我想他一直在保护我们,但是从来没人保护他,觉得有点难过。”   “……”   环卫工人?   简默……   顾云开压根没看书上在写什么,他只是按照自己看书的频率时长习惯性的翻着书页,免得惹简远怀疑。老实说,他压根不觉得简远现在的心情真有这么轻描淡写,之前因为微博的事生闷气的时候小音乐家可傲娇的不得了,就算是凌晨发微博那事儿被他抓住了,也是气焰嚣张,这会儿突然变成霜打的茄子,铁定有哪里不对。   既然是简默,那么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是孙羿吗?”顾云开翻了两页,忽然问道,简远下意识僵硬了起来,模样明显的让顾云开再次确定绝不能合伙跟他一起干坏事,指不定被抓的时候对方一紧张就全部都抖露出来了,“你对他做什么了吗?”   “没有。”简远回答的飞快,“我没有做什么,只是跟他说了两句话。”   我亲自结束了他的生命。   顾云开一把合上书,怀疑的看了他两眼,又随即放弃了:“算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也要告得他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你做什么都没关系。”他将灯关了,伸手环住了简远,紧紧抱住了对方,低声道,“别害怕,我在这里。”   简远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简远这一刻有点想流泪,并非是意识到自己剥夺别人性命的行为,也并非是出于感动。而是简远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在乎那么点微末的罪恶感,他远没有顾云开所以为的所幻想的那么好,可对方却比他所以为的要更完美。   顾云开总是爱开玩笑说简远是个天使。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他才是。   ……   之后“孙羿”的账号仍然自由的活动着,顾云开也照常的工作着,公关方面在积极的处理,一切事情有条不紊。   简远拉开了窗帘,下过雨的冬日阴沉沉的,没有出太阳,室内并不亮堂,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认真的打起字来,插入了一首新写的歌。   顾先生的小小简先生V:   因为近期一些不实谣言,也因为个人想法,会慢慢记录一些个人感情跟音乐的事情。(有段时间两者不可分割,所以会一起提及)   在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我跟顾先生相遇在一个小公园里,那时候顾先生还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我也还是个怀疑自我的弹奏者而不是创造者。经济不是很宽裕的顾先生站在那里认认真真的听完了我支离破碎的曲子,跟我说:我会为你买一张音乐票。那时候他看起来很迷人又冷漠,我站在那里怦然心动,还傻乎乎的以为是遇上知音的喜悦。   我想从那天开始,我对顾先生的爱就一直都是盲目的。   想到他就让我觉得幸福。   [插入音乐:诉我衷肠.wav]   这些事情想起来好像还如同昨日刚刚发生的那般历历在目,温暖美好的与那个黑暗阴冷的夜晚并不相通,简远不轻不重的敲击着键盘,忍不住在脸颊上浮现出微笑来。   他怼了一波看好戏的恶意吃瓜群众跟黑粉并没有掉多少粉,反倒是加了不少新来的少女粉,几乎上传没过多久,简远就得到了不少评论跟转发。   觉甜:我他妈旋转上天一个托马斯回旋爆炸!狗粮好吃,汪汪汪。   醉大脸:哭爆!我擦那些傻批过来看简先生到底有多爱顾先生,嘴贱的不要污染人家真挚的感情啊卧槽。   折盒:哎,真心喂给狗吃【滑稽.jpg】你倒是真痴情,可惜了,估计人家不入流的小明星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想套牢了吧。   回头一顾误终生:楼上可别笑死我了,元帅保护家人保护到简先生现在出了名才开始有词条,他的所有消息是最近才出现的,我顾先生当年差点连饭都吃不起,试镜到处碰壁的小明星能知道简先生的身份并且套牢他,你是在质疑元帅是个瓜皮吗?   我超俊:简先生要是没戴滤镜这一见钟情太梦幻迷人了,不多说了,我这就带着一麻袋硬币下楼蹲公园的表演艺术家了。   你真好看:楼桑你确定自己能蹲到像简先生颜值这么高的小哥哥?   Miss: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窝窝头:多大的人了恶不恶心,肉麻死了写这种话,还说不是作戏【呕】知道你家大业大,有本事来整我啊?   预祝减肥成功:@窝窝头,怕不是个戏精活在梦里,大概人生一片惨淡只有黑暗吧,是找不着伴儿来酸的吧,人家连孙智障都没搞,还会理你这种存在感缺失患者?   醒醒吧:唉,别跟这群法盲仇富还仇官的说话了,简先生这么温和可爱的人都DISS,我觉得就是自己穷疯了,没学着好的尽得些二流子气息,是个人都知道孙智障全篇说瞎话,人家正主都出来说清楚了,强行顾先生就是不爱简先生,简先生单相思,你他妈单相思思一个这么缠绵深情的眼神给我看看?哦,我都忘记了,怕不是单身狗没人要了【白眼】。   ……   简远没再多看,那些本还能惹得他闷闷不乐的言辞在这一刻像是变成了几行毫无意义的代码,激荡不起半点波澜,将电脑关机完毕之后就下了楼,事情远还没有结束,简默的车正在楼下等他。   其实简远也不清楚,这种结束到底是对于他而言,还是对于整件事。   坐进车里的时候,简默正在看今天早上的报纸,保暖杯搁在手边,车子自顾自的开走了,他折了折看完的那一部分,忽然开口道:“我还以为昨天你会回家,而不是来这里,本来我都帮你想好借口来应付他了。”   “他很难应付的。”简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病态的嫣红,微微笑了起来,好像顾云开是他与人世间唯一的联系,提起那个人就能让他得到点生机。   简默倒是没否认,他点了点头道:“没错。”   “事情总是那样吗?”简远突然的开口问道,他伸出手指,漫不经心的抠玩着坐垫上的花纹,疑心自己这会儿就要晕过去了,可他依旧相当冷静的坐着,仿佛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委实太高估自己的良心了,这件事完全没给他造成半分困扰,然而为什么没有?   简默微微撇着嘴沉思了会儿,平静道:“对你们来讲并非如此,不过对我而言倒是挺司空见惯的。”   最后他总结道:“总是如此。”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做这件事吗?”简默相当漠然的说道,那态度好像简远已是个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对手,而不是他最可爱的侄子那样,他靠着车子的靠背,调整了坐姿说道,“世界上没有能永远瞒住的事,也没有永远能藏好的真相,所以如何让其他人看着我们想给他看的东西就至关重要。”   简远重复道:“想给他看的?”   “这其实也算是个为人处世的道理,不过说起来要血淋淋些。”简默耐心的教导起简远来,“孙羿为了什么而死,他是怎么死的,绝不能流传出去,太容易引发恐慌了。这就意味着我们得给这件事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要永远记得事情是藏不住的,可是其他人误解就不同了。”   简远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稍稍转过头,轻声道:“所以我是黑锅?无论谁不合时宜的发现了孙羿的死亡,他所能查到的最后一点线索就是我,而我有能力也有脾气,所有人几乎都会以为这件事只不过是我泄愤发怒后的结果,没人会再追究他真正死亡的原因,自然也就不会引起任何恐慌,而有能力知道这些事情,又不会大肆宣扬出去,同时又锻炼了我。”   他说“锻炼”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讽刺性的。   “没错。”   简默点了点头,平静道:“你以后也要学会如何让别人去看你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这就是伯伯能教你的东西。”他很快伸出手揽住了简远的肩膀,低声道,“好小子,别生伯伯的气,这是最难熬的一关,过去了,就不太会再遇上这样的事了。”   “……”   简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是在意这个,伯伯。”他的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微笑,复杂的凝结在一块,“我在意的是,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像这一切理所当然。”   “那就习惯它。”   作者有话要说: 伯伯那天说的:任何人看到真正的我,就绝不会再爱我。   其实就是对应这里这个意思。   之前有读者说想看到小远染上大人的色彩,又有点不舍得……   从一开始我就在写了,简远带点病娇的占有欲,他是父亲跟伯伯中间调和出来的孩子,所以他最后会互相得到各自的一部分。   跟基友讨论的时候,她说我感觉好像奇迹暖暖死了人一样的目瞪口呆【被笑死】   写这段的时候,其实我想过两点,一个是小远去了,他做了决定,但没有留到最后;第二是小远看着自己做完决定的后果。   这两个是有很大区别的,我最后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是后者。   然后其实并没有花一百万,小远只是随口说的,开枪的是任渊小哥哥-0-总共账单花费是一颗子弹跟两百块的车油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算这个账单,但是既然算了还是给你们看看。】   写到这里感觉大家大概都有意识到了。   云开恋情里成长,他的成长是温情的,从一个近乎机器的奋斗跟成功主义者变得柔软起来。   而简远正好相反,他的成长是残酷的,从一个敏感柔情的艺术家变得冷酷跟坚韧起来。   云开是一团荆棘,为了简远脱落了外皮;简远则是一条藤蔓,为了保护云开长出了刺。   两个人都在变化,得到与之前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一面,也互相支撑着 第116章 等待   这两天《灯如昼》剧组的日子算不上特别好过,公关脸上笑嘻嘻, 心里MMP, 之前《特工联盟》出来炸了一把, 之后白鹤和出唱片炒作又差点误伤到自己人。   顾云开跟白鹤和两方已经准备好了握手言和,公关通稿都发出去了, 结果顾先生的男朋友突然搞了把事情,现在不光顾云开身陷各种八卦热门,连白鹤和家的粉丝都被殃及下水, 两家互撕的不亦乐乎, 更别提吃瓜群众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是说白鹤和非常希望自己能得到封三郎这个角色的机会, 而有人故意造谣曲解了他的意思,从而误导媒体, 顾云开跟白鹤和私底下是不错的好朋友等等。现在好了, 顾云开被白鹤和家的粉认死了就是抱大腿蹭金主上来, 两家下场互撕, 你说我家不要脸蹭上来抱大腿,我说你家下贱胚子不就是靠睡男人往上爬, 还带了一波简远的CP粉一起撕, 闹得风风火火   乔繁辰这两天脸都是绿的, 底下的助理战战兢兢, 甘谧也保持着低调做人的风格, 没往日的风风火火。   《灯如昼》的宣传方式跟《特工联盟》的不太相同,从早期炒情侣开始,其实是想走病毒营销的老路子, 等到上映之后再结合口碑营销,这通常是宣传手段里较为稳妥且比较好掌控的一种方案,之前的冰桶挑战就是他们几个投石探路的石头,及时带上了热度,哪知道顾云开大老虎装小绵羊,都有简默这个大元帅这种靠山了还玩什么励志向上,又挑在这个时间段对全世界公开恋情。   剧组能怎么办,剧组也很绝望啊!   孙羿风波还遗留的时候,在微博上力挺顾云开的人不少,比较有地位的几个几乎都先私底下单独发消息问过顾云开要不要发消息后,选择按兵不动了起来,唯一的例外就是夏普,他大大咧咧的在微博上发了一条:“龌龊的人看什么东西都是龌龊的@真实的镜头孙羿,你说是吗?”   温静安本来是跟顾云开说好先看看风向的,结果夏普临时“跳反”,也没办法只好发声——毕竟他们四个一直是个小团体,夏普没有顾云开那种稳妥观望风向的淡定,温静安也只好帮他打圆场,这其实也不是坏事,要是观望太久不发声,搞不好网友还要嘲笑他们塑料姐妹花交情,不过比起就差赤果果打脸的夏普,温静安显然要婉转的多:清者自清。   亨利后知后觉,跟爱丽莎一起发了微博:这年头造谣都可以说自己是真相了?转发过五百可以报警吧我记得。   几个合作过感觉不错的导演倒是持观望状态,避免引火烧身,除此之外,拼命圈顾云开跟简远说一大堆好话的倒是很多根本不出名的小明星,或者是最近在视野里刚刚熟悉起来忙着找机会的陌生演员,顾云开压根不认识他们,这些人说的好话也并非是真正支持顾云开,总体不过是想套近乎蹭热度,心野一些的,则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开顾云开的突破口接触到简远。   官司自然是选择了“庭外和解”,顾云开撤诉,而“孙羿”则删掉微博并对顾云开公开致歉,全程都没有露面。而随着简远的恋情记录微博越来越多,能与孙羿发出的微博对应上的照片也几乎都有了眉目,吃瓜路人也有不少人意识到这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于真实世界里发生过的浪漫爱情故事。   不少人几乎以追小说的方式追着简远的微博,由于简远每条微博都会配备一首曲子,除了谈谈自己的恋情,也会谈及创作的思路,偶尔还会秀一下恩爱,他来粉倒是比顾云开要快得多,光是大元帅的侄子跟走下神坛的著名音乐家这两个身份就足够为他吸引关注了,更别提简远因为感情的事要多火有多火。   有句话说来好笑,可是却也是不少网友的心思:我不在乎我有多穷,我就想知道人能有多富,跟我们不在一个水平的人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而简远除了富还足够贵,更别提他还相当雅——音乐家对许多人而言就是非常优雅的存在,更遑论他还痴情又温柔,长得又可爱。   腐文化随着同性结婚的政策开放后越来越走向台面,然而毕竟还有一代人全身心的抗拒着,因此作为公然出柜的大人物之一,简远无疑是个很好的表率,这都让许多网友对他有了最基础的好感,短短时间内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粉丝群跟后援会。   然而因为对着镜头公然对二线明星顾云开示爱后公开两人恋情导致自己真正走入了公众视野的简远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了军二代里的网红而感到快乐。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上线更新自己的恋情记录,然后开除个别粉丝的粉籍,风雨无阻,从无例外。   由于勤奋更新,认真“搞笑”,偶尔还会在微博上发些自己弹琴的视频,时间规则固定,简远红得几乎不像个微博主,反倒像是个搞直播的。   顾云开觉得简远差不多是媒体时代引领狂欢化理论的一个导火索了,其实一直以来大家的生活环境都是很难变化的,最大的基层还是老老实实打卡上班下班,领着固定工资累得像条狗这样的工作者,而网络则开放了世界更多的不同面,也就慢慢出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物。   简远的巧合在于他足够亲民,足够讨人喜欢,而且足够有实力,底线是顾云开,其他时候对网友们的调侃恶搞都一笑了之,不光拉近了距离,还显得异常真诚。不管怎么说,简顾恋情公开之后差不多成了媒体跟网络在新年前的最后一次狂欢,也彻彻底底带火了简远,他的粉丝数在短短一月之中从无到有,直接压过了简默,直接冲入了一线明星的前端。   继“翁楼效应”之后又产生了“简远现象”,简顾出柜这事儿不光是顾云开跟简远两个人,还甚至“蜚声世界”,连联邦都有相关的国际媒体为此报道。   顾云开觉得恐怕只有当年的叶良辰加龙傲天再加一位赵日天才能能跟现在的简远稍稍匹敌一下了。   这两天简远在家里异常嚣张,有事没事就跟顾云开比一下粉丝数量,顾云开二话没说给他开了个直播间,能得到收益的银行卡则绑了自己的,神态十分和善温柔:“最近我跟见月都缺钱,就靠你养家了。”   简远沉思了会儿,觉得除了开音乐会挣钱以外,平日练习弹琴还可以赚点零花钱填补家用,于是毅然答应了肩负起男人养家糊口的职责,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微博上打广告发直播间,每天正常的练琴五个小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直播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也从来不跟任何人观众互动,第一天的时候倒是人数爆满,之后几天大家也发觉到简远真的是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练五个小时的琴后,就纷纷掏出了自己的作业/论文/工作报告伴随着直播一起写。   由于主播常年不干跟观众互动的正事,观众经常会互相调戏,后来还来了几个专业的专门在弹幕里不厌其烦的科普,遇到张嘴就指点简远的弹幕侠就忍不住逗人家一把——后来简远的直播间成了远近闻名的弹幕侠杀手禁地。   顾云开这两天没接什么新活动,倒是顾见月谈了个美妆代言下来,他除了宣传之外还抽空去拍了口红广告。虽然那个雷雨夜过后简远就恢复了原样,但是顾云开还是敏感的意识到对方黏人了不少,加上最近没什么拍戏的要紧事,就干脆暂时不接戏,想跟简远多待在一起些时间。   开直播间其实也是希望简远多分散些注意力。   这次要不是这个公司在业界里口碑不错,加上出价也相当高,占时不长,其实顾云开倒也不是很想接,毕竟最近的话题量已经不少了。对方据说是董事长直接敲定了顾云开作为口红的代言人,在商言商,商人可不管谈恋爱的事,他们只是看到顾云开的女装觉得很适合这款口红而已。   好在男明星现在接拍化妆品相关的广告实在屡见不鲜,在翁楼那个时代可能还算是新鲜,可在这个时代已经司空见惯了。   顾云开待在摄影棚里拍完了宣传照后卸妆正要离场,公司的负责人忽然满面笑容的走过来,还带了一大箱——没错的确是一整箱各种颜色的口红,宣传部长提着化妆盒递给了朱蒂,朱蒂终于摆脱了机器女的身份,看起来简直恨不得把那一盒都吃下去,对方拍了拍手,极为自然的微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模样,和善道:“这次合作非常愉快,恭祝顾先生跟简先生百年好合,我们也没有别的东西好送,所以……”   “楚小姐。”顾云开失笑道,“无功不受禄,有话直说吧。”   “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公司调查了解到很多小姑娘都是简先生的粉,希望顾先生能在简先生平日直播的时候稍微帮我们宣传一下?可以吗?”宣传部长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当然,这方面的费用都好商量。”   顾云开不置与否,他微笑了下:“那这一盒……”   “当然是礼物。”   ……   礼物自然不可能是白送的礼物,只不过是为后面的谈判产生些许缓冲。   简远弹琴的时候向来心无旁骛,顾云开在指尖滴溜溜的玩着口红,按照化妆品公司的说法是要求自然,不要插入硬广,就普通的稍稍宣传一下就可以了。一个人的工资赚两个人的名气,这些商人算盘还打得真精明,只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加上对方随便他如何发挥,声称哪怕只要入个镜都行,既然底线都退到这种地步了,那顾云开当然也不会真的这么不客气。   晚上的时候简远直播间的人流量最大,他通常在晚上也会偶尔跟粉丝互动一下,比如抢板凳抽选某个幸运粉丝弹奏他想听的曲子——不过只局限于他给顾云开创作的那几首。   所以又被称之为撒狗粮活动。   简远并不太擅长娱乐圈这种拍广告的东西,老实说,顾云开也不觉得那边是希望他正正经经的跟简远坐在那儿像是推销脑白金一样的推销这款口红,他轻轻点了点手臂,忽然打开口红的盖子,旋出来将嘴唇抹了抹,微微一抿,然后直接走向了简远。   原本还各种乖巧的弹幕瞬间爆炸。   “远哥远哥别弹了!!!!”   “远哥背后十级核弹向你走来啊卧槽!”   “天啊这个傻乎乎的远宝贝诶!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直播的时候看见顾先生!!!”   “云宝宝我在这里!”   “天啊撸感觉一大波狗粮正在赶往的路上”   ……   大概是心有灵犀,简远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屏幕,然而已经错过最佳良机,时间来不及了。   顾云开将口红丢在了桌面上,伸手撑住电脑桌,大半个背都挡住了摄像头,直播的屏幕只能看到电脑桌前孤零零的口红跟顾云开被衬衫紧紧绷起的脊背,弹幕几乎疯了一样的乱刷,观众完全炸裂,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人不忘送花送草送蛋糕,刷得整个屏幕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怎么了吗?”   简远难得的有了些结巴。   小小月光只是众多“追更”网友其中的一个,简远浩大的粉群之中不起名的一个小小少女粉,在简远之前从来没听说过顾云开这个人,她向来喜欢二次元——因为事实上她算不上真正支持同性恋,准确的说,她只是个美颜控,好看的就配配配,丑得就无关紧要,绝不多看一眼。   之所以加入简顾大军纯属是被几乎疯魔的亲友安利的,这才意识到三次元也有高颜值的同性恋人,由于最开始接触的是简远,所以她几乎是简远的死忠粉,相对长得漂亮但是似乎有点“高冷”的顾云开,她还是更偏心简远。   往日直播的时候,顾云开从来没出现过,这次突然出现不亚于一记重磅炸弹,她几乎疯狂的在群里各种圈人,眼看着人数蹭蹭往上涨,怀抱着激动的心情迎来自己人生第一次被偶像秀恩爱的现场。   小小月光咬着枕头,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恨不得一把推开顾云开,或者让摄像头换个方向,好看看他们俩在干什么。   尖叫压抑在喉咙里,要不是怕吵到家人,她简直都要狼嚎起来了。   “接了个新工作,试试看颜色。”   顾云开挡住摄像头的时间并不长,可对观众们而言几乎有半辈子那么久,对方站得很近,加上电脑被放在了桌面上,压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好在简远失落的神情跟白色衬衣领口的口红印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脑补素材。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我感觉好像还可以,接了这个工作应该不会砸我的招牌吧?”   “不会吧。”简远看起来几乎都有点委屈了。   顾云开点了点头道:“那就行,你继续忙。”他做事异常干脆利落,说走就走,半点没顾忌被他留下来的简远跟观众两方的想法,甚至还很痛快的帮忙带上了大门。   “摸摸我被撩得飞起的远远宝贝。”   “卧槽啊这是POE的新口红吗卧槽卧槽卧槽?”   “我的天啊!!!这个口红可以说是超好看了!求色号!”   “远哥你现在好哀怨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我要笑死我快不行了。”   “心疼远哥,远哥不哭,站直来撸233333333333333”   “我他妈可以说是很想看顾先生擦这个口红是什么样了绝壁是个妖艳jian货啊!看着颜色我就能感受到他的冷艳,霸气,高贵跟老娘就是正室的感觉!”   “简先生快跟我们说说顾哥擦口红吼不吼看!”   “得了吧一个大男人擦口红能看吗?”   “来,搜一下《灯如昼》官方剧组那个微博号,现在顾云开的女装还留在上面,看得你跪下来喊御姐求踩!”   “呵,我还真就不信了——御姐求踩!!!!!!!!!”   简远呆呆的坐在镜头前愣了一会儿,慢腾腾的才点了点头道:“吼看。”   他舌头打结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款口红之后卖到脱销又是另一回事了,总之简远当时可完全没有在意顾云开是真心为了工作还是有点别的“不良企图”,或者是在暗示他可以悄悄迈步进夜生活了,反正到最后他只接关掉了直播,连蹦带跳的进了卧室。   顾云开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口红,妖异的仿佛鲜血流淌,刚刚在白衬衫上留下印记的时候蹭花了,不太好看的挂在嘴唇下方。让简远想起了刚刚的顾云开,对方向来气场强大,他早已经领教过多回了,可从没想过涂上口红的时候整个人会几乎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通常情况下顾云开是个异常礼貌的男人,大概是表现出来的温文儒雅弱化了相貌上的强硬,他刚刚几乎将整张脸最具有侵略性的特点全部都发挥了出来,简远坐在那个,觉得自己仿佛被俘虏了。   这款口红的持久度相当高,顾云开擦了又擦也没掉太多颜色,干脆翻找瓶瓶罐罐准备给自己卸掉。   听着响动,他头也没回:“你直播完了?”   “嗯。”简远坐在一张摇摇椅上,不是那种躺椅,而是小马扎下面做成了摇椅的样子,坐得时候重心不太稳,总是晃来晃去的,本来是顾见月买来玩的,现在成了简远的最爱。他摇了摇,也没觉得这行为实在太过幼稚,黑闪闪的眼睛里满是亮光,微微启唇道,“说起来,你最近好像没怎么接工作?”   顾云开轻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应简远,总不好说:我实在是太担心你了所以最近没怎么接工作?   “你这是在嫌弃我吗?”顾云开巧妙的转换了话题,轻飘飘的说道,“还是担心我不工作养不起你。”   简远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下意识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了,跟你在一起我当然很开心,就只是……”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从那张摇摇椅上站起来,自后方轻轻圈住了顾云开,将头埋在了爱人的肩膀处,沉重感无声无息的蔓延了出来。这几日总是如此,简远总是会莫名其妙的陷入低潮,老实说,顾云开隐隐约约猜测到孙羿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作为一个拿着不少照片的娱乐记者,对方整件事上未免过于被动跟安静了。   “很好。”   简远闷闷的说道:“你在家里很好,就只是……有时候我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你,你这么好,可是我不像你想的那样,但是你比我想的要更好,你明白吗?”   “我明白啊,我明白的。”顾云开顺从的倚靠着简远,他的头挨着简远的脸,平心静气的说道,“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也总是那么想,你那么好,那么完美,上天为什么会眷顾我,让我得到你。”   “那不一样!”简远急匆匆的说道,近乎粗鲁的打断了顾云开的声音,“不一样,我们说得东西是不同的,你不知道……”   顾云开淡淡道:“你真的以为我不明白吗?你有些事情瞒着我,让你觉得很难受,可是你又不敢告诉我。”   简远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收紧了胳膊,不安的说道:“我好想告诉你,可是我又很害怕。”   “没关系,我可以等。”   顾云开想了想。   “我愿意等。”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昨天看到有几个读者有些地方不清楚,我这里解释一下上一章(因为涉及到了ZZ我怕被和谐所以写的比较隐晦,可能很多读者没太看懂。)   二十三条人命说得是:孙羿是个记者,他拍到了一些有关帝国的机密,卖给了联邦的人,从而导致了二十三名特工的死亡。   黑锅:简默不能让外界知道孙羿,又必须杀死他的原因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如果孙羿还活着,无异于是个不稳定因素,而且他已经构成卖国罪,但是公开处刑一定会惊动潜伏在帝国内的联邦间谍,所以简默让简远去处理这件事,而简远看完文件明白了前因后果,决定背上这个黑锅,这样那些人调查孙羿的死因,只以为是孙羿造谣顾云开,简远任性妄为的用权力保护小情人,蔑视性命——这也是简默所说的误导。   简远事实上等于是被泼了脏水,他并不是为了云开去杀了孙羿,而是决定帮伯伯背锅,因为他再凑巧不过了,身份跟现在的情况都合适。简默的伤心也是因为他到底还是连最喜爱的侄子都利用成了自己的一颗棋子,更伤心的是简远理解了他的安排,并且接受了——这个感情就是出于心疼了。   小远对自己的反感,恶心,不敢跟云开说的并不是因为杀了孙羿这件事,而是他意识到自己本身就是这么冷血的人,他能有多么光明,就能有多么黑暗,他通过这件事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真面目,所以很害怕云开看到最真实的自己会恐惧,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来自炼狱。   云开大概猜到孙羿出了事,但是没想到是死了,只以为是被抗麻袋揍了这种程度的事。 第117章 欺负   《灯如昼》的首映会比想象要来得更快,似乎是因为试映的良好口碑进行了调整。   顾云开经历多了, 也慢慢意识到娱乐圈里蹭红毯其实是一种常态, 当然没有作品全靠红毯的明星通常会受到讽刺是必然的事, 不过这并不代表什么。蹭相关作品的红毯能有效带来人气跟热度,所以他特意邀请了爱丽莎跟亨利一起作为嘉宾来走《灯如昼》的红地毯。   这两个演员的名气都不算太大, 亨利由于《永恒的孤独》倒还好些,但爱丽莎就不行了,她戏路本身不宽, 又常年在独立圈里混着, 追求梦想也要先得让自己吃饱饭, 混娱乐圈的哪个不想着功成名就,可是独立影片很少能带来巨大的利润跟热度, 摊上运气不好的, 奖项都没有一个, 所以爱丽莎也非常渴望能够接到一两部商业片的机会, 顾云开纯属带她一把,来走一遍红地毯可以增加些知名度。   也算是谢谢她跟亨利在孙羿那件事上一起发声了, 毕竟他跟爱丽莎的交情没深厚到那地步。   尽管亨利跟爱丽莎都算不上有话题性的明星, 不过既然顾云开自己开了口, 蓝瑟自然也不会吝啬, 直接给了他们俩空出了两个嘉宾的名额, 只是除此之外,乔繁辰还多发了一张邀请函给了简远。顾云开哭笑不得,不过倒也没太在意, 倒不如说这才是滑石公司的风格,半点亏也不肯吃,他前脚请了两个朋友蹭点热度,后脚自家男朋友就被捎带上了。   这也难免,简远现在的热度跟话题量简直是个香饽饽,跟人形自走广告也差不了多少。顾云开并不反对这种行为,想想两个人可以一起参加他的电影首映式,也算是新奇的体验。   不过《风月别离》这种电影另当别论。   距离上映的时间越来越接近,《灯如昼》的宣传组虽然满心神兽,但是也把所有的宣传计划都做到位了,除了顾云开以外,其他的演员也都相当恰当的出现在媒体跟网络之上,不会因为过于紧凑而刷屏惹得人反感,也不至于间隔过长叫人淡忘,陈望跟舒慕恩这两天在外面度假,不光被剧组要求摆拍,还被记者抓着拍摄秀恩爱,心情简直堪比宣传人员。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简远还做了一件异常无厘头的事情:他坐公交车去图书馆的时候,因为看到站台边的户外海报非常漂亮,于是花钱买了下来。   那张海报是《灯如昼》剧组精修过后封三郎的剧照,总共有七套,每套有十张左右。   现在简远每天的爱好就是坐公交车四处看站台海报,像是小孩子集超级英雄的卡片那样一张一张的集齐顾云开的海报,现在已经让他集满了四套,另外三套都集了大半。顾云开本来打算让剧组干脆打包一套给他算了,然而更愿意自食其力的简远坚定的拒绝了这种走后门的行为,非要自己全城瞎跑,有次还跑到隔壁城市去了。   顾云开几乎都能预见自己男朋友集齐七套海报就能召唤一个封三郎的场景,最令人头痛的是简远还往家里贴这些东西。   户外海报尺寸通常不会太小,这就导致了顾云开每天一进客厅就看到自己化过妆的脸在墙壁上冲着自己抛媚眼,心情崩溃的简直想捂眼睛。   顾云开觉得自己很适合回答一下网络上提问的那个:当你的男/女朋友是你的迷弟/妹时是什么感受?他铁定能洋洋洒洒写上数千字来表达自己的愤慨跟不满还有表示一下家里有那么多自己的海报看起来简直像是在辟邪一样。   《灯如昼》首映现场选在了一座巨大的大礼堂附近,大礼堂边上就是人流密集的商业广场,可以看到高楼刚撤换了投影的巨幅海报,一直在有条不紊的变幻着光影,看起来如梦似幻。一大堆记者跟影迷把礼堂附近包围的水泄不通,一排排的镜头简直像是枪口似的对着明星着,不长的红毯硬生生让各个明星走出了百米大道的风采。   本来按照简远的风格应该是往低调的嘉宾通道入场的,顾云开原来也想往嘉宾通道钻,毕竟最近话题量实在多得让他不想出现在公众面前,不过毕竟“铁三角”,两位男女主角都出现了,他要是不走红地毯会显得很奇怪,结果两个人就一起手挽手走了红地毯。   “快看!简远也来了!快拍他!”记者撞了撞自己报社的摄像师,对方忙飞快的按下快门,看着顾云开跟简远手挽着手,如同寻常的明星夫妇一样微笑着优雅走过红毯,这两个人的知名度可跟普通的二线明星不同,简远不必提,顾云开在奖项上还不算太好看,可是光粉丝跟话题量就足够冲进一线前端了。   顾云开的影迷基本上都是双方的CP粉,见两人公共发糖,爆发出狂热猛烈的尖叫声来,其实最近顾云开的话题量一直很大,除了他跟简远的事,被孙羿造谣包养金主的这些热门以外,还有POE一款口红脱销引发了不少网友的热议,连一些专门从事营销的专业人士也纷纷露面分析这次POE的广告打得可以说是既失败又成功。   失败的自然是广告——POE是最近新起没几年的大牌子,他们走得风格就是潮流,尖端,时尚,广告做得远高出业界的平均水准,可是这么优秀的广告也不及顾云开留在简远领口上的一个口红印。   成功的则是他们请了顾云开,而对方又恰好有个足够有流量的男友,阴差阳错的引发了堪称爆炸的轰动性效果,口红直接卖到脱销,尤其是顾云开特别用的那个口红色,几乎堪称人手一只。   POE也很老奸巨猾,刚上市就直接新品促销,吸引众多网友剁手买买买。   至于POE公司的这次广告营销成不成功,只有顾云开跟宣传部长心里一清二楚了。   顾云开给粉丝签名的时候,忽然恍惚着想起了《永恒的孤独》首映礼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现在的地位跟粉丝,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首映礼,看着淡定冷静,其实心里隐隐约约也是有些激动的,可现在就大不一样了,几乎都已经习惯了。   他签完名,看了看身边的简远,对方正开开心心的左顾右盼,完全不理会声嘶力竭喊他的粉丝,顾云开挑起了一边眉毛,缓缓退了开来,两个人直接掠过了媒体区,往拍照区走去——这时候两个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记者的问题了。   至于电影的热度,顾云开相信陈望跟舒慕恩可以独当一面,挑起大梁的。   《灯如昼》虽然是部古装片,可是得到的赞助却不少,比如不少名字文艺想打出名气的酒厂、化妆品等等,不过毕竟古装就是比现代要弱势一些,人家个别电视剧只要是现代的,赞助起码逃不开电脑跟汽车,有时候明星也会因此受益。   不过纵然如此,拿来拍照的背景板上还是贴着不少赞助商的品牌,印得都格外巨大且醒目,蓝瑟看起来瘦了一圈,精神气也差了点,不知道是在哪儿待着,皮肤晒黑了不少,从一位优雅和气的绅士变得像是逃难出来的老实人,穿得倒是很精神,就只是戴个草帽差不多就可以下田务农了。   “看你的样子,最近过得很辛苦啊,看来工作机会不少,恭喜你啊。”顾云开跟他握了握手,两人友好的互相拍了拍胳膊表示了下亲近,随口客套了句。   蓝瑟诡异的看了顾云开一会儿,慢腾腾说道:“我去美黑了,你看不出来吗?”   顾云开:……   他觉得气氛忽然有点儿尴尬。   在娱乐圈里很多行为顾云开都能理解,比如整容炒作包括蹭红毯等等,然而以他传统的思想跟审美观,只能理解美白,不能理解美黑,换句话说他只能理解那种正常的美黑,而不能理解蓝瑟这种为了所谓的“健康色”把自己美黑的像是一块田野巧克力的行为。   不过顾云开毕竟不是普通人,脸皮不算奇厚无比也称不上吹弹可破,他立刻转移了话题:“首周的票房预计是多少?我听说之前试映会的口碑好像还可以。”他脸上挂满了商业型的必杀微笑,完全让人无法拒绝的那种。   其实顾云开最担心的倒是自己女装大佬的那部分,《灯如昼》本身并非是专门以反串为主题的电影,也称不上爆笑喜剧电影,如果他改换女装是亮点倒还好,可要是成了缺点,那就有点麻烦了。   要知道现在顾云开最近拍得几部电影,《特工联盟》跟他的联系不算非常大,《钢琴家的天窗》是要做最坏的打算,《灯如昼》要是出了差错,他就真只能靠简远了——卖流量炒人设消耗人气的电影多得是。   蓝瑟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好了,你女装那部分很出彩,预告跟试映的反响都很不错,我觉得首周票房不会太低,试映的口碑不错,你不用太担心。”简远听见某个敏感词汇立刻竖起了耳朵,悄悄的凑过了身体来故作不经意的偷听,又被顾云开无情的推了开来。   这会儿走过红毯又在媒体区狠狠夸了一把顾云开的亨利跟爱丽莎也手挽手走了过来,爱丽莎看着蓝瑟几乎是眼睛发亮,她轻轻挽了挽自己的礼裙,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从容跟温婉。顾云开倒也能理解爱丽莎的这种在意,毕竟蓝瑟也是业界里有名的大导演,如果能入他的眼,搭上手演那么一两部戏,总比在独立圈子里继续混着有盼头的多。   男人向来比女人好出头,没什么演技的男明星要是有肌肉真肯吃苦还能混混动作巨星,女演员要是不拿几个奖,没什么好的机会,就无一例外全是花瓶了,这方面天生吃亏。   顾云开招手让他们俩赶紧走近些,主动跟蓝瑟介绍了他们俩,几人站在一起聊了会儿天,顾云开作为双方的“中介”,话倒是意外的少,只在冷场的时候稍稍穿针引线让整个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五个人的团体终归还是显眼了些,没多一会儿陈望跟舒慕恩也一起走了过来,   有舒慕恩跟陈望就显得人过多了,顾云开功成身退,现在离放映还有一会儿,打算先到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儿,简远自然不肯跟他去,只说放映厅里见面。顾云开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自家男朋友脑子里头打得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对他是个怎样的女装大佬深感好奇,之前《灯如昼》发出的女装宣传那么热火朝天,也没见简远有多么在意,这会儿倒是热情起来了。   顾云开也不理他,干脆自己先去了休息室放松放松,为了镜头上好看,西装订得稍稍小了一点,有点勒,领带也紧了些。   刚一打开休息室,顾云开的心险些漏跳了半拍。   简默端着咖啡正坐在长沙发上,整个休息室空无一人,通常来讲嘉宾跟一些幕后人员包括主演在拍完照接受完采访之后都会到休息室里头来,而现在安静的像是地上掉根针都能听清的场景,无疑是眼前这位大人物的杰作。   “你看起来不错。”简默挑剔的打量了会儿顾云开,最终发现没什么可说了,这个男人的确皮相长得不错,他耸了耸肩膀道,“祝贺你的商业大片即将获得成功,虽然你在里面只是个男配角。”   顾云开的微笑稍稍一僵,他发现简远能有多可爱,这位勇者伯伯就能有多讨厌,之前吃蛋糕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别摆出这么一张脸,我只是让你提前习惯一点。”简默淡淡道,“这种对话还算是客气的了,你得准备下后天的晚饭,我到时候会派人来接你们。事先声明,他父亲没我这么好应付,不过说到底,你也没什么必要在乎小远父亲的想法,他这个人……啧,总之没什么好说的,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他喜欢你才奇怪,不喜欢你是正常的,你随便买些给年长女性的礼物就行了,简远的妈妈是个挺好讨好的人。”   顾云开拘谨的找了个位置落座下来,他沉吟了片刻,迟疑道:“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简默挑了挑眉头,看不出是想表达轻蔑还是赞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平淡无奇的说道:“接下来有点忙,恐怕没什么机会,正好路过,就过来跟你说一声。”   正好路过……看起来的确是很顺路的样子……   顾云开对简默有多忙或者在忙些什么完全没有兴趣,他只双掌相合,不太想含含糊糊的打哑谜,虽然对声称绝不会管他们又事后打脸的勇者伯伯的印象不太好,但是现在能依靠的人除了这个人也没有其他人了,因此脸色颇为凝重的委婉询问道:“按照您的意思,小简先生的性格非常特立独行吗?”   “别太好奇。”简默歪了歪头,有那么点幽默的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词还不足够形容他的特别。”   顾云开忽然感觉到了沉重的心理负担,他并不是很想知道挑战过堪称恐怖的勇者之后,还被勇者玩味的称之为足够特别的第二个大BOSS到底能有多么的特别,天知道他才是那个大魔王,可现在他好像是在一个主角团开了外挂的诡异游戏里一样,恐慌着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   真是一个令人惊喜的彩蛋。   简远这个形容完全没错,看简默的模样,那位只有耳闻却从未亲眼见到,几乎像是活在传说之中的小简先生恐怕并不仅仅像是视频里所能窥看到的那么高傲冷漠。既然能令简默特意警告,大概在性格方面绝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按照三观来分的话,这一位大概要被划分到绝对混乱里头去吧。   “到时候您会派人来接我们?”顾云开忽然敏感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无端想起了上辈子的某部著名无比的英国三集片,男主的脸非常像某种神骏无比的动物的那一部,下意识问道,“开一辆小黑车到我们身边,然后下来一个漂亮的女秘书,然后不动声色的请我们俩上车?”   “你们搞电影的想象力总是这么出色吗?”简默吃了一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深思熟虑了片刻后才道:“不过挺有趣的,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顾云开:“……不必了,谢谢。”   不过简默看起来完全没听进去,或者说他压根不在乎顾云开想不想接受这件事,反正现在他觉得这想法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倒不是说顾云开真的很在意。   简默的的确确只是顺路路过然后来特别让顾云开提前准备一下,所以清完场说完话之后,他也没喝那杯从头到尾都没被自己动过的咖啡,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就往外走:“电影不错,表演也还可以,不过等跟小远看完了电影,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好好准备下后天的晚饭吧,”   一顿晚饭被简默说出了无限的肃杀之气来,顾云开几乎以为自己要奔赴前线保家卫国,他微微抽搐了下嘴角,实在是想不出来小简先生到底能有多么恐怖,才会让吃一顿甜品都差点让自己吃出焦虑症的简默这样重复的提醒。   难道简远的天使属性是靠全家的深渊跟恶魔属性兑换来的?   这些当然只是玩笑,顾云开把这些念头在肠子里绕了绕,到底只是图个乐,并没有真正打算这么问简默,在简默快要离开休息室的时候,他反倒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简先生,最近阿远他很反常,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简默扭身回头,神态看起来稀奇的几乎有点像是在挖苦了,可语调平平的说道:“你问的时候,心里是觉得我一定知道,还是真的只是想单纯问一下我知不知道?”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简默微微撅了下嘴唇,沉思道:“当然是有区别的,假如是前者,我就非得要给你一个答案,你并不是想问我知不知道,而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么为了保障我的名誉,哪怕胡编乱造我都要说一个给你;可要是后者的话,那我就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顾云开有点无言以对,简默的话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他压根没办法反驳,只能无力道:“胡编乱造就不毁名誉了吗?”   “胡编乱造有很多合适的借口,情报出错,分析人员失误等等。”简默淡定的掸了掸自己的西装,平静道,“而且我又不为你工作,信誉度缺失有什么问题。”   顾云开无声的点了点头,他觉得简默说得非常有道理,也同时意识到了能混到简默这个地位的人,果然没有几个脸皮薄的。就算他自认自己脸皮也算是业界里数一数二的不客气,别人就算踩他都能面不改色当夸奖全盘接收下来,对上简默还是得甘拜下风。   “电影快开始了,出去吧。”   简默倒是相当从容冷静,他缓缓背过身,想起顾云开被噎得难受的表情就忍不住好笑。   小远从小就难吃亏,简闻则更不必多提,兄弟俩待在一起不打起来就算客气了,他还从来没怎么逗过自家晚辈,因此也总不太明白同僚们之间的爱好,现在有个顾云开,倒是稍稍能领会那么一点点欺负小孩子的愉快感了。   皮这一下就很快乐。 第118章 不舍   两人相继走出了专用的休息室,简默很快就没了踪影, 不过他这人惯来来无影去无踪, 正常人想揣测他的行踪不会太容易。   顾云开左思右想了会儿, 还是决定先往放映厅走,大事为重, 其他事可以等放映之后再说,剧组不少人已经聚在那里了,他之前在合影区那儿离场的最早, 眼下倒是到得最晚的那个, 白鹤和站在队尾处, 客气的跟他点了点头。   之前因为炒作的事情在大众眼里两人的关系是公认的水火不容,之后哪怕找记者公开澄清也被戏称为是被剧组跟公司强行安排的。可事实上两人的关系虽然称不上很好, 但是也没到互相憎恨那一步, 起码比起许晋跟顾云开的关系要好得多。   说白了, 只是互相不喜欢, 不喜欢并不意味着讨厌,更不意味着关系不好, 只是不能往好的那方面发展而已。   在圈子里起起伏伏的久了, 很多看似攻击性的新闻跟炒作未必就真会真正像看起来那么有杀伤力, 很可能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包括很多剧组为了热度都会故意放出这些消息来吸引路人的注意, 说到底不过是一种营销手段,只要安排的恰当,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坏处。   SN乐团的新唱片需要热度, 《灯如昼》需要关注,都是时下正热的两个话题,也算得上是强强联合了。   剧组是在放映厅旁边集合,这会儿观众跟媒体都已经全部入场了,就算真有什么不合也要强颜欢笑装作非常友好,否则被记者拍下来就有得烂摊子收拾了,更别提顾云开对白鹤和的确没有什么恶感。   当初蓝瑟觉得白鹤和外形符合,那是他的优势;可是之后顾云开凭自己的能力跟演技抢到了这个角色,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娱乐圈本来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运气能力机遇缺一不可,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更别谈在《灯如昼》这部电影上,原本占据优势的是白鹤和,只不过杀出了顾云开而已,从始至终,顾云开都是胜利者,而白鹤和是输家。   这件事他们心里都再清楚明白不过,不是粉丝喊喊几句黑幕跟走后门能抹灭的,所以顾云开基本没为这件事怎么动过气,只不过人的天性难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跟白鹤和本就淡薄的交情显得更为陌生。   之后的流程都是相差不远的,这次乔繁辰也来了,入场的时候他才赶到,带头走在最前方,顾云开的位置则排在陈望跟舒慕恩两人之后——他们俩还是牵着手入场的。整个剧组顺着中间的阶梯走到前方的位置上。   这次由于场地的原因,剧组没有上台各自介绍一遍,只是顺着台阶走的时候向四处挥手示意,观众也很守秩序,除了掌声跟尖叫,基本上都克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并没有胡乱伸出手来特别摸一把之类的,不过即使如此,陈望还是下意识护住了舒慕恩,避免她的礼服被过于兴奋的粉丝扯到导致出什么走光之类的意外。   简远本来应该是坐在嘉宾席里的,不过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加上某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原本的位置依次是陈望、舒慕恩、顾云开三个人坐下来,可是现在多加了个简远,所以空荡荡的剧组席位里头,简远孤零零的坐着,正好挤在了顾云开跟舒慕恩中间。   众人依次入座,舒慕恩贴着简远的腿走过时,对方还体贴的收了收自己的腿,尽量留出了空间,这倒让舒慕恩格外另眼相看了起来,她本来以为这位简先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音乐家,虽然在网络上表现出来的性格相当和善,但是本身毕竟身居高位,未必是什么很通情达理的人。   这位最近受到不少关注的热门人物,倒是一位出乎意料的体贴绅士。   舒慕恩没再多想,因为很快顾云开就坐了下来,她对简远的为人处世的底细尚不清楚,但是顾云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早就领教过了,陷入感情之中的恋人可是没什么脑子的,她不想让人误解自己对简远有什么误解,更别提陈望这个官方男朋友就在身边,因此很快就凝神定气的专注起了屏幕来。   毕竟简远到底是不是微博上表现出来那么亲民和善对于舒慕恩可毫无帮助,可是眼前这部电影却能实实在在的让她在圈子里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如果这部电影成功了,她就不会再继续处境尴尬下去了。   比起陈望,舒慕恩更迫切需要成功来证明自己,尤其是一次大成功,这也使得她非常非常看重这次机会。   陈望知道舒慕恩的压力,也知道她父母离婚给她带来了多么沉重无形的负担,这让舒慕恩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要出人头地,摆脱开父母的阴影,于是无声的握住她的手,缓解女友紧张不安的心情。   当大屏幕上亮起了滑石公司经典开头的时候,全场再次安静了下来,顾云开在黑暗里稍稍调整了下位置,音响的质量很好,声音非常清晰又不至于过大。他稍稍理了理头发,下意识如同在电影院里观赏一部电影一样,轻轻往简远那边靠了靠,大半个身子挨在扶手上,简远似乎有所察觉,也稍稍靠过来了些,两个人肩膀相抵着,谁都没说话。   这还是顾云开生平头一次跟恋人一块儿看自己主演的电影,虽说是自己电影的首映式,可是心情倒是稀罕多过于盘算,没怎么想电影成不成功的事,想得更多的反倒是电影会不会好看,看到一半的时候会不会很扫兴之类的念头。   《灯如昼》经历过那些所有电影都无可避免的商标开头之后,终于开始真正放映。   作为开局的第一场戏是青丘国内封三郎化形,一大群狐狸飞快的在森林里奔窜着,口吐人言,急急切切又吵吵嚷嚷的,几只狐狸几句话之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原来是他们狐族里有只修炼有成的狐狸受了老神仙的点化,即将要化形,它们正要赶去为其护法,免得出什么意外。   顾云开大概记得这幕对应的是哪个外景,只是没想到结合起特效,森林会变得这么的古朴幽深,这些狐狸又会显得这么灵动可爱。   接下来的场景几乎就是在炫耀特效,庞大宏伟的青丘之国,泛着微光的古老森林,还有在一群狐狸之中扭动着身形脱去野兽皮骨的封三郎。顾云开出场的首个镜头是眼神,野性与妩媚结合的恰到好处,淡淡的暗色红影勾描,微微蹭了点金粉,眼眸里仿佛盛着满池的星光,然后才慢慢到中景,他的衣服就是他的狐皮幻化的,后期又做了特效,看起来仿佛是半人半狐。   几乎可以说一场视觉盛宴。   封三郎正躺在一群毛茸茸的可爱狐狸之中,不少观众忍不住发出惊呼来,不知道是应该先羡慕封三郎还是羡慕那些小狐狸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狐妖胸口打滚。简远忽然抓住了顾云开的手,小心翼翼的蹭过头来,顾云开心下了然,觉得简远铁定是想养只小狐狸了——他没想到处理过的画面效果会这么好,毕竟拍摄的时候他看不到自己是怎么样的,现在看看这些狐狸也还真有些心动。   顾云开刚准备开口拒绝,腹稿都已经打好,正准备等简远一提要求就说出那段具有杀伤性的拒绝台词:养你还是养狐狸。哪里知道对方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只听见简远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也可以随便在你胸口打滚吗?”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想拿小拳拳捶我胸口?   “看你表现吧。”顾云开挑了挑,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   简远不知道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大概是发出了声听不出情绪的咕哝,又撤了回去。两人说了会儿话,银幕上的画面已经变到了封三郎学习完了如何掌控自己的身体,正靠在大树上寻思该先去人间哪里。   顾云开的样貌向来很有侵略性,他脾性上的儒雅跟惯常带上的商业微笑会稍稍弱化些许外貌,可是在封三郎身上,这种张扬放肆的美丽如同囚困已久的野兽破牢而出,肆无忌惮的向所有人呈现出自己来,近乎妖异的艳丽与封三郎本身的种族结合的完美无缺,然而那面容上的纯净跟自然,又显出了最原始的自在来。   至今为止,顾云开在上镜后由于妆容的缘故都或多或少会有些稍逊于现实,可封三郎这个角色不同,他的存在,就是彻彻底底,发挥出顾云开五官的所有优势来。全场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一只蝴蝶在阳光遗漏的缝隙之中轻轻从那在空中飞舞的如瀑乌发里飞起,落在了封三郎偶然抬起的指尖上,又缓缓煽动着翅膀远去了。   封三郎仰着脸,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他漆黑的眼瞳忽然泛起了波澜,翻身从木头上跃下,这树枝极高,镜头拍起来相当惊险,大礼堂里顿时传来女观众们的低声惊呼。   而腾跃在半空之中的封三郎立刻化成了狐狸,跳跃着跑下山去,它走出了深山,自高向下而望,一袭袅袅的炊烟升起。   镜头一转,就是一座灵堂,一群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棺材上趴着个妇人痛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年轻男子神色沉痛,而尚三清静静的跪着,还梳着双丫髻,一双纤纤素手握紧成拳。封三郎变成的狐狸绕着墙沿走过,趴在了一个阳光正好的角落上休憩,忽听得屋内青年决意放弃追究父仇,打点回到老家,因而跟族人发生了争执,不由摇摇尾巴,嗤笑几声。   不过片刻,又听一个女声响起,温婉动听如山间清泉潺潺,将众人劝说的心服口服,终是同意了那名青年的决定。   简远片刻不肯让顾云开得到安宁,又缠着他小声问道:“这里封三郎是不是就一见钟情,已经喜欢上尚三清了啊?”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看电影求剧透党……   “这只狐狸不是我演的,我怎么知道呢。”顾云开一板一眼的故意逗弄简远,简远眨巴了会儿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哭笑不得的轻轻捏了下顾云开的手腕,似乎又很不甘心似的,又捏了很多很多下,小声道,“快点变出肉垫给我捏。”   顾云开反手糊在他脸上,可真打下去的时候还是不舍得,力道被卸得不能再卸,动作轻柔的不能再轻,因此反倒像是轻飘飘的摸了把简远的脸蛋。   简远也不客气,小麻雀啄米似的在顾云开掌心里轻轻亲了一下。   好在大礼堂够黑,顾云开短时间里接连被人分别皮了两次,再厚的脸皮也有点撑不住,下意识收回手来,脸颊上微微浮现出红晕来。   而大银幕上的封三郎意识到自己爱上尚三清的时候就没有这么羞赧了,他本身就是兽,几乎是发自天性的感觉到喜悦跟欢乐。《灯如昼》的剧情节奏安排的非常好,紧凑又不会过快过急,这里与尚三清的黯然失色相对比,几乎所有人都提起了心来。   而陈望扮演的原时在戏份里也相当出彩,封三郎是个不知世事的狐妖,他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因为生得好看备受人类欢迎,可却也给尚三清添了一路麻烦,他几乎什么都不明白,懵懵懂懂的在学习着。而原时一出场就令人稳定安心,他足够冷酷坚毅,每当尚三清危难之际,他都会出手解救,三者的戏份平均的很好,没有出现一方完全性的压倒另一方的窘境。   剧情顺理成章的发展着,封三郎在这段旅程里也渐渐意识到了真正的爱是什么模样的,因此担任气氛活跃小能手的他在后期慢慢沉重了起来,气氛因而显得越发紧张。   之中尚三清跟原时双相暗恋却互不坦诚的戏份也发狗粮发到腻死人,向来寡言少语,令人仰之弥高的原时会偶尔为尚三清带些女子的朱钗跟玩偶;一身男儿装扮,惯来英气强硬的尚三清也会娇羞的在镜子前梳理自己的青丝,为自己画眉扑粉,只为了配上心爱情郎送来的朱钗。   中间反派幻化成女人模样的时候,大礼堂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发出了惊呼声来,因为在窗户旁悠长的一眼,带着媚态跟冷意的面容,伊然是封三郎的面容,然而那女性姣好娇艳的容貌又活脱脱是一位封三娘。   男人反串在戏剧演员里头并不少见,浓墨重彩,妆容浓艳,化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可是在这个镜头里的扮演者很显然就是顾云开本身,衣着跟首饰遮掩了男性本身的躯体,加上镜头跟后期的调整,仿佛是活生生的美娇娥。   简远近乎受惊的抓紧了顾云开的手指,他瞪大了眼睛,认出屏幕上那个美艳无比的女人应当是自己的男友,可是又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太确定。那个女角色实在过于自然,现场看到实在要比那些剧照上还要更震撼的多,柔媚的浑然天成,等到稍稍走近了些,女妖与原时真正对上戏的时候,万种风情更不必说。   “你妹妹应该不长这样吧。”   纠结了片刻,简远还是问出了这句近乎白目的话,稍稍有些瑟瑟发抖的说道:“云开……我有点害怕。”   “……你都征服大魔王了,不要担心。”   顾云开简直要笑出来了。   之后封三郎被误解,原时顶替尚三清前往赴约身陨,尚三清心碎断肠。   三人最终都在走自己的路。   引来妖类的罪魁祸首封三郎呆呆的站着,不明白心爱的女子为何会如此伤心;纵然尚三清知道自己的麻烦跟原时的死都是因为封三郎的肆意妄为才招来这些祸端,然而她还是不忘这些时光来对方的保护跟恩情,可唯一能够让步的,只是到不恨他了。   妖兽虽然也有喜怒哀乐,但不似人类那样有七情六欲,封三郎终于明白了感情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再也无法高兴自己体验到人类的感情了。   他的心在体验到真正的爱情那一刻,就怦然间破碎。   山间千春,年岁尚轻;人间百年,回首苍老。   封三郎在这一刻彻底老去,他颤抖的启唇,毕生修为换心爱的女子原谅自己,换自己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他终于意识到人间红尘固然繁华,可人心太过复杂,复杂的不像是兽类那么简单易懂。   他们想要杀死人的手段,不止是去地府这么一样办法,人还能一刀挖出你的心来,将它切割的粉碎,再也治不好了。   你休痴,你不知……   当初老神仙与他共饮山水,点化他送得那场造化,封三郎从来没有想到会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   这会儿临近结局,封三郎一路的戏份有好有坏,经常给尚三清添麻烦捣乱,偏生又长了张漂亮脸蛋叫人很难生气,相比之下尚三清跟原时全程没什么黑点,连同原时受到引诱那一刻也是想起了尚三清回神,加上后面为了心爱的女人赴死更是苏破天际,堪称绝佳好男友。   而封三郎一路制造麻烦的黑点也在最后牺牲自我,从容赴死换回两人性命而洗白。   换过心之后的封三郎强忍着剧痛,与尚三清道别,称自己的修炼结束了,要回到山上去,然后跌跌撞撞的离开,在湖边化成了原型。   影片将近结尾,前半场的渲染压到了后半场,让整个结局看起来格外震撼,顾云开看着封三郎化为原形后空中放着的那几场烟花,也不由得有些唏嘘,更别提其他初次观影的观众了,大礼堂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啜泣声。   简远忽然没了反应,顾云开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腕,也没有像平日那样蹭上来,他借着光线往对方脸上瞧,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瞳里隐隐约约的仿佛蒙着一层几乎凝成实体的雾色,又强忍着不掉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观看着。   音乐家总是异常感性,顾云开只当他入了戏,有些好笑的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免得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叫人看到容易笑话,不过他刚摸出来,看见舒慕恩已经哭倒在陈望怀里了,又立刻觉得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只能怪片方居心不良,大过年的黄金贺岁档居然发完狗粮还想让观众哭晕在电影院里。   简远吸了下鼻子,他完全意识到了顾云开的动作,可还是没拿哪怕一个正眼给顾云开,而是直接从他手里抢过了手帕蹭了蹭眼睛,把那点眼泪全掖进了手帕里头,他忽然往后靠了靠,挨着顾云开的肩膀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点惆怅。   “你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难过的不是我。”   顾云开沉默了很久,缓缓的回应道,他意识到自己心里最深处的地方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个细微的裂缝,这个跟他亲密无间的男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想要完完全全侵蚀所有的顾云开,连同那最坚硬的地方都不遗余力的撬了开来。   简远没有说话。   封三郎说得不错,人类情感的狡猾远胜过千万只狐狸,它无孔不入,只要稍稍示弱,就会顷刻间拆分得主人土崩瓦解。   人人看到的都是封三郎,只有简远看到得是顾云开。   他连那个人面容上出现假得伤心难过,都不舍得。   就好像那滴眼泪,还活生生的把简远的心也剖了出来。 第119章 靠谱   首映式结束后没有多久就是新闻发布会,记者们摩拳擦掌, 像是一条条饿狼一样围绕着各大主演。   影片宣传之中虽然把封三郎踢出了主角一行, 可是就从影片本身来看, 这部电影不知道是由于顾云开的确气场过于强大,还是剧本被诠释出了不同的味道, 硬生生形成了三大主角互相对峙的局势。而在演技方面,顾云开很明显由于角色本身前后期的差别较大,封三郎很明显在三人里要更为出彩些, 也给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   电影的质量没有话说, 足够刺激眼球的特效加上动人的故事, 三大角色也塑造的相当丰满立体,至今为止贺岁档放映的几部电影里完全没有对手, 唯一能打的恐怕就是过两天要上映的那部《春水年华》, 不过看阵势跟剧情, 恐怕《灯如昼》要更有利些。   陈望跟舒慕恩携手走过来跟顾云开闲聊了几句, 舒慕恩跟尚三清性格有些部分较为相似,这也是蓝瑟选择她作为女主的真正原因, 她捏着拳头轻轻捶了下顾云开的肩膀, 忍不住笑道:“好啊, 你可真是够厉害的, 把我们俩的风头都抢光了。”   这话当然难免带了点夸张的成分, 就算顾云开跟简远全程只在意封三郎的戏份,也不能不承认作为主角的原时跟尚三清饰演的相当出彩,而且两个人并没有完完全全被封三郎压住, 反倒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特色,尤其是原时与尚三清,一冷一热,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相较而言,封三郎过跳了。   不过这正符合三个角色。   简远没跟顾云开一起,首映式结束后没多久他就到洗手间洗脸去了,还顺走了顾云开的手帕。各路媒体本来还盯着他们这对小情侣,一见原本还在的简远没出现,死活找不着人,也没办法问简远这部电影他更喜欢什么角色,是否觉得两大主角被顾云开碾压之类的尖锐问题,只好遗憾的炮轰三大主演。   几个主演都是混惯了娱乐圈的人精,名气未必有多大,可是应付媒体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加上他们铁三角也算齐心,个别记者故意的刁难也都打了个太极好好过去了,不然就是互相挽过了话头自己来说,记者们见刁难无用,索性不在三个演员身上做文章,继续问起观众会感兴趣的问题来。   首映式过后不少媒体跟影评人都发表了自己的评论跟看法,其中的声音当然有好有坏,就像是甜咸之争一样,总有些人觉得不合自己心意的存在就是异端。大众风评都是偏向好的,打分也很高,唯独有一位老派影评人把《灯如昼》彻彻底底的从头到尾批判完了,认为它摧毁了经典,顾云开扮女装是抓住观众猎奇的心理;陈望饰演的原时活像个面瘫;舒慕恩扮演的尚三清没有什么内涵,太小家子气。   差评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像这种近乎是蛮横无理的故意差评就少见了,顾云开十分好奇,就特意去查找了下资料,才发现这位影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经典老片党,也是个专业喷子,对所有翻拍的片子统一差评,由于前几年的影片翻拍的确没什么超越的佳作,引起观众不满,觉得是在消费IP,因此这名影评人就被捧了上来。   顾云开稍稍了解过后就没什么兴趣了,每个人有自己的利益链,这个影评人靠一张毒舌的骂嘴出名,自然也就只能戴上这么一张面具,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而绝大多数的媒体都是一片赞扬,有几个电影相关的杂志还特意分析了《灯如昼》的短板,有个别段落过于累赘,最后大场景的张力稍稍有些失调等等,不过也不留余力的夸奖了演员的表演、出色的特效、唯美的场景等等,不少报道还翻出了《灯如昼》当初拍摄时出现的那些外景意外,赞扬剧组的敬业。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如果酒香,且又在正繁华热闹的街头,那生意无疑火爆非常。   《灯如昼》也是如此,媒体的影响力相当大,而电影本身质量过硬,这段时间刚过了《特工联盟》的热潮,电影迷陷入了寒冬,眼看就要回暖,有部好片上场,不由得翘首以盼。而不少媒体则对《特工联盟》之中死神还记忆犹新,甚至有些长情点的还提到了顾云开的加西亚这个角色,文案里写的都是“死神加西亚”再度回归,饰演千年狐妖封三郎。   只是提易默文的就很少了,不过也实属正常,一来毕竟是同性恋角色,帝国虽然开放了同性婚姻的法律,但是主流声音到底还是没那么快接受;二来易默文也的确离现在太久了。   在圈子里什么都可以炒作,尤其是在现在普遍作品都称不上正常水平的娱乐圈里,只要剧本足够正常,演技到位,基本上宣传都能省事不少,网友自发的都会组成自来水军帮忙传播;当然,如果电影本身质量不够,有高流量的小花跟小生在内,也可以大赚一笔粉丝的钱。   俗话说得好:“我能有今天,全靠同行衬托的好”。   许多只是正常水平的作品如今都被炒成了神剧良心跟经典,更别提《灯如昼》这样的顶尖阵容了,从乔繁辰到蓝瑟本人再到各个主演,除了中间出事的那个女演员几乎没有任何意外,一直走到现在,对这样的成功也不算太激动。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部电影到底能有多成功。   陈望跟舒慕恩都有稳定的粉丝流量,就只是红不起来,资源不好,但是多年来累积下了很好的口碑,粉丝称不上多可是都是铁粉;而顾云开的作品则绝大多数质量都有保障,没有保障的也有流量,钟川柏至今还是万千少女心目里的绝佳老师跟男友标准,三大主演几乎没一个有问题,光他们三个——尤其是顾云开的粉丝恐怕就能带起不小的冲击。   更别提顾云开之后还有个简远。   乔繁辰看了看媒体的反应跟绝大影评人的点评,决定将公映提前,放在三天后上映,现在正是评论最多,观众好奇心最强的时候,三位主演的粉丝跟近来媒体的轰炸宣传,加上个别吃瓜路人,更别提蓝瑟之前就是拍魔幻大片出名的,影响力也非同凡响,这时候趁胜追击,如果不出意外,公映第一天的绝大部分观众会是一直关注着《灯如昼》的粉丝们,只要他们看完了,宣传出去。   电影就等于又多了一批自来水军。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等到公映,奇秀衣衣就是参加了首映礼的幸运儿之一,她是顾云开跟简远的粉丝,原先是顾云开的影迷,由易默文入坑,平日里玩游戏是个非酋,哪知道参加官方活动的时候意外欧了一把,抽中了只有一个名额的一等奖——参加《灯如昼》首映式的机会,确认过真伪之后几乎是满怀激动的订了机票跟酒店赶往首映礼。   跟所有同好一起期待了许久的《灯如昼》果然没有辜负奇秀衣衣的憧憬,它的特效在大银幕上有一种令人沉浸其中的体验感,特效也非常出色,狐狸们在山林间嬉戏饮水的时候,仿佛她也身处于幽静之所;中间封三娘巧笑倩兮,趴俯在床榻上时媚眼如丝的时候,她险些以为自己是被勾引的原时,压根没忍住尖叫声,差点就要在当场喊出“小姐姐我愿意跟你百合!”,好在其他人也一块儿尖叫了起来,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尴尬。   而最后封三郎落泪的时候,奇秀衣衣也忍不住感觉到了痛,她明白尚三清的选择,却还是忍不住责怪人类女子的狠心与决绝,而那伤心欲绝的眼神像是注视着她一样。奇秀衣衣忍不住捂住胸口,觉得一阵窒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在这样的眼神下还不屈服,这让她忍不住对尚三清升起了一阵敬佩之情。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探过班也接机过的粉丝,奇秀衣衣知道顾云开本身的外貌其实远比上镜的时候要更为出色,然而封三郎的美丽是桀骜且野性的,在整部电影里,他几乎就是颜值担当,一个人就能撑得起视觉盛宴这四个字,他这种浓烈的美丽跟顾云开本身并不相符,却无疑挖掘出了顾云开另一方面的美感。   如同顾云开前生被称为超级百合控的鬼才徐导演,作为对男星的把控跟塑造力超强的蓝瑟在观众心里也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外号:腐蓝。   时至今日,奇秀衣衣才发现自己真是错怪蓝导了,他哪是只懂得拍男人不懂得拍女人啊,他是没遇到漂亮的女人,没有拍得兴致!   顾云开本身的气质很复杂,奇秀衣衣见到过本人,她最喜欢这位男神身上那种淡若流云的味道,就好像无论有什么大风大浪劈头盖脸而来,在这个男人的身上都会化作一阵清风,他会用最柔和的腔调,最礼貌的态度,最讲究的言辞将一场场刁难化为无形。   仿佛无论多恶毒的言语,都不能激荡起顾云开的半分情绪,他永远都那么不缓不急,显得对方尤为气急败坏。   奇秀衣衣为了顾云开掐过不少架,每次气急败坏的恼恨那些造谣的人时,看到顾云开关怀她们的言语,就觉得春风化雨落进心里,将怒火浇灭,自荒芜的心野里开出花来。   而在顾云开往常的角色里,或多或少性格都与他本身稳定且不骄不躁的气度有所重合,易默文得奖之后就再没听到什么动静,加西亚更是被打成了花瓶,钟川柏这个角色不坏,可是也没有什么大的突破性。奇秀衣衣有时候也难免觉得顾云开恐怕是要定型了,这一辈子就只能演这些沉稳年长的角色,没什么突破了,可是封三郎却彻彻底底给她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惊喜。   封三郎跳脱,灵动,他有历遍千年的矜骄傲慢,也有不谙世事的纯净无暇,不知善恶,不明黑白,做事随心所欲;蓝导彻彻底底将顾云开的另一面雕琢了出来,不少封三郎的特写镜头都抓住了他细微的表情跟眼神,奇秀衣衣坐在大礼堂里的时候几乎想不起演员本身,脑海只有封三郎的一颦一笑。   更别提对封三娘的惊艳了。   连夜赶回家的奇秀衣衣打开了灯,将高跟鞋快速的甩脱到地上,行李箱随手丢在玄关口,提着电脑插上电源赶忙连上网跟群里汇报首映礼的结果。   【滴滴滴,您的未读消息有999+条】   奇秀衣衣:你们他妈是机关枪吗???我这才多久!   明月照谷粒:秀妈啊!!!!!!!   半轮山月:我擦这不是秀妈吗?!你首映式结束了????   洗秀:啊!秀秀快快快!   ……   奇秀衣衣:慌什么,不要急我在打字。   丹一管:不说不说秀妈快点。   奇秀衣衣:不涉及剧透的可以随便问,顾先生女装大佬,御姐女王风,美滴无话可说,真的,照片跟动态比起来真的差远了。我跟你们嗦,三娘她就很涩费,我在现场差点喊出来三娘我愿意百合!不知道滑石这个傻逼之后出不出三娘的手办,他妈就很想买你知道么!   但米:我擦,秀妈你是不是真的,电影不能修图的,三娘能有那么好看你别逗我,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奇秀衣衣:真没逗你,这能有什么可逗啊,我一个妹子现场差点哈喇子滴下来你说三娘好不好看,真的漂亮,就有那种很阴毒又性感的美人感觉,一个字,辣!三郎是真的水,我觉得这次真的没进错组,蓝导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我在现场都不敢认顾先生你知道吗?他就跟天仙似的坐在那里,然后大银幕上是妖孽,跟双胞胎一样,我都他妈能吃顾水仙了知道吗,是真滴羡慕简先生啊!QAQ哪个宝贝给我传个简顾的色情文包?   桥豆麻袋:对了秀妈,据说这次简先生也去了?   奇秀衣衣:去了啊,我当时拿海报找签名的时候疯狂的暗示简先生看我一眼,他理都不理我,也没给任何人签名,大概除了顾先生他当时完全看不到任何人【滑稽.jpg】。   半轮山月:如果你希望简先生看你,必须要分开他跟顾先生,你看他的直播就知道每次顾先生一出现简先生就会提前关直播,我最近都快被狗粮噎死了。   照照:我给你传秀妈,最近还有一篇3P文,尼玛就黑化小狼狗简先生跟纯情小可爱远X性冷淡的温和顾先生,就可以说是非常好吃了!太太车开得飞起简直脱轨,尼玛我第一次看一个大大开自行车开出了火箭轨道你知道吗,就可以说是非常涩费了!   奇秀衣衣:谢谢照宝贝爱你三辈子,这个太太快勾搭进群。=3=说起来最近网上那对很火的网红情侣是什么情况,我听说碰瓷简先生跟顾先生?   绮罗:就一对炒人设装真爱的呗,蹭简先生跟顾先生的热度,宣布自己出轨准备结合,长得还行吧,然后天天在网上秀恩爱,而且回复的很勤快,这几天也吸了不少粉。反正我看得尴尬癌都出来了,各种吹自己什么优秀青年文艺青年的,一查也没有什么资料啊,不就跟各种网红一个套路么蹭名气然后开什么网店赚钱。   绿绿:恶心死了,还圈简先生说很感激他们迈出这一步,所以才有勇气出柜,转了好多简先生对顾先生的表白在后面抄袭,两个脑残,那个什么小宝贝的还故意拍顾先生他们相似的照片秀恩爱,我真是想手撕了他们。   顾云开跟简远并不常秀恩爱,两个人公开后也没有像是大众所想的那样疯狂的喂狗粮,几乎不怎么干涉彼此的生活,简远的表白记录倒是越写越长,群里还特意开了简先生的情话记录表,每天学习一下,偶尔顾云开也会跟简远拍一张日常生活照,两个人入镜也未必都腻在一起,最出名的一张照片是顾云开抱胸站在后面无奈叹息,而简远傻笑的大脸占据了照片的一大半。   不少粉丝都觉得就算是照片里他们两个人不接触,也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   半轮山月:算了那种辣鸡不要管了,脸皮出奇的厚,那群人爱看这种假货就随他们去呗,对了我刚刚刷官网看到滑石提前了场次,快订票啊卧槽!!!!!!!!   照照:这就去下单!!!   ……   不管是电影也好,或是被人蹭流量也罢,顾云开眼下无心顾及这些琐事,包括滑石公司乃至乔繁辰打算怎么安排,等电影首映式一过,也全部跟他无关了,接下来他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要发生的晚饭上。   吃一顿晚饭不是难事,问题就是跟谁,要怎么吃这顿晚饭的事。   顾见月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婚期将近,小天鹅跟玫瑰花餐巾纸折得得心应手,她叉着腰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床的衣服,仔细想了想如果换做是自己面临这样的场景会怎么样——这让顾见月瞬间就原谅了哥哥在她午休的时候疯狂打来的夺命连环催。   “我是说真的,你穿什么都好看。”顾见月挠了挠鼻子,无奈叹气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对了顺便跟你说件事,你以后还是不要接反串之类的活了。”   “啊?”顾云开满脸迷茫的看向了顾见月。   顾见月翻了个白眼,挥挥手道:“我这两天真的特别困扰,朱蒂指着你的女装跟我说这些年辛苦了,我觉得她更想说的是你把真正的顾见月藏哪里去了,拜托欸!爸妈把你生得那么好看我能有什么办法。”   顾云开对这样的话题可没办法接,只能一笑了之,他顿了顿忽然道:“说起来家里的事解决了吗?郝夫人现在应该不刁难你了吧。”   “还能怎么刁难,嫂子跟你公开恋爱,你也知道我那个婆婆典型的势利眼,她听到攀上大元帅这门亲都快晕过去了,激动的好像跟嫂子谈恋爱的人是我一样,就差把我当佛祖供起来了。”   “要真的是你,现在你跟郝英结婚,郝夫人就要直接把你打出去了。”顾云开无奈的摇头失笑道,“没事就好,你也算狐假虎威了一把,不说这个了,见月,这方面你比哥哥有经验的多,你帮我看看穿那件见家长好?要年轻点的还是稳重点的,年轻点的会不会太轻浮,可太稳重了会不会显老?”   顾见月几乎要呼天喊地了,她猛然一拍额头,无奈的嘟囔道:“我可没有太多的经验。”抱怨归抱怨,她倒还是任劳任怨的上前帮顾云开挑选起衣服来了,不忘问道,“对了嫂子呢?我还没见到他呢。”   “他知道你要来,出去买菜了。”   顾云开比划了几件衬衣,淡淡道。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简远的声音,顾见月跟简远没打过几次照面,之前回家也见到过,还吓了彼此一大跳,一个是不知道家里为什么出现陌生男人,另一个是不清楚为什么家里会出现陌生女人,不过各有各的事要忙,在顾云开出现后总算清楚对方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嫂子/未来小姨子,于是客气的互相点点头,也没多聊。   直到有一天……   顾见月耳尖,听到动静就抛下亲哥如同一阵狂风般刮了出去,整个房间都能听见她清脆响亮的声音:“远哥,菜沉不沉啊,我来帮你吧!”   #论被音乐家一首歌就收买的妹妹到底能有多不靠谱#   顾云开落寞的站在原地。   此刻距离他见到简远家人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零三分钟二十八秒。 第120章 干净   当天晚上简默的小黑车如约而至,御用司机还是任渊。   至于漂亮美丽的女秘书则是一位自称“莫娜”的女性, 她看起来相当冷淡, 容貌也不算十分出挑, 不过非常有气质,是个赏心悦目的冷美人。由于没有华生的兴致, 再加上男朋友就在身边,顾云开没有多嘴问句这是不是真名或是周末有没有空之类的问题,只是多少觉得有点好笑又无奈。   他是真的没想到简默居然这么的“信守诺言”。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风格, 简远倒还挺稀奇的, 他对伯伯的风格早已熟悉无比, 顾自开了车门坐进去后纳闷道:“怎么这次莫娜姐这次也来了,车子还这么的……感觉好像拍特工电影一样。”车子内部的布置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他轻车熟路的从小冰箱里拿出点心跟饮料来, 愉快把自己赖在了顾云开身上。   原来是真名啊。   顾云开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没有多话, 心道:可不就是电视剧里看过来的。   莫娜到底不是女演员,她不苟言笑的低着头看手上的计划书, 平平淡淡的回答简远道:“要求如此。”   要求?谁的要求?   眼看简远来了兴致想要继续提问下来, 顾云开急忙咳嗽了两声, 阻拦住男朋友不合时宜的好奇心道:“阿远, 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他有些紧张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这个问题从下午就一直问道了现在,简远有些无奈,可还是一遍遍的重复回复顾云开看起来非常完美。   按照常理来说, 既然已经打败了勇者,魔王理应无所畏惧才是,可是顾云开总是忍不住想起简默那天似笑非笑的脸,还有提起小简先生那个微妙的口吻,未知才是人类最大的恐惧。   能让简默这么危险又恐怖的存在都会流露出敬而远之态度的男人……   顾云开只觉得肩头的重担沉甸甸的,他想就算是全世界的大魔王遇见过的勇者加起来,可能也没有他遇到的这两个凶残了。整个过程都像是勇者放大魔王一马,而不是大魔王处处刁难勇者。   简远的父亲,被所有人默认为人间唯一留存的天籁之音,因为兄长而被称之为小简先生的存在,虽然不及简默那样家喻户晓,但是风头也从来没有被彻底掩盖过去。他年轻时曾经亲手推翻父亲的音乐基石,之后便为皇室工作,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在网上流传的相关视频也是官方公演的几场录像,只能看出是个相当认真严肃的男人,可按照简远语焉不详的介绍,又好似不止如此。   顾云开也只好给这位小简先生打上神秘的标签,准备见机行事。   比起忧心忡忡希望能得到男友家人的认可跟支持的顾云开,简远倒是没那么多忧虑,不过他心知肚明顾云开生性与自己截然不同,自己觉得不必多心在意的事情,在对方的想法里却异常重要,所以并不会强行要求对方跟自己相同。   这会儿显而易见对方是没有任何心思跟自己打闹下去,而莫娜又坐在一边,不能做些过分亲密的举动,简远想了又想,干脆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低头更新起来。他跟顾云开的事情其实大多写的都差不多了,不过之前首映式的还没有写,他想了想,决定不写电影相关的,避免剧透,其次他也不太想告诉别人自己每次看顾云开的戏想到的总是本人。   他已经了解很多网友的套路了,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他痴情,但是另一些人会认为这样不就侧面意思是在说顾先生的演技很差吗?   简远才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顾先生的小小简先生V:   今天因为伯伯的邀请,决定回家吃饭。大概是因为邀请太突兀了,顾先生一整天都有些坐立不安,见惯了他冷静淡定的模样,忍不住对他展现出这种慌乱的小细节感觉到一丁点窃喜。顾先生并不是个恐惧社交的男人,我知道他的慌乱是来自于对我的重视,所以坏心眼的一直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对顾先生有许许多多讨人厌的坏念头,想把他藏进玻璃瓶,放进口袋里,永永远远的占有着,像我这样坏,也会在看着顾先生的笑脸时想要做个好人。   因为现在在车上,所以没有合适的曲子,所以拍一张顾先生的侧脸代替。   【顾云开微微皱着眉沉思.jpg】   发完微博之后简远就没怎么多看自己的回复了,因为车子已经到家门口了。莫娜先下车打开车门送他们俩下去,然后才跟任渊开着车离开,两人在寒风里面面相觑,顾云开拎着礼盒无奈的示意简远伸手按门铃,洛璇大概正好就在门边,门铃一响就直接出来开门了。   洛璇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脸上有了些皱纹,化个淡妆,笑起来很是温柔和善的模样,总体来讲给顾云开的感觉是个温婉贤淑的女性,很有岁月的痕迹。她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会儿顾云开,微笑道:“这就是云开吧,来,快进来。”   “阿姨,这是礼物。”顾云开亦步亦趋的跟着洛璇进门,将手里的礼盒递了过去,洛璇有些吃惊,稍稍掩口道,“怎么这么客气?”她犹豫了下还是收了下来,招呼两个年轻人赶紧到家里头来。   简远的家很大,可是看起来并不空,客厅里有个点燃的壁炉,墙壁上则有几个不规则的架子摆着书跟一些散乱的装饰品,看起来很整洁。沙发距离壁炉不远,放着不少抱枕,简默坐在单人沙发上冲他们俩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而另一位……   顾云开的目光很快就移动到了那名陌生的中年男子身上。   小简先生跟简默长得有些相似,可是气质却不大相同,简默身上有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威压,他久居上位养成的气度,有时候哪怕再温声细语的开口,也好像是试探跟审问那般叫人心惊胆战。简闻则不然,他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气质,让顾云开想到了一只瘦削修长的黑猫端坐在那里的模样。   这只黑猫上了年纪,经历过不少风霜,已对任何事处变不惊,却又带着些许高傲跟矜持。   说得简单点就是,顾云开觉得简闻看起来就很难搞,可是没有简默那么难搞。   不过小简先生到底是简默也亲口承认过性格相当“特别”的男人,顾云开也没以貌取人,而是暗自留神。   基本情况与简默说得差不多,吃饭的气氛融洽得让顾云开差点以为自己是洛璇的第二个儿子,简妈妈果然没有辜负简默的评价,的确是个小……呃,大仙女,她温柔体贴,和善亲切,看向顾云开的目光也相当慈爱柔和,加上顾云开恰到好处的几句应和奉承,几乎笑不绝口。   至于简远的爷爷简文儒也相当慈祥,只是问了顾云开家里人的情况,知道只有一个妹妹之后让他下次带妹妹也来,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简默则更不必说了,两人之前就打过交道,出乎意料的是,简闻全程也不怎么说话,既没有发难也没有参与对话,全程保持食不言的状态,这让顾云开多多少少有些提心吊胆的。   不过按照之后简远的说法,他父亲似乎本来就是如此,就算一家人吃饭也从不开口,有时候索性面都不见,待在琴房里解决三餐,这次出现吃饭可见他对顾云开还是颇为重视的。   只是不知为何,顾云开觉得压力更大了。   一顿饭吃得平安无事,吃饭后水果闲谈的时候,简闻才忽然开了口:“你,跟我上楼。”他说完就扶着膝盖起身,头也没回的往楼上走;简默幸灾乐祸的剥着橘子,洛璇倒是有些担心的看着丈夫的背影,很快又转过头来对顾云开温柔一笑,温和说道:“快上去吧,阿闻不喜欢等人的,等会再下来吃水果。”   “哎。”顾云开应了一声,跟上简闻的步子往上走,他走时简远还伸手抓了下,握着他的手欲言又止,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快点下来,我剥好橘子等你。”   顾云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不太习惯在长辈面前跟恋人显得过分亲密。   其实直到这一刻,顾云开才真正心安下来,刚刚的家庭气氛虽然融洽,但是顾云开总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他没有过家庭的温暖,也不知道有父母跟亲人一起吃饭,欢声笑语该如何恰当的反应,跟顾见月时还好,他只需要把那个女孩当做需要自己照顾的存在,倒不怎么在意,兄妹俩闲谈时,也就如公司跟下属一起吃午饭时相差无几。   然而像是简家这种气氛,甚至洛璇那样温柔亲切的态度,却让顾云开有些无所适从,更别提一直没有发话的简闻。   这会儿简闻开了口,顾云开的心反倒定了下来。   书房里的百叶窗还开着,简闻去关上了,只开了两盏灯,然后坐回到了紫红色的沙发上,他抬头见着顾云开站在那儿,想了想,迟疑的开口道:“请坐。”这才伸出手来邀请顾云开坐在了旁边的长沙发上。   顾云开穿得相当端正,看得出来跟简远完完全全是两种类型的年轻人,他这会儿看起来比在饭桌上镇定多了。这种模样其实简闻挺熟悉的,在自己熟悉的场合游刃有余,可全然陌生的地方就有点不知所措,大概是洛璇刚刚太热情吓到他了。   不过安抚人心向来不是简闻的长处,他不擅也不喜欢如此。   房间里一阵沉默,简闻坐在沙发上好半晌才像是思考到了什么他应当要说得话,这才开口道:“你应该了解我们家了。”   “多少了解一些。”顾云开的心微微一沉,回答道。   简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声音平稳而温润,他的嗓音很好听,顾云开还记得有几场歌剧的演出时这位音乐家曾经开过嗓,不管是他的琴,还是他的歌声,都的确称得上是天籁之音,就连光听他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简默是个很任性的人,如果你想跟简远在一起,必然是要照顾他的,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简闻目不转睛的盯着顾云开,认认真真的问出了这个听起来几乎是有些好笑的问题来,这让顾云开多少有点不知所措,就好像小学生期末考试准备认真考一把过个好年的时候,出卷老师却突然提出如何让一只蚂蚁独自杀死大象的难题。   顾云开茫然的看着简闻,良久才含蓄委婉的开口道:“恐怕我能做的很有限。”   简闻淡淡的点评道:“他的确挺讨人嫌的,还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可即使如此,你们多多少少还是要宠着他一点,这是个很重要的事,像是他这样没脑子的蠢货,家人总是只能包容他。”   这句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简闻脑回路纵然清奇不同他人,却也不会突兀的对儿子的恋人胡说八道。简默极年轻的时候从军,那时简文儒被长子气得心灰意冷,又渐渐不得皇帝的欢心,因而简闻除此私下给简默邮寄生活费用以外,还要支持起父亲的荣誉,那段时光,他几乎每日都不怎么熟睡,暗地里写曲卖钱,明面上为皇帝演奏,忙得脚不沾地。   简家终于稳定下来,后来简默在战场上屡次没了消息,也全是简闻支撑父母,后来简默平步青云,宫闱之中的态度变得天翻地覆,可那些危险也随之而来,简闻从未置喙过半句话。可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简默任性且脑子有问题,也正是因此如此,简闻才会问顾云开做好准备没有。   他当初也问过洛璇这样的话,洛璇比顾云开要感性的多,她的回答是不在乎。   亲人之间无底线的包容是无可奈何的事,简闻也不在乎简默到底能蠢到什么地步去,可是顾云开能否接受,愿不愿意认命,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他可没有这么讨人嫌的亲戚。   顾云开实在想不出来那个场景,想想就觉得恶寒,他只好点了点头道:“我会尽我所能。”   这会儿顾云开终于意识到简默所说的特别是什么意思了,他发觉简闻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更难搞,不是正常意义上的那个层面,而是另一方面的,就是完全猜不透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的难搞。   “很好。”简闻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接下来换另一个问题,如果小远杀过人,你介意吗?”   顾云开的微笑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简闻看到他错愕的神态并没有表达出什么奇怪来,只是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体验到这些东西,这不足为奇,其实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他没做坏事,一切都很合乎国家的利益。不过我认为你应当意识到跟简远在一起的严重性,我们本来是很寻常的音乐家,你也只是个普通明星,可加入了简默这个奇怪的存在后,发生什么事都是寻常,他什么事都要管上一手,而简远跟他走得很近,必不可免要接触到。”   顾云开依旧带着笑容,纵然眼下有点不知所措,可他仍然保持着礼貌,下意识开口问道:“那么,他杀过人吗?”   他想起了那个雷雨夜,想起了孙羿,想起了简默暧昧不清的态度,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杀过。”   简闻忽然站了起来,直接掐灭了顾云开心底的最后一丝期望,他端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淡淡说道:“他不会告诉你,或者会选一个好的时间告诉你,但再拖延下去太晚了。你只是个平凡人,如果你想跟简远一起生活下去,总要了解他的全部。”   顾云开猜测简闻大概不太喜欢自己,他慢慢把脸上的表情收了起来,低沉的发问道:“您是不是不太希望我跟简远在一起?”   “你觉得这很荒唐,所以转移到另一个更荒谬可却能让你接受的猜想上。”简闻端着白瓷杯走了回来,若有所思的说道,“自欺欺人。你看起来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也有一定的道德底线,这不是坏事,至于那个问题,不妨告诉你,简远想要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与我没有关系,简默要怎么教导他,我也并不在意。”   顾云开觉得有点好笑,他脱口而出:“简远是你的孩子。”   “的确如此,可他已经是个男人,不是个容易受到影响跟受伤的幼童,他做出的任何一个抉择都来自于本身,对与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否承受这样的后果,我不会横加干涉他的每个选择,没有任何人能帮另一个人决定他的人生怎样才是对的。”   顾云开开始觉得这件事莫名的是真有那么些荒唐,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又觉得身心疲惫,有点不好思索这件事该怎么回答,他揉了揉眉头,摸不准这是个试探还是确有其事,话在嘴边转了转,跳出来的却是他最不想说的那句:“处理干净了吗?”   这次轮到简闻沉默了会儿,他把那个瓷杯放下了,忽然皱着眉头道:“看来是我多心了,你跟简默是一路人。”   顾云开几乎都要后悔自己那句话了,许多东西都经不起考验,他没办法选择,大义灭亲诚然可贵,然而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更别提心里还有个小恶魔在反驳他简远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简远没有做错任何事,那就意味着他杀人并不是因为个人情绪,加上简默这个存在,这种行为很可能是有隐情的。   有隐情三个字,足够让顾云开放弃一切原则了。   他多少觉得有点绝望,猜测自己在简闻那的评价恐怕不能更差了。   夺走另一个生命这种行为距离正常人实在太遥远了,有些事情只是失手,只是无意,那样造成的过失都足以颠覆破坏甚至是完全击溃一个人的三观。顾云开的手指交错着,他沉闷的开口道:“简先生,您方便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简闻想了想,皱皱眉头,心里多少觉得顾云开实在有些麻烦,这件事难道不能让简远说给他听吗?然而他同时也是个不善拒绝别人的人,因此不情不愿的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顾云开。   这件事说与顾云开有关,也姑且算是有关,说是无关,也全无关系,真正造成孙羿死亡的是他将机密贩卖给联邦,导致了帝国的个别活动失败,二十三名特工遭到埋伏而遇难。而为了不引起联邦的注意,方便帝国找到当初是谁购买了那些照片,以免打草惊蛇,孙羿的罪名还不到时候宣告天下,而他又已经打算潜逃。   所以才会选择秘密处决他。   不过各大势力都有情报来源,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只要是简默出手,蛛丝马迹一被抓住,联邦必然会撤回潜伏的人员,那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闷亏只能往肚子里咽。可简远就不同了,他是简默的侄子,又是顾云开的恋人,假如是他动手,绝大多数人就是知道了,即使有所怀疑,可不足够让联邦撤员,毕竟简远的恋爱脑前不久刚在帕格尼大赛上验证过。   为了喜欢的人泄愤孙羿,简远不像是干不出来的人——毕竟他有那么一位伯伯。   说白了,简远也好,顾云开也罢,只是简默处刑孙羿时给暗地里关注这件事的人一个借口跟误导。   而简远在这件事上,是工具跟背黑锅的而已。   顾云开彻底平静了下来,他甚至又再微微的笑了起来:“简先生,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第121章 二刷   完全没有想到转过头就被亲爸卖了个底朝天的简远还正一无所知的跟自家胖猫玩得不亦乐乎。   简修瑾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待在医院里检查, 所以没能参加这顿晚饭, 本来按照洛璇的意思是等简修瑾回来再说, 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吃顿晚饭。不过简默性格捉摸不定,这次他松口答应了, 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因为生怕中间他又突然变了主意——比如来了灵感要闭门写曲子什么的,也只好分作两次, 洛璇打算等简修瑾回家了再请顾云开吃一次饭, 认识一下家里新成员。   搂着慢慢无意识梳理着猫咪长毛的简远挨着母亲的胳膊, 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妈,你觉得云开怎么样啊?”   洛璇迟疑了片刻, 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他:“远远, 你是希望妈妈夸他呢, 还是想听什么别的?”   那当然是夸他啦!   简远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 他咳嗽了两声,还是撞了撞洛璇的肩膀, 及时刹车, 多多少少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那当然是看你的想法啊, 妈妈喜欢云开吗?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关系, 你尽管说吧, 不要紧的。”   不知道为什么,洛璇看起来更紧张了,她一声不响的挽了挽自己垂在耳边的头发, 欲言又止,最后又拿起一个苹果用双手捧着放在膝头打转,才凑过头去挨着简远窃窃私语道:“如果是夸他的话,那顾先生的确是个非常英俊又稳重的对象。但是远远啊,妈妈总觉得顾先生有点严肃,就好像……有点像来家访的老师,不是你的,是妈妈的老师来家访。”   简远哭笑不得的看着洛璇,他本来以为母亲在桌子上那么热情客气是因为很喜欢顾云开,没想到是因为顾云开让洛璇想到自己年轻时的老师,一时有点无语凝噎。洛璇把苹果放回了果盆里,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捧着脸小小惊叫了一声,她转过头来看着简远,花容失色道:“远远,要是你们吵架了,顾先生让你写检讨书,妈妈可能没有办法拒绝他。”   ……妈妈,你的班主任到底给了你多大的心理阴影。   “他不会让我写检讨书的。”简远哭笑不得的强调道,“而且他也不会给你打电话的,妈妈。”   洛璇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就好。远远你不知道,妈妈最怕老师打电话要家访啊或者是告状什么的了,觉得特别吓人。虽然顾先生一直都很礼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觉得他等会就会夸你一顿,然后来一句但是,然后妈妈就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听批评。”   简远:……   “妈妈,你跟爸爸真的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越来越让人搞不懂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简远才微微启唇,十分诚恳的说出这句话来。   “真的吗?”洛璇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夸奖,喜笑颜开的捧着脸娇羞的扭过身,分明是受用无比的模样,却还要用故意责怪的口吻道:“真是的,远远你这孩子,都在跟妈妈说些什么呢。”   简远万万没想到常年给网友批发狗粮的自己终有一天也会被自己亲妈强行秀了一脸恩爱。   而兼职“班主任”跟“大魔王”的顾云开正不缓不急的走下楼来,洛璇顿时心领神会,冲儿子眨了眨眼睛,故意伸个懒腰道:“妈妈去休息一会儿,远远你跟云开慢聊。”她站起身来后又急忙招呼道,“云开你多吃些水果啊,别客气,不过你是大明星,我知道你们都要保持身材的,反正你随便一些就行,别太拘束。”   “谢谢阿姨,阿姨慢走。”顾云开还在楼梯上,不动声色的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简远的身上。   有时候顾云开会觉得挺稀奇的,简远并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人,却每每总会做出让他意料之外的举动。客厅此刻空无一人,简文儒年纪大了,习惯早睡,这会儿已经回自己房间准备看会儿书后休息;简默公务繁忙,自然也不会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吃完饭没多久就离开了。   至于刚与顾云开谈过话的简闻,正在楼上的书房里,显然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下来。   “爸爸跟你谈了什么?”简远扬起了头,露出甜甜的笑容来,像是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可爱模样。顾云开看了看恋人,总算知道前段时日来对方一直表现出的不自在跟怪异到底是什么原因了,他扶着楼梯的扶手走了下来,并没有回答。   “是问了什么不太好的问题吗?”简远又追问道,这会儿看起来有些茫然跟担心了。   顾云开走到了沙发旁边端坐下来,他下意识架起了腿,手落在膝头上轻轻点了点,缓缓开口道:“还好,只是让我有些吃惊。”他重重的咬住了后两个字,眉毛微微上挑,看起来似笑非笑,让简远微微红了红脸颊。   不管两人交往后多少次,只要顾云开打定了主意想要逗他,简远没有一次不中招的。   简远眨了眨眼睛道:“很吃惊吗?爸爸能跟你说什么……唔,我猜猜看,他不是会说祝福的人,要是普通的叮嘱,你也不会吃惊,难道是被吓到了?”老实说,就算跟父亲在一起生活几十年,时至今日简远还是完全猜不透父亲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他冥思苦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出爸爸会跟你说什么。”   正说话期间,简远剥开了一个橘子递给了顾云开,讨好的笑了笑。   “我们聊了聊孙羿的事情。”顾云开欣然接受了恋人递来的礼物,他捏了一瓣放进嘴里,果然甜腻,果肉跟心意都是,他饶有兴趣的剥开橘子瓣上那些白色的橘络,橘络其实一起吃下也没有关系,不过顾云开这会儿反正没什么事,干脆吃得细致些,慢慢扯了个干净。   他正低着头,自然也瞧不见简远的脸从嫣红转成了煞白。   “怎么……突然聊那个人呢?”简远的眼眸里像是缓缓溢出了什么,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定了定神,故作轻松的说道,“他说你的坏话,我不太喜欢提起他。”等顾云开抬起头的身后,简远已经将脸别了过去,半藏在手臂的遮挡跟阴影下,看不出神情是什么样的,倒像是只把头埋进沙子里躲避现实的鸵鸟。   顾云开见他还不说实话,不由得有些好笑,又不免觉得心软,这件事其实他本来也不想说,只是想起简远那几日欲言又止,大概就是想说这个,就干脆说开来让彼此都安心些。他又剥了一瓣橘子在指尖捏了捏,漫不经心道:“那天雷雨夜你糟蹋了一客厅的地板,就是为了这件事?”说完了话,这才丢进了嘴里。   “……是。”简远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可话语滴溜溜的转过舌尖,又没有他想得那么难以出口了,可纵然如此,他仍是只能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就把全身的力气都给耗光了,他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顾云开会不会觉得害怕,还担心自己会在对方的目光里看到鄙夷跟畏惧。   顾云开于是又问他:“是简先生……你伯伯要求你的么?”   简远摇了摇头道:“不关伯伯的事,伯伯只是把事情告诉了我,而我自己做了选择。总不能什么事都靠伯伯,我不止想保护你,云开,你还记得我那天说的吗?你有没有觉得伯伯很可怜,我想伯伯总是一个人承担这些,他总也有无法承担的时候,所以我除了你,也想保护他。我知道我没有伯伯那么厉害,可许多事情不努力一下,谁也不知道,对吗?”他悄悄抬眼看了下顾云开的神态,却看不出什么分明来。   “这样啊。”顾云开轻轻点了点头,想到简远那几日总是半夜醒来弹琴,他本来还以为对方只是喜欢练习,现在想想,恐怕是大半夜被噩梦惊醒,睡不好觉,所以弹琴抒发一下。毕竟大赛过后,简远已经很久没有半夜起来弹琴过了,更别提他们如今公开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所以不像是帕格尼钢琴大赛那会儿似的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而白天简远自然也有了足够的时间练习。   顾云开想了下,然后淡淡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还是不打算跟我说了?”   “我不知道,我很想告诉你,可是……”简远深呼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又不太想告诉你。我觉得这件事不说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又担心隐瞒的太久了,也许会在最糟糕的时间让你知道,你会觉得我欺骗你……所以我一直犹豫不决。”   顾云开摇了摇头道:“其实这些事你愿不愿意说,想不想说都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我相信你的为人,你会去做正确的那些事。只是你没必要为隐瞒我这件事而感到内疚困扰,如果这件事让你烦恼了,你不知道能不能分享,我都在这里,永远很愿意听你说,只是别让我担心,好吗?”他捧着简远的脸,轻轻在额头上落下一吻,神色温柔。   “除了你,我不在乎任何人,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简远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次的见面也就这么完美落幕,简远一直忧心的那些事终于放下,顾云开既没有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没有问简远当时的心境,实在叫他大大的松了口气。稍晚些的时候洛璇给他们俩煮了夜宵,不过没有挽留他们住下,意思也很清楚明白,年轻情侣喜欢呆在一起,住家里肯定不太方便,所以就不多留了。   顾云开倒是很感激洛璇这点。   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己今天要是跟简远一起住,半夜起来撞见什么长辈会有多尴尬。   接送的司机依旧是任渊,他对于时间这么晚居然还有工作毫无怨言,要不是深知对方对手机游戏的热爱,顾云开有时候都会怀疑任渊是不是跟朱蒂是同厂批发的机器人。上车的时候任渊刚通关消消乐的第五百三十二关,他把手机放在一边,转过头来看了看顾云开跟简远,简洁明了的询问道:“公寓?”   “不。”顾云开摇了摇头,忽然说道,“带我们去附近的那家银灰电影院吧,我刚刚订了票,那里离公寓的距离也不远,你之后就回去休息吧,我们等看完电影会自己回去的。”   任渊点了点头,没做声。   在车上反正没空,简远干脆躺在顾云开大腿上继续玩游戏,这会儿时间的确晚了些,他也有些发困,打个哈欠后刷了下微博的评论,绝大多数人是求吃晚饭直播,还有想看看大元帅晚饭吃些什么,个别还问他能不能拍张全家福的,CP粉则多数都在问顾云开紧不紧张之类的,情况怎么样等等。   简远粗粗扫了几眼被顶起来的热评,没有一条一条的刷下去,又用手指摁动着屏幕,发了一条新微博。   顾先生的小小简先生V:   从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后来又觉得很难过,因为我错过了顾先生那么久。   今天顾先生跟我说了一些话,柔软的几乎有点不像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顾先生跟我初见时微笑的神情,突然庆幸了起来。   以前的时候我总想,如果早些遇见顾先生,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久一些。   可现在却又觉得,我遇见顾先生的时候正好,太年轻的我还太鲁莽,不够好,顾先生也许会等得太久;而更晚一些我会心焦,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搞砸什么,不如说我已经搞砸了不少事情了。   但这已经是我所能展现出来最好的一面了。   刚刚跟顾先生决定去看《灯如昼》的凌晨提前场,我现在正看着他,他看着窗外,我想,除了这个人以外,我不会再跟另一个人去做这样的事。   我买了好多好多情话相关的书,可看着顾先生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傻笑了。   去再看一次《灯如昼》其实是顾云开临时做出的决定,电影就是如此,同样的剧情同样的画面在人不同的时刻与不同的心境下能解读出不同的韵味来。早先演戏的时候,为了琢磨原时跟尚三清的对手戏,顾云开还特意看过他们俩的剧本,只是没深入的去想,觉得封三郎倒是要更饱满的多,后来听了陈望跟舒慕恩两个人对角色的理解,才对原时跟尚三清有了立体的印象,加上对戏过后,多多少少有了想法。   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忽然又想到了《灯如昼》里三个人的情节,那时候他总想,舒慕恩喜欢原时,无非是因为心安内敛二字,二人初次见面,原时便解她于危难,之后又屡次出手相助,虽是冷言冷语,但也不曾言语过激过。   比之闹腾爱惹麻烦的封三郎,自然是好出一截不止。   如今想来,尚三清大概是早早看清封三郎的喜欢与爱更多是为了自己,而原时对她一见钟情,可自身原是漂泊不定,不知明日有什么盼头,因此不愿意耽误她,却又怕她受伤难过,一路呵护相助,又屡屡送她小玩意纾解心情。   因此尚三清一心也只有原时。   简远跟原时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可在这件事上却又展露出了相差无几的态度来,恨不得把喜欢的人彻彻底底保护起来,又忍不住心生畏惧,原时是瞻前顾后怕尚三清受他牵连被仇家谋害,简远是担心他不能接受那些黑暗面的事情。   其实恰恰相反,娱乐圈黑暗面的事情远比简远想象的更多,更别提顾云开前世在商场的那些人。尤其是简默的身份一暴露,顾云开早就没把对方当成是什么善男信女了,所以惊愕诧异是有,然而要说愤怒跟难以接受,却远得很。   封三郎体会到人类最折磨人的不过是感情,事实上人类丑陋起来,想要折磨一个人,远不止这么的轻描淡写。   《灯如昼》的宣传远超出顾云开的想象,任渊还帮他们俩准备了围巾跟口罩,这才开车扬长而去。顾云开去取了票,看着热闹的电影院险些以为这会儿不是午夜,简远依旧买了一大桶的爆米花跟两杯可乐,两人检票后进了放映厅,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   看得出来绝大多数观众是约团一起来的,他们集中在中间那几排,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个别路人则选了极偏僻的角落。顾云开跟简远选得是最后排的角落里,靠着墙壁那一面,电影还没开始,简远就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顾云开倒也不勉强他,这部电影本来简远就已经看过了,加上时间晚了,难免犯困,就只把爆米花放在自己腿上,等着开场的时候消磨时光。果然电影开场没有十来分钟,简远就一头栽倒在顾云开的肩膀上睡着了,顾云开看着自己在大银幕上来来去去,不由得深思起了跟简远同居之后就搁置下来的晨跑运动。   罪魁祸首躺在他肩膀上睡得正香,满脸甜笑,就差淌口水告诉顾云开做了个什么美梦了。   不过某些夜间运动大概也可以抵消吧……   顾云开调整了下肩膀让简远睡得更舒服一些,继续看起了电影,之前因为跟简远看得首映式,因此过分关注封三郎这个角色的演技跟表达,现在作为一个观众,倒是更能欣赏出尚三清跟原时那种纯情暧昧的暗流涌动。   今晚上估计是粉丝场,观影的观众尤其刹不住自己的情绪,时不时就小声尖叫起来,尤其是封三娘出场诱惑原时的场景,电影院几乎快叫翻天了,还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简远吓醒了,他一下子坐正了,左顾右瞧的,一脸呆样的问道:“这是放……放炮仗了?”   顾云开把他又按回自己肩膀上,好笑的说道:“什么都没有,睡你的吧。”   简远见着顾云开在身旁,顿时松懈下来,安心的枕着他的肩膀,这才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大概是由于午夜场的关系,少了平日里的顾忌,所有观众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安静的,可在笑点跟虐点的地方,也没太压抑自己的声音,包括个别刺激的情节——尤其是女装那部分,几乎嗨翻了,不过剧情一过,也就都安静下来了。   顾云开坐在最后头,倒也没嫌吵,不过也有路人大抵是觉得烦了,中途就离场了。   快结束的时候顾云开才听到简远调低了的手机声音,通知栏尽职尽责,一刻没停的刷新着简远这会儿的微博有多少条新评论,那数字看得顾云开险些眼热成红眼病,他挑了挑眉头,解锁了简远的手机——他收集了简远每条与他相关的微博,做了个简单的记录,顾见月知道后给了他一大堆的贴纸,现在本子被贴得花枝招展,记录也写了足有厚厚的半本,按照简远的更新速度,过段时间怕是要换本大的了。   新微博。   顾云开仔仔细细看完了每句话,《灯如昼》的片尾曲带着点惆怅的味道,他静静的听完了,场内没什么人动,倒是有几个女生大概确实是太晚了,等一结束就结伴离开了,其余的几乎都留下来跟他一块儿等彩蛋。   电影本身的结局其实只到换心之后封三郎在湖水中化成原形,而后原时在尚三清怀中缓缓醒来承认心意,结伴天涯海角,决定去寻找封三郎的场景,而彩蛋是青丘之国中一群奔跑的狐狸,一只白狐狸站在悬崖上回首,而夕阳西下,原时与尚三清牵着骆驼在沙漠之中行走。   电影院里的灯跟顾云开拨向评论的手,一起动了起来。 第122章 首日   简远的更新向来固定,他与顾先生的爱情记录一天只会写一条, 不过今天大约是见家长的关系, 不少夜猫子嗷嗷得等到了如今——尽管对广大网友而言, 即便不等更新,熬夜也算是常态了, 粉丝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猝不及防的就又接受了一波狗粮的洗礼。   子非鱼:卧槽你他妈……简先生你这还叫不会说情话只会傻笑???请问你的情话定义是什么,难道是:请问你愿不愿意当我儿子的妈妈吗?!   Srrr:哇靠学到了新一招, 回去就跟我女朋友用, “除了你, 我不想跟其他人再做这些事”这句话真的是适合约会各种地方啊!幸好我女朋友钢铁直女完全对追微博没有兴趣,是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顺便简先生你的情话技能已经满点了绝对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一饮江河吞日月;diss楼上这个脱单狗, 你跟简先生一样散发着狗粮的腐臭味!就没有人像是我一样觉得简先生是在给自家男人的电影打广告吗?!说, 滑石给了你多少钱, 我卡尔文出双倍!   狂笑鹅鹅鹅: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卡尔文公司的电影也有你男人啊,《特工联盟》是真滴好看啊兄弟, 墙裂安利, 死神大大超帅, 帅得合不拢腿。   广陵五十三:已买票, 勿念, 两个小时之后见。   呼呼哈哈:我觉得这是《灯如昼》宣传组的阴谋。   搓揉狗头:说起来简先生的毒唯粉呢?今天居然没出现,少了他们,感觉我的大刀都饥渴难耐了, 本来今天心情不好想跟他们吵架的。   猫咪可爱:天天被自己大佬打脸,哪里还混得下去啊,估计气都要气死了吧,哈哈哈哈这边刚DISS完顾先生对简先生一点都不好,十分冷漠,对简先生只有利用,转头简先生就拍张合照发情话啪啪啪往脸上抽,可他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土肥圆努力减肥:想看@橙天小宝贝他们俩对简先生这条微博的点评2333333333333   顾简家的洗秀秀:啧,楼上的傻逼麻烦原地爆炸滚醋行吗老看到你家在蹭热度烦不烦啊!简先生跟顾先生需要你家来点评????   自简远被踢出皇家音乐队进入娱乐圈以来,他大概是整个娱乐圈唯一一个不参与任何作品也不上任何综艺还开直播间的奇葩一线明星了,由于和善的性格跟近乎可怕的背景加上跟男友公开感情后的秀恩爱过程,短短时间里就吸了大量的粉丝。   而人一多,自然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粉丝,网友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在钢琴方面说不上话,加上简远自己本身就是音乐家,不像是顾云开还有奇秀衣衣这样的后妈粉在整日自黑操心自家明星的演技进步,简远底下普遍都是“嗷嗷嗷我家远远怎么这么棒”的亲妈粉。   由于简远本身家世的原因,亲妈粉几乎没几个敢称呼他为儿子,都统一称呼叫远远。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相当经典的类型,就是毒唯。   纯粉跟毒唯并不相同,然而有部分的明星却是同一个群体,这种存在本来就不少,毕竟娱乐圈里不少男明星都是靠这些人撑起来,加上绝大多数CP的流量就是靠粉丝们撕逼互相炒起来的,所以经常会有纯粉跟CP粉的掐架,比如像陈望跟舒慕恩,他们俩炒CP至今纯粉跟CP粉不知道掐过多少次了,陈望粉喷舒慕恩不要脸,舒慕恩粉喷陈望蹭他家人气。这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毒唯要更过一些,个别的毒唯甚至连纯粉都受不了。   简远自己是因为公开跟顾云开的恋情后才进入娱乐圈这个圈子的,而本身的社会地位又高,还是音乐家,可以说几乎所有粉丝从一开始关注他之后就等于是默认CP粉了,就算有个别自认女友粉的毒唯叫嚣,也会很快被压下去,所以他的毒唯粉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少,在明星里也是颇为罕见的存在。   只是这一切在孙羿出头炮轰顾云开之后,就立刻变样了,简远本身人设可以说符合许多被小说荼毒的少女对另一半的遐想,痴情、俊俏、优雅、能力出众,加上个别暗搓搓的觉得两人身份地位有所差别的,毒唯粉瞬间迅速增加激化了起来。   不少人相信孙羿说得那一套,顾云开就是麻雀变凤凰,故意蹭上了简远然后才得到不少机会其实本身除了脸就一无是处了等等,其实路人甚至粉丝也很难理解,就算黑顾云开,正主俩也不会分手,更别提简远明显爱顾云开爱得要死要活,不可能转而喜欢上他们,毒唯到底有什么意义,攻击简远的恋人就更幼稚了。   简远的毒唯粉整体内部其实也比较矛盾,日常基本就是黑顾云开不要脸黏着简远,然后又黑顾云开根本不爱简远,就只是利用而已,从来不在微博上回应简远。   就算常年被简远微博打脸,也总是坚持不懈,认定简远是个可怜白莲花,毫无任何判断能力,被一手遮天的顾云开蒙蔽。有次CP粉跟毒唯混战,到把路人看得十分懵逼,还有人问了句:那顾云开到底是黏还是不黏简远啊?   直接一句话KO了战局,粉丝笑得喘不过气,结果路人被气疯了的毒唯下场手撕,整个微博沦陷。   明月照谷粒还挂过不少简远的毒唯粉,顾云开的粉丝整体基本上都是亲妈粉跟女友粉,不过自从简远出现后,女友粉几乎全部变成了亲妈粉——个别则直接退圈转黑了;落雁喵喵那边则是前线粉比较多,拍到了不少好资源,毕竟关系公开之后顾云开跟简远就没再太避讳走在一起的事了。   而简远开了直播间之后,则又多了一群录屏党,刷弹幕的时候经常会也有毒唯刷顾云开的话题,不过都会很快被清掉。顾云开本身也有毒唯粉,不过实在不成什么气候,毕竟圈内经常撕逼的资源,简远根本不在意,而要撕逼感情,简远每天一条微博示爱,毒唯冥思苦想半天都快要认简远是真正的毒唯头头了,不过也有个别被害妄想症是觉得简远用身份胁迫顾云开跟他交往,不过大多都掀不起什么水花。   在场务来赶人之前,顾云开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顾云开V:   因为个别原因,我并不是个相信婚姻的人,也没有组建家庭的想法,简先生是我人生里唯一的例外。@顾先生家的小小简先生   他平静的将手机收起放回口袋里,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推醒了睡在自己肩膀上的简远,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语调轻柔的缓缓道:“别睡了,电影已经结束了,咱们回家吧。”简远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半醒半睡的眯缝着眼睛看着顾云开,看起来神智还不是非常清楚,只是垂着头一点一点的答应了,打着哈欠跟顾云开一起往外走。   其实顾云开对个人的感情公之于众这种事感到挺奇怪的,粉丝也好,网友也罢,明星仿佛天生就没有任何隐私权,无论跟任何人交往,要做什么事情,在哪里跟谁见面都要被统统曝光出来,连同自己的喜怒哀乐跟喜好厌恶都会被拿来消费。所以除了最开始公开关系的时候顾云开承认过以外,在微博上几乎没发过任何消息。   他倒是不介意简远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们俩的感情到底会有多好,每个人想表达的方式不同,顾云开自己不喜欢告诉别人,不会觉得简远喜欢告知所有人有什么问题。倒不如说从另一个方面看到截然不同的简远,包括了解到简远跟他曾经相处的那些时光是抱有怎样的想法,也总是让顾云开感觉到惊喜。   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互相包容,顾云开知道简远一直很生气也很讨厌他自己的毒唯粉,可却没什么办法,这些粉丝止都止不住,就算他开了声发了话,照旧有一群戏精把自己当成简远亲妈一样管东管西觉得顾云开有各种问题跟毛病开喷。   这些事简远从来不说,可不代表顾云开就不知道。   顾云开的想法从来没变过,他喜欢谁,想跟什么人在一起,跟那个人在一起要做些什么,跟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也不用告诉全世界,更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指点点或者是庆祝恭喜,可是谁叫简远喜欢炫耀呢。   就只是,稍稍的宠爱他一下。   简远把自己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草草的掩藏在帽子跟围巾底下,有几绺活像装了弹簧,不听话的沿着帽沿蹦跶出来,他的口罩挂在下巴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处浮出生理性的泪水来,顾云开看着他都觉得发困,忍不住差点也打了个哈欠。   “这就要回去了吗?”简远揉了揉眼睛,声若蚊呐的开口道,垂着头半睡半醒,又拼命打起精神来的样子。两人手牵着手,准确是顾云开拉着简远在昏暗的路灯下慢慢踱步回家,他轻轻的应了一声,忽然开口道,“阿远,见月就要结婚了。”   简远用他被睡意席卷后空空如也的脑袋想了想,歪着头道:“缺一个伴娘吗?”   顾云开差点笑出来,他伸手按了按简远的头,无奈道:“你都在想什么啊,就算缺也跟你没关系啊。”   “哦。”简远傻乎乎的应了一声,仍旧是困,像个孩子似的由顾云开牵着手往前走去。   电影院的路离顾云开的公寓并不远,两人一路闲聊着往回家的方向走——主要是顾云开在说话,简远有一茬没一茬的接着,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好在顾云开今天心情很愉快,也不在意他们俩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具体是什么都不太记得了,然而当时那种愉快温暖的心情依旧停留在心里。   直到回家躺在了床上的那一刻,顾云开还是没有什么睡意,他转过头正要跟简远说下《灯如昼》的预计票房,结果换完睡衣的简远在沾到在枕头的那一刻就彻底睡死了过去,顾云开只好把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只是静静的打量着恋人的睡脸。   简远有张与年龄不太相符的面容,大概是性格的关系,他总是给人洒脱飞扬的少年感。在这之前,顾云开总是觉得简远有一颗热枕纯粹的赤子之心,对待音乐也好,对待人生也罢,对待感情都是一样的,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想去保护简远,将这个男人看得过于干净。   直至今日顾云开才意识到,简远远比他所想得要更为纯粹,也更“干净”。   幼童的纯洁与赤诚是因为还不懂得这个世界到底能有多么黑暗跟肮脏,顾云开原以为简远也是如此,像是童话里的另一个人,又或是夏普十五岁之后那个模样,足够幸运的有人愿意溺爱他成长至今,然后被幸运的顾云开所遇见。   然而从那一日在公园提起见月的问题时,顾云开就应当意识到假使简远当真只是那样懵懂无知,纯洁可爱的孩子,他就绝不会说出那样体贴温暖的话来。他只是的的确确如此的纯粹而简单,见过黑暗,也面临过难以抉择的局面,然后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他跌进过尘埃,却没有与此为伍。   顾云开从没体验过家庭的温暖,他也从未感受到过被他人保护的滋味,顾见月诚然对他真心真意,然而顾云开知道自己不过是鸠占鹊巢,在顾见月的心里,她的哥哥永远是已经死去的身体原主人,她眼里看到的顾云开,并不是这个异世界的来客。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顾云开不介意自己是个“替身”,他拼命的想活下去,而‘顾云开’无意断送自己的性命,他们互相交换命运,负担起原主人的一切再合理正常不过,更何况他也同时享受着顾见月的关爱跟保护,再多加抱怨就难免过于贪婪了。   然而简远不同。   他从一开始见到的就是真正的顾云开,两个人的交流也无关于任何身份地位甚至财富,只是思想上的来往。顾云开住过不少地方,之前的别墅也好,现在的豪华公寓也罢,只有简远在的时候,他才会忽然意识到这个地方是家,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住处。   拍摄《钢琴家的天窗》时,顾云开就有所预料了,他会开始期盼剧组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刻;他会在凌晨起床赶往拍摄的时候,下意识亲一下简远的额头;他会坐在书房里弹奏那些自己陌生的琴键,慢慢去熟悉音符的变化。   与另一个人日日夜夜的相对,枯燥无聊的日常仿佛都变得温馨有趣起来,顾云开从没有那么急切也那么盼望的想要跟另一个人见面,觉得待在家里比在外面随意消遣要更好。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眷恋。   简远熟睡着,呼吸绵长而平缓,他惯于弹琴拉弦的手枕在被子上,下意识转过身来对着顾云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他们俩总是定着位置,好像默契一样,顾云开习惯睡在左边,床头柜上摆着他惯用的东西,水杯跟看过一半的书;简远就占了右边的位置,大多是些零碎的装饰品。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简远不知不觉的总是在熟睡时转过身来,面对着顾云开这一头,枕头也越睡越偏,越靠越近,有几次顾云开早晨醒来,发现简远的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床底下去了,两个人紧密的挨着他的单人枕,空间逼仄无比。   好在眼下温度低,要是换成夏天,大概要闷出一身汗来了。   顾云开无声的看着他,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也把眼睛闭上,缓缓沉入了睡意之中。   这个夜晚注定是有些人甜甜蜜蜜的相拥入眠,有些人却彻夜难眠,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比如说顾云开的粉丝。   落雁喵喵:宝贝们,哀家回来了,有人来迎驾吗?   钟声滔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喵喵啊!   落雁喵喵:干嘛啊你疯了啊,我这会儿伤心的不能自己呢你整啥?   照照:喵喵你快去看顾先生的微博!他对简先生示爱了卧槽,官号卧槽,大手笔啊卧槽!   未央歌:他们本来打算睡了,哪知道顾先生突然这个点发微博疯到了现在。   洗秀:别管他们,说说《灯如昼》怎么样啊,我没订到票人都快疯了,这个点家里有门禁也不能出去就很想哭。   钟声滔滔:对哦,喵喵你先别看微博了跟我们说说《灯如昼》怎么样呗。   落雁喵喵:哇你们这些人,挑拨我的兴致又不跟我说,算了先不看了我现在超级激动的简直想螺旋上天爆炸,可以说是超好看了。我估计要五刷《灯如昼》,原时好帅啊真的好帅啊苏苏苏苏我真的在电影院里简直窒息啊超苏的,尚三清……emmmmmmm还好吧,就挺厉害的但是不怎么来电,我吃原时X封三郎!!官方可以说是超厉害了真的牛皮啊居然让云开真的女装了整整三分钟啊!三分钟啊!等资源出来我就剪时三这对CP啊!!!!   除了粉丝之外,宣传组跟乔繁辰也是彻夜难眠,提前凌晨场是乔繁辰做下的决定,像是这样的大制作,宣传栏目跟决策环节但凡有一点出差错都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他冒险决定提前上映想要获利更大,就要注定接受一定的风险,更别提《灯如昼》是否成功会影响接下来他们的制作计划走向。   《灯如昼》的上座率相当高,毕竟三大主演都是最近流量巨大的明星,陈望跟舒慕恩不必多提,路人缘不错,加上炒作情侣的事情几乎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再加一个顾云开,顾云开是眼下被评估为商业价值最高的演员,他的流量跟其他明星来得差不多,质量却天差地别,通常买热搜买流量再正常不过,然而顾云开最近爆出的消息几乎不需要买就有大量的媒体跟水军为了好处拼命帮忙添柴加油,好让他红得更旺,加上本身也有作品跟实力垫底,可以说是在短时间里拥有了相当恐怖的票房号召力。   乔繁辰坐在电脑前处理公务的时候,甘谧敲响办公室的房门,她进来后将文件散在了乔繁辰的桌子上,手臂几乎都有些颤抖:“老板,《灯如昼》的凌晨场票房出来了,两千万。”   “两千万?!”   乔繁辰险些打翻了自己桌上的水杯,许多人对这个数字也许没有什么概念,然而午夜凌晨提前场次的票房能达到这个数目,加上首映式的成功,几乎就可以直接推算出之后票房的走向不会太差,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凌晨场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是不假,可后期发展还要再继续观望,他简洁指挥道:“观察各大网站的口碑评分跟影评,打电话给院线协商排片,准备开会。”   “是。”   甘谧急匆匆的进来,又风一样的出去了,满办公室就只能听到她的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声音。   乔繁辰看着被顺手带上的门,忍不住站起身来狠狠往手心里砸了一拳,几乎要欢呼起来。   今天可不是周六周日,而且这是提前场次,按照这个数据推测,首映也已经确定电影的质量不会中途导致口碑猛然暴跌,几乎可以推算出周六周日的单日票房绝对是破亿保底。   顾云开……   乔繁辰忽然又有点惋惜了起来,他虽然早就清楚自己没什么可能签下这个男人,但是到这一刻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自己的确掌控不住他。 第123章 大爆   贺岁档的商业大作不少,不过不管是在《灯如昼》之前还是《灯如昼》之后的那几部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不光是票房, 甚至连口碑也远远甩出其他电影作品一大截。   可以说在贺岁档里《灯如昼》是实打实的票王, 其他作品毫无任何威胁,除此之外, 《灯如昼》恐怖的票房也让各大媒体多多少少有些坐不住,情况远比乔繁辰所想得要更为疯狂,光是首日票房就破了一点五亿, 虽然没有刷新世界电影的首日票房记录, 但也成功挤进了排行榜之内, 不少报纸乃至网络媒体都刊登了《灯如昼》的票房疯狂大爆。   之后一周《灯如昼》也没有显露出疲态来,在首日票房出炉之后,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这部电影大爆的趋势, 现在的问题只差在到底能爆到什么程度, 毕竟之后会不会出现疲态, 就要看观众的口碑如何了。   影评人跟观众的反响向来是区别开来的,有些影评人唱衰的, 也许观众会觉得有趣;个别影评人叫好的, 观众又觉得太过晦涩难懂, 不过有名气的影评人能带动观众的积极性, 尤其是影评写得好很容易吸引观众进电影院掏钱买票。   顾见月在准备婚礼的同时, 也在密切关注着哥哥的电影,首周票房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刷新着之后的走势还有观众对顾云开饰演的封三郎这个角色的评价。各大网站对《灯如昼》的评分都不低,大多数观众都是好评, 只有小部分不能接受封三娘是个男人扮演的。   在一个较为著名的电影评分网站上,有由“一卷做梦的胶片”这个知名影评人发布的影评下跟了不少评论,由于热度很高,顾见月特意点进去看了一下了,意外发现这个影评人之前居然还点评过《风月别离》跟《永恒的孤独》,同样也是顾云开的粉丝。   一卷做梦的胶片:   你休痴,你不知——纪念《灯如昼》   开头话不多说,最近粉丝都让我点评一下《灯如昼》,所以抽空去把电影看完了,现在刚从电影院回来,近来也看了不少差评,恕我在这里开个地图炮,看不懂的人大放厥词,自以为是,这部电影打五星不为过。   局外话说完,来说说局内事。   众多导演里,蓝瑟导演的作品总是美得格外梦幻,当时的《少年幻梦乡》虽然只是制作人,但是其中满是蓝瑟导演的风格,让我惊为天人,脑海中依旧流连着那种纯粹的至美跟想象力,至今我都认为那个世界是存在的,那个小小的孩子还在放声歌唱,那个想当海盗的木精灵正乘舟破浪,那个喜欢怪笑的好色老头会蹲在船帆上,跟木精灵互相吐槽悲惨的命运。   于是我坐在电影院里,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开始,蓝瑟导演也的确塑造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世界,有人说它只是哗众取宠的商业片,它毫无意义,然而这部电影在我看来,是近十年以来电影史的巅峰之作。   与《少年幻梦乡》那个诗意而梦幻的世界不同,《灯如昼》是残酷的,人神鬼妖看似离我们很远,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存在,其中却又真实的仿佛就在我们身边发生的那些事。   红尘之中的痴男怨女,每个人的修行,三个主演在爱恨纠缠之间,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每个角色的不同来。   先说说与我们最贴近的原时。   原时是个非常压抑的男人,他有一种社会性,其实跟现在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很相似,有能力却不够有能力到任性妄为,想追求自己想要的目标(尚三清)却因为种种顾忌而放弃,实际而善良。我觉得十分有趣的是,他是个非常有追求却又压抑自己的人,我想大家也会有这样的体验吧,在不恰当的时候遇上那个最好的人,想要给她最好的东西,却没有办法。   而且他在中间还得到了考验,封三娘以妖色的美丽诱惑一个男人的性欲,他必不可免的动心了,然而我认为正在这里,原时反倒是真正的脱离了之前窠臼,在封三娘诱惑之后,他明明是动了心,动了欲望,却仍旧坚守住了自己。   他的大发雷霆并不是恼羞成怒,谁能对那样妖物的美色无动于衷,然而他的感情让他控制住了自己的理智,他的怒气更多的其实是意识到自己对尚三清没办法继续再忍耐下去的爱意——我觉得很多人拿原时当时有了欲望喷他渣男很不合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受到诱惑有了欲望很正常,你以为男人底下是金箍棒吗,只靠主人指纹识别,不启动就不会动???   他最终还是贯彻住了自己的坚守,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爱的是尚三清,他对尚三清的欲望跟爱意,这也导致了最后原时为尚三清牺牲,这里其实很讽刺,他一直担心自己会给心爱的女人带来不好的结果,然而事实上真的造成悲剧的,却是一直以来信心满满且无所不能的封三郎。   再来说说尚三清   在这样的大格局下,蓝导敢于用这样的大制作拍摄一部女性主义电影,而且拍出了一部叫人无话可说的佳作,我觉得真的是很不容易。尤其是尚三清的确是整部电影里最为出彩的亮点,传说本身就是女性的一次抗争,在话本里的尚三清其实还是模仿男性的痕迹过重,我本以为加入了感情之后,尚三清会变得照本宣科,然而事实正与我所想的相反,尚三清出彩的几乎压住了封三郎跟原时。   原时苦苦压抑自己,封三郎肆意妄为,尚三清对他们两个人却都包容以对,她爱原时,拒绝封三郎,坦坦荡荡,从未有过半分掩藏害羞。我还记得她拿着糖人在热热闹闹的夜市后,花灯在湖水里畅游,她轻轻对原时说一句:“原公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但那没什么。”   她那么坚强的女子,爱情对她而言,得之是幸,不得,那也没有什么。   毕竟尚三清走千山涉万水,是为了还她爹爹一个清白,爱情困住了原时,却没有困住尚三清。   最后来谈谈封三郎。   封三郎可以说是万千少女想要嫁的梦中情郎了,俊俏,洒脱,什么都能够满足,爱你爱得全心全意,甚至能为你掏心挖肺给另一个男人。   这种人有另一个词汇来解释:备胎。   可我却认为,封三郎不是备胎,准确的说,尚三清才是他的备胎。   封三郎入世之后一直是无忧无虑的,总是给尚三清添一些无伤大雅的麻烦,爱是克制,就像原时那样,而封三郎不爱尚三清,他只是需要自己爱尚三清,所以他给尚三清一大堆肉眼可见的好东西,却根本不管不顾自己招惹了什么仇家,也不管尚三清会有多么难堪,心里又是怎么想,会惹到怎样的麻烦,肆意妄为。   会在尚三清伤心欲绝的时候,却毫不在意,顾自为了自己知道七情六欲是什么而欢天喜地。   他只是把尚三清当成自己情劫上的一个工具,直到原时死的那一刻,他才深深意识到爱是怎么回事,他才真正的了解了爱,渡过了情劫。   我想尚三清之所以不爱封三郎,也正是因为她知道封三郎根本不爱自己。   这三个人其实倒是很符合时下男欢女爱的关系,封三郎这样的类型永远最吃香,原时却总是被人忽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尚三清那样的目光。   最后借老神仙的一句话。   红尘芸芸,痴男怨女。   你休痴,   你不知。   我想,知道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了。   以上   PS:一直以来我很欣赏顾先生的为人处世,然而这些年来他慢工出细活,比起高产的“同事们”,他的机会来得珍贵又稀少,毕竟没有公司,我总是慢慢品味他的电影,质量很好,演技也不差,可是他的角色在慢慢重叠,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担忧他的演技能否进步,封三郎甚至封三娘的出现,让我所有的顾虑都消弭的无影无踪,在这里给大家推销一下顾先生。   吃我一口安利吧QAQ。   再PPS:三娘超美的我爱三娘一辈子!!!   对方的号召力的确不小,连影评也写得生动有趣,分析的相当到位,一切对顾云开抱有好感的人都会让顾见月笑脸相迎,所以她又花了点时间多看了看下面的影评。   “哇,卷姐你在群里吹了一大堆的三娘结果你影评不写你是认真的吗?”   “顾云开跟陈望这次演绎的角色真的都非常出彩啊,尼玛顾老师傲娇的样子太萌了我差点就想跪着贡献我的钱包了QAQ买买买,三清不给你买我给你买啊。”   “尚三清真的很棒啊,我觉得自己起码在她那个地步是做不到那么英勇果断的,特效打戏跟剧情都恰到好处,爱情也不累赘,这次滑石真的开大,蓝导拍男人是业界里出了名的,男色迷人啊,推荐。”   “四刷走起。”   “老实说你想想三娘敢说蓝导不会拍女人?”   “我觉得会拍三娘不叫会拍女人吧……”   “所以说有没有人知道三娘到底是哪个女演员演的啊?长得跟顾云开真的好像啊而且那么好看我的妈诶!”   “顾老师的妹妹,顾见月。”   “我告诉你们今天起顾云开就是我哥了【手动拜拜】。”   “楼上上的良心真的是不会痛吗?”   ……   随着《灯如昼》的票房稳定之后,陈望跟舒慕恩也被爆出订婚的消息,把本来就处在热点之中的《灯如昼》直接推向了巅峰,之后的票房走势不降反升。顾云开不知道陈望跟舒慕恩到底是为了炒作假订婚还是的确有了感情真打算结婚,所以特意打了个电话过去联系。   陈望还有些支支吾吾,倒是舒慕恩爽快利落的多,直接告诉顾云开不要过来,她爸妈势利眼的很,要是请了顾云开,难免是要一起请简远的,她怕到时候顾云开跟简远被缠得不高兴事小,打扰自己的婚礼进程事大,这说得自然是反话,舒慕恩的意思也简单明了,她不想蹭顾云开的热度,只想自己平平顺顺的过个婚礼,惹得顾云开哭笑不得。   不过这么一说,顾云开倒是也清楚两人的关系是来真的,而不是为了炒作随便玩玩,因此只真心实意的恭贺了一声,言明会送结婚礼物过去。   这次舒慕恩倒是没有推辞,娱乐圈的交情说薄情其实也是难免薄情,毕竟当所有人的友情都暴露在镜头下,当一切交往都显得满是利益跟算计,任何感情都不会太长久了。舒慕恩自然不是不喜欢顾云开,她只是不想连女孩子人生可能只有一次的婚礼变成他人口中蹭热度的头条,也不想自己的婚礼上看到父母为了前途跟利益把自己弃之于不顾。   正是因为心知肚明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笑贫不笑娼,舒慕恩也异常说得坦荡直白,连陈望想拦都没能拦住,只好在那头干笑。   顾云开倒没那么在意,只是口头祝贺了几声,又提了提《灯如昼》成功的事情,这次大三角都成功的令人咂舌,三个主演的圈子里的地位可以说是直线上升,舒慕恩片酬几乎立刻翻了两翻,现在首周的票房已经突破十二亿,按照眼下的口碑跟票房走势,总票房的数字起码不会低于二十亿。   《灯如昼》不光是贺岁档第一部 突破十二亿票房的电影,也是帝国首周票房最高的电影,可以说是一种现象级作品了。像是这么成功的影片少之又少,别说大三角都是有些名气的明星,就算是路人都能直接冲进一线明星了,而且在影评方面《灯如昼》的口碑也一直不差。   三人简单聊完结婚的事,就直接谈起了续集的情况,当时顾云开的片酬是七百万左右,如果要拍《灯如昼》第二部 的话,按照封三郎眼下的人气,剧本绝对会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复活过来,那么大三角只要齐心,片酬寸步不让,恐怕不止翻几倍那么简单。   “最近蓝瑟或者滑石有没有联系你们?”顾云开无声的点了点头,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底数。   “有,乔总联系我,说是有意向拍第二部 ,我跟阿望已经谈好了,不过不太清楚你的角色会不会被顶掉,我问过了,不过他没说,他有联系你吗?”   顾云开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沉思道:“没有,他可能打算先定下你们再说,这段时间行情见长,他大概是怕咱们三个联起手来一起跟剧组抗争,商人逐利,三个人是不可或缺,可是分开击破就好谈判了,要是三个人凝聚在一起,他有得大出血,你跟阿望现在是夫妻档,他启用你们有利,我毕竟不确定,你们那边先谈吧,不必顾忌我。”   他们三个演员在拍戏之后,跟剧组竞争利益的时候就有所协商,向来是共同进退,不过现在封三郎的角色还不稳定,舒慕恩跟陈望难免是要为自己争取利益了,她多嘴问顾云开一句,已算得上是好心肠跟重情重义了。   三人谈话暂且搁置不提,事实上与陈望跟舒慕恩的激动跟兴奋不太相同,顾云开倒是在这样的盛景之下显得格外平静,按照最近流行的说法就是佛系演员,演完了,观众认可他的戏,那自然很好,成功了,反正票房也分不到他多少,既然这件作品已经足够证明他,也足够成功,那么就可以考虑其他的作品了。   人生有何等的运气,能遇到一个让人红得发紫的角色,封三郎也许会成就顾云开,可也许会毁了他。   过高的赞誉难免会让人迷失自己,顾云开不打算让自己飘飘然到忘形。   得知整件事的简先生相当微妙的询问道:“你是不是对忘形跟迷失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你管在成功的那天开心一下叫做忘形吗?”有时候简远不太确定自己的爱人是否是天生对兴奋跟狂欢是不是就缺少那么点常识,取得《灯如昼》这样巨大的成就,几乎是很多演员一辈子梦想不来的经历,而顾云开唯一的反应就是微笑一下,连半点激动都没有,开心了几个小时就恢复如初了。   其实顾云开说的那些东西,就算是局外人的简远也都很明白,并且深深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他同样相当认真的认为,顾云开离得意忘形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按照顾云开现在的觉悟,别说必要的敲打了,简远还得拉着他先开心几天。   顾云开对《灯如昼》只有两个期望,一是推他上一线,二是足够有影响到能够抵消史密斯的《钢琴家的天窗》所有可能带来负面评论的影响,现在《灯如昼》不说能让他吃上一辈子,起码也不至于让他会在一部电影上失败就一蹶不振,可以说当初顾云开需要的期望都已经达成,至于《灯如昼》之后的得奖环节,还要再看剧组跟相关专业的电影奖项会议,这次封三郎是男配,就算得奖也不会是影帝。   是时候看下一部电影了。   顾云开一路走到现在运气不可谓不好,然而相同的,他的地位跟身价包括名气限制了他的机会,一直以来不管是《灯如昼》也好,《永恒的孤独》也罢,他都只能局限在男配,《风月别离》跟《钢琴家的天窗》虽然都是男主角,但是前者的题材太具有话题性,而后者是眼看着不太可能爆火的一部,只能看接下来接的新工作了。   跟堪称佛系演员,清心寡欲到满脑子接下来工作的顾云开不同,《灯如昼》电影的票房持续爆发后,观众的热情越涨越高,大热的电影推出周边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不过通常只会推出高人气的角色手办或者是文件夹、抱枕之类的东西,这次在官方的调查之中,最受欢迎的人物却不是三大主演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封三娘。   官方的调查之中,不知道是否是负责人的恶趣味,悄悄在最末尾添上了:女妖——封三郎的女体化身,添加的图片则是封三娘的剧照,而不知道网友们到底是瞎起哄还是的确非常喜爱这个出场甚至没有三分钟的女角色,在最受欢迎的角色之中封三娘最终得票最高,不少影迷对此结果大感意外,还有人戏称顾云开堪称年度良心演员,拿一个人的工资,演两个性别的戏份。   网上还有不少段子手发挥了自己的长处,玩笑道光是顾云开一个人就可男可女,可好可坏,能精分演一出爱恨情仇、水仙痴恋的大戏。还有影迷笑称以后导演可以省男女主角的钱,专门请顾云开自己精分演水仙又省钱又省力,还不用担心演员的颜值跟演技不对等没CP感问题,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后期小哥要辛苦一点。   而滑石公司也非常认真的考虑起了是否要推销封三娘的人形手办周边,根据市场调查的结果,他们恶意满满的准备在大家过完新年领完红包的年后推出两组人形手办,一组自然是情侣组原时跟尚三清,而另一组则是水仙组封三娘跟封三郎,捆绑售卖。   人形手办的价格向来价格不菲,他们只限定两组各三千数左右,至于其他Q版批发生产的价格就相对低廉的多,特意薄利多销;除此之外还准备了抱枕跟相对应的批发饰品,比如尚三清同款项链跟封三郎的狐耳手机壳。   消息刚出几乎就被爆上了热搜,网友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说买买买:滑石爸爸,请把我的钱包拿去QVQ。 第124章 出嫁   史密斯跟桑利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桑利跟他很不同, 就算有点私情, 说着不顾名利, 事实上真到了手上的作品,就是再差劲也会把其压榨出最大的商业价值, 绝不会玷污自己的名头。   《翁楼传》自然也不例外,更别提这个IP本身就有极高的价值。对桑利而言,翻拍翁楼其实无异于寻找一个完美的赝品, 比不上正品是自然, 可起码也要找个相当接近的存在来饰演。顾云开在他的考虑名单里排在前五, 又有演技又有气质还要有足够高的商业价值,能同时满足这三样的瑟南男性可不算太多, 更别提桑利左挑右选里还会遇上不少演员考虑自己的戏路而拒绝这样的机会。   现在高流量, 具有极高商业价值的明星仿佛这一生就只有这么几年的赚钱机会, 忙得脚不沾地, 恨不得一年接上几十部戏,天南地北的到处飞, 没空就用替身, 后期绿幕把脸补上, 电视剧圈子里尤为严重, 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说是泛滥成灾。   按照业界里某些老演员的话来讲, 这些人只能叫批发商品,称不上什么表演,更别谈艺术了。   更别提拍摄翁楼还要先训练一段时间, 桑利的确是金牌制作人,不过他苛刻的前提足够赶走绝大多数人了。   在二十五到三十五这个演员的范围圈内,顾云开算是较为符合桑利条件的男演员了,首先他长相足够出色,其次他的演技也是肉眼可见的一直在进步,再来根据已经和顾云开有过一次合作的史密斯反馈,顾云开不光有实力,脾性还很温和,是个能听进去导演意见的演员,在片场不耍大牌,也没有什么怪诞的癖好,并不是个难缠麻烦的演员。   绝大多数大咖都会有些稀奇古怪的奇葩怪癖,有些倒无伤大雅,可是有些就会比较麻烦了,在桑利相处过的大牌明星里头,夏普虽然言行荒唐古怪,但是好歹不会妨碍到工作进行,有什么需要都会自己掏钱解决,还算是讨人喜欢的类型——当然没有顾云开那么省心;而不少超巨个别甚至有偷窥癖乃至在条件艰苦的野外提出用剧组饮用的矿泉水拿来当洗澡水各种不合理要求的大有人在。   史密斯对推销顾云开相当热心,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对方的确给了他很不错的合作感觉,如果之后要再拍摄,他自然更喜欢和自己中意的演员合作,翁楼那边的事毕竟还没有定下,桑利最近准备制作的新项目是《末日来临》,如果顾云开能在《末日来临》里表现的足够出彩,他也可以借此劝说桑利启用顾云开。   尽管《翁楼传》的导演是张子滔而不是他,史密斯也很清楚自己的专长在什么地方,像是这样重要的项目,他是不会不自量力的自荐自己的。   其次,自然是想在桑利面前秀秀自己的眼光,尽管顾云开也是简远推荐给他的。自从他们两个人进入娱乐圈以来,虽说一直合作也谈不上谁更好谁较差一些,可是桑利向来是性情稳重理智些的那个,负责及时泼灭史密斯的头脑发热,难得有跟桑利炫耀自己眼光的时刻,史密斯当然不会错过。   于是尽自己所能的吹嘘起顾云开来。   桑利是知道史密斯这个人的性格,没什么别的缺点,就是人来疯,得意起来不赶紧拉住能直接飘到天上去,不过这次对方的确没有随便夸口,没有任何东西比真金白银来得更实在,他不像是史密斯那样,还要讲究什么艺术,还要谈什么内涵,也不像影评人从电影的世界里看出一大堆反射讽刺社会现实的东西,《灯如昼》已经证明了它的价值,而事实就是人们愿意为顾云开消费,这对桑利而言就足够了。   “《末日来临》项目快要启动了,我到时候会发一份试镜邀请给他,只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档期,再来按照他现在的情况,恐怕片酬不会太低。”桑利微微皱眉道,他当然是明白又要马儿跑得快又不让马儿吃草是绝不可能的事,可眼下《灯如昼》正火,片酬这方面恐怕掌控权在顾云开那方手里。   之前《灯如昼》给顾云开开出的片酬已经高达七百万了,按照眼下顾云开的身价来看,最后谈妥的片酬大概会在一千五百万左右,这也是桑利心里的最高价位,不过能不能得到这个片酬,那就得看那位传说中手段相当厉害的经纪人顾小姐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了。   顾云开的戏路非常奇怪,他似乎完全是看喜好或是机会来接戏的,早先在《永恒的孤独》之前桑利还能够理解,而在《永恒的孤独》成功之后,按照正常来讲,他应该沉下心多磨练演技,可是又转去演了《灯如昼》,虽然《灯如昼》的确很出彩,但是在开拍之前,《灯如昼》这部电影的定位一直是商业片,不一定能够得奖。   中间还拍了一部偶像剧,之后又接了史密斯的《钢琴家的天窗》,客串了《特工联盟》的死神。   就算是在圈子里饱经世故的桑利也没办法凭借他丰富的阅历找出顾云开给自己的事业订得到底是什么发展路线,按照常理来讲,许多明星为了拓宽自己的戏路,都不会太过接重叠的角色,顾云开也许是机会太少,没得选择,也可能是他足够的谨慎,确保自己每部戏不光有质量,还有票房。   桑利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过不管怎么说,顾云开的商业型很高,这就足够了。   “如果蓝这个角色敲定让顾云开来演的话,我觉得还是按照最开始的想法,换男主吧,男配恐怕打动不了他。”史密斯拿笔敲了敲文件夹,沉思道,“你得让编剧把戏份改一改,加重蓝这个剧情,至今为止顾云开还没有系列影片,《特工联盟》只不过是死神,我觉得《末日来临》要是能够成功的话,双赢是跑不了的。”   其实话说到这个地步,差不多可以说角色已经内定给顾云开了,而桑利也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其实《末日来临》这个项目是一起批给他跟史密斯的,在商业方面的思路,他向来是没有史密斯那么擅长的,按照桑利最开始的设想,末日这种题材本身就是看惊险刺激,按照《特工联盟》的成功来看,眼下观众对团队合作要胜过单枪匹马,可是按照史密斯现在的想法,如果换成蓝作为主角,那么整个主题都彻底变成了个人英雄主义。   市场跟观众需求向来被桑利放在最先,因此一时间就有些拿捏不定。   史密斯打了个响指,把桑利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这边来,慢悠悠的说道:“你别忘了,《特工联盟》是一群很酷的人聚在一起,这就导致了四个主演的角色其实并不明显,你不能说谁是主角,只能说某个人戏份吃重些,而观众们也需要个人电影去更清晰的认识他们;你需要的可不是一群很酷的人,你需要是只是一个很酷的人带着一群人。”   “你觉得蓝会是个好主角吗?”桑利支起胳膊沉声道,“给我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为什么不,他有勇有谋,冷静睿智,绝佳的孤胆英雄类型,你可以让他跟大块头作为对比。”史密斯抱着胸耸了耸肩膀,“来历神秘,身手出众,孤独的独行侠,看到就足够让人安心的男人,你还能找到比这更迷人的男主角吗?”   桑利多多少少有些被说服了,他不得不承认史密斯话语里的这位男主角比他所想要的那个“老妈妈”要好得多。通常情况下,桑利跟史密斯拍电影没有那么多讲究,也并不是严格按照剧本来,可以说两个人想拍些什么题材,决定消费怎么样的IP,在一系列规划决定之后才会真正确定下剧本来,在项目启动开拍之前,剧本的改动是很常见的。   他们会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交给编剧,让编剧去丰满这个故事。   “你有没有觉得顾云开的戏路过窄了?”桑利翻着文件夹忽然问道,“他现在的一线只不过是被流量带上去,有商业价值,但是艺术性差了点,要真按照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少说还得三四部成功的电影,我看他这么长久来一直在进步,应该不是什么没追求的演员,你怎么看他的演技?”   这个问题让史密斯沉思了会儿,他摸了摸胡须道:“通常情况下我很少评价演员,不过顾云开可能是因为本身天赋跟情况的局限,他的确是现在比较上进的演员,不过要说非常上进倒也没有,起码他不会想着为了表演去深造,他只是单纯的会去琢磨如何尽可能的去把自己的角色表演到位,我觉得比起热爱表演,他倒是更适合工作狂这个评价,确保自己完美的完成工作。”   “他大学时休学进了娱乐圈,之后拍得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片子,本身天赋不高,演戏倒是不端着,然而外貌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处。夏普长相也很出色,然而他本身是无相的,他进入演戏的时候就是那个角色,几乎没办法挑剔,我可以想象出夏普演任何角色,贵族、流氓、少年等等;顾云开不行,我想不出来他流里流气的模样,他的气质就不符合。”   “的确,封三郎这个角色对他来讲已经是个大突破了,但这也局限于表演上的。如果让顾云开演那种卑贱的乞丐,甚至是二流子,他就不适合了。”桑利摇了摇头道,“我看过他这几年的作品,老实说绝大多数角色都是精英类的,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演这些比较得心应手,也许是外形吃亏了些。”   史密斯忽然瞥了他一眼,挑眉道:“怎么突然说这件事?”   桑利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另个项目,想用他可是又觉得他不适合罢了。”   “行了,你看着碗里想着锅里不噎着么,人家档期还不一定有空呢。”史密斯把文件拍在了桑利的桌子上,沉思道,“斯蒂芬这老头最近估计都是《特工联盟》了,蓝瑟刚拍完不太可能接新工作,眼下也没听说有几个大制作,就算有也都差不多贺岁档上映被《灯如昼》给一把火烧光了,我觉得最近没什么机会跟我们能比竞争力,他刚拍过我的文艺片,不太可能想继续混在独立圈里,这时候《灯如昼》票房正好,聪明人都会先接几部商业片,否则被独立圈子拉低了片酬,他的身价就别想上去了。”   桑利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半杯,淡淡道:“就算上不去,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史密斯没接这话。   娱乐圈就是这样,你不红的时候,追着人家求试镜机会人家也未必肯施舍,甚至连消息门路都听不到;可是等人一炮而红,就有投资商挥舞着钞票送上门来邀请去拍戏,如果遇到还是自己粉丝的投资商,那更不必多说了,片酬就是狮子大开口也没问题,只是可能会发生些小小的“艳遇”;当然,绝大多数时候,是大把的机会等着演员自己来挑,不再像以前那么被动。   不过好景不常,除非能一直这么红下去,否则因为各种运气失利跌落成票房毒药的话,就算有影帝乃至种种赞誉加身,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不会长久。   毕竟娱乐圈说到底还是个薄情寡义的名利场,每个人涂脂抹粉,打肿脸充胖子,真正的有钱人高坐云端,最底下的辛辛苦苦往上爬,而中间的最为尴尬,想上上不去,想下倒是容易的很,可又有谁愿意下去。   《灯如昼》本来就有商谈在联邦上映,在首周票房出来之后没有多久,滑石公司就加快了市场上的协商,同时在联邦放映了《灯如昼》,如今票房虽然没有帝国这么出彩,但也远超过最开始的预期,至今为止《灯如昼》的全球票房已经超过了二十亿,比滑石公司最开始预测的还要更高。   这种成功堪称现象级,包括周边的预售也在这种爆火的带动下销售一空。   一直以来影评上逐个分析《灯如昼》的剧情、人物、画面、构图等等因素,然而事实上这部影片其中的笑点跟泪点穿插的恰到好处,又全是俊男美女之外,特效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灯如昼》的五亿预算当然不是随便花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这部电影相当吃重特效,后期的强大让整个电影看起来异常真实,戴上相对应的设备之后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与顾云开前生的那个星球多多少少在科技上还是有些差别的,《灯如昼》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画面能够给予观众最大浸入感的体验,几乎可以说是身临其境,这也是观众不断购票重刷的一个重大原因。   《灯如昼》的成功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如果一开始顾云开还有些激动,那么之后看着那些数据也已经开始麻木,无论最终的票房到底有多少,跟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毕竟拍摄《灯如昼》的时候他还算是“高攀”,自然谈不上什么票房分红,所以现在他对《灯如昼》的爆红,最为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它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机会跟好处。   对于顾云开的走红,媒体众说纷纭,有人认为《灯如昼》的爆红有各方面的原因不单独是顾云开的功劳,也有人认为是大元帅私下操作,更有人认为顾云开的成功跟简远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来的,个别较为客观的影评人则仔细的分析了顾云开在《灯如昼》之中的演技,认为他的艺术价值比不上商业价值,流量大可是演技差强人意,比当年花瓶稍强一些,可没有强到哪里去。   对于每个都想表达自己的观点有多么特立独行的影评人而言,批评时下当红的明星无疑是一种与大众对抗的勇气,诚如个别烂片拥护者认为不是电影拍得不好,是大众的审美观还不能欣赏这一层次的内涵。   然而主流却依旧是喜欢顾云开的,其实电影里头三大主演的好评倒是差不多一致,真正叫人错愕的是封三娘的路人缘好得令人诧异,甚至有不知道具体情况的男影迷误以为封三娘当真的顾云开的妹妹顾见月扮演,甚至跑到微博上留言表白,让顾见月哭笑不得。   顾见月也是调皮,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在微博上晒出了自己戴着戒指的手:不好意思啦,我已经订婚了,近期就要结婚了。   男影迷尤不死心,怒刷:太太我喜欢你啊!!!   玩笑被粉丝看见,几乎一股脑的涌来围观调戏,直至结束男影迷才知道自己表错了白,真正要表白的“封三娘”本人账号就在隔壁,还是一个男人,顿时三观破碎一地,还来不及纠结直跟弯的区别,又被顾云开已经名草有主这个事实扎穿了心肝,顿时渺无音讯。   自从《灯如昼》上映之后,分不清封三娘跟封三郎的观众就大有人在,毕竟寻常观众对于化妆甚至变装技巧的概念仍然停留在特型演员上,不少人都不认为这两人是一个人,还以为是找了一对孪生兄妹来饰演,尤其是顾云开的的确确是有个亲妹妹,闹出好几场乌龙。   而网友也不知道出于故意还是好玩的心态,每当有不了解的人上网询问饰演封三娘的女演员叫什么名字,所有人几乎都会普遍回答:顾见月。之后还发生过认真回答“顾云开”这个正确答案的反被提问者反驳为“这明明是封三郎”的老实人。   除此之外,顾见月还转发了粉丝剪辑过堪称黑科技的同人视频,视频内容大概是剪辑了顾云开历年以来演过的所有角色,将那些语音剪碎了,按照人物性格拼凑成一句祝福,恭喜并祝福顾见月婚姻美满。   有不少作品因为比较老旧,画质不太好,不过看起来还算清晰,也看得出来非常用心,顾云开特意点进去看了一遍那个足足有十二分钟的同人视频,这名叫做“落雁喵喵”的粉丝看得出来相当用心,早年的偶像剧角色也都挖了出来,而且时代相同的角色放在了一起,比如说封三郎跟白有瑕同框,易默文和钟川柏还有邵黎是三兄弟这样的奇怪设定,整个视频都做得非常有创意。   后面因为电影资源正丰富,占时间也比较长,可是顾云开却反复把前几分钟那几个稍稍显得画质有些差的偶像剧角色看了又看。   这几个人才是顾见月真正的哥哥。   他并不伤怀,也没有觉得多么感慨,只是日渐柔软的心肠让顾云开多多少少多了些慈悲,有个人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记得,连至亲的家人都看不出差别来。顾见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谈起往事,顾云开耐心的听着她说那些自己全然不知道的过往,不时应和两声。   简远纯粹的爱着顾云开,而“顾云开”却彻底被人所淡忘,容貌可以整改,身材可以改变,唯独灵魂与思想才是一个人真正向外的东西。顾云开从不觉得自己被人淡忘,纵然顾见月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可如今功成名就下所有的其他人,看到的却都是他。   画质不光分隔开了他的事业,也彻底分割开两条生命。   见月要出嫁了。   顾云开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正对着镜头不自然到僵硬微笑着的大男孩轻声道: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云开一直是个很自信的人,你们所看到的我,还是我,是我的能力,是我的想法,是我的言语   所以对他而言,他一直活着,而“顾云开”却从一开始就死去了。 第125章 感情   工作方面有顾见月在张罗安排,简远近来则要去音乐方面的交流会, 整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改曲子, 顾云开在宣传方面的事情稍稍一歇, 难得有些空闲,却发现周旁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只有自己一个人清闲的很,干脆下楼看看翁楼回来了没有。   当初《钢琴家的天窗》杀青后没有多久,在庆祝会上史密斯就有意无意的提及桑利接下来有几个大项目, 其中一个就是拍摄翁楼的传记电影。传记电影在之前《永恒的孤独》时顾云开就参与过, 剧组在力求真实的情况下多多少少也带上了点虚构的情节, 《翁楼传》估计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情况。   按照顾云开在业界里了解的情况来看,翁楼在隐退之前就把自己相关的所有版权乃至分成股份等相关利益转移到了陪伴他数十年的经纪人名下, 而那位经纪人前几年因为癌症去世, 于是又尽数转到了他妻子手下。翁楼那时似乎与经纪人夫妻俩都是挚友, 老夫人到现在依旧保护着翁楼的名誉, 任何想借翁楼赚钱的人都要先经历她那一关。   娱乐圈里的八卦向来不少,尤其像是翁楼这样的传奇人物, 大众更为关注他的感情生活, 尤其是自翁楼离奇退隐之后消失无踪, 不少人猜测翁楼是因为感情受挫而离开演艺圈, 也有人暗示他跟自己的经纪人一家过于“亲密”, 夫妻俩对翁楼恐怕都有意思等等。   这让顾云开不由得想起了翁楼桌上的照片。   虽然当时并没有彻底看清楚,不过既然是翁楼放着的照片,想来是很珍贵的情谊, 他自然不是对翁楼的私生活有什么兴趣,也无意对翁楼为什么变成了一位“空巢老人”探根究底,毕竟顾云开吃得是演员这碗饭,又不是靠卖八卦成流量明星发家,他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是因为他想要拿下这个机会。   自《风月别离》之后,虽然每个角色都有所进步,也同时打磨了自己的演技,然而离得奖还远得很。《灯如昼》现在获得如此圆满成功,止步不前当然可以,绝不会再饿着肚子。乔繁辰眼睛精得很,顾云开心知肚明对方铁定是要晾着自己,却也不能否认那个模棱两可的彩蛋是否预兆着更换演员。   如果按照向家真正安置主题乐园的想法,顾云开倒是觉得《灯如昼》第二部 有他的可能性会很小,原因很简单,封三郎人物的出彩跟凄美是建立在他悟道之后的牺牲,不少人气是因为他的死亡。悲剧结局固然让人心痛,却也叫人印象深刻,如果让封三郎再复活,尚三清跟原时两情相悦已成定局,他出场已没什么太大的必要,总不能拍摄他得道成仙的场景。   封三郎也许很重要,可对乔繁辰这个制片人而言,却未必是重要到不能割舍的。   更别提对顾云开而言,封三郎的塑造到此为止才是最为圆满的,不过眼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新的机会,就守着这么一部《灯如昼》无异于坐吃山空。得金球奖大概是每个演员都会有的愿望,诚如功成名就一般,人的功利心与上进心总是在反复涌动着,顾云开也不例外,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比其他演员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的确认识翁楼。   光这一点就胜过许多演员,毕竟绝大多数人只认识影视乃至各种记录的采访片段里的翁楼。   桑利制片,张子滔导演,之前就是张子滔的《风月别离》让顾云开得到了繁花奖的影帝,顾云开虽然跟桑利并不算非常熟悉,但是通过史密斯倒也对他有所耳闻,是个相当成功的金牌制作人。而顾云开对张子滔的导演风格足够熟悉,可以说这个组合相当接近成功,剩下几分只看运气。   毕竟《灯如昼》大爆之后,顾云开还有一部《钢琴家的天窗》尚没上映,接下来所有的剧本都要精挑细选,确保质量。越是到顾云开这样的高度,接片就越要小心谨慎,如果他本来就是靠烂片起家,靠流量刷人设,买个奖项也就罢了,他本身并不甘心止步于此,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爬上来,自然不能看着刚起的大楼瞬间倾颓。   顾云开可不想自己以后留给别人的记忆就只是烂片大王。   至于工作的事,史密斯只漏了点口风,翁楼的传记电影一定是会拍得,只不过时间尚且不确定,不知道项目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启动,顾云开倒是也不急,按照现在毫无消息的情况,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试镜,对翁楼进入深入了解;而按顾见月的推荐,最好是在准备的时候接一部彻彻底底的商业娱乐片,无脑动作类,面向青少年这个群体的吸金电影。   这种电影通常不需要太多演技,也没有什么人物深度值得揣摩,情节更不用多提,基本上就是爆炸爆炸爆炸,帅气帅气帅气,特效特效特效等等,稍微电影迷一些的观众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的套路化式作品。   其实市场上也针对不同的观众琢磨出不同的成功影片来了,这种商业娱乐片未必会大爆,不过失败的也相当少。毕竟绝大多数观众进入电影院主要还是为了休闲跟消遣,在这个笑点奇高的当下,喜剧片越来越难,特效大片就成了香饽饽。   按照顾见月为顾云开规划的事业路线而言,顾云开的人气跟这种相关的成功影片相结合,就能足够找到他真正的票房号召力到底在什么数据上,毕竟如果按照真正的实力来划分,顾云开其实并没有几部电影能够证明他本身的吸金能力,这对观众来讲也许无关紧要,可是在业界里却很难提升顾云开的片酬。   顾见月可以趁着现在的热度坐地起价,但不代表热度散去之后,顾云开还能有那么高的价值,所以证明他单扛起一部电影的票房能力非常有必要。   电影本身是个团队项目,成功并非只是一个人的功劳,还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但是一旦失败,导演跟主演就会直接背锅,万劫不复。这是市场上非常不公平的一个情况,可没有办法,毕竟电影成功后获利获名的也是电影跟主演。   顾云开至今的作品仍然是太少了,一路走来倒是绝大多数都成功,可是毕竟合作的对象都过于闪耀,各个导演都是大牌里的大牌,这也是网络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相信顾云开榜上了金主的原因之一,对于一个没有背景跟公司的演员而言,顾云开的电影资源实在是太好了,好得甚至有点儿超过不少有公司的演员。   现在对于顾云开的质疑开始变成他并非多么出色,只不过是合作的对象都很厉害,才带动了他,就算到时候换个演员演,电影也会成功,只不过绝大多数人没有顾云开这样的运气而已。   观众对顾云开的喜恶无关紧要,可倘若业界内也有这样的声音,对他接下来的工作多多少少有些不利。   顾见月的想法很简单,不管是运气好还是能力好,只要能赢下去,笑下去,胜到最后,那些声音自然都会闭嘴。   资源好,运气好等等,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在娱乐圈里生存,闲话本来就是免不了的一环节,没什么其他办法,只能靠作品让他们闭嘴。如果运气能一直这么好下去,投资商乃至制片人才不管那么多口舌,自然会启用成功的演员。   宁缺毋滥,这是他们俩共同的默契。   工作方面由顾见月打点,而翁楼的传记电影兄妹俩商量过也认定是一个好机会,顾见月准备接洽工作,而顾云开自然是准备这个角色。   今天倒也凑巧,翁楼的确在家,既没有下楼唱戏,也没有外出散步,顾云开有几次外出时在路上已见到过他,知道翁楼已经检查完身体回来了,因此并没有过于诧异。   武生还是那般活泼可爱,他对顾云开早就熟悉了,等客人一进门就是一个飞扑,好在知道自己的斤两,控制住了力道没彻底压上来。顾云开跟它玩闹亲呢了好一会儿之后,翁楼也差不多把茶跟点心放好了,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怎么这么好,跑来看我?我还以为你会想跟你的男朋友多黏着。”   房里飘着肉香,一问才知翁楼特意炖了骨头给小武生吃。   “橡皮糖也经不住这么黏糊。”顾云开捏了捏小武生的肉垫,这才直起身来换了双拖鞋笑道,“检查身体的结果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年纪大了些,不好不坏的,没什么大毛病,不过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健康了。”翁楼笑得温柔体贴,他动作轻柔的倒了两杯茶,邀请刚去洗了手的顾云开坐下,一双凤目顾盼生辉,左瞧右看也只不过是个三十来岁的漂亮男人,既儒雅又美艳,斯斯文文的,实在看不出真实年纪。   顾云开倒不期望自己晚年时还能有像翁楼这样举世无双的风采,只求眼下能学到翁楼半点举手投足的架势能够在试镜之中脱颖而出就够了。想要拍摄翁楼的传记电影,那位难缠的老夫人必然是一道难关。   翁楼年轻时是学唱戏的,他的吐息发声,咬字跟用腔与寻常人不太相同。之前相处时顾云开并未太过注意,眼下因为要更细致的观察翁楼,方才发觉对方说话时的腔调多多少少有所不同,气匀神定,说话像是都带着韵味儿,尾音一转一绕,说不出来的动听清润。   两人面对面着饮了茶,小武生不光多了碗汤,汤里头还有块大大的肉骨头,自然是没兴致与两个人类一块儿玩耍,尾巴都快耍成运动中的螺旋桨了,顾云开坏心眼的想要是再给他装个竹蜻蜓,指不定这会儿就飞起来了。   小武生呼哧呼哧的吃,主客两人也不嫌吵,倒是言笑晏晏,自顾自的谈。   这会儿没什么光线碍眼,顾云开又是刻意留了心,便清清楚楚的看见那相框里头的照片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自然是翁楼,照片已经十分陈旧了,甚至隐隐有些泛黄,翁楼那时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比眼下这个模样稍稍要年幼些,脸上还有些稚气,看起来有些疏冷淡漠,全然没有眼下这般温柔和善的模样。   至于另一位……   那人较于翁楼要年长上不少,约莫是有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梳着一个大背头,揽着翁楼的肩膀正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按照正常的时间来推算,这人眼下少说应当也有七十来岁了,如翁楼这般情况总是少数,那人恐怕现在早已白发苍苍,皱纹满面了。   翁楼似乎也注意到顾云开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的时间有些过长,干脆主动起身将那相框拿了过来,重新落座摆在了桌上,微微笑道:“你好像很在意这张照片?”   “的确有些好奇。”顾云开倒也干脆,没有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反倒坦荡的点了点头道,“这一位是你的朋友吗?好像不曾见他来造访过。”   翁楼怔了怔,脸上的笑渐渐敛了起来,倒也不是哀伤,只是对生死的看淡与平静,他轻轻擦拭了会儿相框,柔声道:“他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我们几十年没见过面,我也没赶得及见他最后一眼,不过罢了,人生人死,总归都是那么一回事,他也未必想再见我一面。他……他不是我的朋友。”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话过于突兀了,翁楼很快醒过神来,颇为抱歉的看着顾云开,“不好意思,说这些话,叫你听得很尴尬吧。”   “没什么,如果你想倾诉的话,我倒是个正好的人选。”顾云开饮了口茶,淡淡说道,“只是你不嫌弃我好奇心重就好了,我还真是挺奇怪不是你的朋友这个说法的?”   翁楼奇怪的打量了眼顾云开,忽然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与你认识这么久,倒是难得见你像今天这样的直白,其实这只不过是一桩陈年旧事,假如没有人提起,我也都快要忘记了。”这话自然是说假的,如果真的快要忘记了,那么这张照片也不会日日夜夜的放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很显然就是不想忘记。   话要怎么说,总归还是要有个由头,翁楼顿了顿,支手托腮沉思了片刻,然后才缓缓道:“我年纪越来越大了,回忆往事倒也不容易了,你既然好奇,那与你说说也没什么关系。他是我的挚爱,许久之前这段关系就已经结束了,可我心里的感情还是没变,他或许待我已是寻常好友,可我心里不是,左思右想,只好说他是我恋慕的人,可绝不是朋友。”   这显然已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翁楼出口时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伤怀,倒是叫顾云开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看了看照片上的这位“强者”,不说按照翁楼当年的魅力跟人气,哪怕是现在这个,都足够让不少人追求了,这位大佬居然还跟翁楼分手,听意思似乎还是对方提出来的……   “你们二人是因为什么而分手?感情不合吗?”顾云开沉默了会儿,迟疑问道。   翁楼点了点头,无奈的微笑道:“其实我早也已经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了,云开,你很幸运,远比我幸运的多,不过其实想来也是,你比我那时候也要成熟稳重的多,知道什么最为重要,才从其中取舍,我那时候还不明白,被名利遮住了眼,还以为钱跟地位才是永久的,忙得脚不沾地,时间一久,感情自然就淡了。”   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呢。”   翁楼几乎被逗笑了,他转了转茶杯,摇头道:“打你见我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认出我来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没有揭穿,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都很感激。”他凤眸流转,眉眼含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道不尽的顾盼生辉,看得顾云开心脏都有点受不了,急忙别过脸去认命。   “好吧,是我把你想简单了。”   “后来我们感情淡了,他是个豁达的人,不会勉强自己,既然淡了,不喜欢了,自然就要分别开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尚不懂得珍惜,也就随便放他去了,后来他娶了妻子,夫妻二人待我都很好,我那时候总还幻想,他心中对我仍然是有感情的,可他结婚那天,我知道,他的感情已经给了别人了。”翁楼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唱惯了戏,真真假假,红尘情缘都在里头,伤过心,流过泪,醉酒狂笑也都尽数经历过,戏里是负心薄幸人,戏外却是有缘无分。”   “我到底是个凡人,有时候宁愿他负心薄幸,我怪自己眼光不好,爱错了人;也胜过如今这般,是我不知珍惜,错过了他。”翁楼忍不住苦笑起来,笑中竟有几分凄凉萧瑟,“他结了婚之后,自然不像往日那么照看着我,后来粉丝日渐疯魔起来,我又没什么警觉,便险些闹出不太好的事来,媒体借着来诽谤我,我心灰意冷,皇室请我去唱戏……我听了位贵人的劝,方才如梦初醒,不想再在这名利场里折磨自己,就退了下来。”   翁楼已经说得这么清楚,顾云开自然也猜到他喜欢的那个人,想来就是他的经纪人。   对方感情已淡,双方和平分手,可自己心里的爱火却未曾熄灭,的的确确是件难受的事,每个人有不同的性格,顾云开如今正在热恋,感同身受,想想假使简远不喜欢自己了,顿时心神一颤,倒也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这事实在是再恐怖可怕没有了。   “贵人倒是心善。”顾云开不便接别的话,就随便挑了个起头,和善道,“粉丝有好有坏,总是这样的。”   翁楼却笑道:“说来这位贵人倒是与你有些关系,正是简先生。”   顾云开脑子里第一反应是“简远”,随后才想到按照翁楼的年纪,这贵人不是简文儒就是简默,简闻性格古怪,帮人不太可能,他连给顾云开解释一下儿子“做坏事”的动机都懒得很,哪会有闲心帮忙翁楼。   “我认识的简先生恐怕有点多。”顾云开诙谐的说道,“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翁楼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把相片放回到桌上后,手也搭了上去,他捧着脸忍不住又笑了好阵子,这才严肃道:“这倒是我疏忽了,其他的我倒也不太熟悉,只认识那位,是简默先生,多亏他帮忙,才让我当时能平安脱身。”   热心助人的简默???   不要说这个形容词有没有问题,光是听起来简直画风都有点不对。简默比乔繁辰还要脸黑心狠,是连自家侄子都下得去手坑一波的狠角色,无利不起早,他居然会无缘无故的好心肠帮翁楼一把?怕是打西边儿出太阳了。   顾云开颇为诧异的看了眼翁楼,只觉得人不可貌相,他知道当初翁楼的人气跟魅力到底能有多高,可总不见得简默也是翁楼的粉丝之一吧。   尽管顾云开对简默少见的八卦确实有点好奇,不过光是想到对方的难缠跟神秘就让他觉得头皮发麻,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再者来讲,就算他知道了简默的的确确是翁楼的粉丝,他也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必要的情报,更不觉得能影响简默什么。   “既然说完了我的事。”   翁楼托着脸,脸上带着抹慵懒的微笑,柔声道:“不如来说说,你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翁楼跟伯伯真的不是CP,他们俩那件事其实不太重要,不过大概有读者会感兴趣所以我还是说一下。   当时亲王对翁楼有意思(说到底翁楼还是个戏子嘛),然后伯伯跟亲王在唱反调,两个人是政敌,就随手帮了一把翁楼,主要目的是恶心一下亲王。   翁楼隐退是因为感情受挫后寄托于事业,发现自己的事业其实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老师傅当年教他就说戏子下九流没尊严,翁楼在粉丝的吹捧里飘飘然,后来发现自己始终只不过是戏子,因此心灰意冷离开了圈子的。 第126章 寂寞   顾云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肩膀上沉沉的, 他稍稍挣了挣, 没能挣脱开来, 背上那人反倒黏得更紧了,肌肤密切的贴合着, 卷曲的头发不安分的弹在他脸上,对方下意识咕哝了几声,像是也有些清醒了。   “快起来。”顾云开倒不介意对方挨在自己身上, 简远比他要热乎的多, 也没什么肌肉, 并不膈应人,倒像块松软的糕点铺在背上似的, 还透着沐浴乳的橘子香气。只不过每个清晨的经历告诉顾云开, 假如不把身上这块黏人的橡皮糖赶紧挣脱开来, 这个上午大概就要废了。   简远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故意, 两只手往底下一抄,横过顾云开的肚子一把搂住了, 在他腹部上的肌肉来回摸了两把, 羡慕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又不甘心的捏了捏, 愤愤不平道:“为什么我们都吃一样的食物, 怎么你的就没有变成肥肉。”   看来是真醒了。   顾云开又痒又疼,做那档子事久了,其实倒也慢慢习惯了, 加上他常年运动健身,通常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只是有时候忘情了点,腰部仍旧觉得酸麻。关于这点顾云开也很奇怪,明明真用到腰的是简远,按照正常来讲,这种运动上出力更多的应该也是简远才对,可对方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困扰,别提腰酸,腿软都没见到。   “你真的要继续拿你都是赘肉的小肚子顶着我?”顾云开又好笑又好气,伸手拍了一巴掌简远不安分的手臂,对方吃痛的缩回去,可那热度却越来越逼近,肩膀跟背上也越发沉重起来,顾云开手臂枕着枕头,刚要开头,对方却忽然转过头来,轻轻说了一句话。   “那我……换个东西顶你?”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顾云开还会为小天使的不纯洁震惊两下,那么那点讶异跟羞赧眼下也都烟消云散成习惯了,他一发力直接把背上的简远掀了开来,对方像个小圆球似的在棉花糖一样的床上咕噜噜滚了两圈,险些没掉下床去,搂着被子纯洁可爱的凝视着他。   完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刚刚说了一句多污的暗示。   顾云开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肚皮,和善道:“好好养生,不可纵欲过度,小心肾亏。”他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倒是自在的下了床准备去洗个澡。跟简远喜欢把东西放得一团糟不同,顾云开的衣物向来妥妥帖帖的,该怎么放就怎么放,当天晚上睡着,第二天醒来也还在原位。   两人清晨总要来段打闹,假使顾云开由着简远了,那整个上午就算是废了,不过就算不由着,少说十次也有七八次让简远得手。他利利索索的坐在床边系扣子,对方又黏黏糊糊的挨过来,两条胳膊半点不客气的环住顾云开,半是醋意半是玩笑的说道:“你还要去翁先生那里吗?”   “是啊,人家难得肯教我,总得用心学。”顾云开侧过头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哪知简远正好晃了一下,这个吻就蹭到下巴上去了,蜻蜓点水似的,顾云开也不在意,又顾自问道,“你的事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过顾云开不在意不代表简远不在意,他从后头绕了点位置过来,捧着顾云开的脸正正经经的嘴对嘴,唇对唇,亲密又纯洁的亲了一口。   “还好吧。”简远有点酸溜溜的说道,“我这边倒是很顺利,就是天天挂念着你,等着你回来给我铺床叠被,好与你少年的夫妻过几年。”   翁楼的身段是打小学起,勤学苦练来的,顾云开那日的目光过于明目张胆,叫他抓住之后,倒也不怎么恼怒,倒是预料之中一般的点了点头,反而转起要帮顾云开的忙。学一个人要学得一模一样极难,可模仿个七八分相像却是容易,只不过顾云开之前叫乌苏特训过一段日子,走路笔直带风,翁楼笑话他生得模样俊俏,是个正旦的材料,走起路来倒像个须生。   因此要先正步态身姿。   翁楼本身是学唱戏的,身段本就风流,后来又进了娱乐圈演戏,他的演技不说举世无双,也是数一数二的,通常来讲很长一段时间不演戏难免会生疏,翁楼都离开圈子几十年了,却仍旧甩出顾云开一大截。在顾云开合作过的演员里,翁楼对角色的把控力,恐怕只有夏普能够相媲美。   只不过夏普是天生的老天爷赏饭吃,可翁楼却瞧不出是自己的能耐还是天生就有本钱。   自顾云开走上正轨之后,其实已经不怎么做梦了,梦里头的山月先生也好,王师傅也罢,甚至是在现实里也见到过的韦德,都不再多见了,上次梦里头,山月老师倒还与他说也没什么可教的了,是时候让他自己磨炼演技去了。   之后再梦过几次,也都是闲话,不再授课;近来不怎么能梦到他们,按照戏本里的话来讲,约莫就是缘分已尽了。   而人一老,总会想着传承,就像是领养翁楼的那位老师傅一样,想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活传下去,因此发善心领养了翁楼。而翁楼如今也是这样对顾云开,他年少时对爱人太过无情,隐退时偏又多情,痴心了一生,自然也没个孩子在旁,这戏起初学来是苦,可成了爱好后,便不觉得辛苦,只觉得是门技艺,他左右没有传人,干脆借此机会对顾云开倾囊相授,只是顾云开已经二十有几,纵然再学,也学不走什么。   翁楼虽觉得遗憾,但到底满足了他为人师的愿望,因此教起来十分上心,还送了顾云开不少早年的珍藏,这些珍藏不少都可以叫做古董了,包括能播放它们的仪器都完全被淘汰。顾云开之后还是拜托朱蒂找了不少店才找到这样的老家伙,翁楼的本意是要顾云开去观察里头的角儿身姿如何,结果倒是简远听多了,学了几句不伦不类的戏词拿来调戏顾云开。   “没你爸的嗓子还敢开腔,瞎唱什么呢。”顾云开伸手去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简远的脸,又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肥脸,含笑道,“还要我给你铺床叠被?”   “好吧,我给你铺床叠被。”简远被揪着脸,垂头丧气的服软道,“可你也得多情与我共鸳帐啊。”   顾云开知道跟他扯下去必然没完没了,可仍是忍不住叹气道:“好好个有前途的音乐家,就这么听戏听疯了,真是资源的一大浪费。”他站起身来,身上还有些黏糊,伸手按了按脖子,感觉到头发又稍稍长长了些,是时候该去打理外形了。   简远也跟着跳下了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快手快脚的从一大堆衣物里扒拉出自己的睡裤来穿上了,搂着顾云开的腰像是挂在树上的考拉似得跌跌撞撞的往前走。顾云开也不理他,等两人进了卫生间,就各自分开来,一个去放水淋浴,另一个则待在镜子前刷牙洗脸。   水温很热,从顶上冲下来的时候几乎带着点疼痛,两人之间只掩了一层浅浅的帘子,简远咕噜咕噜吐水的声音不是很大,可顾云开在水流的冲刷下仍然听见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近乎温吞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形成的习惯,就好像自打简远背着个小小的背包像是旅行似的来到家里头,就顺理成章的变成眼下这个局面。   “云开,你好了吗?”   简远扯着嗓门在帘子外头喊,生怕比不过水声,他的嗓音其实要比顾云开好得多了,顾云开五音不全,唱歌像要命,饶是翁楼这样面不改色饱经风霜的老江湖听到他开嗓也不由得为之一震。可简远就不同了,他虽然没有简闻那样的天籁之音,但到底是有点底子的,就算不正经的学唱两句戏词,也比顾云开苦力学要好听得多。   顾云开换了身休闲的衣服,掀了帘子走出来,本是想打个磨砂玻璃的隔间,想想又觉得不适合,就只在浴缸上置了帘子。简远满嘴白沫,牙刷还咬在嘴巴里,傻里傻气的模样,正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见着顾云开出来,急忙漱口,眼巴巴的仰着脸给他瞧:“你看,我脸上好像起痘痘了。”   于是顾云开也认认真真的去看,果然起了一颗小小的,他有些好笑的说道:“真稀罕,倒的确有一颗,你还挺讲究,那我帮你挤了?”简远煞是委屈的点了点头,找了张塑料小板凳坐下,他原本不是这样在意的人,只不过相处久了,觉得顾云开待自己外貌很上心,因而也有样学样,对自己外表也上心起来。   他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么一颗无关紧要的小痘痘,只不过是增进情侣之间寻常的情趣,更别提   两人相处之间,总是会慢慢同化彼此,顾云开也是如此,慢慢习惯东西不再总那么一丝不苟,规规矩矩的放着。   顾云开弓着身看简远安安静静仰着脸只管往他面上瞧,不由得有些好笑,禁不住问道:“你这么牢牢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花还是也有痘?”   “看你好看呀。”简远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我今天陪你去翁先生那里学吧,你身段学的那么好,我再跟人家偷师几招,学来怎么唱那些戏,以后你在台上演,我在台下给你假唱,人家拉琴敲锣的时候,我抬个钢琴或者小提琴在后面捣乱。”   “你还真当我真是登台唱戏的啊,满嘴胡言乱语。”顾云开拿湿毛巾擦了擦他的脸,只觉得一阵心慌,又有说不出的甜蜜愉快,他伸手抚摸着简远的脸颊,对方贫嘴了两句又乖乖的仰着脸,全不设防的看着他,再幸福温顺不过的模样。   就这样长长久久,一辈子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喜欢简远这件事让顾云开破了不少例,真正头脑发热,热情如火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可是简远在,才叫顾云开心里一直感觉暖洋洋的。从很早之前他就觉得自己对温静安那时实在过于严苛厉色,如今想了想,方又升起些歉意来。   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好的,也说不上冷不冷,寂不寂寞,只是两个人的时候更好而已。   想来当时温静安犹豫不决,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在想什么呢?”倒是简远皱着眉头把顾云开喊回了神来,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腕,疑惑道,“我脸上这个小痘痘美若天仙到能让你都这么入神,还是你在考虑要怎么把它挫骨扬灰?这只是个小痘痘,不需要你花这么大的精力来思考吧。”   顾云开失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的,我只是在想,你要是真在人家唱戏的时候抬个钢琴去捧场,拉琴的老师傅还不得气得眉毛胡子都跳起来。”   “那就再给他粘回去。”简远理所当然的说道。   两人就这么在卫生间里无所事事的消磨了段光阴,为了那颗不识趣到斤斤计较的小痘痘。简远后又去洗了澡,顾云开则在厨房里忙活,这会儿时间吃早餐已经有些晚了,然而算午饭又太早,两人也不在乎,前两天吃了清汤寡水面,今天则烤吐司面包吃,面包机现成就有,因此只要煎几个蛋就好了。   新烤的面包口感松软,表皮正脆,顾云开加了黄油煎了煎,又添了一大堆的料,用酱擦得齐齐整整。他托起吐司一角就往嘴里送,喝了口牛奶,想起待会跟翁楼的约定,到底不是学唱戏,没那么起早贪黑的,可顾云开依旧拿出了不少时间跟翁楼学习。   除了身段跟必要的吐字,顾云开还学了不少翁楼对演戏的看法跟对角色诠释的意见,演员之间有所交流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更别提像是翁楼这样的存在,他近来颇觉得受益良多,不由想起上映还没有多久的《灯如昼》,暗道假使是现在的自己,大概能表现得更好,不由得有些遗憾。   不过世上并没有尽善尽美之事,顾云开也不知道翁楼什么时候会不再倾囊相授,自然是多学一些是一些,尤其像是翁楼这样浸淫其中数十年的老演员,有时候他们的惊艳不光只是表演的东西,还包括许多自己领悟过来的道理跟思考,可以说无异于一条捷径。   从无到有,向来是个艰难的过程。   等吃过早饭,按照惯例本是顾云开出门去找翁楼,而简远回书房继续研究自己的曲谱,可今天简远却跟着他到了门口,穿了一身休闲装不说,还开始换鞋了。顾云开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止是开玩笑而已,忍不住挑了挑眉道:“你真要跟我去?”   “当然啦。”简远伸手顺了下鞋子贴合脚踝的弧度,理直气壮道,“我今天很有空,再过段时间我就要出去了,难道你不会很想跟我日日夜夜的黏在一起吗?”   作为聪明人的顾云开沉思了片刻,明智的决定不接话。   其实简远住在这里这么久,明确来讲,也的确是时候应该见一见翁楼,毕竟顾云开跟翁楼交情不错,说不清至交,也称得上是个朋友,简远想了解顾云开的交际范围再正常不过。倒不如说住在这里这么久,简远还没有见过翁楼才是件稀罕事,不过简远本来就宅,加上除了送花那一次,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顾云开去找翁楼,两人因此阴差阳错没见上面,也算是正常。   “不过翁先生家有只大狗,我记得你家养了猫,指不定人家不喜欢你。”顾云开倒是无意阻挠他,也总不能拦着不让去,只是恐怕等会得跟翁楼解释一下,却也并不发愁,时间还长,要是翁楼这次顾忌着有简远在不肯教,那换个日子也成。   简远从地板上跳起来捏了捏顾云开的“猫爪”,严肃道:“的确是好大的一只猫。”   顾云开哭笑不得的把他的手拍了下去,轻轻呸了一口:“我要是猫,你恐怕得是柯基了。”   “那见月恐怕就要辛苦了,又养猫又养狗,这样很耽误她忙结婚的事情,也很加重小英的工作量。我觉得还是算了吧。”简远煞有其事的正经说道。   顾云开倒不知道这人跟郝英什么时候拜了把子,连小英这话都喊出来了,忍不住半抬了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简远,伸手去拧他脖子里的皮肉,缓缓道:“怎么着,嘴巴都能说出花来了,你这几日尽看戏里头怎么调戏人家姑娘家了吧?”简远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的由着他拿捏,乖乖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本来顾云开就对他生不起气来,更别提这会儿简远还讨好卖乖起来,自然更是觉得好玩有趣,心里并不是真那么被贫后的气恼,便又立刻收回手来,无奈的摇头笑道:“好了,咱们一道去见翁先生吧。”   简远就伸出手来悄悄牵住他的,又用拇指跟食指捏了捏顾云开掌心里的肉,再开心满足不过的模样。   翁楼自打那日跟顾云开说定了教导的事儿,态度就变了不少,他本对顾云开是君子之交那般客客气气,礼貌无比的,可近来越发亲近亲热起来。他骨子里仍是传统,平日只是说说话的朋友还带着点生分,这会儿变成了老师学生,就好像隐形的存了那么点关系的意思,对顾云开自然也是越看越顺眼。   他模样生得固然年轻俊俏,可心里头到底是老了,又是一个人孤零零,平日只有傻叫的小武生陪伴,难免觉得孤独寂寞。而顾云开常来与他聊天闲谈,不由觉得热闹不少,加上如今有了一层无形的师徒关系,自然态度更是热络。   孤家寡人,说来潇洒,听来不羁,然而那种滋味却的确煎熬难受。更别提翁楼本不是一个喜爱清净的人,他见过最美的盛景,拥有过最繁华的热闹,如今却孑然一身,只余这点寂寞作陪。   往日里翁楼只要安排妥当了小武生,自己都会到处散散步走一走,这几日都不太愿意出门,生怕顾云开来找他时错开了,人不在,纵然说定了时间,心知肚明顾云开是个守时的人,却仍在家里准备上一大堆东西起来。   因着自己身世的缘由,翁楼比起血缘来,倒更在意人与人之间感情的联系。   门铃响起时,翁楼正在给自己养得绿植浇水除虫,养花花草草就是有这样的麻烦,因此要时常照顾打理,他把水壶放到边上,小武生也有灵性,知道又是顾云开来了,急忙跟在翁楼后头屁颠屁颠的迎客,哪知一开门,却是个生脸,年轻人长得称不上漂亮俊秀,却也可爱灵动,猛瞧着他,吓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露出身后一脸无奈的顾云开来。   翁楼这才恍然大悟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顾云开也是无奈,没想到翁楼这么快就开了门,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翁先生,我家这位……有些莽撞了,不妨碍吧?”   “不妨事,来,进来吧,我先不招呼了,你们自己随意坐。”   翁楼脸上带笑,他年纪大了些,喜欢热闹,更别提简远长了张格外有长辈缘的娃娃脸,心里愉快欢喜倒是更多,便记挂着多拿些吃食出来,还要再添一杯茶之类的事。   简远待在门口也不敢进去,等人走远了之后才扯了扯顾云开的胳膊,小声道:“他就是翁先生吗?还是小翁先生,还是小小翁先生?”他眨了眨眼,用自己平生最无辜最可爱的眼神看向了顾云开。   他知道顾云开最吃这一套。   “……”   顾云开则在沉思简远家的起名方式为何如此的简单粗暴。 第127章 跟踪   《灯如昼》在贺岁档取得了如此之大的成就,加上影评的口碑, 本来陈望或是舒慕恩可以借势冲击一下十月的全球奖。   毕竟像是《灯如昼》这样成功的电影近年来已经非常少见, 之前还有专业的协会专门盯着了它到底打破了近年来多少电影记录。不过大概是出于自知之明, 又或是金钱上有所困难,也许是结婚的原因, 陈望跟舒慕恩任何一个都没选择冲击那个奖项。   有些话说来难听,可其实的确有些道理,曲高和寡, 阳春白雪, 就算是公平公正的全球奖, 这些年来也不免落入俗套,像是《灯如昼》这样高票房的存在, 往往奖项未必会尽如人意, 原因也很简单, 过于符合大众平均审美了, 既然大众都喜欢,那么也就凸显不出相关协会跟评审员们对电影对艺术的高水平跟高水准, 展现不出他们底蕴的深度。   这也是独立电影跟商业片日渐区分开来的一个原因, 不过全球奖也算是物极必反, 早些年本也调整了下策略, 结果被批评过于市场化, 被流水线的商业片拿走了名次,甚至有几个重量级的人物拒绝领奖,因此急忙调整了回来。   自然不是所有电影都是这样的待遇, 不过像是《灯如昼》这样大热的电影,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下场。不过纵然只是得到一个提名,舒慕恩跟陈望也可以说是一飞冲天了,按照顾云开的猜测,估计两人是觉得可以多拍几部,都不愿意浪费这个钱。   奖项的确是公正的,可是想要得到奖项,哪怕只是提名,除了自己有足够明显的演技值得入眼,还要再花不少的钱到处打点,影评人的笔费,拉票的活动会等等,都是一大笔花销,除此之外,保持作品的热度也很重要——这点倒是不用担心了。   既然两大主角都不打算在这上头忙活,滑石公司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来找作为配角的封三郎饰演者顾云开。要知道,封三郎出彩是出彩,人气也的确足够的高,然而他的定位到底是男配角,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主角,不管是滑石公司也好,亦或者是顾云开本人,都不会花大价钱投入去竞争一个全球奖的男配奖项,更别提这种投入很可能只是仅仅得到一个提名。   不过这些都不是顾云开关心的事,既然顾云开不在意,顾见月当然也不会在这上面耗费心力。   业界里大多数的演员跟经纪人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一旦经纪人的能力配不上演员所能走的高度了,演员就会毫不犹豫的炒掉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为他们打点未来的经纪人。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像是娱乐圈这种名利场,说到底就是利益维系着每个人的关系,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没有,然而过多的感情,会断送自己的未来。   吃明星这碗饭,说白了就是想往上爬,要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明星有大把的人选可以挑,用不着经纪人来做这事儿。所以一旦演员成名,经纪人只要稍逊一些,就很容易丢了饭碗;可同样,有能力的经纪人也会挖掘出能成名的演员,达成双赢。   当然,经纪人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压榨艺人的资源跟钱财,这在行业里都是屡见不鲜的情况。所以通常在钱财利益相关的事情,经纪人跟演员甚至明星之间的冲突更大,有些演员想走得长远,有些经纪人却专注当下的利益,就会产生矛盾。   不过这只是一般情况下。   顾云开跟顾见月的关系又不太相同,前者对此毫不在意,加上如今成名,也不缺乏机会,更别提顾见月比起名气跟利益,要更在意他的想法跟心情,因此他们俩在演戏这方面的合作关系,比许多组合都要更融洽。顾见月的能力足够强,而顾云开也足够信任她,出道近四年,兄妹俩没因为利益的事红过脸。   其实真说起来,顾见月比名誉的渴望要更胜顾云开本人一些,她一直以来都迫切的希望能够证明顾云开的实力,只不过这些年来,顾云开的资源在个人里不能说差,但是也绝说不上好,能确定成功的那几部电影里几乎都是配角的角色,可担当主角的个别影片又实在太小制作了,就造成了她不想浪费顾云开积累到现在的人气,却又没有什么角色值得她压重注花大价钱去冲击全球奖的窘迫局面。   比起其他个体演员来讲,顾云开的人生跟机会已经顺遂无比,可一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人心是贪婪永无止境的,顾见月自然不觉得满足。   而按照现在的路线,顾云开至少还要再接一部商业片稳定好片酬跟票房的号召力,才能进入独立影片圈拍摄那些容易获奖的文艺片,至于《钢琴家的天窗》那部电影,顾见月完全没有心情理会,她真正关注的是史密斯透露的那部《翁楼传》。   其实这些年来并不只是金球奖一个有分量的奖项,只是绝大多数奖项都已经失去公信力了,繁花奖倒是还好些,然而像是国内个别其他的金凤奖乃至金表奖等等由于商业的冲击,已经完全沦为人气跟利益的陪衬,为了声势跟现场的人气会把奖项颁给流量大的明星而不是正经表演的演员。   可以说现在在圈子里傲视群雄,依旧需要演员去追逐,最具有影响力的世界级电影著名奖项也只剩下金球奖了。它特殊的地位就注定它的级别非凡一般,顾见月倒不在意奖项拿得多还是拿得少,重点在于这个奖项的分量。   翁楼是个有争议的人物,不过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时代的印记,拍摄这种电影绝大多数都是靠导演的人文情怀了,更别提按照业界内的消息,这次桑利很可能是想跟张子滔合作。之前顾云开得到繁花奖最佳男主角就是因为张子滔亲自执导的《风月别离》,这让顾见月对他印象非常深刻。   张子滔跟桑利的合作,也让顾见月对这部电影相当放心,所以这些天来,她一直跟进着相关的消息,可这会儿项目似乎不打算启动,桑利的重心也重新落在了另一部新电影《末日来临》头上。   《翁楼传》项目不要说还没启动,就算启动了,筹备人员跟整个项目也要个把月来,而《末日来临》的核心是桑利,桑利是圈子里出了名无利不起早的金牌制片人,这部电影的导演还是史密斯,可以说是强强组合,顾见月正伤脑筋稳定票房的过渡电影选哪部片子好,眼下心就活络了起来。   史密斯合作文艺片跟合作商业片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之前顾云开刚跟他合作过,眼下《灯如昼》又大获成功,可以说只要角色的冲突不是反差非常大,那么顾云开就很有希望能拿下角色,现在只等《末日来临》的角色试镜公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角色了。   继菲尼蛛丝网般贯穿整个娱乐圈的人脉之后,顾见月也建立起了自己小小的人脉王国,菲尼本身出身大家族,优势不言而喻;顾见月没有那么高的地位,她的人际全靠自己的八面玲珑得来,还有个别从郝英发展开认识的投资商,因此在圈子里不敢夸满口不会错过遗漏任何一个消息,但也算是情报比较灵通的那类人。   这次《末日来临》的选角比较重要的两个人物角色,其中一个据说是队伍里的领导者,要求魁梧阳刚,有狂野的男人气概,对体格有要求;顾见月第一反应就PASS掉了这一项,倒不是说顾云开没有男人味道,只不过他的体型偏向瑟南人,而这个角色很明显要求是土伦索人,像是这种体型差异巨大的角色,没有什么浪费时间考虑的必要。   所以顾见月的重心放在了另一个角色“蓝”身上。   蓝是个独行侠,有利落的绝佳身手跟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性格,他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建立长久的羁绊。只不过有消息说这个角色似乎已经被内定了,只是现在项目虽然已经启动,但是还没真正放出口风来,顾见月打算过段时间等卡尔文公司公布消息之后再说。   跟滑石不同,卡尔文电影公司一直以来都以商业为主,眼下滑石公司靠《灯如昼》在新的一年拔得头筹,刚启动系列电影《特工联盟》的卡尔文自然也不甘示弱,挑战新题材的市场也很正常。   而顾云开除了跟翁楼学习以外,自然也经常会给自己些空闲时间放松放松,自从加西亚这个角色之后,顾云开就又多了一项新的兴趣爱好——射击,尤其是对枪械的拆装。   帝国跟联邦两个国家都是不允许私人拥有枪支的,不过很多城市都有射击场可以体验一下枪械的手感,绝大多数射击场都是皇室乃至政府进行管理,因此相当严格安全,同样,收费也非常昂贵——不过对明星来讲那点花销是毛毛雨了。   顾云开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只知道埋头跟翁楼学习,过没两天简远就要坐飞机去参加音乐交流会,两人少说要大半个月见不了面,总不见得天天白日宣淫,约会就显得很有必要。这就是两个人圈子不重合的坏处,尤其是两个人都忙的时候,那就更是噩梦了。   男人对枪械跟车子有天生的热情,顾云开也不例外,像是这种射击场,由于管理严格的原因,大多数时候是由工作人员拆装好递交到手里,来打枪的人只要无脑开枪打靶子就可以了,单纯就是为了过过瘾,不过顾云开来得次数多了,加上名气大,也有些宽松的管理人员会在旁指导,任由他自己来操控整个流程,只负责在旁边确定安全。   他带简远来,其实也多多少少有点想炫技的意思。   不过……   顾云开好不容易甩掉一大堆记者来到射击场,看着工作人员看着简远毕恭毕敬的态度,不由得痛苦的捂住了脸,他真是失了智了,早该明白像是这种官方管理的射击场,铁定跟简默逃不开什么关系,就算没关系,像是简远这样的太子爷绝对也没少来。   简远倒是对这次约会很兴奋,他挥手让工作人员离开,只留下他跟顾云开待在活像是军火库一样的武器选择室里,四处看了看,问道:“你喜欢哪一把?”   这个射击场绝大多数的枪支都有,是军事迷的天堂,从手枪、步枪、冲锋枪乃至狙击枪都存在,不过基本上是淘汰下来的军用型号,倒是也有民用的,顾云开就没太仔细了解这方面了。他来射击场打靶不太挑,只习惯用手枪,眼下做不到连续十环,不过八九环还是比较精准的。   除了这个射击场之外,顾云开还知道一个弓箭俱乐部,不过他对弓箭的兴趣只是普通,之前在教练的指导下倒是玩过两把复合弓,弓箭练习起来的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实在比枪械高出太多了,所以他对弓箭差不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兴趣去练习练习,没兴趣就到这儿来打两把枪。   不过抱着说不准简远枪术不精的想法,顾云开依旧兴致勃勃的跟简远到射击场里玩了大半个小时,之后自暴自弃的干脆抱胸看着简远把把十环。   打枪的简远看起来不但自信,还有一种非凡的魅力,连微微有些发肉的娃娃脸都显得冷酷严峻了起来。射击场的子弹最少也是十发起,不知道是打枪习惯了,还是练琴练出来的,简远手不但大,上头的劲儿一点都不小,关于这个事实,顾云开在每个异常辛苦的夜晚就已经有所体会了。   “你很熟练啊。”顾云开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嗯。”简远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微微笑道,“爸爸不喜欢这些东西,爷爷也一样,我有段时间玩这个倒比钢琴要更好些,伯伯发现后也教了我不少,说是说不准哪天就能用上自保,后来就偶尔会玩玩。”   他转过头来一边微笑着说话一边打枪的模样,让顾云开想起了浴血的天使。   这种本是再寻常不过的运动,可是顾云开忍不住想起了简闻对自己说得那些话,简直像是什么可怕的暗示一样。他从没有这么清晰的见到过简远的另一面——冷酷且理性的那面,如今却像是雾里看花一样,朦朦胧胧的,像是揭开了一角窥探到大致的模样,却又看不清楚。   而顾云开也无可救药的发现,自己竟然觉得这样的简远相当性感。   “下次去射箭吧,你喜欢弓箭吗?”顾云开忍不住看了看简远的腹部,他实在想不通像是简远这么一个拥有众多爱好的男人,居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运动量,坚持不懈的长出肉嘟嘟的小肚子——顾云开还记得在圣格伦索的时候,简远因为跟一群街头艺术家在墙壁上画画被骑着自行车的警察追进了下水道。   “好啊。”简远动了动胳膊,把手枪放了回去,依旧是极容易满足的模样,他挠了挠头道,“我还没有玩过弓箭呢,伯伯倒是很擅长,还跟我讲过他以前打仗的时候有次跟队伍失散了,一个人在野外求生,还要躲避敌军,就是靠自制的弓箭活下来的。”   知道简远没玩过弓箭后,顾云开暗暗决定以后多加把劲在弓箭方面努力一下。   虽然来打枪时打算炫耀一把的目的没成,不过顾云开跟简远还是说说笑笑的离开了射击场,他听着简远兴致勃勃的说简默当年的那些活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经历,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估摸着郝英听顾见月说自己的事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场景了,觉得对方的投入跟认真很可爱,又对于两个人无关的话题感到无奈,更别提这个话题主人还都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人,然而又不自觉的沉浸到对方谈话的热情里头去。   因为《灯如昼》的热度,顾云开除了吸引了不少剧组的试镜邀请,自然也有不少记者对他虎视眈眈,尤其是在简远跟顾云开在一起的时候。顾云开跟简远刚上车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被跟上了,估计刚刚两人从射击场出来也没少被拍,明星被记者跟踪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顾云开这次是想跟简远出来约会,难免觉得有些扫兴,脸上不自觉都带了点情绪出来。   “怎么了。”简远在副驾驶位上好声好气的问他,然后歪了歪头道,“是不是后面跟踪我们的那几辆车?”   “你知道?”顾云开挑了挑眉。   简远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有三辆在我们来的时候就跟上来了,不过你那时候很开心,我觉得不太重要就没说,他们没什么别的企图,都只是记者。”顾云开差点脱口而出除了记者还能有什么,很快就又想到了简远的身份,一下子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你不觉得很扫兴吗?”顾云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明明是两个人出来玩,却有人扛着摄像机在各种地方对你拍来拍去。难怪那么多明星好端端的都被狗仔拆散了,谈个恋爱跟耍猴似的。”   简远沉思了会儿道:“我倒是觉得他们爬树的样子很好笑,其实我们去得地方他们大多都进不来,只是在路上拍拍,不挤上来影响倒是没什么麻烦,只怕他们得寸进尺,不过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回家好了。”   顾云开本想点头,可想了想两个人都在家里呆了那么久,自己天天跟翁楼学戏学身段,他以前是在医院呆习惯了,耐得住寂寞,一个人过尚且觉得没什么,更别提有了简远;而简远却实打实是个年轻人,风华正茂,活力四射的时候,让他憋闷的天天呆在家里头反复练琴写谱子,顾云开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我们换个地方吃饭。”顾云开打上转向灯,一转方向盘,加了点油门平静道,“他们爱拍就拍去,大不了就头条被强行晒一下高调秀恩爱,随便他们,总不见得我们俩没手牵手他就要说我们感情淡了。”   记者事实上很单纯,他们跟上来的目的也很简单,顾云开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打戏稳身段稳的男演员,而且长时间坚持运动锻炼,运动量大的人难免需求就旺盛一些,他们跟上来的原因很简单,想拍到车震。虽说顾云开的低调谨慎是出了名的,可男人嘛,到底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指不定就头脑一热。   这会儿《灯如昼》正火,两大男女主角高调筹办婚礼,把整个电影的热度推向了最高潮,可作为人气最高的男配角封三郎的饰演者顾云开却是始终如一的低调,在电影上映之前他就被自己的著名音乐家男友在全世界面前爆出恋情,之后微博也是隐晦低调的承认了这段感情的真实性,接着孙羿造谣,官方澄清后,他一直很少对这段感情做出什么肯定,纵观顾云开在镜头乃至微博上对简远的态度,都相当平静。   只有寥寥几个镜头跟两条微博,他非常直白的说明了自己对简远的感情,然而相比简远的日更表白,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不光粉丝们不满足,记者也是十分不满足,个别脑洞大的,甚至觉得这段感情搞不好就是简远的一厢情愿,强迫顾云开同意交往,毕竟有那样的家世,顾云开再硬气也不可能跟大元帅正面对上,又不是不想活了。   因此在镜头前才表现的那么冷淡。   之后顾云开又经常待在家里不出门,记者好不容易逮到他一次,自然更是兴奋,顾云开刚换了个吃饭的地点,跟上来的车子就又多了两三辆。 第128章 嗡嗡   很不幸,老天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顾云开的直觉准了。   记者们难得跟上顾云开一次, 虽然没拍到什么劲爆的新闻, 比如午夜车震之类的,但是照旧抢到了不少版面跟头条, 特别是那些专门跟进明星娱乐八卦的媒体号,简直是狂欢一样,有两个媒体号还活像打擂, 一个放了顾云开跟简远两个人吃完饭出来对视的照片, 标题写“简顾首次镜前恩爱同框, 顾云开笑容甜蜜”,爆料两个人感情非常好, 顾云开满眼都是爱意, 两人有可能在以简远为原型的《钢琴家的天窗》该电影上映后就准备订婚。   顾云开仔细看了那几张照片, 愣是没看出自己满眼都是爱意, 只记得自己当时可能是吃撑了有那么点难受。而由于媒体提到了《钢琴家的天窗》,所以顾云开大概也知道是史密斯在后头发力了。   另一家媒体则拍了两人全程没有牵手的照片, 声称两人面和心不和, 恐恋情不长久, 证实了金主抱大腿言论等等, 底下粉丝骂声一片。小编脸皮够厚, 愣是挺住了没删博,底下也撕成一片,至今仍然有人相信顾云开的金主论, 因此跟真爱派的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史密斯之前就跟顾云开商量过影片宣传的事情,他这次似乎是对《钢琴家的天窗》相当有信心,一部独立影片的宣传跟营销居然按着商业片走,加上史密斯本身的粉丝唯恐天下不乱,再加上简远跟顾云开的恋情热度,这部还没上映的独立影片居然挤进了夏季暑期档最受关注的电影榜单前五。   夏季的暑期电影档是一整年里最长的档期,也是发行商最重视的档期之一;另一个则是贺岁档,也就是新年这段日子,大家都空闲着,男女老少手里头也有闲钱,是家庭影迷最多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成群来看电影的,因此贺岁档的分量比暑期档要重一点,不过时间没有暑期档那么长。   一时间别说史密斯,连粉丝都有些惊了,还有人跑到顾云开的微博下头特意留言。   “谢谢顾老师了,我家傻老头的独立片终于进一次最受期待榜前五。”   “连史密斯的独立片都奶得上去,老顾是真的厉害了。”   “看了下好像是个挺不错的演员,怎么就死心眼跟史密斯磕上了,怕不是欠了老头人情。”   “居然是我最近挺喜欢的那个封三郎的演员,是多想不开啊演老头的文艺片。话不多说,冲演员这个影响力,五张电影票到时候铁定送上。”   ……   《灯如昼》的余热还没过去,《钢琴家的天窗》又开始预热宣传,更别提顾云开跟简远第一次同框在镜头前,顾云开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挂在热搜上估摸着是下不来了。《钢琴家的天窗》后期并不算十分麻烦,男女主角杀青之后只花了几个月就完成了整部影片的制作,送审通过之后,史密斯就开始炒宣传,他对商业跟市场的风向天生就很敏感,只可惜对艺术的掌控力比不上他在市场上的能力。   跟桑利商量了一段时候后,史密斯把档期调整到了青少年们放暑假的第一个周末,片花跟简远为原型这个噱头够炒一阵子了。   而《末日来临》的剧本,也在简远上飞机后的第二天,送到了顾云开的手里。   桑利跟斯蒂芬乃至史密斯三个人原本都属于卡尔文公司,后来桑利跟史密斯两个人联合独立了出来,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而史密斯负责研究怎么赚钱的艺术,桑利基本上是幕后那个找投资商拉赞助的。   卡尔文公司高层因为当初桑利的跳槽跟他别扭了很久,但是这到底是个名利圈,桑利跟史密斯能挣钱,再天大的仇也能揭过去,这次就是他们俩的前东家卡尔文公司投资拍摄《末日来临》。看来《灯如昼》的大火让滑石公司的头号竞争对手卡尔文坐如针毡,滑石现在有向家的支持,之后的版权跟相关品牌乃至主题公园开设后,如果其他公司没什么行动,恐怕圈内一直空悬着龙头老大的位置就要换到他家坐了。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卡尔文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滑石公司势大,这对圈子里也算是良性竞争,起码对顾云开来讲是良性竞争,毕竟工作就这么长着脚送上了门。   今年是顾云开在圈子里的第四年,有人专门为他量身打造一个角色还是头一遭,更别提是来钱的商业片,组合还都是出了名的金牌人物,不免多多少少有些受宠若惊。这次洽谈是在工作室进行的,桑利跟史密斯亲自来访,因为人数不多,顾见月特意把自己的办公室腾了出来给四个人进行谈话。   “请喝茶。”顾见月挂着商业性的微笑看着桑利跟史密斯,小助理显然是史密斯的粉丝,端放茶杯的时候手都激动的有些不利索,险些把茶水溅出来,被顾见月一个怒瞪活生生吓稳定住了,等放完茶具就一溜烟的离开了办公室。   顾云开跟史密斯算是老朋友了,因此史密斯倒不像是桑利那么端正严肃的坐着,反而比较轻松自如,反正谈片酬这些伤感情的事都是桑利跟顾见月去干,跟他们俩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昨天简远刚上飞机,今天顾云开本来以为没什么事,就去弓箭俱乐部里咨询了下相关人士买了把弓箭打算开始练手。   他之前就经常去俱乐部,不过因为兴致缺缺的原因,没添置过专属于自己的弓箭,教练还格外兴奋,说按照他的天赋学起来要比别人快得多,以前看他没兴趣白浪费资质还挺惋惜的。姑且不说是不是客套话,反正顾云开听了怪开心的,当天下午就把时间耗在了俱乐部里头,大概是稍稍有些热血冲头了,练过了些,今早起来胳膊酸得厉害,然后才去把买下的弓箭取回来。   正拿货的时候被顾见月一个紧急通讯催到了办公室里头来。   关于《末日来临》这部电影,双方可以说是“情投意合”,顾云开跟顾见月本来说定的发展路线上就需要一部能够证明顾云开票房实力的商业片,而史密斯是再理想不过的合作对象,更别提蓝这个角色为了契合顾云开本身,几乎不少特点都是为他量身打造。   然而拉锯战还是需要的,毕竟顾云开凭借跟简远的恋情跟《灯如昼》的大火一举冲入了一线明星,早先《灯如昼》跟《钢琴家的天窗》他的片酬就不少,史密斯当初花得起钱,之后宣传顾云开也不在意他拿自己炒作,倒不如说本来主演就是要配合炒作,只不过他添了个简远的分量,“宣传费”稍稍贵了那么点,可史密斯当初给的片酬也已经足够良心了。   上一线的男星基本上都是千万起价,外行人看热闹,圈子里水深,尤其是流量明星吹得天价片酬夸张无比,其实都是有水分的,总之顾云开从事演员这项工作以来直至如今是没有怎么见过上亿的片酬,这个价格太荒唐了。举例来讲,现在帝国内的超级大制作《灯如昼》拍摄计划总共投入五亿,光是后期特效恐怕就占了一半,剧组所有人员的总工资加演员片酬估计占了五分之一,其他的还有宣发乃至外景等等,真来一个片酬上亿的,光他一个人片酬就吃掉五分之一,那还拍什么,蓝瑟得赶紧找投资加钱了。   “你有弓箭方面的爱好?”桑利忽然问道,他的眼神有点像是鹰准备狩猎时的锐利跟冷酷,平静而缓和的说道,“我听说你一直保持健身。”   “没错。”顾云开微微笑着,客气道,“我是个爱好比较广泛的人。”   这让桑利对顾云开有些另眼相看,然而这也让桑利对顾云开是否合适翁楼这个角色有了一层新的顾虑,不过这才是刚开始合作,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顾云开本人的身上。   撇开史密斯即将要上映的新作《钢琴家的天窗》不说,顾云开本人的战绩可谓显赫,自他脱离开天宇公司变成个体户之后,旁人通常会陨落,他反倒越走越顺。至于顾云开的电视剧作品,桑利并不关心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他只在意眼前这个男人的电影作品。   一年之内少说有四五百部电影上映,而每年能够得到大众关注的高票房电影不会超过二十部,除了最开始《风月别离》局限于题材的缘故,叫好不叫座之外;之后其他的电影,顾云开都展露出了他非凡的能力,他一年接的电影很少,只有两到四部左右,而且不会混乱拍摄,在相应的时间只会为一部电影准备,可见是个非常认真对待工作的演员。   不管是运气,还是顾云开的实力,桑利都不觉得跟这样一位被成功女神眷顾的演员合作是件坏事。   当初繁花奖颁发最佳男主角的时候,桑利受邀是其中的嘉宾之一,他跟评审团关系不错,知道那个影帝本该颁发给全程更稳定的温静安,但是顾云开在拍摄癌症死亡的那一场表演征服了所有评审员,那种心如死灰的绝望跟平静,癌症带来的生命寂灭,桑利至今还记得女评审老师的赞叹,所以在他的印象里,顾云开一直是个非常有灵气的演员。   不过到底没有合作过,桑利知道顾云开的演技不错,可是不太确定对方能不错到什么地方,毕竟对他浅薄的审美观来讲,只要能让人认为花钱值得的电影,里面的演员演技都算不错。   之后史密斯给了他肯定的答复,眼下,他又看到了顾云开对弓箭的喜好,冥冥之中仿佛注定,蓝这个角色就是为顾云开而诞生的。   桑利跟史密斯不同,后者会为了虚无缥缈的所谓艺术砸大把大把的银子下去就为了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奖项协会给予一个承认,而桑利的目的简单明了——钱,他只需要高票房,大把的收入,源源不断的金钱,口碑对他来讲意义并不大,有没有奖项也完全无所谓。   然而通常高票房的前提就是商业元素,桑利做人相当有原则,他从来不把观众当傻子看,当然个别自己把自己当傻子看的,他自然是无话可说,他制片的最低底线就是确保满足平均水平线的大众审美,演员的演技可以不必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是演技一定不可以让人出戏;流量可以不大,但是话题量一定要高,最重要的是有一张好脸,至于怎么拍就看史密斯了。   桑利只需要确保他所需要管辖的范围内几点关键不会出问题就足够了。   其实一部好的电影,演员的影响力非常有限,因为电影是个集体性的项目,然而演员同时又好像是商品的门面,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永恒的孤独》珠玉在前,之后《灯如昼》又大爆成功,票房高达二十几亿,前者还可以说是夏普的粉丝带动了不少,后者实打实的是电影本身的价值,而顾云开在两部电影之中都有参演。   这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实力,圈子里说这不过是巧合,不过是运气,无非是因为他们本身没有这样惊人的履历。   桑利喜欢顾云开这样努力又有实力的演员,因为他很清楚,观众也喜欢。   这次史密斯前来,除了谈一谈《末日来临》的事,还有一些就是关于《钢琴家的天窗》这部电影的相关细节,这些就都是顾见月在谈的事情,桑利自然不是孤身前来,还带了律师,而顾见月这边也早已准备好,之后的关于片酬方面双方互不相让,最终数目落在了一千四百万上。   比桑利内心的最高价格低了一百万,而顾见月内心的价格又高出了两百万,双方都很满意,心怀鬼胎的一笑,让律师拟定了合同,各自签约。   《灯如昼》的效果的确喜人,顾云开的身价也价高水涨,可《末日来临》到底不是《灯如昼》的续集,片酬方面比上一期翻了一番已经是顾见月预料之外的效果了——毕竟蓝这个角色说好听是为了顾云开量身打造,其实真谈崩了,他们准能再换个更量身打造的演员来。   当然,为了砍价跟试探彼此的底线,顾见月一开口就两千万,被桑利分析市场跟利弊足足砍掉六百万下来。   双方都得了好处,对片酬的拉锯点到为止,全程既没有撕破脸,也没有拍桌子,不过毕竟涉及到了金钱,气氛还是有些紧张,顾云开对这个倒不怎么在乎,在协议结束后微笑着跟两人握了握手道:“很高兴与两位合作。”   史密斯的胡子动了动,似笑非笑的说道:“希望《钢琴家的天窗》上映后,你还能笑着跟我说这句话。”   顾见月忍不住掩嘴一笑,桑利脸上也带出了点笑意来,刚刚由利益拉锯带来的剑拔弩张倏然烟消云散,桑利指了指弓箭,淡淡道:“很高兴看到你在练习这个东西,可以继续练下去,蓝这个角色也会需要特训的。”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加上顾云开还想在简远面前炫耀,自然会好好练习,因此满口答应。   之后顾见月送两人离开工作室,又打发了律师回去,这才回到办公室里头来按了按自己的肩膀,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要谈个大半天呢,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不过桑先生的确像是圈子里说的那样,很难缠啊。”   顾云开淡淡笑了笑,他在擦拭从箭囊里拿出来的一支箭,轻轻在空中随意舞了个招式,木质的长枝微微颤抖着,箭尖笔直的对着虚空,他轻飘飘道:“这个价格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在你的预料范围之外,当然就谈得融洽满意了,蓝这个角色非我莫属,桑利这个样子可还不算难缠呢。”   他斜靠在沙发椅上,脸上有种稳操胜券的镇定跟了然。   顾见月捧着脸歪头看着他,忽然深深感慨了一下:“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嗯?”   “明明你什么力都没出,看着我跟人家口沫横飞,可每次你说话的时候都让我觉得好像我做事还不够成熟稳妥一样。”顾见月沉沉叹了口气,“我也好想像你一样长得又好看,演技又厉害,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你为了我跟别人口沫横飞吵个天翻地覆啊。”   顾云开轻轻笑了笑道:“不是早就这样过了吗?”   “什么时候?”   “你跟郝英冷战的时候啊。”顾云开曲着手指端详着箭的做工,平静的说道,“难道你以为我大老远的坐飞机忙的要死要活约他喝茶是真的为了让他喝喝茶去去火的吗?有时间休息我不会躺在家里好好养生?”   顾见月十分震惊的说道:“可是阿英没有跟我说过啊。”   “嗯……”顾云开沉思了一会儿,本来想给妹妹揭露一下男人并不是什么都会告诉老婆的残忍现实,但是想了想,仍旧冷静的找了个委婉的借口道,“可能是因为我的气场太强大,把他碾压得不敢反抗了。”   这种残忍的现实还是让郝英自己来说吧,虽然他让顾见月体会的那一天很可能就是他的忌日,但是不要紧。   尽管顾见月觉得这个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郝英见了顾云开的确就像是吃撑了的肥老鼠见着狡诈灵活的猎手猫咪一样惊慌害怕,不过由于这句话是从顾云开嘴里说出来的,所以她还是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违和。   兄妹俩随随便便聊了些有的没的,顾见月站在沙发后面搂着顾云开的脖子,下巴挨在他的头顶上碎碎念的谈论起她跟郝英对婚礼的准备,事无巨细,从整个场地的装饰到摄像再到邀请的人跟酒水和蛋糕包括准备的餐巾纸形状等等。   托顾见月的福,本来就不想结婚的顾云开已经打算好跟简远必要时刻去珠宝店挑好对戒花十块钱扯证就算完了。   他用脚猜都猜得到那位热心助人的好市民简默伯伯能为唯一的侄子搞出一个多么吓人的婚礼,搞不好能载入史记,列为本世纪最豪华的世纪婚礼之一。   鉴于简默本身是个单身汉,而简远又是他家一脉单传,至于简闻先生……只要不让顾云开负责跟他沟通的工作,什么事都好谈。   顾见月转了转头,她下巴抵着顾云开的头顶有点疼,怀疑自家妹妹是不是想把他从发旋开始抵秃掉,不过兄妹俩难得亲近,顾云开倒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调整了下位置,让顾见月换个地方靠着,毫无所觉的顾见月沉思道:“普哥跟静安还有亨利跟爱丽莎,菲尼也请了,远哥那边有人要请吗?”   说起来……   顾云开忍不住沉思道,他好像只认识简远的粉丝,可简远没有介绍过自己的朋友给他认识,反倒是简远七七八八的把他的朋友圈给摸透了。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毕竟顾云开也不太敢想简远的朋友大多数都是什么身份地位。   其实对于顾见月,比起妹妹,顾云开觉得更多的大概是嫁女儿的心态,长兄如父这句话多多少少是有些道理的,他轻轻拍了拍顾见月的胳膊,淡淡道:“你打个电话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可是……”顾见月忽然有些犹豫,她慢慢矮下身来,靠在顾云开肩膀上问道,“远哥的朋友会不会看不起我们啊,按道理来讲,也应该请一下大元帅跟小简先生的,不过爸妈都不在,没有合适的长辈可以请,不请又会觉得怠慢,而且……人家也未必有空。”   “爸妈不在,不是还有哥哥嘛。”顾云开平静道,“我会处理的。” 第129章 末日   《末日来临》的剧本让顾云开多多少少有点想起《生化危机》来。   顾云开前世的娱乐活动不算多,对丧尸跟末日题材比较熟悉的只有那部开外挂的女主角贯彻始终的电影系列, 被戏称论导演是怎么捧老婆的《生化危机》。而《末日来临》恰好就是一部跟丧尸题材有关的电影, 而且跟许多莫名其妙或者是什么辐射包括变异的设定不同, 《末日来临》里的丧尸也是人为造成的。   剧本是典型的商业娱乐片结构,本身的故事逻辑算不上非常严密, 比如说男主角蓝,他有一身好本事,上能弯弓揽月射丧尸鸟, 下能开枪肉搏躲激光网, 冷热武器信手拈来, 娴熟无比,陷入窘境还能脱困, 永远满血满蓝状态, 有个异次元口袋跟箭囊, 手无寸铁都能反杀, 一人独行也从不为生计担忧,在末世一开始就一身装备的到处行走。   仿佛是个典型的生存狂, 不过生存狂这种在现实里的非主流人群, 在电影里却出乎意料的大有人气, 尤其是灾难片跟恐怖片内, 生存主义者的存在哪里都不会少, 通常他们负责整部剧情的智商,基本上是配角,专门负责被只会尖叫跟乱来的男女主角坑死。   而蓝本身的来源也就像是古龙手底下的个别主角, 压根没有说他的身世跟背景,仿佛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个外挂,这样的人设也很适合顾云开,可以说蓝的一切都是基于顾云开创造的。按照剧情上的安排来看,蓝应该是一路在寻找末日的起源,而他也早有预料到末日会爆发,甚至可以说是对这场末日来临比较有心理准备的局内人之一。   不过除此之外,大概是为了把《末日来临》打造成一个系列的缘故,剧本里还是丰满了不少设定,尽管只展露了冰山一角。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这场末日也是有人苦心构造的结果,这年头反派总想着毁灭世界,完全不管毁灭完世界自己的利益会不会受损,好像天底下到处都是小丑似的,不过商业片不需要在乎这些,顾云开自然也不会在意。   蓝大概是顾云开接下来的所有剧本里头最不需要动脑子的一个主角,他的主要特点就是耍帅、扮酷,负责性感迷人跟身手火辣,剧情里头倒是有那么点人性探讨的成分在,这差不多是丧尸电影的套路了,毕竟丧尸题材本身都是大同小异的。   在社会秩序崩溃之后,人们陷入恐慌跟无规则的原始状态,前有同类的自相残杀,后有丧尸的穷追不舍,极度绝望跟黑暗之下人们迎来各种不同的选择,有些人选择合作,有些人选择放肆自己的恶念,人类还要面对亲近的人被转换成丧尸之后的痛苦抉择。   甚至可以说,有时候丧尸并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人类最终要抗衡的,是他们自己。   整个剧本都很简单,动作戏也不少,顾云开估摸了下感觉可以归类到血腥恐怖的动作片里去,剧情片就称不上了,不管是按照帝国的分级还是按照桑利等人的安排,这部影片的主要观众面向对象都是青少年受众,所以刺激的爆头血腥镜头不少。   这几天闲来无事,顾云开不是下楼跟翁楼学学怎么演戏,就是在家里准备健身跟练习弓箭,他还等着简远回家带着玩几把。房子虽然大,但是到底不是大的没边,正巧夏普腾空出来一间空房间,改装改装成了弓箭靶场,他最近沉迷一部超长电视剧,里头的人气角色就是用弓箭的,而顾云开在玩,就眼巴巴的跟着他一块练。   然而第二天兴致勃勃的夏普就立刻选择了放弃,原因也很简单,他第一天拉弓拉得太兴奋,第二天胳膊完全抬不起来了。   好在最近没有工作,不过菲尼照旧被气得够呛,铁青着脸带着药酒来给夏普擦胳膊。   《灯如昼》的大爆多了不少蹭热度的人,甚至有导演拿着剧本想亲自找顾云开本人,都被顾见月拦了下来,有几部资源很不错,不过顾见月跟顾云开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放弃,慢工出细活,眼下机会多了,不少人都是想分一下《灯如昼》的名气,这时候顾云开频繁接戏,如果都成功的话还能被称为大爆跟奇迹,可要是失败,那就完蛋了。   更别提档期方面不好安排。   通常情况下,比较繁忙的明星演员会在同一时间内挤着两到三部戏拍摄,可以说他分给每部戏的时间只有特定的几个小时,这种情况比较常出现在流量明星身上;比较敬业的演员通常会按照档期安排拍戏,不过拍摄途中可能会参与个别心仪的试镜,这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顾云开是业界内的一朵奇葩,他通常不紧不慢,只专注于拍摄一个角色,在角色拍摄完毕之后才会考虑其他剧本,因此也错过了不少不错的机会。不过这也正是业界内不少同行恨得牙痒痒的原因之一,顾云开的基础乃至起步点比所有人都差,偏偏他过得随心所欲,还总能演大爆的电影。   绝大多数人都把这种成功归类到了大元帅的头上,娱乐圈少不了觥筹交错的宴会,除了电影相关的舞会之外,不少明星也会办派对,包括导演乃至电影公司为了自己的作品造势等等,早期为了跟顾见月一起铺垫人脉,顾云开去了不少,人脉的你来我往,这是必不可免的行程,乃至后来《灯如昼》成功,顾云开也去了滑石公司的庆祝会。   不过一去他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少高层对他倒是非常客气礼貌,只不过比较“频繁”的提起了简远怎么没来,而个别前来结交的演员话说得谄媚,里头的嫉妒跟不甘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之后类似的宴会,顾云开就没什么心情再去了,他第一次觉得被金主“包养”其实也算不上坏事,尤其像是那种假面迎人的舞会,大家唱一本聊斋,皮囊底下都是修炼久了的老狐狸。要是搁在以前靠本事利益谈谈,顾云开倒是还挺有兴趣的,可眼下人家显然只当他把自己捆上了一条大粗腿,而这条腿又足够粗到让顾云开任性,他自然不会多在乎这些浪费精力的宴会了。   毕竟所有人的目的都很相同,透过他攀上他后头那一位,顾云开有闲情跟他们这些人喝酒聊天,还不如跟简远在家里弹钢琴,听他拉小提琴,总好过有人想来蹭热度,有些人想让他引荐引荐。   假使顾云开没有公开这段恋情,高层的态度依旧是客气和善的,不过他们更多的会关注在顾云开本身能够带给他们的利益上;而趋炎附势的同行也同样会再贴上来,只不过他们虎视眈眈的都会是顾云开本人,而不是顾云开背后的简远乃至简默。   顾云开并非没有价值,只是他的价值比起简远而言,实在是渺小的过于微不足道了。   尽管顾云开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场景,只不过心里头仍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也算托福,借了简远的势狐假虎威一番,接下来不感兴趣的邀请大多推三阻四的找借口拒了,他倒也不在乎自己这样的行为会不会被人诟病,毕竟人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而在跟一群人你来我往打着太极假笑或是跟简远待在家里发呆两者之间选择,顾云开选择后者。   起码那不会浪费生命。   而这些天来,《钢琴家的天窗》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不说,《末日来临》也开始预热,如“卡尔文将联手封三郎进入混乱末世”、“《末日来临》诚邀顾云开亲身经历丧尸围城”、“顾云开即将携手卡尔文公司”等等相关的新闻也开始屡屡在首页上出现。   而《钢琴家的天窗》已经挤进了暑假档最受关注影片的前三名,上面两部,一部是相当出名的系列电影《崩塌的王国4——王者归来》,第二部 是相当经典的一部漫画改编作品《暴风终结》,《钢琴家的天窗》稳稳压下了本在榜上的《侏罗纪重生》。   恐龙题材不算主流,不过也有一定的关注量,尤其是这次巨龙影业重新开启相关题材,也可谓是野心勃勃——说起来巨龙影业也是电影界内的一朵奇葩,他们所有的影片都专注于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怪兽,从金刚到恐龙,从巨蟒到大白鲨,热爱各种各样的史前生物,堪称动物恐怖协会,是不少小朋友心理阴影跟幼年创伤的来源,创始人丹尼斯被网友亲切的称呼为园长,例数该公司底下的所有影片,几乎没有一样跟动物无关。   这些年来不说独占鳌头,也算是独树一帜,粉丝还是不少的,这次居然被一部独立小制作的文艺片压过,也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   一直以来娱乐圈里想拍系列电影的导演跟制片人都不在少数,毕竟系列电影会有前一部的人气作为积累跟铺垫,就算失败也不会失败的太难看。然而娱乐圈里的系列电影本就是少数,能脱颖而出成为超人气的系列电影,有忠实的粉丝追随的系列电影自然少之又少。   《崩塌的王国》系列至今已有十五年,每隔五年出一部,被观众戏称五年磨一剑,在十五年前的第一部 《崩溃的王国——亡魂突起》就收割了十亿票房,是电影史上相当辉煌的记录,这些年来随着金融跟经济的变化,超过几十亿的电影也不是没有,不过仍旧非常稀少,可以说就算拿现在的《灯如昼》跟它相比,也不过是平分秋色。   根据不少电影迷的预测,《崩塌的王国》只要一直这么成功下去,很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为畅销卖座的系列电影,毕竟前三部曲总共收割了差不多近四十亿左右的票房,每一部都稳定在在十到十五亿票房,堪称是一个奇迹。   《钢琴家的天台》撞上《崩溃的王国》系列电影上映,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某种意义上,就算是失败,也有相当合适的借口了……   毕竟对手这么强大。   而在家练习了几天箭,顾云开的档期就撞了,《钢琴家的天窗》首映会和桑利对《末日来临》的新闻发布会冲上了同一个日期。两个人虽然是一个公司的,但是史密斯的《钢琴家的天窗》这项作品并不是跟桑利携手合作,而是自己独立拍摄,另找了其他的投资商,因此剧组也是分为不同的两个,选定的时间也不由自己改变。   这种情况在娱乐圈还是比较少见,可不是没有,毕竟首映式乃至新闻发布会这样相关的日期都会提前通知,临时也没办法更改,只能说是非常不凑巧。   经过商量之后,顾云开还是选择去了《末日来临》的新闻发布会,而《钢琴家的天窗》首映会则由爱丽莎独挑大梁。   顾见月跟顾云开已经预料到之后媒体会闲言碎语什么报道了,可是人毕竟就一个人,新闻发布会跟首映式又分别在不同的城市,顾云开只有一个人,总不能把他劈成两半分开来,选择最为有利的那个,当然是人的首选。   在新闻发布会上桑利侃侃而谈,史密斯去了《钢琴家的天窗》那边,没有到场除外,大致的剧组人员都到齐了。像是《灯如昼》跟《钢琴家的天窗》都是最近热议的电影,顾云开又在其中出演过,桑利自然不吝惜自己的口水,对着记者们把顾云开吹得天花乱坠。   史密斯拍摄独立片在圈子里是个心照不宣的笑话,不过《末日来临》是典型的商业片,这方面可是史密斯的强项,因此桑利提到史密斯非常欣赏顾云开的时候,不少媒体记者还是相当吃惊的。最后桑利结束了他的谈话,微笑着让媒体们自由发问。   这也是新闻发布会的一个环节,顾云开参加过的新闻采访不少,《灯如昼》首映式之后就有一个与角色有关的发布会,记者们会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再正常不过。不过这次的发布会只不过是宣布项目启动,桑利大概透露了下题材跟投资,没有透露太多剧情,顾云开来只不过是因为蓝这个角色是为他量身定制而已,记者们倒是问了他不少跟电影相关的事,绝大多数都属于保密环节,顾云开也就巧妙的打太极挪过去了。   倒是有个消息特别灵通的记者问了顾云开一个非常刁钻的问题:缺席《钢琴家的天窗》首映式是否因为顾先生自己也不看好自己的这部作品。   记者相当年轻,不过看得出来很是激动,脸上有种控制不住的得意,这也是正常,顾云开向来滴水不漏,难得能为难到顾云开,无论对方怎么回答,他们都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写上一大堆东西,如果顾云开回答失误,那就更有意思了,史密斯可照旧是他接下来这部电影的导演。   “我曾经跟史密斯先生合作过一次,他是一位非常有想法,也非常优秀的导演。”顾云开思考了片刻,斟酌的回答道,“我很荣幸跟他再次合作,因此我坐在这里。”   桑利暗暗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其实顾云开这话回答了也跟没回答一样,不过他很巧妙的避开了缺席是否代表不看好的话题,还不着痕迹的捧了一把史密斯。毕竟按照记者的思路来回答,就会跌入对方设计的语言陷阱当中去,如果看好的话,那怎么还会缺席,等《钢琴家的天窗》出来后假使失败,媒体铁定会旧事重提。   如果说不看好……这种傻子也混不进娱乐圈来。   同样都是史密斯的作品,一部是文艺片一部是商业片,意义大不相同,记者问这个问题可谓是不怀好意。顾云开对得也很巧妙,因为曾经跟史密斯合作过一次,很高兴能再跟他合作,因此坐在项目启动而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   顾云开能在圈子里冒出尖来,绝非偶然。   第二天的媒体也确实如同公关所预料的那样,媒体“如实”报道了顾云开缺席《钢琴家的天窗》,标题起得还相当吸人眼球:顾云开缺席首映式,疑似不看好新作上映。   然而点进去的正文却是顾云开昨日的那套说辞,小编稍加改动声称:近来顾云开备受关注的新作《钢琴家的天窗》还有半个月时间即将上映,然而作为主演的顾云开却因档期缺席首映式,只剩女主角的扮演者爱丽莎独自撑场。史密斯导演至今未曾正面回应,经报道,顾云开缺席《钢琴家的天窗》首映活动是为参加《末日来临》的新闻发布会,由于档期冲突而放弃了参加电影的首映活动。   ……   报道里写得相当暧昧,避重就轻,暗示绝大多数观众顾云开本身也不看好电影,而至于采访上顾云开的答案,自然是轻描淡写的放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媒体操控文字的能力驾轻就熟,就喜欢起哗众取宠的标题,顾云开看第二天的报道,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UC新闻部很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啊。   除此之外,《钢琴家的天窗》首映式之后的评论也出炉了。   影评人相当严苛,把这部文艺片喷得一无是处,顾云开特别挑热门的几个有相当大影响的影评人看了看,他倒不是头一次这么被毒舌了,因此十分淡定。   “《钢琴家的天窗》绝对能得今年五月的金酸梅奖最差电影,男女主角全程神神叨叨,拖沓的剧情,漫长的台词,神经质一般的表演为我们带来了一个精神病发作的男主角跟滥交花心的女主角,全程不知道导演想要表达什么,故事空洞到让人不禁想让史密斯滚回商业区域去。”   “我非常喜欢顾云开扮演的封三郎这个角色,但是史密斯成功毁掉了他。”   “史密斯的新作刷新了我对一个商业导演能在独立制作下拍出烂片等级的下限。”   “相信《钢琴家的天窗》会成为烂片之中的经典。”   “《钢琴家的天窗》重新定义了烂的意义。”   ……   顾云开翻了很久才翻到几个说得比较中肯,或者说对这部电影评价不太差的影评。   “相较于史密斯导演的前一部作品,《钢琴家的天窗》的质量明显优秀了不少,包括两位主演的表现力也是可圈可点,在空洞苍白的台词下,两位还能发挥出这样的演技,相当不容易,剧情的表达太晦涩但是还算完整,尽管逻辑性并不强,两位主角的人设也没有完全发挥出来,显得过于平庸浅薄,只能说它的质量太浪费两位演员的表现力了。”   “如果导演不叫史密斯的话,我相信绝大多数同行会评价的更中肯一些,《钢琴家的天窗》相当平庸,不过要说烂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实在是太高估其他影片的水准了。”   ……   顾云开五味陈杂,尤其是对于最后那位影评人的说法,由衷感觉到了一阵畏惧,他虽然在圈子里,但是关注的片子绝大多数都是成功的那些,还真没有感受过烂片的威力,只能从寥寥数字里感觉到那位影评人悲愤无比的心情。   在顾云开正兴致勃勃的浏览着与《钢琴家的天窗》相关的评论与媒体报道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探出身体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着“简远”两个字。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简远在联邦那一头,按照时间来计算,应该是晚上零点。   顾云开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奇怪简远这个点不睡觉给自己打什么电话,可想是这么想,手还是非常老实的按到了接通上去。 第130章 家事   每个人都有秘密,或大或小, 有些会被人一直带到坟墓当中去, 有些喝两杯酒下肚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都倒了出来, 简远也不例外。   他的秘密不大不小,说不上要藏一辈子, 也不至于轻到喝几杯就飘到说出来的地步。   一直以来,顾云开跟简远的相处都是很单方面的,仅限于他们两个人, 后来随着关系的公开, 简远也慢慢认识到了顾云开本身的交际网——夏普、爱丽莎、亨利、翁楼、郝英等人, 他知道还有一位曾经跟顾云开炒过绯闻,叫做温静安的男人, 只不过两个人没什么机会认识。   早期简远还小小吃过温静安的醋, 在他们出演《风月别离》的时候简远还没彻底意识到自己喜欢顾云开, 因此没有太多感触, 然而关系确定之后,他面上尽管没什么表露, 可是心里头对温静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尤其是对粉丝来讲, 因为卞扬跟易默文衍生的温顾或者顾温差不多算是官配。   简远知道顾云开是在演戏, 可是他重看《风月别离》的时候, 觉得温静安未必是在演戏,不过后来了解到对方跌宕起伏的失败情史之后,又多多少少安心了些, 再加上顾云开是个作风相当老派的人,有意思就是有意思,没兴趣就是没兴趣,不会留给任何人暧昧的空间。   所以简远一直没怎么无理取闹的吃醋过。   在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际网,有朋友、亲人、同事、处得来的人,尤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密朋友,最容易引发恋人吃醋跟敏感的心理,而同样,有时候两个人谈恋爱,也等于在无形的交汇彼此的人际关系圈。   问题偏巧也就在此。   简远没有。   这不是一个准确的说法,更确切的来讲,简远并不缺乏认识的人,也不缺乏能够相处得来的人,他缺乏的是能够合理的长久相处,并可以介绍给顾云开认识的友人。因为他堪称广泛的兴趣,这许多年来简远的朋友栏几乎可以用爱好来划分,然而那些都是不长久的,在他失去兴趣之后,绝大多数人就成为了回忆里的过客,而在音乐上的朋友又大多是长辈,并不适合介绍给顾云开认识。   帝国的上流社会热爱舞会,简远也受邀参加过不少晚宴,他并不愿意批判任何一个灵魂的枯燥跟无趣,不过毋庸置疑的是,绝大多数千金小姐乃至少爷的头脑并不像他们外表那么出色,更不必提那些灵魂跟外貌都不出色的存在;他相信顾云开绝不想认识这些人来浪费自己的时光,自然,其中也有特例。   比如说阿诺德。   阿诺德是简远井井有条的人际关系网里头的一个例外,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阿诺德是默尔曼亲王的长孙,默尔曼亲王是皇帝的胞弟,在简默之前曾经是帝国的最高统帅,跟简默也是政敌,前几年的春天退休在家,最近听说喜欢上了踢球,跟简默堪称皇帝的左膀右臂。   按道理来讲,看在爷爷跟简默的对立关系上,阿诺德就算跟简远没有不合,也不会表现的过于亲密,然而事实恰恰并非如此,因为阿诺德除了军事方面的兴趣,还是大提琴爱好者,曾经跟简默讨教过一段时间,大概是出于给死对头添堵的心理,简默也的确指教过他,因此两个人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师兄弟的关系。   除此之外,阿诺德还是个自来熟跟花花公子,简远跟他倒是的确有一段大概可以称为友谊的关系存在,更别提阿诺德与简远还同龄,然而无论从任何角度出发,简远都不认为自己这位师兄是适合介绍给顾云开认识的存在。   这次在联邦举办的音乐交流会与其说是交流会,倒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晚宴,只不过是借了一位音乐大师的名头举办,真实的目的是为了物色适合他女儿的优秀男性,阿诺德自然不会缺席这样的宴会。简远到了之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跟眼熟的几位大师谈过话后就兴致缺缺的靠在了桌边喝酒,比起觥筹交错,他倒更想跟顾云开黏在一起。   这几天就是顾云开新作首映的关键时刻,简远特别关注了《钢琴家的天窗》相关资料,史密斯前期热度炒得太过,首映式结束之后所有的抨击跟批评就来得尤为尖酸刻薄。其中倒是有位影评人的评论说得相当诚恳:“假如男主角的原型不是大元帅的侄子简远,而扮演者不是顾云开,我想现在蹭热度的批评至少会少一大半;《钢琴家的天窗》的确不尽如人意,然而说他该上金酸梅奖的实在是唯恐天下不乱,就按照四五月档期上映的那堆牛鬼蛇神,《钢琴家的天窗》我倒觉得起码值票钱,它只是一部平庸之作。有个别影评的评价,我认为已经失去公正之心,变成诋毁了。”   虽然这位影评人并没有夸顾云开,但是在那堆乌烟瘴气的差评里突然冒出这么一股清流来,简远还是很开心的给他点了个赞,至于这一行为之后激起的粉丝转发跟足以惊吓到该影评人的热度,就跟简远无关了。   阿诺德则一早就注意到了简远,他跟简远那几乎两极分化的家庭情况不同,既没有简文儒跟简闻在旁耳提面命,也没有简默在旁怂恿。打小爷爷默尔曼一家之主的威严就过于深入人心,而老人的教育就相当与他军人的脾性非常符合,弱肉强食,做自己有能力承受的选择,不必害怕放手一搏的结果,因而养出了阿诺德桀骜不驯又不羁自在的性情——尤其是在请简默做自己的大提琴老师这件事上,实在过于不羁跟自由了。   至于阿诺德本人,他对自己的评价倒是极为中肯,才华横溢,英俊潇洒,可惜缺乏野心,只想混吃等死,做个普普通通安安生生的继承人,反正家里头也就自己这么一根独苗苗。因为脾性与家中人不同的缘故,阿诺德本人倒是很受皇帝的喜爱,更别提还有一层血缘关系。   他花心风流倒不下流,来此也不过是为了享受热闹的晚宴气氛,近来他已有看中的猎物,因此轻飘飘从那些被逗得咯咯直笑的夫人小姐之中退出身来,忽略那些雍容华丽的衣裙跟妆容,难得良心萌动,假惺惺的关心起了自己的师弟:“怎么,对那个小明星失去兴趣了吗?”   简远眼见瘟神一眨眼从那群涂脂抹粉的女人堆里就飘到了自己身边,眉毛都快要皱成一个倒八字了,他挥了挥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跟手机就往阳台外头走。   其实阿诺德对一直以来格外清心寡欲的小师弟有了心上人这事还怪稀罕的,他还特意去看过顾云开的资料,的确是个大美人,只是没想到简远居然口味这么重,上来就攻略这么强势冷淡的男人,不过按照阿诺德的经历,这种人搞不好在床上反差更大。   帝国的贵族阶级虽然有部分名存实亡,但到底余威还在,不少人都在娱乐圈里捞过金,圈子里不少冒出尖来的存在都有过皮肉上的交易,各取所需,再正常不过。阿诺德最早期的时候还对夏普动过心思,不过一来他的那位经纪人有点本事,二来跟夏普认识过后,他的性格实在让阿诺德吃不消。   阿诺德不是个自视甚高的男人,他混迹的不少狐朋狗友里多得是地位比他低的存在,尤其是男爵杜兰特,两个人差不多可以说是臭味相投。阿诺德隐隐约约还记得杜兰特曾经说过在圈子里遇到个挺有趣的小演员,想等着看看,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得手了没有。   如果说爆出跟明星有染是阿诺德乃至他的任何一个狐朋狗友,他都不会惊讶,偏偏是简远,倒不是阿诺德夸口,他这个小师弟从小就由三种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拉扯着长大,长大后居然正常无比已经是个奇迹了,更难得的是简远还一心钻在音乐上,对感情没半点想法,读书那会儿有个贵族小姐跟他表白,他那会儿正迷骑马,带着姑娘二话不说去了骑马场,没两天人家就知难而退了。   想想,这样的钢铁直男居然把自己掰弯,简直可以列入世纪十大不可思议之一,阿诺德以前一直觉得简远凭自己的本事单身,女孩子尚且如此,更别提男孩子了,怕是就算掰断了都不可能掰弯——更别提简默在后头虎视眈眈。阿诺德自己玩得很开,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可跟简远交际的时候,通常都是骑马打枪飙车等等这些相当正常的阔少爱好。   万万没想到,他只是跟这个小师弟有段时间没联系,人家直接对全世界公开出柜了。   这一把玩得就很大,不过阿诺德倒没觉得简远是真心喜欢顾云开,按照皇帝气成那个模样,他觉得指不准是自己这个小师弟嫌皇帝太烦了,想离开宫廷乐队的一个借口。毕竟身份差距这么大,就算简远不在乎地位,可像是娱乐圈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顾云开又无权无势的,指不定为了爬到今天这个地位做过多少交易。   简远这个人对音乐有洁癖,阿诺德不知道他感情上有没有,反正按照经验来看,简远除了音乐以外的任何兴趣都不会太长久,玩腻了就丢,顾云开大概也不会例外。   真可惜,阿诺德其实还挺喜欢顾云开那张脸的,只不过既然简远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不管以后会不会消失,阿诺德都不打算下手了。   联邦这边的晚上怪冷的,阿诺德喝了口香槟,饶有兴趣的看着简远倚靠着栏杆打电话,神态亲密温顺,像是蛰伏在冰川底下的火山终于喷发,将冰层化成了潺潺的春水。阿诺德啧啧有声的感慨:老处男铁树开花,情况就是不一般啊。   跟简远算不上竹马,也多少称得上是发小的阿诺德不禁感到一阵近乎恶意的欣慰,老实说,按照简远不解风情跟禁欲的态度,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小师弟在某些方面有点障碍。   而看完影评后就下意识打电话给顾云开的简远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实说跟顾云开交往这么久以来,简远又不是金鱼,看得出来顾云开处理事情的态度,他知道恋人接下《钢琴家的天窗》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能跟自己在一起,尽管早有准备,可等到了真正恶评如潮的时候,简远还是不由得有点难受。   这种难受有点像是简闻撕碎他那些不成样的乐谱时,居高临下的感觉,像是寒冷的冰块凝成的针尖密密麻麻的扎下去,带来隐秘的麻痹,然后就觉得冷,再之后,就是尖锐到铺天盖地的刺痛。   同样,简远也完全明白顾云开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即便自己发一大堆的牢骚跟抱怨,关心对方,大概顾云开也只会轻描淡写的抛下一句意料之中,平静冷淡的仿佛那不是他的作品一般。   简远也相当迷恋顾云开对事业异常理智的这一点。   通讯接通之后,简远压在舌尖上的安慰转了转,被他重新吞了回去,反倒变成了另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等我回去的时候,我们就去看电影吧,我记得《钢琴家的天窗》已经过首映了,很快就要上映了吧。在剧组倒是看过你们拍摄,可到底是怎么样的,我还没有完全看到过呢。”   顾云开在另一头低低的笑,声音又沉又哑,然后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他的嗓音仿佛乘着烟雾袅袅娜娜的从那头钻出来,倒像是茫茫的雪落下来,说不出的凉薄淡漠:“你怎么连借口都不好好找,看《灯如昼》的时候,你不是说不喜欢看到我伤心的样子吗?这部电影可比那部伤心多了。”   “意义不一样嘛,”简远执拗的说道,他知道爱人向来有抽烟的习惯,倒不如说这已经成为顾云开缓解压力的一种手段,他不怎么常抽,可随身带着,像是什么速效的药丸似的,未必真有用上的时候,只是下意识准备着,对比起顾云开严谨且自律的性格,抽烟这个坏习惯可谓是他难得的任性,也是在坚持健康养生下的唯一坏毛病。   “云开,你是不是不高兴啊?”简远问道。   顾云开似乎在玩那个打火机,微微叹了口气道:“倒还好吧,没什么不高兴的,只是你不在,也没有什么觉得可高兴的。”这话听得简远心头里微微一热,恨不得立刻订飞机票飞回到顾云开身边,不过纵然再是自由随性,简远也清楚这会儿不能失礼,只好按捺下那点激动,老老实实的在电话里头宣发相思。   两人又闲话了会儿家常,顾云开才忽然开口道:“下个月见月要结婚了,要为伯父伯母留位置吗?你知道,我跟见月没有长辈了,她跟我都不是喜欢热闹奢华的人,婚礼只打算请些亲朋好友,我这儿都筹备齐全了,见月让我特别问问你。”   这话问得很奇怪,简远怔了怔,不太确定顾云开的这句话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又或者自己有没有理解错误,他稍稍迟疑的问道:“云开,你……是不是不欢迎爸爸妈妈他们?”   顾云开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有些过于公事公办了,稍稍放柔了些,无奈道:“不是这样的,阿远,你知道这到底是见月的婚礼,我说得简单些,不管是小简先生也好,或者是简先生也罢,他们都未必有空,见月有些担心贸贸然递请帖会让简先生不高兴。”   说到底还是两个人的身份差距太大,假使只局限在顾云开跟简远两个人身上还好,一旦扩开到两个家庭,意义就大不相同了。按照道理来讲,见月的婚礼本应该是要请简远的父母,在辈分上毕竟是长辈,而顾见月担心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递了请帖怕被说高攀,不递请帖又过于没礼貌。   她不想自己的婚礼给顾云开带来麻烦,生怕简默会觉得顾云开是在得寸进尺。   所谓门当户对四字,里头蕴含的意思向来不止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除了两人思想上的契合,还有地位身份的差别,有时候顾云开也会纳闷,自己明明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了,也没有一腔热血敢于拼搏奋斗,也没那样的自信觉得一切都是真正平等的,怎么偏生还是做了这样冲动的选择。   后来想想,大概也不过是情之所钟,没有办法。   这话听来委实浪漫诗意,可顾云开想得就没这么动人了,只是觉得也许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存在。   简远想了会儿,老实说,也没法子告诉顾云开父亲跟伯伯是不是真的能来,只好闷闷不乐的说道:“这得问问他们,我也不知道,”他只不过是生的脸嫩,又不是真正孩子气的幼童,往日夸他神态意气飞扬纯净的像个婴童倒也罢了,智商总不至于也似幼儿一般。   更别提他眼下进了娱乐圈,真真正正踏入了被大众关注着的这种生活,对有些事情当然体会的更深。简默的行动惯来是要安排准备的,而简闻性格又比较内敛,姑且不说他们本人的想法;如果兄弟俩一块儿出席见月的婚礼,恐怕光是一点风声就能让记者们蜂拥而至。   这让简远不自觉的消沉了些下来,他愈发意识到,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些;这个回答倒在顾云开的意料之中,他将这个难题丢给了简远解决,自己反倒是心安理得了不少,平静道:“你不必觉得有压力,无论两位简先生能不能来都不要紧,我提起这件事只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怕邀请不合适,可到时候没有邀请又太失礼了。”   简远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这好似是第一次顾云开有些无助的跟他商量什么事,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来,正正经经的应道:“没关系,这件事等我回去问问看,不过我觉得假如伯伯来了,见月的婚礼恐怕也就要毁掉了,还是不要请他了,你让见月把请帖写我父母的名字吧,爸爸应该也不会来,妈妈大概会有时间出席的,这样比较妥帖。”   “嗯,那听你的。”顾云开想了想,觉得简远这个安排再好不过了,不由得微微一笑,赞同道。   麻烦的难事解决了,顾云开又换了另一个话题问他:“你那头应该已经零点了吧,怎么还没睡?”   “十一点,不过我们聊了这么久应该也快到零点了,晚宴开到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要散了,我正要回去了。”简远叹了口气道,“跟几位大师聊过天之后就没什么事,我又不想跟他们跳舞,现在好想回家啊。”   顾云开轻轻“哦”了一声,又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三天后吧。”简远看了看星空,眨眨眼道,“我回来的时候《钢琴家的天窗》还没有上映吧。”   “没关系。”顾云开将那些差评关掉了,这种东西果然看多了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些心情的,他揉了揉眉头,镇定自若的说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可以去约会,然后跳舞,等到它上映为止。我之前知道了一家酒店,一直想跟你去去看。”   阿诺德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红酒,他看着傻乐的小师弟,觉得自己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得不到对方的注意力了,干脆重新回归到了鱼群一样的人堆里头。   虽然还是第一次见到,但是他已经开始怀念那个跟自己打三十秒的电话就迫不及待想挂断通讯的简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其实是想写简远安慰云开的,想想觉得没有必要   演员真的除了表演对影片烂不烂起到的作用很小,我提一个比较知名的演员就是:尼古拉斯·凯奇,外号烂片之王的奥斯卡影帝,你看他的电影就知道片子烂其实跟演员无关,当然国内某些不要混为一谈,当然他们也不太适合用演员来形容。   这一章其实写来的话,比较现实,我记得之前有读者说我老是提阶级之间的,然而门当户对本身就是这样的,尤其是在牵扯到两个家庭的时候,弱势的一方要考虑的必然更多,更别提他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这些不是靠爱发电能弥补的,是靠两个人想办法去迂回调和的东西。因为顾云开跟顾见月能管住自己,可不能确定郝英的父母会不会想占点便宜,这些顾虑要有,可是话说出来就太难听了。   这一章之所以写家事,其实是因为我写这一章的时候,觉得云开跟阿远其实很像是一对父母,女儿即将出嫁时操心的商量着要不要请有钱有势的亲戚这种既视感。 第131章 太岁   上流社会的宴会有一点好处,就是能见到平日里未必能轻易见到的某几位大师。   比如说不管是在音乐上还是在感情上都给了简远不少建议跟开导的戴芬特大师, 他是皇家御用的宫廷乐师长, 也是简文儒的学生, 性情沉静温和,平日里深居简出, 假如没有大事,通常是见不着人的,而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拜访自己, 简远离开宫廷乐队之后, 就没怎么与这位大师见过面了。   这会儿舞会快要结束了, 阿诺德跟简远虽说是师兄弟的关系,可要说亲密无间倒还没有, 平日里头两人三年五载不见面是常有的事, 不过今个他难得逮到人, 自然是有严重的要事想跟简远谈谈, 否则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贸贸然凑上来。   简远不是自己开车来的, 既然阿诺德要顺路带他一程, 倒也不客气, 他打完电话后跟戴芬特大师又聊了会儿, 也避开了不少想缠上来的桃花劫, 平平静静的等晚宴结束,坐上了阿诺德的车子。   两个人从小到大也打过各种各样的“知乎”,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阿诺德这次刻意亲近,又是聊天又是帮忙顺路回酒店,简远老神在在的坐着,盘算着待会怎么拒绝阿诺德。   不管这个麻烦精师兄到底是想找他打什么掩护,撒什么谎,他现在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帮忙。更别提阿诺德风流成性,满身桃花债,简远参加个晚会准备跳个舞都能遇见七八个跟阿诺德睡过的男男女女,以前没有交往的对象也就算了,眼下顾云开比较重要,他可是完全没有哪怕一点打算把阿诺德介绍给顾云开认识的想法。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云开的朋友圈那么正常,不是天赋卓绝的夏普,就是一代大家翁先生,就连情路坎坷无比的温静安听说脾气也相当和善客气;简远完全不敢想象以顾云开的精明,意识到阿诺德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之后会对自己抱有怎样的误解。   想想就一身冷汗。   师兄弟刚上车没多久,车子还没开动,忽然车窗外传来响声,阿诺德不确定是不是哪个旧相好来道个别,他虽然有点不耐烦,但到底性子比较怜香惜玉,还是将车窗降了下来,在站在车外的却是个气喘吁吁的年轻女孩,全然陌生的面孔,一头略微泛着紫色的卷发,眼眸在月光下柔情而明亮,脸上有一抹嫣红。   是个赏心悦目的大美女。   阿诺德下意识转头看向了简远,他很确定自己跟这个女孩子素昧平生,之前舞会上都没有看到对方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那么显而易见,这个女人绝不是来找自己的。而简远脸色微显诧异,瞧得出来他起码是认识这位漂亮的小姐的。   这就有意思了。阿诺德克制着自己吹口哨的流氓心态,得意洋洋的打算看着简远怎么处理这回事。   简远的确认识这个女人,不过并不是阿诺德想象里的那种认识,而是曾经合作过,在他第一次演出的时候,这个美丽而有天赋的舞者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简远记得她的名字叫做曼莎,是戴芬特大师的儿媳——著名舞蹈家海伦的学生。   “哎呀,果然是您呐。”曼莎喜笑颜开,她挽动自己长长的卷发,少女的青涩与稚嫩之中又夹带着些许妩媚,有意无意的展露出自己的魅力来,柔嫩清脆如莺啼般的声音快活的响起,“我还想着怎么办是好,没想到看见了您,本还以为是自己眼拙瞧错了,实在是太好了。”   曼莎像是只快活的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着,却并不讨人烦:“啊,瞧瞧我,只顾说自己的,怕是让您糊涂了,不知道简先生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参加过您的作品,也是云开的好朋友,今夜实在是太晚了,能麻烦您捎我一程吗?”   简远本一直耐心听着她说话,可等到曼莎说出顾云开的名字时,脸色却倏然冷淡下来,平静道:“我相信大师定然体贴并妥善的准备了客房,你可以留宿一宿。” 他将车窗重新升了起来,目光催促向了看好戏的阿诺德。   “啧啧啧,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阿诺德看着曼莎的神态从不可置信变到泫然欲泣,很是感慨简远的不解风情,他记得自己当年离开帝国之前,简远还没有这么不近人情的啊,难道是这些年终于被老师跟他爸给折磨疯了?   这么想想,阿诺德不由得更钦佩顾云开了,得是个什么样的尤物才能把这么钢铁直男的简远掰弯出柜。   不过感慨归感慨,阿诺德手上倒是没慢一点,简远跟他彼此之间本就多多少少有点互不顺眼,两个人互相丢锅卖对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堪称塑料兄弟情,要是自己多磨蹭两下,简远开门下车立马就走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眼下形势比人强,他还有求于简远,没必要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让小师弟不痛快。   怜香惜玉的阿诺德十分遗憾的松开离合,踩下了油门。   曼莎愤愤的看着车子扬长而去,恼恨的踢了一脚路旁绿植的围栏,漂亮精致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她进这个圈子还没多久,全靠海伦带着参加各种舞会,也确定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生活;最近太过热衷舞会,海伦对她非常失望,曼莎也迫不及待的想找个合适的对象,免得整天被老师念念叨叨,再回到枯燥乏味的舞蹈训练里去。   上流社会的贵族小姐看不上她,曼莎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跟着海伦慢慢融入那些圈子,她本来还以为顾云开在简远心里能有多重要,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   这么一想,曼莎又忽然心平气和了起来,她一路走到现在可谓平步青云,融入了当初那个抢了她角色的顾云开望尘莫及的圈子,本来看新闻上简远对顾云开表白,她还以为麻雀变凤凰,那个可恶的男人好运到这个地步,可简远连“他的朋友”一点面子都不给,看来对顾云开也不怎么重视嘛。   曼莎对这场跨越身份地位的“真爱”本就嗤之以鼻,是坚持金主论的那一方,现在不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想想,曼莎心头的郁气也稍稍消散了些许,她松快的呼出一口长气,觉得自己尽管辛苦,可起码比顾云开这种出卖色相的存在要胜出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了。   整理整理妆容,曼莎重又容光焕发,带着自信的微笑回到了晚宴之中去。   而车上的阿诺德也在跟简远讨论这件事。   “我还以为你对顾云开很有感情?”阿诺德直视着前方,联邦半夜的飙车党比白天更多,虽说眼下大道一片空阔,但是说不准哪里就突然冲出个不要命的,他可不想把自己交代在一群疯子手里,气定神闲的问道。   “他的确是我的挚爱。”简远眼皮都没抬一下,阿诺德刚开口他就知道这家伙想问些什么了,他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不过接送女人本来就不方便,更何况云开没跟我说过他有这么个认识的女性朋友,要是我蠢到只要有人说句是云开的朋友就能被占便宜,云开会笑死我的。”   阿诺德险些一脚踩到刹车上去,他虽然知道初恋是与众不同的——尽管他早就不知道自己的初恋是哪一位了,但是简远的口吻完全超出初恋跟一个让人着迷的情人这两者的范围了,而是打算过一辈子的对象,他竭力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说道:“老师怎么说?”   “伯伯很欣赏云开啊,爸爸也是。”简远漫不经心道,“干嘛。”   阿诺德立刻纠正了自己对顾云开之前的误解,并且发自真心的忏悔自己之前对他的小瞧。简远完全没必要在这点上面撒谎,一个能让严苛的老师跟神经质的小简伯伯都认可的男人,征服一个简远当然是小事一桩。   虽然还没有见面,但阿诺德立刻把顾云开移到了不容小觑的范围内。   “不过说实话,你今天识相的让我毛骨悚然,是部队的生活磨炼了你的性格,让你终于肯安分老实起来了吗?”简远毫不客气的开门见山,神色多少有些凝重,“除了钱以外的要求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阿诺德翻了个白眼:“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道德败坏?我不缺钱,也不需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更没打算带你去玩什么危险的游戏,我比你更惜命。至于部队那件事,别提了,我刚进去没半年,摸到前线才保家卫国了三个月,然后就直接被老爷子调了回来,我跟老爷子吵了一架,包了架飞机去沙漠里头探险了段时间,现在才回来。”   “哦。”简远点了点头,意识自己知道了。   其实倒也不奇怪,默尔曼就这么一个长孙,他与生俱来的野心跟豪情操练的阿诺德从小就铁血刚强,然而这位前统帅养出了一头凶狠的狼,却寄望对方又有狗一样的温顺。如果说在阿诺德纵情声色跟让阿诺德在前线冲锋之间选择,默尔曼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给阿诺德塞上一大堆男女,填满他空虚的生活。   默尔曼自己征战过沙场,知道生死是多么轻松容易的一件事,自然不乐意长孙也同样投身其中。   阿诺德倒不在乎,他不像父亲那么有支配欲,也不吝啬计较,比起待在幕后操控一切,倒更喜欢浴血奋战,他喜欢挑战刺激,可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过喜欢也只是喜欢,即使是出于自己想法的行为被阻止,他也并不会反抗。从这方面来讲,阿诺德倒是很羡慕简远,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他不会像简远那样奋不顾身的执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两个人所考虑的未来是截然不同的。   简默能给简远的自由,默尔曼家族可不会给他。   他的自由,是在爷爷默许下划开来异常巨大的范围,而不是他自己所真正需要的自由,不过没什么,阿诺德很清楚,他在享受那些便捷跟殷勤,谄媚跟巴结时,可没抗议过自己出身的不公平。老天向来是公平的,阿诺德很清楚得到一些东西必然是会失去一些东西的,比如说遥不可及的梦想,比如说在某些事情上的个人意愿。   很讽刺,也很现实。   而这会儿……阿诺德决定纵情人生,谁知道过段时间家里会不会要他跟什么见鬼的陌生人联姻。   简远把书一合,认认真真的说道:“在车里准备我喜欢的书,这么晚不过你的夜生活反倒送我回酒店,我实在是越来越担心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按照你的前科,这种行为要么想泡我要么是有求于我,前者没可能,后者我可以听一听,但不会答应。”   “别这么紧张。”阿诺德笑嘻嘻的说道,“不是什么大忙,也不是要你帮我背锅,更不是让你帮忙接爷爷的电话,我只是想问你一个人,温静安他好像是你那口子的好朋友?你可别告诉我他也没跟你提过温静安,就算没提过,你自己心里也有点数吧,人家在大银幕上好歹跟顾云开滚过床单。”   车内忽然一阵死寂。   阿诺德连忙清咳了两声,按下车窗吹了吹晚风,缓解气氛道:“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是有说过,不过你提他干嘛。”简远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冰块那么冷。   阿诺德哼着不成形的调,他撩了撩头发,多少有些磨叽的说道:“还能干嘛,就是想走个心呗。”自从十七八岁在感情这事儿上开了窍之后,阿诺德想着好歹算是发小,就打算带简远出去见识见识,差点被护犊子心切的老师吊起来往死里抽,要不是看在默尔曼的面子上,阿诺德估计下半辈子就得坐在轮椅上过日子了。   所以之后他浪归浪,却很少在这方面麻烦简远。   这话虽然说得莫名其妙,但是简远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他清楚阿诺德手长,可没想到阿诺德手会这么长,不由得迟疑问道:“你这是……对温静安有意思?”   “也不是有意思吧。”阿诺德别扭道,“就是睡过一次。”   简远已经开始思考现在跳车能不能逃离这个混球了。   这次阿诺德完全不是看上了温静安想下个手,而是已经下完手了还想再下几次,连规劝都没办法劝起。自从两个人交往乃至现今,简远虽然没见过温静安,但是他记得顾云开偶尔会唏嘘感慨般提起温静安的感情,很是关心的模样,这让他心里不由一紧。   简远从未见过顾云开生气的模样,他很确定自己余生若没有什么不可避免的情况,也不想看见。   “几年没见,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种人啊。”简远下意识拿起书做出戒备的神色,“你确定你们之间是你情我愿的吗?”   “我还没有下三滥到那份上,拜托,我又不缺床伴。”阿诺德翻了个白眼道,“更别提我的情况多得是人想扑到我怀里来,我干嘛非要强求一个对我没意思的人跟我上床。我之所以跟杜兰特玩得来,就是因为他虽然风流,但是一点儿也不下流。我的本钱有差到这种程度吗?”   简远冷冰冰的回呛他:“你现在难道不是在强求吗?”   “我只是不确定。”阿诺德反驳道,“我很确定当时发生关系的时候,他绝对是出于自愿的,问题出在他只想玩一玩,而我想要把玩一玩的时间稍稍延长一些。”   简远一下子明白了:“哦,他对你没兴趣。”   阿诺德试图冷静下来:我已经习惯这种行为了,没关系,深呼吸,冷静,冷静,阿诺德,一定要冷静!快想想老师的脸!弄死车后座这个小混蛋会引发帝国崩塌这样的超大恐怖事件的,不能因为他质疑魅力就这么不理智。   “现在我有点兴趣了,说说看。”简远把书平放在了膝盖上,饶有兴趣的开口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对温静安产生兴趣的,当然,要是因为床上那些事,那就省省吧。如果说是由于温静安对你不感兴趣反而导致你产生了兴趣,那么我可以给你订购一书柜新出炉的言情小说,你大可在文字里放肆的享受被拒绝的快乐,没必要去骚扰人家。”   阿诺德耸了耸肩膀,无奈道:“别把我说得让我神经质的受虐狂,当然不仅于此。其实那次也是个意外,你知道我有卡尔文不少的股份,而温静安在《特工联盟》里被邀请来演唱了插曲,所以庆功会也给他发了请帖,顺便一提,你男人拒绝了,说是有工作。”   “别拿云开分散我的注意力。”简远不咸不淡的开了口,凉凉道。   阿诺德没理会这句嘲讽,好脾气的继续开口:“他的歌声挺不错,我本来有了‘你情我愿’的女伴。”他特意在某四个字上头咬重了声音,又再开口道,“出于老板,哪怕是老板之一的责任感,我关心了下看起来状态不佳的他。”   简远嗤笑了一声,像是被逗乐了,语调里藏了点刀锋似得尖锐:“关心到床上去了?”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阿诺德几乎没怎么费心,也懒得为自己解释,平静无波的说道,“反正我们俩搞到一起去了,事实上,我之后只是想给他点补偿。我看得出来他本来没打算找个晚上的伴,虽然之后没拒绝,但是我多多少少也算打扰了他之前的安排。”   简远看了看手里的书本,轻飘飘道:“你总是把过夜费说得这么好听。”   阿诺德像是被呛到了,咳嗽了两声,尴尬道:“小远,师弟,远哥,你可以别抬扛吗?我们俩又不是来说相声的。”简远没再说话,阿诺德又继续了下去,“他是个挺有趣的人,少言寡语又温柔体贴的,我没打算侮辱他,只是想确定这件事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过去,在足够大的利益上任何人都没法管住自己,我习惯先想好最糟糕的结局。”   “所以呢。”   “我邀请他参加了一个他很需要的晚会。”阿诺德这会儿听起来有点怀念了,他心不在焉的说道,“在我准备跟他谈谈之前,我当天的女伴恰巧来了。然后他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我就想谈谈这个吗?”   简远心中默默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说得好。   “再然后,我跟他认真谈谈的时候,他过来顺了顺我的领带,凑在我脸边跟我说:你情我愿的事,我没你那么不要脸。”阿诺德在红灯前踩下了刹车,平静的说道,“说实话,他那一转身真的辣透了,我心里的那艘船瞬间就被击沉了。”   简远沉默了片刻,平静道:“我给你订一本受虐指南吧,我相信你能成功从书籍上认识并且理解到自己的本性。”   “真不帮忙?”   “我会回家告诉云开,让他转告他的朋友最近犯太岁,小心一点的。”简远简洁道,“出于对你人格的姑且信任,我就不报案了,反正你也坐不了三分钟。顺便,不要违背你的原则,人家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不要脸,他也很显然完全不想跟你继续玩一玩。”   阿诺德看了看后视镜,理直气壮道:“你怎么知道?”   虽然不是第一次认识到阿诺德的自信,但每次都会被这种自信所震撼的简远无言以对:“随便你吧,反正你自己也会知难而退的。”   简远无所谓的靠在座位上看向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有些读者不太清楚为什么静安说阿诺德不要脸啊。   因为当时阿诺德的女伴来了,两个人腻歪,又正好静安过去看见了,以为阿诺德是想借此暗示他别痴心妄想,之后两个人谈那次意外的事气氛也就变不对味了,静安才说没有阿诺德这么不要脸,是暗指阿诺德讽刺他的事(误会)。   然后给大家梳理一下区别,阿诺德并不是出轨也不是很多关系,他只是不缺乏合适的性伴侣,他并没有在任何一段感情里,双方也都是你情我愿,属于性开放跟性自由,跟花心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基本没感情,大家都是各取所需。【不是洗白,之所以要提到性的态度,是因为下面要讲个东西】   ======划分一下这里是阿诺德的人物塑造思考,不感兴趣可以不看=====   之前杜兰特想潜规则云开的时候,云开拒绝了,杜兰特没有报复他只是拿走了饰演的机会。   其实这个是我个人的考虑,也参考过一些娱乐圈的八卦资料。   就如同阿诺德所说,按照他的本钱跟家世,不缺乏投怀送抱的,他做人比较有底线,主要讲个你情我愿,不要搞得好像强迫一样,大家都是各取所需,你需要出头的机会,我需要一夜风流,合理交换,你肯就肯,不肯就不肯,我不介意。   对于想冒尖的演员甚至明星来讲,这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种交换,在日本叫做卖春,在外国叫找个糖爹,当然在我国就属于高级的天上人间【emmm】   当然那种硬要强来的也有,现实里也有——比如蓝洁瑛遭遇过的事,这种人是存在的,我只是没有写到,阿诺德提到跟杜兰特玩得来原因也是因为他们俩都不喜欢强迫。   ————这是我塑造人物时的考虑跟掺杂到现实因素的思路,分享给大家一下www阿诺德这个存在是怎么诞生的。 第132章 跌宕   《钢琴家的天窗》尽管还没有上映,却已经在网络上掀起了血雨腥风, 要是说史密斯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 顾云开是怎么也不信。   有时候差评也可以算是推广的软文, 毕竟人都有猎奇的心理,一部电影烂的正正好好可能还没什么兴趣, 可是烂出新意烂出风格,包括是现在网上风风火火的影评双方打擂台,一方面说烂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方面说只是普通正常的质量, 加上顾云开跟爱丽莎这对俊男美女加盟助阵, 还有所谓简远作为原型,自然吸睛。   吃瓜群众几乎迫不及待的想电影上映好看看到底能有多差劲。   更别提史密斯的黑粉们几乎都来顾云开跟简远乃至爱丽莎的微博底下夸赞居然能把史密斯的热度奶起来:   “不管片子质量怎么样, 老头子第一次拍独立片能搞出商业片的红火来, 顾老师是演员里的神奶果然名不虚传, 以后打游戏带一下, 老铁这里抱拳了。”   “就宣传我是真的服气,小姐姐长得这么好看, 就算是烂片, 我觉得光看小姐姐的脸都能值票钱。”   “小小简先生看过影片没?是以什么心情拍的?”   ……   无论是什么电影, 都需要话题性, 顾云开名气大, 话题量高,更别提还拖家带口的带个在媒体里头爆炸起来威力活像是鱼雷一样的简远,加上史密斯甚至是桑利在背后的暗中操作, 顿时羡煞同期的不少电影剧组,不过也只好私底下嘀嘀咕咕说几句哗众取宠,电影里的败类,拉低今年制作水准等等的酸话。   电影的宣传其实无非就是如此,除了本身的质量以外,还要制造各种各样的话题性保持观众的热度,吸取观众的注意力,这样才能把这些热情转化成票房跟实际的收益。在娱乐圈里头混,无非求名或者求利,人总是要吃饭的,所以后者更胜过前者。   而资源有限,一旦有一方吸取走了绝大多数的目光,自然会触动其他人的利益,不过娱乐圈本就是如此,每个人都拼命往上爬,作品当然也是这样的情况。   《钢琴家的天窗》吵得沸沸扬扬,连粉丝都有些坐立不安,倒是顾云开老神在在,这两天没事跟翁楼喝喝茶遛遛狗,有事就待在家里练练弓箭健健身,做好随时进入剧组的打算,桑利那边还没那么快开机,敲定下顾云开一个主演之后还要找齐全其他的人物,第二个定下的就是温静安——他饰演剧里一个本来是站在反派那后来跳反的科学家。   顾云开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向来关心朋友的温静安来探望他。   夏普这两天有活动要跑,两人没办法一块儿打台球,简远又还没回来,顾云开从健身房回来洗了个澡,就接到了温静安的通讯。   娱乐圈里的友情就是这样,每年不知道上多少作品,就算在同个范围里也未必能撞见,温静安又是个影歌双修的存在,两个人在《风月别离》之后再没合作实在是太常见了,倒是听说之前温静安被邀请去《特工联盟》里唱了插曲,跟SN乐团一起合作,顾云开作为一个打酱油的死神,没怎么多注意,还是影迷们察觉到雀跃了下早已经完蛋的顾温恋,顾云开又正好没事刷到才发现的。   顾云开头发还没吹,换了衣服,毛巾拉耸在头发上擦了擦就先去给温静安开门了。向来温柔体贴的温静安难得愁容满面,看见顾云开倒是挺开心的,不过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唉声叹气的进了屋,帮他找起吹风机来。   在四个男人的友情里,温静安向来是比较具有母性关怀的那个,说通俗点就是接近爱照顾人的老妈子,他擅长也习惯做比较成熟体贴的存在,跟比较内敛且不主动的顾云开不同,温静安尽己所能的维系着四个人之间的关系,电话也好,信息也罢,他总是时不时联系着众人。   甚至可以说假如没有温静安,四个人的友情绝不会如今天这般紧密,顾云开也无数次庆幸过把温静安拉上了这艘贼船。   除了古昊那件事之外,顾云开最不担心的人就是他,所以今天看着多多少少有点愁眉不展的温静安,他心里也有些担忧。   跟简远交往越久,顾云开就越能理解温静安对这种温暖的眷恋不舍,当然他并不是在否决自己之前赶走古昊的决定,只不过是觉得,假如自己当时处理的更妥善一些,更照顾到温静安的心情就好了,这让他多多少少对温静安有点愧疚。   毕竟一直以来温静安给了他不少帮助,可顾云开却没怎么帮过他。   顾云开把头发吹了个半干,温静安已经摆好他自己带来的点心并且泡上咖啡了,坐在厨房吧台后忧郁的托着两腮,见着顾云开过来,才闲扯了些有的没的。顾云开梳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多多少少听明白了温静安这次来的目的,一是因为《钢琴家的天窗》还没上映口碑就这么差,来关心顾云开的;二是他通过了《末日来临》的试镜,两个人接下来又有合作。   “通过试镜是好事啊,你干嘛拉着个晚娘脸的。”顾云开拿了一块做成莲花模样的点心咬了一口,他挑了挑眉毛,忽然想到一个猜测,含糊问道,“怎么,古昊又来找你了?还是事业上遇上了点麻烦。”   温静安摇了摇头,心如死灰的说道:“云开,你说我是不是这辈子,就没什么可能跟别人在一起了?”   顾云开心里一咯噔,急忙把点心放下了,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温静安,他不喜欢古昊可不代表想让这个几乎都快要变成结婚狂的朋友终生孤独,他斟酌了下自己的语气,谨慎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该不会是当初古昊的事遗留症到现在这会儿吧,没道理啊,不是说好有新的中意人选了吗?   温静安哭丧着脸道:“那大概就是老天爷看我不顺眼。”   事情要从头讲起,温静安曾经跟顾云开提起过他对圈子里的一个小歌手有点兴趣,这个小歌手并不是别人,就是时下最热的男团SN组合里的队长,叫做萧承。萧承今年才二十来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是这个组合里的领袖,长相比较帅气刚毅,笑容真诚,有点傻白甜,非常努力。   温静安因为工作的原因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不由自主的被这个坚强乐观向上积极的年轻人吸引住了目光,当然事后他才发现这都是乔繁辰设定好卖出来的人设。然而这个发现实在是太晚也太不及时了,就是在《特工联盟》的那场合作里,温静安发现萧承跟又胖又丑的地中海投资商有一腿,顿时梦中情人的幻想就破碎了。   顾云开听着都不由生出一种同情来,几乎能想象到温静安当时三观崩溃的心态,他忍不住开了一瓶酒给温静安,轻轻拍了拍友人的肩膀。   “其实这些倒还好。”温静安绝望的推开咖啡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猛然灌下去,转头看向了顾云开,“接下来发生的事才要命。”   顾云开实在是很难想象还能有什么情况会比在跟垃圾人渣前男友分手好几年之后发现自己新喜欢上的阳光帅气大男孩压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更要命的事了。他不动声色的端起咖啡杯微微啜饮了一口,完全没预料到温静安接下来的惊人之语——   “我把亲王他孙子给睡了。”   “噗——!”   顾云开感觉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跟桌面,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温静安没有在骂街,更不是在开玩笑,对方脸上因为酒精微微浮现点红晕出来,估计是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太注意到向来沉稳可靠的好友难得一见的失态,继续说了下去。   他放下了杯子,决定在温静安说完所有事情之前,暂时不动任何吃食跟饮品。   之前因为两个人也不是非常亲近,毕竟SN是个组合,通常都是一起活动的,因此温静安看到的都是外在的表现,而在《特工联盟》的庆功会上,有些事就没那么容易遮掩了。萧承跟某位投资商显然亲热了很多,温静安不是瞎子也不是刚入门的小傻子,自然清清楚楚某些举动意味着什么。   因此失落的在庆功会上喝了不少,圈子里搞在一起的一夜情不在少数,温静安洁身自好不代表他是个断情绝欲的,本来就没什么夜生活,又喝了不少酒,在酒会上跟个过来搭讪的帅气年轻人聊了会儿天之后,他们就直接去开房搞了一晚上。   顾云开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当时似乎是拒绝了参加的请帖,宴会本身当然不是那样的场所,不过想一起玩玩的看对了眼也不少,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圈子里头有些人口风紧有些人口风不紧,稍微有些脑子点的演员都不会傻到落人口实,当然也不缺乏喝醉了出事的。   按照温静安的说法,他是喝多了点,不过很清楚自己做了点什么,第二天起来甚至还准备好了给这个帅气的“同圈同事”包个“过夜费”。   还好没包,因为温静安醒过来就发现跟他开房的男人是阿诺德。   托皇室的福,顾云开虽然在被改姓的简默身上狠狠栽了个大跟头,可是阿诺德好歹是上过皇家新年全家福的男人,他还是记得这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的,在外貌普通的王子跟公主之中,阿诺德作为亲王的长孙,相当英俊迷人,颜值跟明星也差不了多少,大概是因为基因好的原因,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   静安,真是小瞧你了。   顾云开无声的拍了拍桌面,不知道怎么感慨好友这突如其来的不晓得该说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的情况。温静安显而易见的看起来比他更绝望,双手捂住了脸,悲怆无比的说道:“那件事结束之后没多久,我去参加了《末日来临》的试镜,刚刚得知阿诺德他也算是卡尔文的老板之一后没过两天,试镜通过的结果就来了,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末日来临》正巧是卡尔文公司投资的。   假如顾云开这时候安慰温静安只不过是个巧合,不必那么多心,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虚伪,于是顾云开努力的镇定了一下,端起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惹得他皱起了眉头,尔后抿了抿唇,给温静安分析起情况来。   “这件事只不过是个意外,你情我愿的事,也不必多心。”顾云开想了想,沉思道,“阿诺德插手娱乐圈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既然没闹出什么大的不愉快来,可见他这人口碑还是不错的,你就当一次艳遇,过去了就过去了,怎么样?”   温静安很诚恳的看着顾云开,点了点头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前几天他带了个女伴暗示我别痴心妄想,我实在克制不住,骂了他不要脸。”   顾云开:“……”   老铁,扎心了。   这件事多多少少让顾云开觉得有点晕晕乎乎,他用指尖揉了揉额头,完全想不出能避开简远解决这件事的方法。而温静安看起来似乎也完全不打算找他帮忙解决这件事,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对象来倾诉吐露下心事而已,就好像曾经对古昊的感情那样,他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顾云开倒不在乎这瓶酒,不过多多少少有点心情微妙。   作为一个刚栽在酒上的男人,温静安这会儿对酒的适应程度出于顾云开的意料,不过也说不准是不是破罐破摔觉得无所谓了。   比起有些发懵的顾云开,温静安这个当事人看起来要镇定多了。   “他为什么会是亲王的孙子呢,如果他是个普通的演员,歌手,随便什么,反正没那么大的来头,那该多好啊。”温静安抽了下鼻子,带了点委屈的开口,“他还挺对我胃口的,虽然这只是个意外,但是我本来还想,它可以缓慢发展成一段很不错的感情,我不是那种特别保守的人,不介意先上船再买票。”   顾云开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了温静安的侧重点跟他压根不在同一条线上,两个人所思考的东西也完全不同。他本来还以为温静安是担心因为那场意外的艳遇让阿诺德在片场给他小鞋穿之类的情况,结果温静安只是在惋惜阿诺德的身份让他不好下手吗?   他可从来没想过温静安这种温顺的小白兔会有这么大的熊心豹子胆……等等,顾云开看了看友人温顺俊朗的侧面,这会儿正因为酒精微微飘红着,心头忽然飘过了一个古怪又荒唐的念头,除非他一开始就对温静安的认识有点错误……   “静安,你真的已经放下古昊了吗?”顾云开用拇指跟食指捏着那个被自己咬过一口的糕点,想了想温静安的住宅跟古昊当初的反应,怎么思考都觉得不太对劲。他不是个追根究底的人,可是总觉得有些事情隐隐约约的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不由问道。   温静安眯了眯眼,不太明白好友怎么突兀在这场对话里提到了前男友,可随机还是摇了摇头,叹气道:“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当初放弃一切跟他走,他却鼠目寸光的跟我分手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了。只不过世界这么大,我对他多少还有点旧情,他不过就是贪婪罢了,钱跟机会我都有,我只是想要个人哄着我,在家里等我,就当花钱买个服务,只不过你们不喜欢,我想了想也觉得没意思,就放弃了。”   顾云开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崩碎了,那个纯情的仿佛渣贱小说里倒映出来的白莲花倒贴主角温静安彻底变成了拥着豪宅名车包养一大串帅哥美女的阔气土豪模样,他目瞪口呆的问道:“所以你那时候伤心又为难并不是为了古昊?”   “啊?”温静安茫然的抬起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在伤心我未来一个人过,也不知道老天给不给我一段新的缘分。好了,现在给了,可是我要不起啊。”他哭丧着脸,又灰心丧气了下去。   是了,难怪呢。   顾云开仔细且冷静的回想起了温静安当时对古昊的态度来,当时他还以为是温静安快刀斩乱麻,可想一想,温静安如果真的就像是他以为的那么无可救药且念旧,怎么可能只因为这点行为就对古昊彻底死心,古昊这人多多少少还算是有点手段的,而且温静安这边断了联系,他又不是死人,难免还是要蹭热度的。   这么一说,当初温静安的行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温静安压根不是非古昊不可,而是古昊在他严苛的择偶选择里,少数他曾经喜欢过,有过往的记忆,又光用金钱就能喂饱养起来的小玩意而已。难怪顾云开等人表示不喜欢之后他也就放手的这么轻松简单,假使投入了感情下去,朋友再怎么劝,也是一时之间难分难舍的。   虽说看起来行为相差不远,可是其中的意义完全是天差地别!   顾云开沉思了一会儿,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犯过以貌取人的错了,他明明知道在圈子里能混出头来的基本没一个不是人精,也明明清楚温静安复出跟喝口水一样简单,明明了解温静安星途顺利,有钱多金甚至远胜过他,却还是被友人温柔顺从的外表蒙蔽,真心实意的以为对方单纯痴情的像是张白纸。   “云开,你怎么了?”那头的温静安好不容易咕咕哝哝发泄完了对自己艰难坎坷的感情路产生的不满,回过头来却发现好友似乎若有所思,似乎一点儿都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纵然性情温和,温静安也不由得生出点抱怨来,“你没有在听我讲话吗?”   顾云开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道:“啊,我在想你这事儿得怎么办才好。”   “哎呀,你不用为我担心了,没什么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温静安好哄的叫人诧异,他几乎都没怎么怀疑就轻而易举的接受了这个借口,伸手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然后打了个酒嗝,又缩回手拍了拍自己热乎乎的晕红双颊,摇摇头道,“他总不至于把我丢去沉海吧,不管怎么说,那天被占便宜的又不是他,我也没拿他什么东西,说起来,其实我是来安慰你的,怎么反倒变成你安慰我了。”   简默先生曾经跟我说过沉海不是最明智的选择。顾云开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下。   温静安却没理会好友的再度沉默,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顾云开这才发现温静安已经把整瓶酒都喝光了,不由得下了高脚椅伸手去扶温静安,结果对方轻车熟路的倒在了聚会时最习惯坐着的长沙发上,搂过一个恐龙抱枕靠在脑袋下面,没半分钟就熟睡了过去。   不知所措的顾云开眨了眨眼睛,最终认命的去拿了一条新毯子出来盖在了温静安的身上,顺便把室内的空调稍微调到正好的温度,然后收拾了下杯子跟空酒瓶,因为数量不多,他干脆就直接自己洗了那两个杯子,水流冲刷着手掌的时候,顾云开才想起了温静安今天真正要说的事。   不过仔细想想,纵观温静安至今为止的情路,已经不是坎坷二字能说明的,简直就是跌宕,恐怕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   顾云开甩了甩手,实在忍不住叹气。   他又开始想念简远了。 第133章 鬼胎   提问:当你高高兴兴的结束工作回家,却发现“情敌”睡在自家沙发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提着行李箱打开大门的简远多多少少有一瞬间的脑袋放空, 他站在门口松开了抓着行李箱的手, 换鞋子时脑海里涌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碎信息。由于信息量太过巨大, 简远待在门口好好沉思了片刻,先涌起来的倒不是质疑跟愤怒, 也不是脑袋的一阵发懵,而是心虚气短。   毕竟他刚跟阿诺德谈到过温静安没有多久,而且被厚脸皮的师兄磨得不耐烦到答应他帮忙问下温静安的现状, 结果回家后立马见到了本人, 难免会有一种被抓包的忐忑感, 还有一种名为现世报来得快的危机警报突兀的在心中大作警铃。   “你回来了啊?这么早?”顾云开从厨房里探出身来好奇的看了看简远,顺便多瞄了眼好友, 喝醉了的温静安相当安静顺从, 在沙发上将就着睡得正香, 连姿势都没变上一变, 那条毯子原先是什么样的,现在还是什么样。   不由得在心里暗叫糟糕。   虽然没什么必要解释, 不过鉴于某些合作过的“前尘往事”, 顾云开还没有傻到觉得男人能豁达到毫不介怀的程度——以己度人, 比如说如果有个女孩子跟简远拍过床戏, 哪怕知道他们俩什么都没发生, 对方还是简远的朋友,可要是自己出差一回家看到这个女孩子睡在自家沙发上——   顾云开很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像简远现在这么冷静,指不定脑充血成什么样。   “阿远, 你认识阿诺德这个人吗?”顾云开沉稳的思考了片刻,决定使用迂回试探的政策,毕竟上来就直接说什么你不要误会,简远表面上当然是说不会误会,可心里头怎么想就未必了,指不定怎么偷偷生闷气呢。   所以顾云开决定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把温静安为什么来家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简远,至于温静安来安慰自己的那些事就可以暂时掠过不提了。他故作若无其事的擦了擦手,又给简远倒了杯白开水走了出来,决定把黑锅一股脑推到阿诺德这个人物头上:“我记得他是亲王的长孙,你们应该有接触吧?你不要担心,我没见过他,就是突然想问问。”   “不认识!”简远下意识回道,只觉得寒毛倒立,看着顾云开艳丽的容颜上带着温柔关怀的微笑,往日甜美幸福的笑颜这会儿简直如同诱饵一般,吐露出来的每句话都是陷阱,催眠着他老老实实跳进去,原原本本把自己跟阿诺德的“私下交易”交代出来。   察觉到自己有些反应过于激烈的简远连连咳嗽了两声,谨慎道,“不……不是很熟。”   不至于吧,云开没道理知道阿诺德跟他的关系啊……可是要是不知道,啊!温静安铁定是来跟云开说阿诺德这个讨人嫌的家伙有多麻烦的!   想起离开联邦前,阿诺德暧昧又虚伪的笑容,还有那句“再见”,简远觉得自己冷汗都快下来了。   老天可以作证,他绝对不是阿诺德的帮凶!   顾云开有些莫名的看着活像是被恶狠狠踩了一脚尾巴的猫咪似的简远,心里一阵古怪,不知道是阿诺德这个话题惹毛了他,还是被误会自己在转移话题,于是决定先给简远一个缓冲,忧心忡忡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刚下飞机适应不过来,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   语毕,顾云开将手里温热的白开水递了过去,又伸手接过简远的行李箱,仔仔细细观察起了恋人的神色,觉得对方好似萎靡不振了许多,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赶回来太急了没倒过时差来,倒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种吃醋跟焦躁的神态。   奇怪,简远难道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倒不是说顾云开希望简远吃醋,只是怎么说温静安都属于他的朋友里较为“特殊”的那一个,还是说简远对他的确非常放心,放心到自己出差提前回来看到醉酒的温静安睡在家里的沙发上都觉得没有什么?   刚刚三观被洗礼过的顾云开一时候有点摸不太准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经验,毕竟他也是初次跟别人谈恋爱,不知道吃醋的尺度是在什么平衡点上,只是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会不满的事,简远也应当会不满,不过简远对着他时的性情向来像个小天使一样不骄不躁,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没事吧?”   简远摆了摆手,接过温白开喝了大半杯,摇摇头道:“没,就是可能有点累了,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他爷爷跟伯伯……嗯,不是很对头,所以我刚刚一下子就有点吃惊。”他眨巴着眼睛,看起来纯良又诚恳。   噢,原来是政敌啊。   顾云开恍然大悟,难怪简远刚刚的神情那么古怪,他现在其实还有点沉溺在温静安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纯情白莲花的三观崩坏跟老年人该如何谈一场正常的年轻恋爱这两个难题之中,就没太在意简远的不自然,只是看他神色疲惫,忍不住伸手按住简远的后脑勺,凑过去抵着对方的额头,带点柔情的询问道:“你是不是很累啊?”   误不误会倒不要紧,吃不吃醋也只是情趣,顾云开捏了捏简远冰凉凉又微肉的耳垂,有点心疼又有些欢喜:“回家了。”   “嗯,看到你就没事了。”简远下意识摇了摇头,随手把杯子放在边上的柜子上方,错过头去枕在了顾云开的肩膀上,神情疲倦,看起来的确有些需要休息,他看了看沙发上的温静安,下意识问道,“今天温先生怎么在家里?还……嗯,喝成这样?”   他虽然是第一次跟温静安见面,但是早在大银幕上见过不少次温静安的脸了,自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顾云开心中警铃一作,默认这是简远吃醋的前兆,脸不红心不跳,半点没有慌乱,只是终于来了的理所当然,轻轻松了口气道:“他跟阿诺德……嗯,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我不是接了个新工作《末日来临》嘛,他也接到了角色的试镜邀请,前不久通过了,刚刚我们才知道卡尔文公司的幕后老板之一就是阿诺德,正在想办法。所以我刚刚才问你认不认识阿诺德?”   很好,非常完美,顾云开为自己的语言能力打了一个满分,不管简远有没有误解,现在什么误解都不会有了。   原来那混蛋已经开始动手了。   简远的目光沉了沉,把自己压在恋人的肩膀上摆了摆头,虽然心里头对阿诺德满是埋怨,但是好歹两个人也算有点情谊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阿诺德说些好话,紧接着就听到顾云开开口道:“虽然你们俩不认识,但是到底都是皇室里的,应该也有打个照面吧,他这个人记仇吗?”   “那倒……没有。”简远不太明白话题怎么会跳到记仇上去,他迟疑了一会儿,有点纳闷。顾云开却没多心,不以为然的拍了拍他的背,简远整个人像是无尾熊似得缠在顾云开的身上,两个人拖拖拉拉,黏黏糊糊的往客厅里走去。   啊——我的霸王龙!   简远眨了眨眼睛,看着被温静安死死枕在脑袋底下的那个蓬松柔软的枕头,十分委屈的倒在了自家男朋友的大腿上。顾云开常年健身,虽说不是浑身都是恐怖的肌肉,可是软肉也不太多,枕起来有点硬邦邦的,简远赌气的转过身,抱着恋人的腰,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的恐龙。”   顾云开揉了揉他的头发,两人贴得这么近,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捏了捏简远肉嘟嘟的小肥脸,微微笑起来道:“我在这里还不够吗?”   “可你本来就是我的,恐龙也是我的。”简远很不高兴,碎碎念的把自己蜷了些起来,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他还没倒过时差来,加上这次交流会赶得比较急,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的确有点折磨人,这会儿精神难免不济,可还是强撑着跟顾云开聊天,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跟恋人这么亲近了。   看在恐龙枕头的份上,他决定多说阿诺德两句好话。   从刚进门的毛骨悚然到现在的泰然自若,简远已经看出来了整件事只是一场巧合,其实要是自己没那么提心吊胆,想想也不奇怪。温静安跟云开是朋友,云开跟自己又是恋人,像是阿诺德这种级别的人物,他不知所措下肯定是要跟云开商量的。   大概猜出温静安来此的目的后,简远就有了十足的底气。   顾云开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简远这话说得的确没错,于是沉思了片刻,从善如流的改口道:“那就借静安睡一会儿,你以前没有这么小气的啊。”话说完的时候,顾云开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非常适合去幼儿园里当老师,他相信自己只要拿出对简远的耐心跟温柔来,铁定能跟小孩子相处的很好。   不过很快这个可怕的念头就荡然无存了。   简远很是傲娇的“哼”了一声,就差开口说一句我为什么小气你不知道吗。   顾云开觉得有点好笑,简远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的,还没忘了嫉妒一下温静安,孩子气的吓人。他虽然平生最鄙夷卖惨这件手段,但是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手段不分大小高低,只要场景适合,用得恰当,都自有它的长处,因此又再开口道:“静安性情向来比较温顺内敛,不喜欢跟别人起争执……”   换以前顾云开还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会儿说这话得时候顾云开觉得自己都瘆得慌。   顾云开顺了顺简远的卷毛,温声软语道:“简先生,请教请教你,你觉得按照平日里头跟那位亲王长孙相处的情况来看,他是不是该推了这份工作暂时避避风头?”   简远完全不知道阿诺德做了什么,不过按照阿诺德的地位来看,只要他有兴趣,底下的人察言观色都会准备着提前说是讨好其实是坏事的帮忙筹办一下,这种情况并不受他乐见,不过有利有弊,也不好说,只能说这么多年的规矩烂下来,已经扎根了,改不了的。   恐怕就连正在盘算着好好走心的阿诺德自己,也不知道这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惹得有兴趣的对象慌不择路的想避过这阵子吧。   “不用。”简远想了想阿诺德无所谓的笑脸,到底算是有段交情,两人地位相差无几,命运却截然不同,他知道温静安未必像是阿诺德那样觉得这段感情这么有意思,不过起码也不用那么避如蛇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他这个人虽然行事比较荒唐,但是并不是个强求的人,说清楚他也不会多做纠缠的。”   顾云开听得倒是有些不太对头,不由得又多问了一句:“可是静安骂了他不要脸,这也没关系吗?”   原来是这回事。   简远虽然面上对阿诺德百般嫌弃,声称他们俩之间是塑料花兄弟情,但是真到关键时刻,也不至于背地里捅阿诺德一刀,就摇摇头道:“没关系的,其实他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女伴来得正巧,温先生误会也很正常,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噢,女伴啊。   顾云开很随意的掐了掐恋人的下巴,目光里闪烁着温柔和善的情感,柔声道:“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是谁跟我说不认识阿诺德的,怎么一转头连对方当时邀请的是男伴还是女伴都一清二楚了?”   简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认命的由着顾云开欺负,乖乖的不作任何反抗,其实这会儿他昏昏欲睡,更别提是跟顾云开待在一起,就算有百分之三百的警戒心,这会儿也降低到百分之零了,假使顾云开是什么秘密间谍,恐怕相关情报一问一个准。   “我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坏事嘛。”简远口齿不清的说道,“他以前拉我背黑锅可顺手了,所以我也就下意识……”   顾云开一挑眉,松开手,姑且通过了这个理由,这会儿知道阿诺德不会对温静安产生什么报复心理,他倒是也心安的多,反倒是对阿诺德这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好奇起来,若有所思道:“你不是说你伯伯跟亲王是政敌吗,怎么看起来你跟阿诺德关系好像不太坏?”   嘟着嘴的简远揉了揉自己面团似的脸,这几天在音乐交流会相关的宴会里吃了不少,毕竟他没什么想邀请的舞伴,只能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吃点东西,脸上微微瘦下来的线条又重新发胖了回去,漫不经心的说道:“阿诺德跟他爷爷不是一种人,小时候喜欢上了大提琴,伯伯是皇宫里最优秀的大提琴家,他就认了伯伯当老师,所以我们俩从小就认识。”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故。”顾云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简远一直没怎么给自己介绍过他的朋友圈,不由微微抽了口冷气道,“你该不会认识的朋友都是这样的存在吧,在政界里头错综复杂的?”   简远费劲的想了想,然后摇头道:“其实我也只是跟阿诺德玩得比较来,其他人只要一段时间不联系,感情就淡了,我经常练琴,也没有办法老是跟别人一起玩,跟阿诺德大概认识的太久了,好几年不见也是很常见的事,所以姑且算是朋友吧。”   哦,和我以前一样,都没有什么朋友。   顾云开摸了摸简远,心里头一片柔软,想了想简远在之前与自己聊天的时候,那样的妥帖跟小心,还有那些甜到人心里头去的对话,赤诚坦率的多少有些难为情。那时候顾云开还以为简远性情就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现在想来,并不是如此,简远只不过是第一次跟全然陌生的人发展出如此深厚的感情,所以坦荡直白的如同婴儿。   关系网真是简单,难怪这么久了,简远的关系网一点没露,原来是他压根没什么可露的。   “既然你跟他玩得来,看来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顾云开心里一动,忍不住多嘴问了两句,他跟简远的恋情发展纯属是意外,温静安似乎对阿诺德有那么点意思,可是两个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了,他可不觉得亲王会像简默那么好说话——简默跟简闻已经很难说话了。   不过这不妨碍他多问两句,如果阿诺德的确是个好人,那温静安这次的意外就能平平安安,无风无浪的揭过去。   至于他……   尽管顾云开对简远小时候到底能有多调皮,不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模样等等的相关话题的确很有兴趣,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降低标准跟看起来更好讲话的简远妈妈聊一聊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简远面貌,认识阿诺德就不必了。   “他不是个坏人,也称不上什么好人。”简远麻溜的从顾云开腿上弹了起来,盘腿坐在沙发上,转而靠在了顾云开的肩膀上,认认真真的说道,“不过多多少少还是讲道理的,其实我倒是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顾云开有些失笑,他捏了捏简远肉嘟嘟的手指,“他有什么地方可怜,你还没有人家帅呢,人家的身材也保持的比你好多了。”   简远鼓着脸道:“我会减肥的。”他看向了毛茸茸的地毯,很快又回到了正题,“父亲跟伯伯虽然总是觉得我是孩子,可无论我做任何事情,只要我认为是正确的,能承担起来,他们都会支持我,对他们而言,也许我需要更多的照顾,可始终是会长大的。”   顾云开险些压抑不住自己冷哼的欲望,他知道当初孙羿那件事是简远自己答应的,可是想想简默连自家亲侄子都算计,就忍不住想画个圈圈诅咒他。   “阿诺德不是如此,他从小到大都只是个巨婴。”简远苦笑了声,“他自己都这么喊自己,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无论想做什么,却都做不了,他喜欢大提琴,想去入伍当兵,无论他想做什么,家里人都会一手阻断他对自己人生的安排,他别无选择,只能走上家里人为他安排的道路。”   顾云开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的确很不幸。”   “我想,对默尔曼亲王而言,也许他自认对阿诺德相当溺爱疼宠,事实上他压根不在乎阿诺德想什么,也不重视阿诺德是不是个大人。他认为自己的安排完美无缺,天衣无缝,阿诺德得像个木偶一样顺从的按照他的规划去生活,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他会直接镇压阿诺德的所有反抗。”   这不难理解,默尔曼能给阿诺德许多权力,同样,他也能利用这些权力来逼迫阿诺德顺从他的意志。与普通甚至一无所有的人不同,阿诺德站得能有多高,跌得就能有多惨,他就算有一身的本事,在父辈的权势笼罩下也无处施展,倒不如说,没有任何人会愿意让他施展,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的反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在极端的末路下,他除了低头别无结局。   如果阿诺德真的不满意自己的人生,他对自由的挣扎,比起一贫如洗的人还要更为艰难。   巨婴两个字,果然没有总结错。   然而有权有势的存在培养出这样的孩子并不少见,可真正能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并且坦然接受的却着实不多,顾云开不知道简远是不是有点同情阿诺德,反正他听完最大的想法是看来这件事可以翻过页去了,温静安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阿诺德与他无亲无故,两人闲来无事随意谈谈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可真往深了说,就没有必要了。   顾云开轻轻拍了拍简远,心里大概有数了,便哄简远去睡觉:“好了,别说这些了,你不累吗?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简远揉了揉眼睛,点点头道:“那晚饭喊我。”顾云开自然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简远进入房间之后,顾云开才转过头来:“睡醒了还不起来?”   温静安披裹着毯子,缓缓坐正了身体,温润无害的微笑着,像个斯文有礼的谦谦君子。    第134章 酸梅   温静安的事像是无风无浪的就这么过去了,《钢琴家的天窗》也终于迎来了备受关注的公映。   由于之后片方还要再进行访谈跟宣传之类的工作原因, 顾云开未能抽出空来;而外出参加交流会的简远也要重开他的直播间跟寂寞已久的粉丝们谈谈, 所以公映的当天, 两个人都忙于自己的工作,谁也没有去看这部堪称是他们俩唯一一次在大荧幕上“合体”的电影, 倒是翁楼饭后散步顺便去看了一场,回来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给顾云开送了束花。   顾云开忙得晕头转向,看着这位“老”前辈的笑容总感觉毛毛的, 可问起翁楼对《钢琴家的天窗》到底是什么想法的时候, 对方却一反常态打起了哑谜, 丢下个叫人半懂半不懂的评价来:这一部是私心之作,不是给外人瞧的, 想要的也未必是个虚名吧。   这些天来, 顾云开跟着翁楼学了好长一段时间, 细微的神态跟举止学了个七八分相似, 可是照旧模仿不来那脑子里弯弯绕绕的想法。人心犹如海底针,同样的举动, 在对方未曾细说自己的想法跟打算之前尚有误会的时候——尤其是温静安!   顾云开吃一堑长一智, 在温静安上跌碎了自己的老花眼镜, 如今对任何情况都抱有极高的警惕心, 避免自己再走了眼。   要是把这评价搁在顾云开出演男主角的事儿上, 那么顾云开倒是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可是翁楼清清楚楚评价的是整部电影, 又哪来什么私心之作?这倒让顾云开对史密斯拍摄的这部电影真正有了好奇,决意找个时间跟简远一块儿去看一看。   这本来也就是他们俩的打算。   简远不比顾云开,他的时间倒是规律的多,可又不愿意一个人凄凄惨惨的去看电影,因此直播间多了不少粉丝看了电影跑来给他“剧透”,剧情他了若指掌,没什么好知道的,粉丝们也不对薄弱的剧情谈什么,只感慨这次史密斯的镜头用得有多好看。   史密斯作为一个导演,诚然在艺术价值范围内备受嘲笑,不过既然他能够成功的在商业这条路上走下去,拍摄功底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次也不知道是史密斯豁出心去了,还是男主角跟女主角的颜值的确太过惊人,好好一部文艺爱情电影就被史密斯拍成了顾云开跟爱丽莎的超长美颜PPT。   甚至有粉丝戏称史密斯这次是想跟蓝瑟打擂台,比一比谁是导演里最会拍演员好看的存在,赢了江湖就封他为颜王。   这当然是笑语,也是夸赞史密斯的镜头跟构图有了极大的长进,也有网友开玩笑说以往史密斯导演的文艺片都是沉闷到让人窒息,这次加了两个俊男美女,连镜头都生动起来了,都有古典油画的感觉了。   不过主流的口碑还是一路走低,影评人跟网友都相当恨铁不成钢,各种评论层出不穷,还冒出了不少段子:   “史密斯导演每年都能用他的文艺片来刷新我对烂片的下限,每次到这个时候,我就知道,风停了,雨静了,他,又来了。”   “这部无病呻吟的剧情片真的是崩碎了我的认知,我猜想史密斯导演对自己的行为大概是十分自豪的:凭实力拍得烂片为什么要羞愧。假使不看这些剧情的话,我想我是花了几十块买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不能带回家的男女主角颜值明信片,还是魔法世界的可动照片。”   “在播放前我以为是旅游观光片,看到中间以为是伦理片,再看下去以为是狗血片,最后看完原来是悬疑片,离开影院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它应该是男女主角的PPT。”   “海报写的明明是爱情悲剧,我却在电影里看着女主角流下了口水,大概悲剧是不分观众流的到底是什么液体的吧。”   “我觉得这部电影最搞笑的一点在于电影里的每个演员都很认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啊他们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部电影是有多烂吗?”   “史密斯应该为自己拍出这样的巨作而感到骄傲,我相信这部电影足以让他傲视群雄。”   ……   按照正常的思路,既然大众口碑这么差,那么《钢琴家的天窗》理应票房一路走低,甚至要撤档下映给其他更具有利润的电影让位,然而事实却完完全全的出乎众人意料,《钢琴家的天窗》口碑虽然一路差评,但是票房却飘红,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同档期电影里,虽然追不上《崩塌的王国4——王者归来》那么出彩,却也稳稳的站住了脚,只比《侏罗纪重生》稍稍差上那么一点点。   而《侏罗纪重生》是典型的商业片。   虽说不比顾云开以前拍摄的那些电影,但是按照现在的票房预期《钢琴家的天窗》回本是肯定的了,如果没有提前下档,说不准还能多多少少赚上一笔。网上又随即响起了一大片对票房的质疑声,认为史密斯肯定是在幕后操控买了不少票房,然而史密斯也让电影协会掺入公开检测票房,证实了票房并没有造假。   《钢琴家的天窗》票房实实在在没有造假,倒是检查途中发现其他几部小成本电影买了不少假票房,这消息一发出来,网上一片哗然,在专门的电影社交网站上,《钢琴家的天窗》下面不少人抱着猎奇的心态前来留言,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不同的新声音出现。   “来看看这部传说中的奇葩电影。”   “闻声而来,决定贡献一下电影票。”   “围观一下传说中教科书级别的烂片。”   “其实也没有那么差,我是相关专业的学生,觉得这部电影的构图跟镜头都非常的有深意,重刷了好几遍,”   “我想史密斯先生大概是想用自己给予不少刚毕业的导演系学生们信心:心有多大,片有多烂,就算俊男美女在手,我也要坚持我的烂片风格,只要有梦想,多烂都拍给你看。”   “我觉得不管这部影片的质量怎么样,就冲眼前的口碑,可以名留青史了。”   “网上说这些话的大多都是跟风吧,你自己买张票看一看就知道了,这次史密斯导演的确满怀诚意,两位主演的演技也没得挑,算不上出彩的神作,可说烂片过头了。”   “这部电影让我想起了沉迷荒诞派戏剧跟小说的日子,我想这部片子大概是烂片里的《等待的天涯歌女》了。”   《等待的天涯歌女》是上个世纪20年代拍摄的一部荒诞悲剧,当时上映后轰动了全球,获得过全球奖十项提名,并得到了最佳剧本跟最佳演员和最佳音乐的奖项,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部三连斩的黑白电影,开创了不少拍摄手法,拥有非常高的艺术价值,至今仍是历史上当之无愧的经典,也是最为权威的头号冠军,这些年来虽然有电影取代了它的位置,可是对于电影史来讲,《等待的天涯歌女》依旧是不可忽视的里程碑。   不过《等待的天涯歌女》跟《公民凯恩》有个共同点之处,就是它们所获得的声誉和本身所得的票房极不匹配。《等待的天涯歌女》由于其本身剧本的荒诞性跟导演采用了几乎可以说是跨时代的表现手法,虽然在当时的电影人圈子之中惊为天人,奉为神作,可对于大众审美却非常严苛,连累了发行商亏损,导演破产,几位主演也永远的退出了舞台。   甚至有著名电影大师在《等待的天涯歌女》上映四十年后依旧将它捧上神坛,评定它为黑白电影时代的巅峰。   网友此刻提起《等待的天涯歌女》,无疑是在说反话,戏谑《钢琴家的天窗》艺术性全无,票房却一路飘红;也有认为《钢琴家的天窗》是烂片之中的里程碑之意。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主流的差评被挤到了一旁,《钢琴家的天窗》这部电影的口碑彻底两极分化,极端的好评跟极端的差评各执一词,只有少数人站在中立打了普通评价。   “看完电影,我完全分辨不出来导演是不是故意拍成这样的,总感觉他尽力了,又觉得他好像有点耍观众玩的感觉。”   “我只能说男女主角是真的好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感觉史密斯拿商业片的态度拍了一部剧情片。我觉得想讨论人生的导演不可怕,喜欢刺激跟反转的导演也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史密斯这种喜欢刺激的大场面时不时来点特效的导演脑子变轴了想探讨人性,我看到中间生怕男主角就从钢琴里抽出什么榴弹发射器或者是冲锋枪之类的东西,下一秒就把女主角给突突了。”   ……   倒是也有不少的粉丝参与了评论,绝大多数人都是感慨顾云开好端端的没事拍什么烂片,毕竟《钢琴家的天窗》最近几乎跟奇葩电影挂上了钩,一时半会儿难分难舍是拉不开了,还有人要求简远直播分析剧情到底是什么鬼的。   就《钢琴家的天窗》眼下讨论的火爆程度,要是说史密斯等人没有幕后下黑手,打死顾云开也不信。不过最开始的时候,顾云开怎么也想不到史密斯对待自己下手都能这么狠,网上一大批长到真情实意的差评估计都是他策划的推广软文之一,大概是史密斯的一次新尝试,把不受主流的剧情片跟商业片的宣传手法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奇迹。   史密斯的这次策划,跟顾云开和简远如今正热的恋情也分不开。   这个宣传让顾云开想起了上辈子一部低成本影片《女巫布莱尔》,片方将虚构的剧情炒作成纪录片,使用第一人称拍摄的手法引起人们的好奇心,从而换来了票房上的一个奇迹。不过这样的手段只能用一次,之后观众基本上也就不怎么买账了,史密斯这个手法却是经久不变。   无论什么事儿最怕平庸,要是片子能烂出风格烂出个性烂得人人都在讨论,那多多少少人们还是有猎奇心理的,顾云开自己想了想,觉得要是四处都在讨论一部烂片,如果只是推荐别看那可能还没什么,可人家要是很夸张的说烂得超出你的想象,那好奇心就忍不住会涌上来了。   光是捞钱跟抓准商机这两点上来讲,史密斯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不当商人真是可惜了。   至于顾云开已经对自己的电影生涯麻木了,如果说前几次轰动都属于好事情,这次轰动只能说是参与进《钢琴家的天窗》这部电影里的各个成员都实在过于声名赫赫,史密斯是出了名的“剧情片烂片之王”,而顾云开是时下正红的一线男星,奖项拿得虽然不多,可这几年来热度有增无减;其次还有简远这个加成。   爱丽莎倒是受着这波影响一下子涨起了身价,她本来是默默无闻,谁看着都觉得眼熟可记不起来也不知道名字的小女星,这会儿差不多跟顾云开被网友吹成《钢琴家的天窗》这部电影里唯一的颜值良心了。   几乎所有的网友,不论男女对待爱丽莎所扮演的凯莉都是一个反应:碧池是真的碧池,可美也是真的美啊!   加上近来的通告跟采访,爱丽莎落落大方的得体回应也给了不少网友很多好感,因此许多人反倒成了粉。而与化身万人迷的爱丽莎不同,错过了首映式跟试映会,还因为与史密斯的新合作饱受非议的顾云开成了采访里主持人最喜欢开玩笑的对象。   几乎每个主持人都喜欢问顾云开:你看过《钢琴家的天窗》了吗?   顾云开哭笑不得,只好一次又一次无奈的回答等一有空就会去看电影,而主持人们也会顺着顾云开没看过电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发展。这都是在台下时事先通知过的安排,毕竟最近《钢琴家的天窗》褒贬不一,爱丽莎已经在大众心里的形象足够得体,被捉弄的对象只好变成顾云开,也算是一种“演戏”。   事实上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云开对电影本身也越来越好,而《钢琴家的天窗》接近即将下档的尾期时,忙得脚不沾地的顾云开终于得了空能够喘息两下,简远也差不多快要通过粉丝的同人视频把《钢琴家的天窗》这部电影的大概看个完完全全了。   顾云开本人是今年开始后近半年来娱乐圈的热门人物兼话题之一,之前《灯如昼》里的封三娘还没彻底过去,又加了个新的人物罗曼,两者虽然是同一个人扮演,可其风格却有相应的不同。   封三娘妩媚大胆,又热情蛇蝎,在古典美人的内敛婉约之下流转着的是奔放火热的情意绵绵;罗曼则安静寡言,且孤独谨慎,在他追求音乐激情澎湃的内心之外是将自己冰封起来的铠甲。   外表上罗曼冷封三娘热,内心里罗曼绝望的渴求爱意与封三娘残忍的戏弄形成强烈的对比,一时涌现了许许多多的水仙作品。寂寞的简远下了不少顾云开的水仙视频,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到两个恋人跟自己在一起了,情况基本上可以说是十分惨烈。   搞得简远无心直播弹琴,每次只要直播基本上就是推荐相关视频,资源之丰富,连视频制作的大神都闻风前来表白,感谢被简远点名,顺便同情一下空守深闺的简远。间接导致了近几天来直播间的粉丝毫无道德的发出“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刷屏。   就在《钢琴家的天窗》即将下档,热议不绝的这段时间内,七月份的金酸梅奖也放出了风声,《钢琴家的天窗》毫无悬念的上了榜单。   不光如此,连顾云开都被提名了最差男主角。   假如只是如此,那倒还没有什么,真正引起娱乐圈轰动,让粉丝爆炸的情况是,今年提前到十月份的全球奖也公布了名单,《灯如昼》的封三郎被提名最佳男配角。同一个演员,两个不同的角色同时得到了可以说是帝国之内最差跟最好的奖项提名,不光是粉丝哭笑不得,连圈子里的不少专业人士也惊掉了下巴。   顾云开多多少少也有些诧异,陈望跟舒慕恩放弃角逐全球奖奖项之后,滑石公司跟向家就放弃了对全球奖的冲击,毕竟现在也没有宣传的必要了,他对自己意外上了名单有种不切实际的发飘跟迷茫,连连看了好几天的报道,又跟顾见月确认之后,才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就算有势力,上全球奖尚且需要造势,不过也许是他最近风头正劲,所以被评审员注意到了也不奇怪,又或者……是给简默一个面子。   顾云开最近经历的事情不少,他心里兜兜转转的想了一大堆可能,最后索性不管了,反正时间都还没到,反倒继续盘算起什么时候能结束工作跟简远一块儿去看《钢琴家的天窗》。   他大概是圈子里有史以来最奇葩的一位男演员,遇上的事情奇怪不说,应对的态度也过于淡定,比起几乎快要癫狂的外界,顾云开反倒波澜不惊。   全球奖仿佛天生给金酸梅奖难堪似的,在它放出消息之后几天才宣布顾云开入选,这一下就非常尴尬了。金酸梅奖的成员本身就比较复杂琐碎,除了专家跟影迷以外,还有个别真正的电影从事人员,无论什么样的组织,一旦历经时间的洪流,初心总是很难维持原先的水准。   金酸梅奖近些年来举办的不尽如人意,《钢琴家的天窗》无疑是从天而降的机会,金酸梅奖其实面向更多的是吃瓜群众,因为许多著名的导演跟演员都会由于其中蕴含的讽刺含义而拒绝领奖甚至出席这样的颁奖典礼,他们也不担心顾云开会找他们的麻烦。   加上顾云开虽然之前得过繁花奖的影帝,但是时间毕竟已经久了,哪知道算足了时间,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料到全球奖这么不给面子,硬生生的撞了上来,一下子就傻眼了。   金酸梅奖虽然备受民间好评,但是全球奖的性质是全世界都认可的,他们的权威性要强过金酸梅奖太多,现在人家要捧顾云开,而他们要踩顾云开,这就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几个创办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打算私底下暗自撤掉顾云开的名字,结果刚下没三分钟就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爆了网站,刷屏几乎全是金酸梅奖上怎么找不到顾云开的名字了,是不是怂了不敢跟全球奖正面撞?说好的坦率直言呢?   气得创办人险些吐血,赶紧又让技术人员把顾云开重新放回去,并发了一则义正言辞的公告:因后台出现意外问题,出现了个别名单的缺损,现在已经修复,请广大影迷放心并继续监督我们。   被推锅并且加班的技术小哥十分委屈。   由于网友的怂恿,金酸梅奖这次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着头皮跟全球奖正面对肝,本来因为下档而回归正常趋势渐走下坡的《钢琴家的天窗》又因为这场闹剧被大奶了一口,在最后一个星期,票房居然重新冲回了上去。   而因此被网友冠以“只要没死就能奶活的票房收割机”这一名号的顾云开对此毫不在意,他正挤压完了自己的工作时间,终于抽出空来赶上《钢琴家的天窗》最后一场,跟简远一起前往了电影院。   而这场事关奖项的闹剧,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135章 蛋糕   《钢琴家的天窗》没有传说中那么烂。   不过由于镜头多是近距离拍摄,给人一种沉闷逼仄的窒息压抑感, 仿佛空间都因此缩小, 顾云开当演员久了, 知道对导演来讲这是表现手法,从镜头上体现出罗曼这个人物狭窄无比的世界跟阴郁忍耐的内心。   有几个镜头比较的摇晃, 罗曼的家显得动荡扭曲,顾云开觉得史密斯大概是想暗喻两个人稳定的关系下其实脆弱到岌岌可危的感情,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 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而除此之外, 大部分的镜头都是对称构图, 色彩鲜明,顾云开对这方面研究不深刻, 只是观看的途中觉得肯定有不少强迫症为了电影的构图昧着良心给史密斯打了个好评。   史密斯在故事的表达上也许欠缺点能力, 可是他毕竟有一个相当优秀的团队, 无论是灯光还是摄影, 乃至镜头的运用都恰到好处。有极个别的镜头,罗曼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 看得出来他在这段关系里掌握着主导权, 作为表演者之一, 每个镜头甚至每句台词, 顾云开都能倒背如流, 他几乎可以自己补充完整这部晦涩无比的电影所想表达却欠缺的那一部分。   这让整个观影效果没那么差,然而对于简远来讲就大不相同了,他尽管参与过几次剧组拍摄, 可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音乐方面,只有个别几次看过顾云开跟爱丽莎对戏,既没吃透人物角色也没有特别仔细的看完更改过的剧本,许多地方看得断断续续,只觉得前言不搭后语。   这部电影没有网友说得那么烂,可是也的确欠缺它应有的水平,不过顾云开跟爱丽莎的表演并不算差,尽管电影本身的逻辑性跟连贯性不太协调,不过多多少少还算是能看懂他们在表达些什么。最终简远调整了下身体,他也决定把这场电影当成“论顾云开到底能有多好看”的课题PPT。   顾云开若有所思的用手指点击着自己的掌心,看着大银幕上的画面,因为本身就快要下档了,观影的人大多奔着新电影去了,加上顾云开跟简远特意包场,整个放映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会儿反正怎么样也不会影响别人的观影体验,顾云开便直接转过头问简远道:“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你跟爱丽莎小姐都很好看。”简远十分诚恳且老实的回答道,“音乐也很好听,画面相当精美,可是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怎么样。”   顾云开被他这个堪称诚恳的回答逗乐了,沉思了片刻,其实这会儿他多多少少已经有些明白或者说意识到翁楼为什么看完会说这次史密斯是私心之作,电影本身并不是给外人瞧的。因为这部电影只有两个小时,而按照顾云开的记忆,将那些脑海里填补上的拍摄画面跟剧情拼凑完毕的话,起码还要再添一个半小时,也就意味着这部电影本来应该是四个小时的长度,却被阉割成了两个小时。   如今正上映的《钢琴家的天窗》准确来讲是一部被砍掉了一半的半成品电影,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这样的支离破碎。   难怪了。   出于合作的需要,顾云开是特意去了解过史密斯本身风格的,这位导演拍摄剧情片方面最大的牵掣就在于他擅长商业片这样的快节奏,因此他的剧情片节奏有时候会在缓慢的抒情之后,突然的又带了点高潮起伏的迅猛,节奏时快时慢,十分凌乱,没有具体要重点突出的主题。   《钢琴家的天窗》的最终成品到底是怎么样的,顾云开并不是很清楚,不过看得出来史密斯已经调节好了自己节奏方面的问题,起码这部电影里的主题跟矛盾点,还有两个人的张力被把控的很好——尽管只局限于出演过片子的顾云开认为把控的很好而已。   至于这部电影对于面向群众的不友好——顾云开也只能赞同某位打了中评的影评人:它没有这么大众认为的那么烂,可质量也的确配不上这部电影豪华的阵容。   看完电影也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顾云开想了会儿接下来要做的工作,除了个别日常的安排之外,基本上最重要的就只剩下了《末日来临》开拍之前的特训跟见月将近的婚礼了,前者倒还不急,倒是后者……   顾云开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外套搭在手臂边,看了看简远,见他好像没有《灯如昼》那会儿那么激动,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我看你似乎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是不是电影不好看?”他多多少少觉得还是能够理解的,就单独看《钢琴家的天窗》,的确是比较枯燥无聊的。   “嗯。”简远捻了捻自己的小卷毛,沉思了片刻说道,“本来这次我都准备好手帕带过来了,结果没想到没有用武之地。”   “你也想擦擦口水?”顾云开想起之前跟简远待在一起看过的那些评论,里头有个声称看电影就为了对爱丽莎流口水的网友,于是故意逗他。   简远知道自己被取笑了,倒也没有生气,反倒顺着顾云开的话继续道:“口水已经擦掉了。”   “来,我瞧瞧。”顾云开跟简远正往出口走,这会儿只有他们散了场,工作人员估计去其他的放映厅里候场等开门了,他瞧着四下没什么人,轻轻扯了下自己的口罩,在简远唇边浅尝辄止般的印了个轻吻,眉目笑盈盈的说道,“果然擦掉了。”   简远猝不及防被偷袭了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眨了眨眼,可顾云开已经把口罩重新戴回到了脸上,手抄在口袋里头施施然往前走。被留在原地的简远急忙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挂在了顾云开的身上,腻腻歪歪的靠着他蹭了蹭,小声道:“那我们回家擦擦别的吧?”   电影院里的通光不太好,可两人往外一走,天光豁然开朗,正是晴朗午后,白茫茫的太阳光晒得人面上生光,顾云开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叹气道:“我要是答应你,我就要变成被擦的那个了,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简远眨了眨眼睛道:“我不觉得你傻啊,但是人家说恋爱会让人变笨。我猜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应该这会儿也不会很聪明。”   顾云开:……   “是吗?”顾云开眯了眯双眼,他握住简远的胳膊,沉思道,“可是按照你这个说法来看,怎么我觉得你好像谈了恋爱之后变聪明了很多?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简远从善如流,信誓旦旦道:“那一定是因为我以前太笨了,谈恋爱之后还变笨,导致了负负得正,说不准就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反而智商蹿升了。”他双眼炯炯有神,一脸自信满满的模样,差点让顾云开信以为真。   顾云开:……   “走吧,别的先不提,回家先擦擦你的厚脸皮,我得让见月把磨刀石拿出来。”顾云开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他提不动刀了还是简远飘了,又或者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总归他最近越来越难招架简远了。对方学坏的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尤其是每次还偏偏让顾云开无法反驳,他捏了捏简远手背上的肉,开始沉思从简远到温静安再到简远,是不是预兆着他该年纪轻轻就买副老花镜用用?   怎么身边各个白切黑,大概是谈了恋爱之后,人心就越来越软。   两个人晃晃悠悠且磨磨蹭蹭的在往车子上走的时候还在玩闹,今天出来时被狗仔追拍了几张,不过后来顾云开甩掉了,这才来到这边的电影院。本来是两个人轮流换着开车的,不过不试不知道,一坐吓一跳,简远踩着城市内最高限速飙车,对红绿灯计算的相当精准,顾云开坐过一次之后就觉得家里的车子应该也更希望让一个稳妥且眼睛没花的老年人来开车。   简远就这么被剥夺了车钥匙,他努力的试图反抗过了,不过被顾云开冷酷无情的镇压了。   车钥匙里还同时包括了他的摩托。   回去的时候,小区门口的花园外又多了不少记者跟狗仔,随着明星的名气越来越大,这些媒体工作者的行为自然也越发过分。像是顾云开这种不计较自己住所的倒还好些,因为住得太高,加上小区的保安措施做得好,尚且在家里还没什么大困扰;不过有个别住在别墅乃至公寓低层些的明星,因为一时不慎被拍到裸照或是与恋人同居生活的也不在少数。   顾云开看到他们的身影,脸上因为简远而涌起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   其他人姑且不提,在顾云开的朋友列表里,特别是温静安这种住在庄园里的明星,被狗仔翻生活垃圾几乎是家常便饭了,即使狗仔没有发现明星跟什么异性甚至是同性在一起,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翻找那些垃圾,试图发现一些偷情或是有关性行为的相关用品。   进入娱乐圈越久,顾云开就越厌烦这个可谓毫无隐私的圈子,他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是人总有虚荣心,顾云开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如果享受欢呼跟喜爱的同时要付出被人“合理监视”的代价,他宁愿像是翁楼一样安安静静的退隐,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大众眼里,反正过段时间就会被新的热度取代。   这个念头其实很早就在顾云开心里涌起了,只是那时他还不算太火,这些狗仔的程度也尚且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但自从冲进了一线或者说跟简远在一起之后,他跟简远就经常性的被拍到亲密的亲吻或者牵手照,狗仔与记者对他们两人越发上心,谈个恋爱都没半点隐私,就算乔装改变也没办法遮掩,心里难免觉得膈应。   忍耐的限度自然也在渐渐缩小。   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顾云开沉思了片刻,他将车安安稳稳的停进了车库里头,这会儿《钢琴家的天窗》名声正响,口碑实在太差了,就算要隐退,也得风风光光的隐退,总不能被人觉得是夹着尾巴逃跑,顾见月的愿望本来也就是这样,希望‘顾云开’做他喜欢做的事,而且做得足够好。   顾见月跟郝英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等他们俩准备生孩子的时候,顾云开也差不多可以考虑退出娱乐圈的事了。一来顾见月也有了自己要顾及的家庭,孩子跟丈夫都会牵引走她的注意力,二来到那个时候,这会儿《钢琴家的天窗》的影响应当也已经慢慢抹消了,总之一切都应该是在《末日来临》和《翁楼传》之后了。   而《翁楼传》……   顾云开取下了车钥匙,心里有点沉沉的,想起了翁楼风华绝代的身姿,觉得拿这部作品跟粉丝道别应当正好,演员本来就是戏中人,演得从来不是自己本身,曲终人散,意味也不差。   不过这事儿怎么也要一两年,说不准还要再调整,因此顾云开也只是想想,在心底盘算了一番,倒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世界上的任何事对顾云开来讲都没有格外特殊的意义,他不像是简远那样,喜欢什么会从始至终一直如一的喜欢下去,既然演戏现在给他带来的感觉是困扰大于早先感觉到的喜欢,衡量利弊之间,放弃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   简远没有想那么深厚,不过他看见顾云开瞥见外头那些狗仔的身影之后就冷下了脸来,多多少少也猜出他这会儿的心情恐怕不太好。他不知道这会儿说什么会让顾云开心情变好,就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两个人下了车子之后,牢牢的牵住了顾云开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别在意他们。”   顾云开无声的点了点头,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只是简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刚刚恋人似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不过简远倒不是很在意顾云开对狗仔有了什么想法,毕竟不管顾云开想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支持。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简远跟顾云开回家刚开门,就看到顾见月捧着一盒蛋糕悠哉悠哉的坐在沙发上大大方方塞了自己满嘴的奶油,看着他们俩回来也不慌乱,用勺子指了指桌子,支支吾吾的从喉咙里头努力发了半天声音,愣是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简远快手快脚的换了鞋子,看到还有一盒新蛋糕,一个是小熊,另一个是狮子,他自觉无比的捧起了小熊蛋糕笑眯眯的对顾见月道:“这是我的礼物吗?”   正在努力捶胸口吞蛋糕的顾见月压根无法拒绝这样的笑容,只好努力的点了点头,简远会意的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她猛灌了一口,总算把喉咙里的那一堆黏腻的奶油跟蛋糕胚给咽进去了,登时松了口气,咳嗽道:“谢谢远哥!对了,哥,请帖在那。”   顾云开有些惊讶,想不通能送什么请帖来,他换了鞋子,将衣服挂上衣架,背着身好奇道:“什么请帖,给简远妈妈的请帖之前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倒是已经打开盒子开吃的简远直接抄起了那张请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险些喷得请帖上都是奶油,随即疑惑不解的看向了顾见月。   “见月?”简远满嘴被塞得鼓鼓囊囊,震惊无比的看着顾见月,露出一脸“我看错你这个兄控了”的表情,讶异道,“你怎么把金酸梅奖的请帖拿了过来?”   顾云开一听也有些发怔,他愣了愣,迟疑道:“阿月,是金酸梅奖的帖子?”   他还以为按照顾见月的性格,会把这张请帖撕得粉碎,没想到对方居然保持理智拿了过来,这已经不能用克制来形容了,顾云开甚至都有点怀疑顾见月是不是被人调换了下个儿。顾见月哼哼冷笑了两声,神情看起来几乎有些狰狞:“人家都送上门来找虐了,我总不能太过客气,自然是却之不恭。”   简远看着顾见月宛如反派般的神态,不禁有点跃跃欲试,好奇道:“阿月,你是想怎么做,快跟我说说。”   顾见月嘿嘿奸笑了两声,肩膀耸动了下,凑过头去跟简远说起话来,活脱脱狼狈为奸的模样,她拿着那张请帖轻轻在手里头掂量了两下:“人家不是想蹭咱们家的热度吗?既然他点了名,我们也不能辜负他们,我哥他在形象上一向漂亮,不管怎么说,封三郎的全球奖最佳男配已经入选了,就算只是个提名,也有不轻的分量了,既然金酸梅奖这么想火,我就让他火一把。”   简远眨了眨眼,沉稳的说道:“见月,我没有听懂。”   “我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引火烧身。”顾见月冷笑起来,“哥,你多少受点委屈,尽管去颁奖典礼,有本事他们就把奖杯发给你,那你也大大方方的拿奖,我这边在炒作一下,对你的形象只有好处没坏处。”   顾云开对这事倒是不太在意,金酸梅奖在好面子的演员眼里跟天塌了差不多,不过他本来就是商人,商人逐利,更何况《钢琴家的天窗》虽然票房不差,但事实上也只是差不多追回本来,不过这已经够许多电影迷动容了,觉得顾云开打破了电影圈的一条因果铁律:史密斯的独立制作只能赔钱。   这段时间能提升观众内心里的好感度,并不是什么坏事。   “行啊。”   这事儿简远不拿手,顾云开倒是一清二楚的很,是人就难免有私心,有私心难免保持不了公正,这两年他风头正劲,作品又多是商业范围的,拿奖也有很长的日子了,金酸梅奖难免为了热度想来个出其不意,算得也恰到好处,顾云开要是真上了最差男主角,轰动虽然未必,但是造成的影响大概不下于夏普上了金酸梅奖。   《钢琴家的天窗》凭良心来讲没那么差,顾见月估计是想从这方面入手,让金酸梅奖背后的协会狠狠吃点苦头。   这个奖项本身就有黑历史,后来又是因为来源于民间才备受关注,它最为重要的就是非常亲民,跟影迷们贴合的很接近,也能为他们出口恶气,一旦丧失了这方面的优势,这个奖项怕是要换一拨管理人了。   简远十分困惑:“可是我这边还不太行啊,你们真的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吗?”他满头问号的歪着头,看了看顾见月又看了看顾云开,觉得他们兄妹俩大概是故意的。   顾见月正要开口,顾云开却伸手阻止了她,淡淡道:“晚上我再跟你说,还有,别随便说自己不行,见月会误会的。”他挽了挽袖子,看着桌上的蛋糕,决定先去厨房里头给他们三个人泡壶茶,这么甜的东西吃下去怕是要腻死。   “……在你说之前我还没有误会。”顾见月冲着简远挤眉弄眼,“你们都在晚上谈谈这些事的吗?”   简远十分正气凛然,痛心疾首道:“云开!看看你都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   快要嫁为人妻的小孩子顾见月戏精上身,立刻装出纯洁可爱的模样,捧着脸眨巴着眼睛看向了简远,刚要开口,下意识站起身来的简远就被吓得窜进了厨房里头。   厨房里头很快就传来了顾云开不紧不慢的声音还有热水的冲泡声:“我还只是说,你都开始动手动脚了,咱们俩谁得看着谁?”   顾见月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都可以被强行塞一嘴狗粮,她叹了口气,认命的往嘴里塞了一勺蛋糕。   反正都是吃,还是多吃点吧。 第136章 家世   男明星维持不下去健身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工作。   演员并不光是拍完作品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纵然“后台”大如顾云开这个级别, 照旧还是要参加宣传跟相应的应酬, 最为忙碌的时候一天要坐三班飞机, 去数个不同的城市,从凌晨两点就开始工作, 更别提个别接下几十份工作压根排不出档期来的流量新人。   连休息的时间尚且不能保证稳定,更别提像是坚持健身这种事,是绝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自然是会忍不住懈怠下来。   顾云开唯一的坚持就在于, 他上辈子是死在工作过度跟生活方式太不健康上的, 这个教训实在太过惨痛,加上他性情坚定, 因此能够慢慢坚持下来。更别提顾云开对于工作乃至名声的追求也不同于其他娱乐圈之中的人, 出于方方面面的原因, 也使得他在娱乐圈之中是独树一帜的奇葩, 好的那方面的意思。   敬业,沉稳, 耐心, 不多事, 就是有个怪凶悍的经纪人, 多多少少有点费钱, 不过按照他的名声跟身价,也不算昂贵的天价演员。   夏普不叫奇葩,他在圈子里是怪胎。   《钢琴家的天窗》下档后这部电影好不容易告一段落, 刚喘了没两口气,之前签订下的《末日来临》又开始了特训,主要的几个演员都已经定下来了,因为有大量的动作戏,几个演员找得也大多数都是在动作片方面比较出现的几个演员,片场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大过顾云开咖位的存在,毕竟这不算是一部大制作,满打满算的预算只在六千万左右,顾云开的片酬在这个小剧组里差不多已经算是天价了。   桑利自己也有相关的公司,因此剧组里还有不少的演员是从他手底下出来的,出演个别配角或者是露脸较多的特殊丧尸,还有发展的较好些的,则能在团队里混个男三女三差不多的角色,不过这种就属于比较被看好的演员了。   在娱乐圈里这种情况也是屡见不鲜的,因为有个别明星占总片酬过重,电影公司为了减少这部分的开支,不少演员就会启用自己手底下的,这样起码有两点好处,一来知根知底用起来放心便宜,二来自己签约下的演员,蹭了大明星的热度,最后获益的还是自家。   通常来讲这种也是一种圈子里众人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而在选角上,尤其是男女主角的戏份上吃重,比方说《钢琴家的天窗》,如果当时顾云开对爱丽莎不满,是有能力要求剧组换掉这个女主角的,而剧组出于对咖位甚至是男女主角之间互动感的考虑,也会参考咖位大的那一方的相关意见。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无论在社会的哪个所在,都是相差不远的铁则。   顾云开的身手足够好,请来的动作指导对他青睐有加,至于其他合作的演员,顾云开倒是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下。另一个在剧情里戏份比较吃重的存在是个相当魁梧的大汉,肌肉异常发达,透出相当阳刚狂野的气息,个子足有两米多,叫做诺维奇,是个性子豪爽不羁,有些自来熟的人,跟克谢尼娅是同乡,也是圈内比较少见的动作明星,他拍摄过的片子大多数都是在武戏身上,身手跟肌肉的确相当不错,也算是圈子里比较出名的卖肉担当。   虽说顾云开的名声着实吓人,但是重赏甘饵,多得是不惧冷脸贴上去的人,更何况顾云开向来做事得体,与人为善,因此与不少演员相处交往的倒是不错。只不过除此之外,顾云开也发现这个剧组跟自己以往待过的大有不同,不少演员的私生活相当乱,不少人——包括男女,甚至隐晦的向他发起过暗示和邀请。   演员的想法也都比较实际,大家你情我愿晚上互相处理一下发泄不出去的精力,至于像是顾云开这种有名有势的,他们身体换机会,跟现实无关,也不牵扯本身交往的恋情。姑且不提顾云开已经有简远了,就是没有,他也不会轻易答应这种交往,只是突兀的感觉到了一阵怪异跟好笑。   曾几何时,他是这其中任人“索取”的一员,现在反倒成为其他人眼中的香饽饽了。   其实一旦发生了关系,就难以遮掩,娱乐圈里不知道多少人就是死在了裤腰带太松的情况下,电视剧里头那些一旦被勒索就被无限索取下去的情况,其实在圈子里发生的也不少,尤其是那些性情比较顺从的——比如说是顾云开曾经以为的温静安那种。   至于那些强迫的,就更不必多提了。   而在剧组里头,诺维奇的裤头就相当松,顾云开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知道众人大概是什么性格之后就拒绝不少夜晚的邀请了,不管是唱歌还是去外面玩玩开派对什么的,他都敬谢不敏。这样开放的剧组让顾云开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不过后来想想倒也相当正常,倒不如说他以往待过的剧组说不准也有这样的事,只不过那时候他还称不上是什么有潜力的香饽饽,又或者是还不够级别,因此也就没什么人来找他,所以较少接触这方面的事。   这事儿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让顾云开偶然的想起了夏普跟蓝瑟的事情来,他仔细想了想,这才理解过来当时夏普那样无所谓的态度是因为什么,娱乐圈对这事儿看得不是很重,性跟爱本身无关,大家各取所需,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买卖不成仁义在。   左右没有妨碍到自己,顾云开自然不会去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什么,更何况这圈子里说白了朋友到底是少数的,绝大多数人只不过是一群暂时合作的同事,处得来自然很好,处不来也不必多过勉强,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名声地位,也不必过于谨慎担忧。   他高冷是理所当然的,平易近人倒是惊喜。   至于要酸溜溜说坏话的,那不管顾云开什么态度,也都是要说的。   因此剧组里头虽然分成两拨,而顾云开也不常与众人出去玩乐,但是整体气氛却还不算太差,勉勉强强称得上和乐融融。   除了日常的训练之外,顾云开基本上不怎么跟剧组里的人交往,而温静安作为同剧组的另一位大佬,常年沉迷音乐,在影视方面的建树虽高,但由于发行音乐的原因,基本上是吃老本了,他只有几年前的《风月别离》跟几部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因此片酬也不算高,比诺维奇还要更低一些。   而他也是这部电影里最后的反派——当然,在剧本上的设定,他并不是真正的反派,如果有希望的话,他在下一部是要跳反的,前提是有下一部。   所谓黑化强五倍,洗白弱三分,通常洗白的反派都没有什么好结局……不过温静安对自己这个角色的定位倒是相当满意,由于他是个文职,就不需要参与必要的训练,还特意打了电话过来问候顾云开,当顾云开提起剧组里这些事情的时候险些笑得掉到地板上去。   不过温静安总算没有因为近墨者黑而变成像是夏普跟亨利那样的不会说话,还是温声照顾了下顾云开的感受,跟他谈起自己以前当红时候的一些事,这种交易在娱乐圈里屡见不鲜,更别提大家能在圈子里头混出来的,多半都是俊男美女,不比幕后的那些导演制片绝大多数不是秃头就是胖子,自然要更心甘情愿的多。   自从温静安从一只温顺无害的小兔子蜕变成一只黑心狐狸之后,顾云开对他的背景就怪感兴趣的,之前也仅仅就只是知道他跟梁云有不错的关系,本来只以为是私交不错,现在想起来应当远没那么简单,不过不管怎么说,话要起来总得有个由头,他慢悠悠的转了话题,提起顾见月的婚事来:“见月结婚那天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秘密。”温静安忍不住笑道,“你放心吧,我家跟郝家也算有点关系,虽说他家这次没什么大操办,但是请帖还是送了一张过来,加上你那边,我总归得了两张喜帖;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照顾他的心情,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的礼物也不能怠慢。”   这实在是在顾云开意料之外,他记得郝家差不多算得上是豪门了,温静安竟与他家认识,这倒是着实没怎么想到,不过却是个很好的开话口,他没怎么吃惊,沉吟了片刻就想到了正适合的话题,于是笑道:“人家想要一张都拿不到,你倒手里头攒了两张。”   温静安忍不住苦笑道:“你这恭维话听起来怎么怪瘆得慌呀,暗示露骨的叫人发毛,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咱们俩之间好歹算是赤诚相见过,还是不要来虚的这一套了。先声明啊,是你们从来没问起过,可不是我故意不说。”   既然温静安如此上道,顾云开自然也欣然同意了这个解决方式,他耐心的坐在车里往后靠了靠,简远的东西已经从家里蔓延到车上了,可爱的恐龙抱枕塞得到处都是,桌上还沾着一个怪兽手办——简远是巨龙影业的影迷,收集了他家出过的所有影片里动物跟怪物的周边手办,这次的《侏罗纪重生》他期待了很久,然而由于顾云开工作繁忙的原因,他也忍痛没有去看。   可以说是十分真爱了。   顾云开对他这样的行为又好笑又感动,晚上的例行聊天时还特意问过简远为什么不一个人去看,结果简远嘟嘟囔囔的说他想以后的每场电影都跟顾云开在一起看,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顾云开对他偶尔的孩子气可谓毫无办法,只好交代了朱蒂帮忙注意下巨龙影业的《侏罗纪重生》蓝光什么时候发行,买一份下来。   除了自己的电影必看之外,顾云开在电影方面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既然简远喜欢,那就自然陪着他一起。   话题岔远了,顾云开把目光从桌子中心处的怪兽模型身上收了回来,其实他并非是对任何人的秘密都有所好奇,也并不是想对温静安追根究底,只不过简远的反差倒还理所当然,毕竟他有那样的家世;可温静安的性情他是再熟悉不过的,因此这次发觉对方的性格与自己所以为的大有不同,自然难免有些吃惊。   先前温静安的庄园豪华程度就让顾云开颇为称奇,那时他还以为是温静安当年足够的火,存款用到现在也不少,如今想来,那样的庄园恐怕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了,这位性情温润的好好先生恐怕来头也不小。   “其实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想来你家既然能跟郝家交好,好到这样的婚礼都能送去请帖,恐怕地位也不会比郝家差到哪里去,而郝家这样的地位,放眼望去姓温的,恐怕也不会太难找,我只是有些好奇,古昊对你的家世是一无所知吗?”顾云开不紧不慢的说道,“就算是我也是有八卦之心的,只不过或多或少,我先替你回答了,也免得你待会再问。”   温静安被噎了一声,无奈道:“你也不必查了,我父亲是岫云集团的董事长,我随我母亲姓。”   顾云开:……   岫云集团的创始人万远岫,他妻子温云秋,两个人是商界里出了名的神仙眷侣,现今五十四岁,帝国首富,在世界富豪榜上排名第二,婚前风流,但婚后至今没有爆出任何绯闻来,被人最为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浪子回头跟妻子的恩爱,不过很少提起自己的家庭,只知道他家中有个独子,但叫什么,长什么样,至今没人拍到。   就算顾云开对商业再怎么不敏感,像是这类如同比尔盖茨一般强势的大人物多多少少还是有所耳闻的,更别提他对这些本就颇为在意。万远岫至今还活跃在各大领域,他外貌并不算出奇,顾云开想了想他的几次社会活动,不知道是不是受消息的影响,总觉得跟温静安长得似乎的确有那么些许相似,只不过温静安的五官要更精致些。   “你吓到了?”温静安在那头问道。   顾云开缓缓道:“不,我刚刚只是在想,我本来以为咱们四个人的身世都差不多,没想到中间居然出了你这么个叛徒。顺便想了想我是去哪儿开过光,认识的朋友竟然这么了不得,得赶紧再去拜一拜,还个愿,然后给见月求个平安。”   温静安被他逗乐了,在另一头笑话道:“我再怎么来头大,也没有你的来头大啊,简大元帅的侄子你都敢交往,要我说,亨利没开口,咱们两个还是谁也别说谁了。”顾云开想了想也是,他们三个里头,大概只有亨利一个直男加出身平平且名气还不大,稳打稳扎老老实实的小明星了,夏普在性取向方面暂且不提,身份地位也不能算是平庸。   两人互相笑话了一阵,把这件事揭过去了,顾云开重又问道:“那古昊是不知道你家里的事了?”   “不,他一清二楚的很,只不过我那时候因为想进入娱乐圈,已经跟家里头闹得很不愉快了,我爸爸很看不起我的梦想,可我喜欢舞台,也喜欢演戏,还喜欢唱歌,他倒是觉得这些东西玩玩就行了,绝不能当事业来做,以后我要当他的继承人,可我不想当,我妈觉得我爸有道理,可又心疼我,在中间调和着。”温静安叹了口气道,“古昊那会儿跟我在一起倒是真心的,日子过得其实很苦,不过后来我想了想,他大概是觉得我爸迟早会妥协吧。”   顾云开吃了一惊道:“妥协,怎么说?”   “他断了我所有的钱,还阻挠了我不少机会,后来有人以为他看我不顺眼,就想拿我出出气,奉承奉承他,好在叫得那批人是我表弟的手下,我才没含冤死在江水里头。我表弟是个电影迷,爱看些黑帮题材的电影,手头又有几个钱,跟一群兄弟起初玩起过家家的事,后来倒也有了点成就,家里头觉得他闹腾,不过我倒是庆幸,算是间接救了我一命。”   温静安说来轻描淡写,顾云开却听得微微有些发寒,他又道,“老爷子这才知道差点要了我的命,当晚打电话问我老不老实,我那时候性子烈,还以为是他喊的人来打我,就讽刺他下步是不是打算把我送上哪个人的床来教育教育我了。”   顾云开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沉默了下来,他惯来清楚的是温静安的温柔似水,这会儿听他年轻时如火般的暴烈,倒觉得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事一样。   “到底是父母心,我爸也怕我哪天真出事,虽然没认可我的梦想,可之后倒也没再多怎么阻拦我的事,我就出道演戏,那时候太苦了,咬着牙往影视里头扎根,我也算是得福,之后没什么人敢对我动歪心思。再之后,我就认识了古昊。”温静安似乎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声音响亮的像是贴在顾云开耳边,他呼出了一口长气,慢悠悠道,“我妈偶尔会来见我的住处见我,一来二去,他也就知道了。”   顾云开吃惊道:“既然他知道,怎么还会跟你分手。”   温静安在另一头温温润润的笑出声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他跟我爸妈一样,都觉得我疯了呗。我为了当演员,跟我爸翻脸,那时候因为差点出命案的缘故,我爸自觉理亏,不太敢轻易逼我,古昊还以为我是被我爸一手捧上来的。我太习惯我爸的风格了,一旦事情有些不顺他的意,无非就是拍桌子扯嗓子,从小到大我都见惯了,他本来就不赞成我进圈子,我出柜之后更是暴怒,这次我妈都觉得不成。”   如此一来,顾云开就听明白了,古昊本以为父子连心,温静安跟他在一起总是不长久的,那么捞些好处是一些,而他们的关系就不必被万远岫知道了。哪知道温静安真心想跟他过一辈子,压根不在乎父母同不同意,公然出柜了,万远岫暴怒的模样或是决绝的说法大概是吓到古昊了。   万远岫狂怒之下说的话必然不会理智,可古昊却听上了心,一来是觉得温静安没了他爸就没什么用处了,将来铁定也要衰败,二来也是怕万远岫打击报复,送他下地狱,自然是越快分手越好。   古昊跟他一样,看到的都只有温静安温温润润,斯文和气的外貌跟态度,却从来没走到他心头去过。   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他只不过是朋友,不知道温静安那一面倒还正常,古昊却是跟温静安动过感情的,却也不了解这个男人。温静安对这段感情一心一意,结果却是所托非人,某种意义上他跟阿诺德也非常相似,说不准就是同性相吸,只不过两个人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难道钱我不会赚吗?机会我不会挣么?”温静安在那头反问道,“古昊那时候与我分手,倒是高兴坏了我爸,他总觉得我是被蒙骗了,没了古昊就能恢复正常,可我天生就是如此,后来退圈之后我左右没什么事,钱也不少,就到处旅游去了,前几年我爸大概是觉得拿我没辙,我们俩年纪都大了,再拿孩子气说不了事了,也想开了。”   “你也是那时候决定复出的。”顾云开下意识问道。   “是啊。”   顾云开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忍不住说道:“静安,你值得一个很好的人……”   “免了。”温静安含笑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连我爸妈都一样,你可以跟一个很好的人在一起,我知道,我明白,只是他什么时候才来啊,我都等了这么久了,再等下去,怕是再下去,就不肯等他了。”   “哎,对了,你也不要觉得愧疚,这些事我憋在心里头很多年了,总觉得没什么必要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你现在问起来,倒让我有个倾诉的机会,我还得谢谢你。”温静安一如既往的贴心跟温柔,他温声笑了笑,柔柔道,“我是不是可帅气了?”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笑,点头道:“是啊,再帅气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静安的伏笔其实铺垫的比阿远要久   他说复出就复出,复出之后机会也不少,维持着热度,还有不错的工作机会,说转型就立刻转型,四个人里的经纪人都提到过,他的经纪人小水对他非常熟悉且如同家人(试想一个经纪人在一个艺人退圈这么多年重来还肯接手他并且待他如同亲人,怎么想也不合理,而且小水跟见月不一样,不是温静安的家人,只是好像家人一样。)   他是个收藏家,有庄园,一个刚复出才两年的明星是不太可能有这么雄厚的可用资金,如果说之前当红攒的钱,这么多年…………经济也在变化的啊,从电影的投资就可以看出来是接近现代的走向,金钱贬值而不是升值,物价越来越贵。   在拍戏的时候,他很清楚是自己入戏不是云开,入了戏却清楚云开没那方面的意思,没有因为自己的感情追求云开使对方困扰,说明他对感情其实很清楚分寸;而在古昊那件事上,他放下的非常快,对云开也说得很清楚:我不是非他不可,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等到那个合适的人。他很明白自己缺乏温暖——因为年纪大了,一个人孤零零的。   之前看到有姑娘说静安的转变太突兀了,是最近改得人设,其实不是的,我今天特别梳理了一下前面提到过我自己还记得的几个伏笔,不少人可能是被云开的认知误导了,加上线拉得实在是太长了,静安本身又是个配角,所以会觉得这种转变非常突兀。 第137章 欣慰   日子过得飞快,训练结束完没有多久, 就迎来了顾见月的婚礼。   婚礼前夕本来顾云开是打算在家里安排一个单身派对的, 特别是邀请一下温静安跟夏普, 结果当事人顾见月抱着关爱珍惜动物的心态十分诚恳的拒绝了。   理由是工作还没有完成。   顾云开万万没想到顾见月居然工作狂到了这种地步,直到他还有简远大晚上的跟着顾见月在第二天的婚礼现场重新走了一遍流程才意识到顾见月搞不好有点症状轻微的小小的强迫症(婚前综合征里的忧虑症), 她近乎神经质的反复确认着每个环节,每样东西,每个气球等都摆在它们应该在的那些位置上。   举办婚礼的场地在庭外, 抬头可以看得到漫天灿烂的星河, 如果天气预报没出错, 而雷雨也没有那么兴奋并殷勤的来参加婚礼,按照正常发展, 明天也应该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晴天, 还会有一个相当完美的婚礼。   这是顾见月在法律上可以享受到最后单身的日子, 等到了明天结完婚, 她的未来就紧紧跟另一个男人扣系在了一起。总之为了凌晨两三点的化妆跟换婚纱,顾见月很显然也不打算睡一觉了, 至于作为大哥跟“大嫂”的顾云开和简远已经没有举办派对了, 这会儿当然也免不了舍命陪君子, 跟着顾见月一块儿通宵熬夜。   庭院里基本上已经摆好了桌子, 不过也只有桌椅而已, 顾见月到处晃了晃,不知道是从哪张桌子的底下拖出了一箱啤酒出来,她又翻出三个高脚杯来一一摆开, 虎视眈眈的看着顾云开跟简远,简远小声嘀咕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啊。”   顾云开仔仔细细看了下那箱啤酒,箱子不小,规格是十六瓶一箱,他不像简远那么不注意细节,悄悄提起了心,暗道这件事恐怕善了不了了。   顾见月大马金刀的坐下来,徒手拧开了瓶盖,面无表情的给三个宽肚的高脚杯都倒得满满当当,一瓶酒下去了三分之二。顾云开心里刚咯噔一声,就听见自家亲妹妹开口说道:“别的不多提了,这么多酒随便喝,不够我再开。”   眼瞧着这架势没完,顾云开抱着死一个总比死一对好,忍不住推了推简远,淡淡道:“你去弹个背景音乐怎么样?”庭院里头是有钢琴的,毕竟这物件比较庞大,携带不方便,是郝家给乐队准备的,简远正跃跃欲试着,听到情人的提议可谓十分委屈了。   不过简远十分上道,他很清楚的知道不管男朋友说什么,哪怕听起来是询问,事实上都是肯定句,绝对不要违背比较好——这是网上许多热心网友的惨痛经历,充满着岁月的悲哀跟沧桑洗礼之后得出的经验结论,真挚的提议给了简远。   趁着顾云开不注意,简远把那一整杯的啤酒喝光了,这才蹦蹦跳跳的跑去钢琴那边弹琴,他刚扬开衣摆坐下,忽然意识到顾云开还没有点歌,就扯着嗓子喊道:“云——开——,你想听什么啊——”   这是个好问题。   顾云开沉思了片刻,倒是顾见月笑嘻嘻的放下了酒杯,打了个嗝儿后,满脸笑容的说道:“远哥,弹你送给我哥的那首曲子吧,就是莱奥落选的那首,我可喜欢了。”简远长长的应声飞了回来,随之一同响起的,是温暖缠绵的旋律,曲子里充满了轻松欢快的节奏,曲调行云流水,简远连多余的准备都没有,简直像是坐下来即兴弹奏了一曲。   看得出来顾见月没有撒谎,她的确相当喜爱这首曲子,几乎是在第一个拍子起来之后她就跟着一路哼了起来,听起来跟无字歌似的,手指落在膝盖上轻轻顺着节奏打拍。顾云开虽然没搞清楚拿高脚杯喝啤酒是什么社会的喝法,不过不影响他将整杯酒满满的灌了下去。   在娱乐圈里久了,迎来送往,晚宴应酬,酒量自然而然也就上去了,不过不知道是近来顾云开喝酒容易上脸,还是今天的确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只是一杯啤酒下肚,脸上就微微泛起了点红晕。他今天带了样礼物,跟顾见月安静无声的喝掉了三瓶啤酒之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本房产证来。   顾见月一下子怔住了,口中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浪漫的音乐还在空气里无忧无虑的飘荡着。顾云开掩着烟口,打火机蹭得亮起,火苗舔舐上烟草,他深深吸了一口,不知道这个时间该跟顾见月说些什么,他从没有这样的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顾云开就这么夹着烟,坐在夜风里,沐浴着星辰与月光,他看着烟袅袅娜娜的飘着,突然觉得有点想笑。他们俩都太忙了,本来约定好今年清明去扫扫墓,可之后还是没去成,倒是顾云开知道了地址,一个人去墓园看了看,那里头埋葬的不是他的亲人,他就那么站着,无悲无喜,跟看其他的墓碑没什么不同的感受。   可是顾见月不太一样。   他抬起头,凝视这个女孩子平庸无比的面容,这具柔弱的女性身体里潜藏着强大而坚韧的灵魂,她并不完美,却是顾云开见过少数美丽的人之一,并不是指外表,而是性格跟能力。顾云开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是他想了想,只是把烟挪到了嘴边,又抽了两口,向来巧舌如簧的他像是一下子哑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见月垂着脸,看不太清楚容颜,她像是抽了抽鼻子,也可能没有,简远的音乐太动听,连夜风都温柔了下来,静悄悄的,四周仿佛有虫鸣的声音,烟灰掉了半截在地上的时候,顾云开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开头,他看了看那些彩色的小灯泡,缠在一条线上,五彩斑斓的像是公园那日的活动,他问简远的那个问题。   当时那个盲眼的女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女孩子就要有自己真正的家庭,新的亲人,美好的未来跟幸福了。   “你什么时候把它买回来的。”这次顾见月吸了很大一口气,不再是幻觉了,她捂着鼻子抽了抽气息,眼圈微微有点泛红,然后她舔了下嘴唇,把那本红色的小本卷了卷,塞进自己的衣服里,目光从眉眼下探出,盈盈的笑了起来,故作轻松道,“所以是惊喜?”   “是啊。”顾云开轻轻的笑,烟在风里头燃得不合时宜的快,地上多了一大堆的空酒瓶,两人就着闲话的功夫灌下去了不少分量。大概是弹欢了,简远已经换了其他的曲子上阵,估摸是即兴演奏起了兴致,洋洋洒洒的弹奏起来,那些音符在空气里蹦跳着,争前恐后的钻进耳朵里头。   顾见月看着他,忽然问道:“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是有几句,说了怕你觉得啰嗦,不说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打了半天腹稿,支支吾吾的也讲不出来。”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道,“还好一辈子应该也就只有这么一次,硬着头皮多想想,总能想出来的吧。”   “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顾云开看了看她好一会儿,那些劝她跟郝英好好相处,还有孩子之类乱七八糟的事纷乱的在脑子里头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可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道:“不管怎么样,哥一直在家里等你,你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   顾见月抿紧了唇,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顾云开,又使劲的眨了很多很多下,好像那样就不会有什么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一样,然后稍稍别过脸去,好像半开玩笑似的哽咽道:“胡……胡说什么呢,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人家都说劝和不劝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怎么从哥你的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我先留了个退路似的。”   一直以来,尽管顾云开从来没有把顾见月当做自己的累赘过,可是听到她即将结婚时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因为他心里始终觉得,他跟顾见月并不是一家人,他至始至终只是占用了“顾云开”的身体去照顾顾见月,现在能找到顾见月真心想要的人照顾她,跟她一起生活,让她高兴快乐,无异于自己的责任可以放下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顾云开却忽然觉得,自重生以来的任何一个时刻,没有哪个瞬间的顾见月比起这个时候的她自己,更需要照顾。   正是因为她要去向另一个家庭,去向另一个毫无血缘的人的归处……   烟烧得已经有些要烫手了,顾云开松开了手指,看着烟蒂掉下去,忽闪忽闪的火星在烟草里涌动着,他将那点星星之火碾灭了,左思右想了会儿,不知道怎么回顾见月的话。他实在是太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了,就好像是真正的亲兄妹即将分别一样,他守护了十几年的小姑娘,要从他的身后离开,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而顾云开却在担心郝英未来会不会改变。   也许是尘封已久的“顾云开”本人的情感,对于妹妹温柔的关切跟过度的保护欲,在胸腔里颤颤巍巍的动摇着,连带着使得顾云开都不坚定了起来,而随之伴随而来的,是眷恋不舍跟近乎惆怅的欣慰。   “哥呢?”顾见月忽然给他满了一杯酒,目光投向了正在钢琴后头乱翘的那堆小卷毛,她蹭掉了眼角的那点湿润,今夜的顾云开像是格外的多愁善感,其实脑海里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多多少少有些模糊了,顾见月看着兄长眼角眉梢藏匿着的温情与柔软,恍惚间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顾云开了。   从那次解约跌落到谷底之后,顾云开就一直咬着牙慢慢往上爬,顾见月那时跟他分开的太久了,也实在是太陌生了,她近乎畏惧的跟兄长说话,满怀歉意的,带着满腹的愧疚看着他越发理智成熟,有时候冷静的几乎不像是顾见月熟悉的那个哥哥。   可那种感情又再回来了,好像两个人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什么?”顾云开不太明白的问道。   “跟远哥。”顾见月轻轻的说道,“我跟阿英还没有打算要孩子,可是不会太久的,一年,两年,总归是有个头的。我看得出来,你说不打算在娱乐圈里继续待着,这些天来除了必要的活动,你能推就推,以前是为了好好的生活下去,现在大概也觉得厌倦了吧,被追着骂,被追着黑,我想也是,按照你的脾气,本来早就该发飙了。”   顾云开稍稍吃了一惊,他的确有退圈的意思,可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却没想到被顾见月看了出来,其实最早的时候进入娱乐圈,本来也就是顾见月的意愿,又或者是顾见月以为那是顾云开本身的意愿。后来他给自己找那些目的,让自己去体验演戏的乐趣,无非也是为了在这份工作里更轻松一些。   生活本来就艰难,假如对自己不曾考虑做的事情还百般抗拒,日子难免过于痛苦了。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什么事都自作主张,自己扛起来,也不跟任何人商量,好像这样是为了谁好一样。”顾见月轻轻的笑,她稍稍把脸转了过去,一心一意的看向了简远,轻声道,“他一定要对你很好很好,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像哥哥你这样的傻子,从来只想得到别人,想不到自己,没了我时时刻刻的盯着你,我……”   她想了想,其实觉得倒也没有,哥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么傻了,除了在遇上自己的事以外,他向来都是很精明的。   兄妹俩喝掉了半箱的酒,顾见月去化妆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连胭脂都不用涂,顾云开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化妆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当了大半夜背景音乐的简远,犹犹豫豫了片刻,愣是问了句:两位也要化妆吗?   顾云开就跟简远笑着出去了,这会儿天还很暗,简远也不怕脏,坐在外头的门槛上堵住了路,他捧着脸抬头看向了顾云开,忽然道:“如果你要哭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   “为什么——”顾云开下意识转过头来,简远正抱着膝盖仰头瞧他,那模样像是在看什么天上的月光,又像是在看树梢上抖过的一阵风,只能感觉到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却掌控不住一样的仰慕与迷恋。他顿了顿,声音无意识的柔软了下来,微微笑道:“今天是高兴的日子。”   简远歪过头想了想,忽然说道:“其实见月很可爱,我不介意家里再多她一个,就算养一辈子也没有关系,她吃得又不多,也很好养活,又好讲话。”他仔仔细细的清点着,仿佛在数什么宠物的优点,竭尽所能的想跟顾云开保留下这份权力来似的,“而且只要她在,你就会很开心。”   这话简直像是顾见月似的,那时候顾见月也说过,不介意多养一个简远,只要顾云开开心就好了。   “胡说什么。”顾云开无奈的笑了笑,“见月长大了,她有了自己想要的归属,想在一起的人,总是要离开我的,只是一时半会儿的,多多少少有些反应不过来,在所难免的。我总觉得,她好像还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胆子小小的,只会煮一碗方便面。”   简远专心致志的盯着顾云开笑起来的样子,脑子忽然有点空白,他伸出手去牢牢抓住了恋人的手,下意识问道:“那你呢?你……也想结婚吗?”   “如果你说得是婚礼,那我没有想过,以后大约也不会想。”顾云开静静的看着简远,手指纠缠着,他并没有握得太松,简远自然也没有放开自己的手,更别提露出什么心灰意冷的模样,他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突兀的笑了笑,平平静静的说道:“是这样啊。”   顾云开不想办婚礼的原因平淡的几乎像个谎话,他不喜欢那些麻烦,亲朋好友,宾客盈门,其实交往也好,结婚也罢,意义没有什么不同,两个人在一起,真正重要的不过就是那本在法律上有所效用的结婚证,其余的过场形式毫无必要,还得花费大心力去准备。   人年纪大了,爱热闹是一点,怕麻烦又是一点。   “不过,如果你说得是结婚证,那……”顾云开顿了顿,看到简远的眼睛又再亮了起来,他渴望又困惑的看着顾云开,好像对方柔软红润的嘴唇里会吐露出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来一样,“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简远突兀的松开了手,仔仔细细的在口袋里摸了起来,沉思道:“我好像带了零钱的。”   顾云开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站在简远身边,轻轻伸脚踢了踢恋人,让他别堵着门口,房门里头顾见月已经化完了妆。那扇门被打了开来,她拖着长长的婚纱,裙摆委地,红润的脸上挂着甜笑,她穿了一双高跟鞋,在底下不太踏实的走着,容貌焕发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光彩,吃吃的笑起来:“你们俩刚刚在门口说什么呢?”   “阿远说要找零钱送你们俩一本结婚证。”顾云开一本正经道。   顾见月揶揄的看了看脸皮发红的简远,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提了提蓬松的下摆,正正经经的说道:“免了,我可不打算要第二本,远哥的零钱还是留着给你们俩自己吧。”她走过来把大半个身体挨在了顾云开的身上,沉沉道,“完了,哥,我后悔了,这一身太重了。”   “郝英真该庆幸今天不用踢轿门,否则得背你进家门。”顾云开拍了拍她的手,两个人趁着造型没乱之前重新站好了,顾见月不方便坐下来,高跟鞋跟太高又站得怪累的,她叹了口气,有一茬没一茬的跟顾云开贫嘴,可随着天光微微亮起,顾见月也越来越紧张。   婚礼邀请的人不多,简远开车去把洛璇带了回来,顾云开没太多跟郝英的父母交流,两位长辈正喜笑颜开的跟洛璇聊着天。夏普跟亨利出乎意料穿得人模人样的,反倒是一向端正的温静安领带跟发型都有点乱,看上去活像是个赶了半天地铁的上班族被急出来的模样,他大概把自己整理了下,不太好意思的跟顾云开说临时有点急事。   顾云开没太敢问是哪方面的急事,只是给温静安梳理了下头发,因为他感觉温静安脸上蔓延出来的羡慕快要刹不住车了。   能来到这场婚礼里的宾客并不算多,乐队收了钱相当卖力,简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去拉起了小提琴,整个婚礼气氛看上去浪漫无比,中间天空还突然飘飘洒洒的撒下来一大堆的花瓣,把气氛直接推向了极致。   顾云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头一看,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租了两架直升机在上空环飞着往底下倒花瓣,新人在花瓣雨下宣告誓言,场景相当梦幻美丽。在神父大声的宣布新人可以亲吻的时候,温静安猛然打开了香槟喷了顾云开一脸,乐队浪漫悠扬的旋律猛然随着一声弦响瞬间变动,欢快热烈的舞曲瞬间激荡了起来。   漫天的酒花喷洒着,顾云开仰头看着台上顾见月带着点惊慌的笑声,郝英把她一把抱起在台上转了四五个圈。   他抹了把脸,略带欣慰的想:是时候反击一下温静安了。   然后夏普就欢呼着站上了椅子给顾云开来了一个醍醐灌顶。 第138章 婚姻   婚礼现场是在一座乡下的庄园内,占地面积相当大, 选在这座庄园的主要原因是它有一片非常浪漫的花海, 而且离一栋相当有名的古老教堂距离并不遥远。   城市有城市的便捷, 乡下有乡下的风情,顾云开忙忙碌碌了一整天, 本来按照郝英跟顾见月的打算是想去教堂里举行婚礼的,后来因为顾见月想看直升机撒花瓣的缘故,最终还是选择在精心布置的婚礼现场进行交换戒指, 由于这场婚礼相当私密, 邀请来的几乎都是亲朋好友, 年长的一辈坐在一桌,如顾云开这类尽数归类到年轻里的, 一整天下来, 简直像是在香槟里泡出来的一样。   大概是顾云开平日里头“人缘”实在是太差了, 又或者是他是新娘子的哥哥这一缘故, 婚礼上闹腾的宾客所有的火力基本上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而简远非但没有上来帮忙,还连同着一起“助纣为虐”, 欢快的即兴演奏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玩闹到深夜, 才真真正正开始吃宴席。   大庄园准备的正好, 起码房间足够多, 众人洗过澡后换了衣服,又把头发吹干了,清清爽爽的走出来时, 厨师已经准备好了新的宴席等着诸位客人品尝。跟顾云开比较习惯的婚礼酒席不太相同,其实这次的婚礼更接近宴会,大家觥筹交错,雪白的长桌上摆满了食物,众人轻声笑谈着,作为主人公的顾见月跟郝英亲密的靠着,辗转过不同的圈子。   顾云开只简单的跟顾见月聊了几句,少女成长成了女人,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些本就留存不多的稚气迅速的消退去了,精神奕奕的与他们谈话,落落大方,没什么羞赧的模样。郝英这会儿对着顾云开总算有了些底气,没像以前那样看着就两腿哆嗦,不过大概属于由于顾云开请喝的那杯茶的缘故,他还是格外的老实。   顾云开抱着胳膊,看着多少有点严肃正经的郝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方在婚礼上一口气对着顾见月说了一大串话,说到差点喘不上气,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不过想来也是不太容易,这么多年了终于修成正果了,也难为他那么欢喜。   郝英看着自家大舅子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下意识往妻子身后藏了藏,有点小紧张,顾见月几乎要翻白眼了,无奈道:“你不要好像我哥下一刻就会把你打进医院一样好不好?”   “他还真这么想过。”郝英小声嘀咕道。   顾云开本就带着微笑的嘴角,又仍不住微微扬了一些起来:“郝英,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啊?”   “没有没有。”郝英立刻把脑袋摇晃得如同拨浪鼓投胎转世,献上自己最纯洁最真挚的表情,认认真真道,“我怎么敢呢。”   可惜这一招对于顾云开来讲,除了简远亲自施展以外,其他人都毫无效果,他的手指在胳膊上稍稍点了点,扣定了上臂,沉稳道:“所以,这意思是你并不是对我没有意见,而是迫于某些压力,不敢对我有意见咯?”   哇靠,大舅子你好像没有上过大学,而且职业是演员又不是语文教师,用不着抠字眼抠得这么细吧!   郝英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一向不好招惹的顾云开却出乎意料的放过了他一马:“算了,不开你的玩笑了,要是再继续逗下去,见月估计就要不高兴了。”其实顾云开倒不是好心放郝英一马,只是忽然感觉到对方大概就像是面对简默或者简闻时的自己,男人何苦为难男人,突生同病相怜之感,自然也就轻飘飘的放了过去。   毕竟今天是开心的日子,没必要真让郝英这么委屈。   郝英自然恨不得马上离开顾云开这个阴晴不定的大舅子,尤其是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他是娶到了老婆,然而也同样等于带走了顾云开的珍宝。虽然说岳父已经去世很久了,不过顾云开一个人可比两个岳父都要难缠,郝英不是很想尝试在失去幼崽的雄狮面前反复挑衅的滋味。   他有点害怕。   顾见月笑吟吟的看着丈夫跟自己大哥贫嘴,她已经换了件方便行走跟坐下的短款婚纱,没早上看起来那么华丽美观,但比较适合动作,悄悄将手上一直握着的捧花递给了顾云开。早上那一捧她往后丢的时候,活像是故意对准了温静安,那束捧花直直砸到了正在跟顾云开聊天的温静安怀里。   看着眼前这束崭新的捧花,顾云开忍不住想起了温静安当时错愕惊讶的表情——实在是毕生难忘。   起哄的菲尼等人基本上都已经结婚了,未婚的爱丽莎正跟亨利蜜里调油,虽然加入了进来,但是碍于礼服没敢进行太大的行动,夏普则是上蹿下跳的根本停不下来,捧花居然一路畅通无阻的直直落到了温静安身上,连顾见月本人都惊呆了——她本来只是想让大家抢得方便点。   温静安一整天都对着那束捧花发呆,顾云开知道他情路坎坷,这捧花往好处了说是好兆头也是好兆头,可借物伤情,往坏处讲也不大不小的算是个刺激,他现在的感情归宿还空落落的没个去处,哪有可能短时间内就沾到福气脱单,不过还是客气的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十分兴高采烈的样子,也看不出什么期待。   大概人失望久了,也就会学着不去抱太多的期望了。   顾云开看了看大多数人,简远还在跟乐队们玩着,而温静安在跟亨利还有夏普他们聊着,菲尼游刃有余的在贵夫人当中周旋着,洛璇则端着酒杯,与郝英的父母谈笑正欢。至于其余不怎么认识的人,顾云开倒也没有多加费心去认识了解,那是顾见月以后要认识的圈子了,她会处理好的,就像她每次把顾云开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一样。   乡下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他披上了一件外套,风衣的领子立起遮挡夜风,握着顾见月的那束捧花慢悠悠的走向了那间最终被计划删除掉的古老教堂。教堂离庄园只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夜间没有人,乡间的小路修正的很平顺,与城市的钢筋铁骨不同,还带着点泥腥味,虫鸣响得格外清晰。   顾云开抬起头,借着月光看向那尖顶的建筑物,从他这个角度来看,月亮仿佛压在了屋顶上,沉沉的,明亮无比。约莫是民风很好,教堂并没有上锁,里侧自然是没有开灯,月光透过一扇扇的窗户洒下来,一地的霜白。   纯手工的彩绘玻璃大概是由于时日久长的缘故,已经掉了不少颜色,看起来几乎有些苍凉的古朴,地板倒是重新修整过,踩起来没有什么声音,一排排的长椅放得齐齐整整,对称的能让任何一个强迫症患者满意。   如果不计算拍摄在内的话,顾云开是生平第一次走入这种场合,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面对着最前方的圣母像,面容慈爱的雕像安静无声的伫立着,大半夜看起来难免有些诡异,然而银亮的月光又为她添上了一分柔和。   顾云开安静无声的坐在最前方欣赏了好一阵,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跟任何人进入这种地方,定许下一生的誓言。人心是莫测的,如果不能遵守住,那么誓言本身就毫无意义,交换誓言的婚礼自然也就成了闹剧,他不喜欢花大精力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参与一场荒唐的闹剧。   简远是个例外。   只是有些东西不考虑久了,即便有了能够改变的人,也不会再去多想。   如果不是顾见月今天结婚,顾云开也不会想到来这种地方坐一坐,他觉得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那样,又难免觉得有些累,这样安静无声的沉浸在月光里,反倒让他更为轻松自在些,不需要去考虑任何事情,也再没有什么麻烦。   教堂里忽然响起了皮鞋踢踏的声音,鞋子的主人欢快雀跃的在木板上蹦蹦跳跳的走进来,声音越来越近,顾云开听到了饱经沧桑的大门姗姗来迟的闭合,而这会儿简远已经走到他身后了,尽管还没见上面,可是顾云开已经下意识的露出微笑来了。   顾云开想要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通常不希望会有人来打扰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简远的来访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开心。   简远不太安静的坐在了他后面那排的长椅上,声音听起来清清亮亮的,还带着未散的愉悦跟兴奋,他注视着顾云开的后脑勺,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是不是以后见月就跟别人在一起了,所以你心里很难过啊?”   “还好。”顾云开简洁道,他仰起头看着圣母像,轻声说,“多多少少有点不习惯,不过慢慢会好的。其实见月找到一个好归宿,我心里也是很开心的,觉得好像放下了什么一样,又觉得空落落的,失去了些东西。你呢,我白天的时候说不想结婚,你是不是也很不开心?”   其实顾见月的离开,跟最近想要离开演艺圈的打算,都让顾云开觉得有点疲惫,他觉得自己就仿佛文学作品之中提到的那样,有欲望而无希望,郁郁不乐但没有痛苦。明明是这么快乐幸福的夜晚,他却只觉得惆怅。   “是啊。”简远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又摇了摇头道,“不过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开心,反正有伯伯在,我们俩跟结婚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顾云开被他说得这句话逗笑了,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其实很奇怪,我总觉得有种不自然的感觉,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我真的是顾见月的哥哥,真的有一个家人,我肩负着这个家庭,将这个视若珍宝的女人递交给另一个男人,就好像……就好像我从来不是孑然一身。   “就好像是,你真的是见月的哥哥?”简远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将顾云开的微笑击落在了脸上,他迅速转过身去,差点撞上正趴在椅背上端的简远,娃娃脸的恋人眨了眨眼,忽然伸出食指往脸上指了指,柔声道,“那天在公园里,你说那个盲眼的小姑娘,就是见月对不对?”   “你还记得……”顾云开神情有些复杂,他那时从未想过简远有这样的身份,也不曾想过跟简远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其实光是简远稍稍了解一下,猜出他所说的人是谁并不困难。因此顾云开尽管有些吃惊,却也称不上太过讶异,只是多少觉得自己难免不够谨慎了些。   一方面,这代表简远对他很上心,这是好事;而另一方面,同样也说明简远对他未免太过于上心了,这就称不上是好事了,当然,绝对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简远眨了眨眼睛道,“你跟见月明明是亲兄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就算你的性情有所改变,也不至于严重到这种情况吧,除非……”他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眉宇微微一皱,可爱的娃娃脸突兀的忧心忡忡了起来。   顾云开下意识问道:“什么?”   尽管他知道简远猜出真相的可能很小,可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跟期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是期望有个人能够理解这种近乎天方奇谭的荒诞事件,又也许是在紧张,简远会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简远看着顾云开的脸,很是高深莫测的说道:“你有人格分裂?”   “……”   顾云开无声的沉默了一会儿,严肃的气氛突兀变得尴尬起来,简远抬眼看了看他的神情,也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说错了,于是有点干巴巴的笑道:“这个猜测不合理吗?”他挠了挠头,很快又说道,“其实这些都不要紧,不会改变什么的,见月是你的妹妹,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这些事情都是不会改变的。”   “你说得没错。”顾云开眨了眨眼,他美艳的面容在月光下显露出了些许寂寞跟脆弱起来,那五个字轻飘飘的像是在光线里飞舞的尘埃,轻得无声无息,轻而易举的随着流动的风没入黑暗之中,几乎叫简远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赞同是在赞同前者,还是赞同后者,却不清楚了。   “只是难免有时候害怕,等我醒过来了,又是一个人躺在床上,谁都不在。”   简远看了他很久,才慢慢的起身坐到了顾云开的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顾云开顺势倾靠在了这个男人的肩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有些话,简远其实听不明白,就好像他想不通为什么顾云开那时候会觉得自己不配做顾见月的哥哥那样。   可是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叫人搞不明白,宇宙从何而生,人死了会去向什么地方,喜欢的那个人怎样才能恰好的喜欢自己,如何从茫茫人海里遇到那个人等等,多这么一两件又有什么关系,简远轻轻的捏了捏顾云开左手的无名指,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只要这个人开心幸福,怎么样都可以。   顾见月跟简远的关系不太坏,起码要比郝英跟顾云开的关系好得多,顾见月对顾云开的保护毋庸置疑,这让她稍稍会对简远让步一些,她清楚最终会陪哥哥走到最后的人不是自己,这个保护者的位置总有一日是要让出来的,于是她不厌其烦的提起那些陈年旧事。   那些孤独的年月里,那个照片上笑容爽朗的男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蜕变成如今的模样?   情报机关再是精细缜密,也不能倒流时空去窥探一个人生命曾经渡过的那些经历,简远只知道某些人尽皆知的大事,知道顾云开曾经甚至想将顾见月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这个吗?是因为他想要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所以觉得不配再做顾见月的哥哥吗?   无论是不是,其实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不是梦。”简远静悄悄的说道,伴着乡间的虫鸣风动,还有盈盈的月光,他温柔的开口道,声音比平日要喑哑的多,低沉得几乎有了几分顾云开的模样,“这不是梦,我不是,你也不是。”   顾云开眨了眨眼睛,没太敢相信自己竟然湿了眼眶,他静静的看着高处的圣母像,下意识笑了起来。他要做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不明智到他很确定自己第二天起来铁定是会后悔的举动,不……顾云开仔细又想了想,最终确定,即便是第二天醒来,他也不会后悔。   “那你还想留着口袋里的东西多久?”   他镇定自若的说道,头挨着简远的肩膀,暗示道:“我的手可还在你的手里。”   简远不是个笨蛋,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顾云开的暗示,他难得有些结巴起来,磕磕绊绊的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带了过来?不对,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订了戒指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可能你没那么会藏,我又没那么傻。”顾云开闷闷的笑,“有个小傻子摸着我的无名指又咬又比划,还翻出我以前戴过的那些品牌手饰,我得是老年痴呆了才猜不出来你是想订做戒指。”   简远却多多少少有些犹豫:“我不知道是不是正好的时候,我觉得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可是你好像很排斥婚姻,今天早上的时候……”   “我不排斥。”顾云开深呼吸了一口,轻声道,“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   冰凉的圆形装饰物忽然缓缓顺着肌肤推进,顾云开的手被稍稍抬起,简远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枚戒指,直至套至指根方才罢手。戒指跟顾云开的手很相配,不大不小,不会过紧也不会显得宽松,又也许是顾云开的手的确足够的适合,本来就漂亮的戒指看起来更为光彩夺目。   “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叫犯规。”简远一本正经的低声道,他鼻子像是堵住了,还带了点软软的奶音。   圣母像正满怀慈爱的看着他们,在这无人的夜晚,为这对特殊的新人许下与往常并无不同的祝福。   “那你要叫管理员封我的号吗?还是叫裁判罚我下场?”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微微低下头,接过另一枚戒指套到了简远的手指上,态度倒没有简远那么珍爱跟小心翼翼,却也难免有些慎重,戒指这种装饰物,为了代言他不知道戴过多少,可意义不同,所拥有的重量也不一样。   这一枚,沉甸甸的像是箍住了顾云开的心。   在顾云开的记忆里,通常婚姻都是郑重盛大的婚礼,欢喜落泪的新娘跟欣喜若狂的新郎,还有一大群宾客的鼓掌声为最主要的场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婚姻会这样的随便任性——其实倒也不算随性,毕竟他们俩可是认认真真的在教堂里举行了这个仪式。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明明你看起来这么成熟稳重,可好多事情都做得很快,似乎想也不想。”简远闷闷的想,“就算知道这些事都是经过你深思熟虑的,可它们总是一下就做完了,一点拖泥带水都懒得拖延片刻,我总是觉得好像自己活在梦里是的。”   顾云开凝视着他,简远不明所以的回望了过来,睫毛长长的,那双灵动的眼睛里藏着无尽的喜悦与疑惑,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梦,你不是,我也不是。”   他的心太突兀的平静了下来,像是从未享有这一刻的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婚前恐惧症”的云开23333333333   其实见月也好,婚姻也好,对云开来讲都算是一种分别吧,他察觉到自己真正把见月当成了亲人,可他又很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他很高兴见月结婚,同样也有了亲人的不舍跟眷恋。   因为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见月,见月离开他的生命,重心偏向她自己的家庭后,云开也产生了一定的迷茫,倒不是说依赖,就是一直以来,这会不会只是一场美梦。   -w-把狗粮疯狂的塞到你们嘴里。   简远: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39章 开光   恋爱归恋爱,结婚归结婚, 在短暂的放松之后, 重心始终还是要归于到工作上头来的。   金酸梅奖大概是受限于内部压力, 特别推迟了日期,时间还没有确定定下, 似乎是想有些大动作。顾云开也正好省得赶集似的来返于两个活动,先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放到了即将要扮演的蓝这个角色上面,只不过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遗憾, 事情有所牵挂总是个麻烦事。   除了金酸梅奖之外, 另外倒是有个好消息也出来了, 根据卡尔文公司内部讨论过后,似乎对《末日来临》这个项目颇为看好, 临时还多添加了近千万的预算, 这也多多少少算是解决了史密斯跟桑利的燃眉之急——毕竟顾云开的片酬委实不低, 可以说在业界之内, 寻常的普通制作是不太敢找顾云开的,毕竟他的身价跟片酬摆在那里, 又正当红, 如果这次没有卡尔文公司这个财大气粗的电影公司在后头撑着, 史密斯恐怕也不会答应顾云开答应的那么痛快。   临时有了预算, 安排自然也不像是之前那么紧巴巴的, 桑利跟史密斯并没有改变自己原本的安排,不过在细节处都精细了很多。   通常情况下演员的片酬都是在一个水平线上浮动着,有高有低, 个别组合——比如说制片人跟导演乃至发行公司都是黄金组合,剧本等也都相当优秀的这类高质量剧组,很多明星遇到适合自己的角色,也会自降甚至是不要片酬,就为了争取到角色。当然,如果演员出演了不少过于扑街电影的话,片酬自然也会直线往下扑,这是娱乐圈的常规。   不过通常自降片酬的演员很少,尤其是在这个流量捞钱的时代,就更稀疏了,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屹立不倒,名气跟金钱,包括实力才是划分的标准,导演演员乃至制作人都在此类当中。   桑利跟史密斯决定的拍摄地点在格伦多比,曾经的“罪恶天堂”,堪称是这个世界的拉斯维加斯,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格伦多比本来非常繁华兴旺,堪称是世界知名的一个大城市,这里几乎凝聚着所有的娱乐活动,同样,奢侈与安逸滋生罪恶,格伦多比也曾经是犯罪比例最高的城市——直到后来发生了天灾,因此就没落了下来。   由于政府一直没有拨款修建的原因,格伦多比许多地区还保留着废墟的状态,呈现出的风景也与往日不同,慢慢的也就变成了不少电影拍摄的场地,不少电影公司甚至投资建立了特别的拍摄基地,也有人特意为了一睹繁华颓败后的景色前来旅游,这次选在格伦多比拍摄末日,剧组估计也是借各个拍摄基地的便利,加上整体适合取景缘故,因此提前跟政府那边打过了招呼。   自然,还有一部分是出于对资金的考虑,其一,剧组有不少爆破场景,尤其是丧尸群潮需要非常大的场面,而格伦多比的政府为了资金,可以开放许多其他区域不准开放的场景,毕竟他们实在没力气修建这些地方,更别提不少建筑随便爆炸拆分,他们只会欢欣鼓舞而不会投诉剧组毁坏公物。   格伦多比曾经很自由,现在……更自由了。   堪称是绝佳的拍摄地点,不管是对预算,还是对场景,亦或者是时间都再完美不过。   剧组找到了合适又省钱的取景点自然心满意足,不过作为新婚夫妻来讲,世上哪还能有比这更惨的事,别说是婚后蜜月了,连二人世界都没来得及过上几日,就连轴转进了工作里头。   不光顾见月跟郝英是如此之外,顾云开跟简远也是其中凄惨无比的一员。本来顾云开还以为自己佩戴婚戒必然会引发大爆料跟记者的狂欢,哪知道几乎无人问津,他后知后觉的想起顾见月刚给他谈下来一个珠宝的品牌代言——戒指只不过是其中一款。   绝大多数剧组成员都没把这个当回事,毕竟顾云开跟简远公布恋情这么长久以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们俩之间铁定会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场面,这会儿静悄悄的,大多数人倒是知道顾云开的妹妹结婚了,哪会有兄妹撞着婚礼一起,所以那枚戒指被当成了装饰品。   顾云开自然也不会多花费心力一个个的告诉别人他结婚了,加上由于工作的原因,他没多久就把戒指取了下来稳妥安放在保姆车里,毕竟顾云开可不想戒指刚戴上才几天就出现各种磨损或是丢失。   拍戏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在格伦多比拍摄的场景基本上都是大场面,顾云开跟着剧组飞往格伦多比,第一天只入住跟休息了几个小时,第二天差不多凌晨两点就爬起来化妆了,他们要赶在四点那个朦胧的天亮时分拍摄一个大场景。   因为这个外景过大的原因,他们还租了一辆直升机跟几个用以联系的微型耳机,由于蓝这个角色上来就是满级,所以他的外形也相当酷炫性感,紧身的黑色衣物挂满了便捷的装备,为了体现出角色的轻盈,并没有显得过于累赘,化妆方面也趋向冷硬跟孤傲的方向。   温静安跟顾云开共用一个休息室,本来作为反派在圈内咖位又算不上大的温静安跟顾云开是分开两个休息室的,不过由于两人关系较好,加上顾云开提出来,所以剧组也不会在这些小细节上强求什么,随便他们俩去了。   别人看不出来,参加过婚礼的温静安却不至于傻乎乎的也把那枚戒指当做是什么装饰品,这会儿化妆师刚离开去给别人化妆,他帮着顾云开整理戏服,因为天气还是比较炎热的原因,顾云开的戏服也是短袖,柔软的织物箍紧了上臂,贴合的毫无缝隙,他本人则在给自己带黑色的皮手套,露出线条流畅的前臂来。   “看起来倒是帅气又利落,不过如果真的是丧尸爆发,那这种防护来看,胳膊被划到实在太容易了。”温静安多少有点忧心忡忡的想着,为了演好这场电影,他的前提准备做得比顾云开要充分太多了,不光看了以往不少著名的丧尸电影,还上网沉迷于生存类丧尸末日小说,顾云开觉得离他迈入被害妄想的生存狂圈子已经不远了。   顾云开轻描淡写的说道:“毕竟艺术需要。”   温静安沉吟了片刻,姑且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叹着气把道具枪放在了应该放的地方,酸溜溜的说道:“我算是看出来,那束捧花压根不是对着我抛的,见月当时铁定是想往你头上砸的,只是天公不作美,吹了口气,摔到我脸上来了。”   其实顾云开本也没想瞒他,既然温静安看出来戒指是怎么一回事了,自然也就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你怎么不换个思路想,坐在隔壁的我都沾到了捧花的福气,接到了捧花的你肯定是好事将近了,对不对?”   “接到捧花的我连个对象都没有,坐在隔壁的你都结婚了。”温静安简直感到匪夷所思,就算像是他这样温柔和顺的人,也很难帮顾云开这句话自圆其说,勉强道,“这样也能叫做好事将近吗?”   顾云开思考了片刻,冷静而有条不紊的为他分析道:“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跟阿远本来就已经确定好关系了,只差临门一脚,自然比你快得多。你现在别说可以确定的对象或者男朋友了,就连个艳遇……”温静安稍稍把嘴一瘪,顾云开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还有阿诺德这么一位人物,于是欣然改口道,“艳遇倒是有,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说不准你今天一出门,就看到你未来的另一半了呢?”   “我很感谢你,云开,愿意陪我鬼扯这些东西。”温静安明明确确的在脸上写满了毫无可信度这几个字,对这段分析的嫌弃感简直快要溢出来了,然而他依旧保持住了礼节跟客气,缓和温顺的微笑着拍了拍顾云开赤裸在外的手臂,“我都习惯了,没关系的。”   那就不要这么一脸失落。   有时候顾云开也会觉得温静安是个矛盾的近乎有点可爱的人,外柔内刚,在人生必须的选择上才会毫不犹豫的刚硬强横起来,而平日里无论跟任何人相处,都叫人觉得如沐春风,甚至是在说玩笑话的时候,也拿捏的很准分寸,就连跳脱如同夏普这样的存在,跟温静安说话都难免会老实些下来。   就连眼下自己都不高兴的情况下,还会去考虑别人的想法。   “对了,我差不多了,你自己再整理下吧,我先出去等你了。”温静安左右闲着没什么事,干脆简单打了个招呼,他的妆容跟造型都比较简单,是典型的科研疯子的造型,白大褂简直像是批发一样一整排方便温静安轮流替换,里面穿得则是他自己的衣服。温静安的服装品位不错,本来史密斯准备好了给他搭配的,但是看了看觉得还没有人家自己穿得好看,就只留下了白大褂,干脆就把准备戏服的钱全换成了各种款式的白大褂,打开衣柜看起来简直是白大褂控一样。   顾云开转了转胳膊,动了动道具弓箭上的机关跟身上的装备,确保每样东西都放得好好得,不会临时出什么粗心大意导致的不必要纰漏,头都没抬的刚应了好,就听见温静安猛然发出一声宛如二八少女受惊后的叫声,惊得顾云开下意识摸出了长箭,拉开了弓弦——他最近在这方面上没少训练,几乎都要练成肌肉记忆了。   简远还被他帅得一脸花痴过,至于之后的事,咳咳,就没必要多提了。   温静安蹬蹬往后倒退,猛然把门关上,神色阴晴不定顺着箭头落在了顾云开的脸上,顾云开眨了眨眼,把弓箭收起来背在身后,迟疑道:“看你这个反应……等一下,你先告诉我,现在外面丧尸爆发了还是围城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为了缓解下温静安紧绷的神经。   “云开,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接下来我有个问题,你跟我交代清楚,一定要说老实话。”温静安木木的转过头来,严肃认真的开口道,“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你说。”顾云开的心稍稍一提,也点了点头,“我能回答的一定回答”   温静安谨慎的问道:“你到底是在哪儿开的光?”   顾云开:???   “你到底看到谁了,跟见鬼了似的。”顾云开很是不以为然的大步走上去,将温静安护在身后,站在窗口往外头看了看,登时脸色就从白变到了青,还好妆容化得好,压根看不出他精彩绝伦的变脸过程,依旧是那么红润艳丽,险些也发出一声二八少女的尖叫,他咬着牙,音调坎坷艰难从牙缝里蹦出几个成型的字来,“真是……见到鬼了。”   居然是阿诺德!   顾云开从来没跟阿诺德见过面,不过简远手机里倒是有几张两个人的合照,微博上也不少,真人跟照片上相差的并不遥远,说不上上不上镜,只能说他看起来要比照片里更风骚的多。顾云开往外看的时候对方正把墨镜往下摘,稍稍晃了晃头,很是风流潇洒的模样,穿着身休闲西装,解开了两个扣子,帅得一塌糊涂。   而温静安能在对方戴着墨镜的时候就把对方认出来,可见心理阴影到底有多么……不过根据之前温静安来访的闲谈来分析,搞不好未必是心理阴影,反而是印象深刻,好的那方面。   怎么玩笑话偏偏就撞上这位风流韵事的另一位主人公。   “呃……”顾云开郑重的说道,“我一定会找到那家庙还愿的。”   如果说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一座庙的话,所以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菩萨显灵恐怕都没这么快。   “云开,你觉得这会不会就是命运的安……”温静安挨着顾云开的胳膊,目光里像是有星辰。阿诺德似乎在剧组里找什么人——这个时间还早,片场里头亮着不少灯泡,照得活像白昼,也不知道是哪阵风能把这位大佬吹了过来。   顾云开想了想,总觉得按照剧组开放的风格,无论哪个人会是阿诺德的小情人他都不觉得奇怪。   “绝对不是。”顾云开毫不留情的碾碎了温静安就快要变成的花痴脸跟那点小小的憧憬,“搞不好人家就是奔着自己的小情人来的呢?”   温静安简直像是被硫酸泼了的植物一样迅速的蔫儿了下去,他非常努力的试图在大魔王的冷酷下挣扎两下,然而仔细想了想,自己都决定放弃,干脆叹了口气认命道:“我觉得有点尴尬。”   “你这么纯情的吗?”顾云开十分震惊。   温静安纠正道:“纯情的前提是在我不想泡他的情况下,而我现在想,所以这场景就自然而然会变得很尴尬。”   朋友之间讲两句笑话无可厚非,可剧组在工作的时候可不会说笑话,温静安再怎么不情愿,但基于对演戏的基本素质,自然还是要出来拍戏的,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孰轻孰重也分得清楚明白。   第一场的拍摄地不在内景,而是彻头彻尾的外景,格伦多比的太河桥虽然免于受损,但是相当残破,四处可见裂痕,剧组提前摆满了空车模型,其中还有不少坐着剧组工作人员的车子。太河桥的外貌纵然不太受人信任,不过坚固程度却是实打实的没话说,只是看着那些裂痕难免心里有点发虚,加上底下是河水,便格外惊心动魄。   这场戏基本上是顾云开跟温静安两个人的独角戏,不管是作为主角的顾云开,还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反派温静安,按照镜头的预想,是顾云开出现在空旷无人的大桥上,末日已经来临一段时间,到处可见散乱的垃圾跟空车,整体气氛破败而荒芜,直到第一道曙光破开这片灰蒙蒙的空间。   《末日来临》是娱乐圈里出产很典型的商业类型的丧尸电影,通常这类电影少不了灾难跟生存的标签,不过按照顾云开的特训课程来看,还得加上一个动作标签。   日光出现后的下一个镜头就是丧尸群涌向主角,不过按照电影根据光线的要求,这个镜头被放在正午拍摄,群众演员也会在那个时候集结。史密斯吩咐完了各个部门之后,腰间别着个大喇叭,用于联系的微型耳机就挂在顾云开的耳朵上,方便到时候距离离远之后的沟通,他先是打量了顾云开这一身,然后微微咳嗽了下,沉声道:“中午会有个女演员过来,你自己注意点。”   这声特别招呼让顾云开多多少少有点在意,他挑了挑眉毛道:“谁啊?”   “韩梦梦。”史密斯稍稍咳嗽了声,又强调道:“你高中时的女同学,据说跟你交往过,你可千万别旧情复燃啊。”   顾云开十分茫然:“有这么一号人物?”   史密斯看他果然不记得的模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下难免暗笑自己太紧张了点,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这个大染缸里泡久了也难免会忘了旧情;更别提顾云开本来就洁身自好,跟简远在一起之后更是没有什么绯闻,只不过韩梦梦的确会做人,这才让史密斯有点警觉。   “这女人是个戏精,我不太喜欢她的脾气,不过桑利很看好她,说她能红。”史密斯小声道,“我觉得她怪不择手段的,借着你的名气给自己扇了不少的风,可又狡猾的很,不经意露出你们俩高中合照啊什么的,可人家真问起来,又只说是普通同学,曾经差点交往过之类的,说得也很漂亮,反正你小心点,媒体对你盯得可紧了。”   戏这么多?   顾云开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点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每次看着顾云开气定神闲的模样,史密斯就有点气闷,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跟班主任打小报告的班长似的,他挠了挠头,索性不去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这会儿拍摄还没开始,摄像没就位,他把大概的走位跟顾云开简单说了说,往嘴里丢了块压缩饼干嚼了嚼,故作不经意的提起:“《钢琴家的天窗》蓝光快要上了,要不要送你一份?”   “送两份吧。”顾云开微微笑道,“我妹妹前不久刚结婚,您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史密斯惊喜的一挑眉毛,他本来觉着按照《钢琴家的天窗》这个口碑,怎么说顾云开心里都会有点膈应,可现在看起来完全没那回事,心里忍不住美滋滋起来,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哎哎,嚯哦,这是在敲我竹杠啊,行,两份就两份。”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史密斯才拐到正题上去:“半个月后的那个金酸梅奖,我到时候不管有没有拍摄计划,反正你都别去了,剧组这边给你通好气了,不管人家怎么问,剧组里都会说你没空的,这种事其实不出席也没事。”   “去啊,为什么不去。”顾云开微微笑道,“他不就是想红吗?去给人家捧捧场也是应该的。”   史密斯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测的打量了一会儿顾云开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内心深处悄悄对圣母祈祷保佑顾云开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毕竟顾云开上最差男主角,包括《钢琴家的天窗》上最差电影这两件事,险些把他气晕过去。   “总导!准备开始了。”   助理在远处大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温静安:我有个大胆的想……   顾云开:闭嘴。 第140章 高中   废弃的货车顶上忽然翻下一道暗黑色的身影,蓝活动了下肢体, 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了空旷无人的大街上。   四周响着低沉的吼声跟蹒跚的脚步声, 然而大桥上空空荡荡的, 只有空车子散乱的停靠着,蓝缓慢的踱着步, 像是只猎豹在无声无息的窥探着猎物的踪影,他的手落在身上的枪套上,动作轻盈而矫健, 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目光幽深。   四五点的清晨灰蒙蒙的算不上纯粹的黑暗, 也称不上绝对的明亮,蓝轻轻敲了敲身旁的一辆车子, 声音像是诱饵扩散开来, 吼声越来越响, 也越来越近。   而蓝只是镇定自若的往前走去, 徘徊在这片废墟跟车群当中,从残存的痕迹和车子的情况可以看得出来当时出了何其惨烈的车祸跟追尾事件, 每个座位上都满是鲜血, 连带着车子外也有不少,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 安静的环境越发叫人紧张。   史密斯是商业片方面出了名的大导演, 早些年轻的时候可能班子倒还没那么稳妥,可他如今打出名声都已经几十年了,团队基本上磨合的已经相当默契了, 几乎一个手势,一个动作就能完成绝妙的配合,加上之前已经做过安排,自然拍摄的比较顺利。   上午的镜头基本上是非常琐碎的,所以拍摄也显得相当容易过,一整个上午就一条一条的过了差不多七八个镜头,调整灯光,包括抓住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时间也相当紧急。顾云开总算也体验到跟史密斯拍戏是什么感觉了,最大的感觉就是快,狂风骤雨一般袭来,要求他在短短时间内立刻切换成各种各样不同的状态。   急得仿佛背后真的有丧尸即将追来,而他们正在逃亡一样,顾云开不知不觉手心都掖了一层汗,精神高度紧绷,准备随时听史密斯的一声令下调整自己。   一口气拍到中午,顾云开也差不多累坏了,朱蒂接了冰水跟毛巾凑上来帮他擦拭汗水,是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顾云开连身上的装备都懒得放,直接倒在了躺椅上,温静安端了他那份饭盒给他,还体贴的帮忙打开了盖子。   顾云开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有气无力道:“收下你的笑容。”   “哎,有吗?”不停傻乐的温静安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努力想把笑容挤回去,不过可惜的是看起来更傻了。布景跟美术指导正在跟史密斯对着监视器的镜头谈话,几个人站在车子上面吃着盒饭,说得口沫横飞,显然是其中有个人有了不同的想法。   “你以为我没有看见阿诺德给你递了饭盒吗?”顾云开翻了个白眼,阿诺德今天很早就到了片场,倒也没人问这位大老板是以什么身份过来,毕竟投资商也是有资格过来看看自己投资的作品的,一早上相当乖巧的到处帮忙,还帮着打光摆东西,似乎挺新奇有趣的。   跟顾云开想得不太一样,阿诺德意外的规矩老实,没他所以为的那么风流浪荡。   温静安帮忙解释道:“他人不错,很有上进心,也很博学——他这次来是因为对剧组很有兴趣,呃,我觉得我们还是好好吃饭,不要提他了。”看着顾云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他立刻随机应变的改变了话题,“我们换个话题吧,谈谈你今天上午的表现。”   虽说温静安在顾云开的心里已经从一朵小白莲花变成了一朵巨型食人霸王花,不过大概是习惯了一直以来相处的方式,他总是以一种老父亲的想法去考虑温静安交往的对象好坏——最开始的时候是担心会牵连波及到自己,现在倒是真心实意的怕温静安受伤。   “你自己想好。”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道,“别那么看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会长大的,人不是长到一定岁数就不会幼稚,该幼稚的还是继续幼稚。你自己想好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不介意你来找我哭。”   温静安非常感动,甚至把自己的鸡腿夹给了顾云开,顾云开也没有跟他客气,在温静安哆哆嗦嗦的心疼目光下狠狠咬了一口那个鸡腿,淡定道:“说吧,我今天上午的表现怎么样?”   “虽然说演而优则导,不过我还没到那地步,只是依稀觉得你刚开始的表现没有后来导演逼着你不停转变态度的时候好。”温静安摸了摸下巴道,“我听说很多导演会有自己的一套奇奇怪怪的办法,通过各种不同的手段让你进入到他需要的那个状态里头去,我觉得史密斯先生大概是为了增加你的紧张跟压迫感,所以不停的让你转变状态,达到他需要的效果。”   顾云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夹起青椒跟土豆沉思了片刻,回忆起自己之前拍戏的那个过程。末日谁都没有经历过,蓝又身手出众,这就是让他很难完全的进入状态,毕竟他需要做一个非常冷静非常有能力的强者,但是环境又是在相当具有压迫跟威胁的末日。   用高强度的工作模拟精神紧张的感觉吗?   “那你呢?”   虽然说分析导演让他们做什么的意图并不是很有必要,但是理解了无疑能加深自己跟导演心中对角色理解的不同,电影不是一个人的东西,角色看起来是,但事实上根据演员跟导演理解的不同,之后还需要再协调了解的。   比如性子比较急的演员要演一个安静的角色,有本事的导演就会先磨磨他的性子,否则那种急躁感很容易破坏整体角色的感觉,从而影响整部电影的质量。而个别部分,导演认为该如何表演,演员却未必那么觉得——比如说封三郎的个别细节,顾云开跟蓝瑟就有不同的想法出现。   “史密斯先生跟我说,尽管飘,要多浪有多浪,最好的那种飘到恨不得让观众揍我一顿后再亲我一口的感觉。”温静安放下筷子跟饭盒摊了摊手,叹气道,“很抽象对吧,我现在还理解的不太明白,不过我的剧本是要求我回眸一笑,据说背景还有一堆丧尸在底下狂欢,用以衬托下我的美貌。”   顾云开差点笑出来,史密斯不可否认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他在执导商业片跟文艺片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导演,在《钢琴家的天窗》上,他要求的情绪更细腻也更饱满,基本上都是正常演员能够听懂的,但是拍摄《末日来临》的时候,他的形容就千奇百怪的多了。   午饭吃完没有多久,剧组就抓紧着立刻开始拍摄,中午是温静安的主场,虽然他只有一场戏,但是因为要配合大量的丧尸演员,场景一大,像是空荡荡只有一个人的还好,可人一多就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早点开始也能早点解决问题。   温静安饰演的反派德罗是个天资绝伦的天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科学疯子,他在这方面所有才能,却同样用错了这份才能。德罗对人类能变化进展到什么地步非常好奇,他所探索的是人类的极限跟还未打开的奥秘,而为他提供的公司却只想借此获得利益。   于是德罗失败的药剂就这么被刻意的流失了出去。   然而德罗并不觉得惊讶跟愤怒,相反,越来越多的实验材料送上门俩,末日之后,权力崩溃,金钱变成废纸,人类的力量在丧尸群之下不值一提,他安安静静的留在研究所里,愉快的使用着早有准备的背后公司提供的环境,继续自己的研究。   他开始致力于研究丧尸,挖掘这些存在的潜能。   在整部漫长的电影之中,德罗都是一个搞事的搅屎棍形象在不停的给主角一行人掺和,然而直到最后,德罗终于发现了自己真正好奇的研究品——比丧尸智慧的人类,比人类拥有更坚韧身体的丧尸,还有占据双方优势的蓝,最为完美的试验品。   这场戏单从演技上没什么可详细多说的,主要是视觉冲击力非常强。   德罗的手插在自己沾满血腥的白大褂口袋之中,他轻快的跳上几节阶梯,丧尸们追随着蓝的气息往前冲去,却如同分流的水一般从德罗身旁隔绝开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墙层层的推开了他们,明明是象征希望的日光,那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却只叫人觉得绝望。   镜头顺着轨道被推到了温静安的背后,大量的群众演员化着逼真的妆容,如洪水般涌来,顾云开没参与拍摄都感觉到了那种可怕的冲击力,温静安依旧面不改色的按着剧情走了下去,史密斯一挥手,打光板各就各位,丧尸们冲出镜头之后就会折返回来继续加入奔跑,形成源源不断的丧尸潮。   德罗侧过半个身体,嫣红的嘴唇浮出笑意,他的目光直直的注视着眼前的镜头,什么话都不必说,光是那似笑非笑的面容,还有身后涌动的丧尸群,都预兆着这场噩梦远远还没有结束,也远远还不止如此威力。   而直升机所俯拍的镜头,基本上都会经历后期的处理了,包括这一步,随着德罗的笑容慢慢被拉远,渐渐转变成整个城市的全景,丧尸在到处肆虐,恶魔在人间放声大笑,人们在这样的狂欢下瑟瑟发抖,世界已经完全沦为人间炼狱。   宛如地狱降临人间,恶鬼横行肆虐。   这个镜头说来似乎没那么复杂,事实上为了让整体协调,达到完美的视觉效果,所以这个最多只有三分钟的镜头重重复复的拍摄了差不多三四个钟头才通过,一直到了下午两点半真正结束,温静安累得整个人都快没力气了,顾云开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等会儿有场爆破戏,身上各个地方挂着血包,胳膊上被化妆师画上皮肉翻卷出的伤痕来,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没怎么敢动。   上午只有温静安跟顾云开两个大演员在倒是还好,中午一过,剧组里头人一多,自然纷纷扰扰的事情也就同样多了起来。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顾云开以往那些时候呆着的剧组绝大多数都有比他咖位更大的存在在前头顶着,又或者是他自己那会儿也不算是十分出名的角色。   在《钢琴家的天窗》那会儿,爱丽莎跟他由于亨利的关系算是熟识,所以也没有特别的谄媚跟亲近。剧组里那种无形的刀光剑影自然也与他们绝缘,可是史密斯的商业片剧组里不光人数多,还挤满了各色各样野心勃勃的存在,早在训练的时候就暗流涌动,到了这个当口,自然更为明显。   人人都想一步登天,每年涌入娱乐圈的人不计其数,能真正厮杀成功的站到镜头面前却只有寥寥数人,在巨大的诱惑力下,每个人都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而借助已经成名的明星当做自己的跳板不光是一条前人早已试炼出来的成功大道,更是工作里所能接触到的最便利的机会。   这种风气在商业片的行列里尤为明显,无论男男女女,都是绝对的金钱至上。   早在训练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就已经尝试过接近顾云开了,不过也同时发现对方软硬不吃,加上顾云开咖位极大,情人又是全球出了名的某位大人物的侄子,自己要是过分明目张胆的送上门去,谁知道第二天会不会被装在麻袋里头被丢进大海里沉尸,更别提顾云开看着亲切和善,却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不介意做交易不代表愿意吃亏,不少人采用了迂回的策略,弃顾云开这座大山不顾,转而投向了看起来跟顾云开关系不错地位却没那么高的温静安。之前没有拍戏的时候,整个剧组在第一天落脚后就互相认识了下彼此,绝大多数人对说话轻声细语,笑容温柔和顺的温静安非常有印象。   好欺负的老实人。   虽说不知道顾云开为什么跟温静安关系不错,但是这并不妨碍,或者说这样就更方便他们跟温静安套近乎了。   这会儿还在拍戏途中,顾云开跟温静安正聊着天,自然没有什么不识趣的人觉得自己有这个面子去打扰人家的对话,更别提下午还要开始拍摄,就算在镜头里出场不了几次,也得好好准备,更别提那些有台词有戏份的配角,当然也有例外。   《末日来临》虽说是主角蓝一个人的独角戏,堪称个人英雄式电影,但是作为团队的各个配角也被写得异常出彩,其中个别配角拍戏经验不足的,更是紧张不已,而有些则在化妆间里针锋相对,戏还没开拍,底下光是人际关系就变了三四次了。   人一多就容易结盟,尤其是小演员,格外喜欢针对其他没名气的演员,打压拉踩,化妆间里的麻烦跟体育的休息室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踢足球的那些运动健将还能有个队长或是教练镇得住场面,化妆间里头没起哄就算是客气了。   韩梦梦就是被人嘲讽打压的小演员之一,她如今的名气有很大一部分是靠“顾云开的高中初恋”吹起来的,加上本身非常会炒作自己,因此吸引了不少粉丝,桑利也看中她本人的商业价值签下了她。   这的确带给了韩梦梦不少便利,可是同样,世界欠我一个叫“顾云开”的前男友这些从底层努力爬上来的小演员,自然就瞧韩梦梦各种不顺眼了,凭什么大家都是演丧尸,韩梦梦有一两分钟的镜头,还有台词,她们就只能当背景板,还吹顾云开这种大明星高中喜欢过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人家什么身份地位,交往的是什么人,能瞧得上你这种德性的?   女人的讽刺有时候比起男人的粗野蛮横,要来得更刻薄伤人的多,韩梦梦却泰然自若,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嫉妒,谁叫这些人命不好,高中没遇上一个顾云开这么有出息的男同学,她向来不介意把一切合理的资源化为自己的武器跟台阶,然后一步步走上去。   其实要不是天宇公司那次风风火火的炒作,韩梦梦也没有认出那个在镜头前成熟性感、沉稳冷静的男人会是自己的高中同学顾云开,她对顾云开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对方常年垂着头,苦着一张脸,眉头皱成川字,打扮土里土气的,也没有什么钱,好听点说是穷会省钱,难听点就是吝啬刻薄加小气。   那会儿没一个女同学愿意跟他玩的。   大学之后韩梦梦就一直想进入娱乐圈,她还加入了大学的模特队,在表演时意外得到青眼参加了几部电影的客串,也参与了不少同学拍摄的微电影,在网上大大小小算是个网红,所以她意识到顾云开的身份之后,就必不可免的动了心思。   而情况也的确没让韩梦梦失望,她借着顾云开这块踏板,的确直接进入了娱乐圈,虽说顾见月澄清了她们俩之间没有恋爱关系,但是不能否认她们俩曾是高中同学,毕竟这是事实。韩梦梦不介意媒体找她的时候屡次提起都是与顾云开有关的话题,倒不如或,她很满意自己能蹭到顾云开的热度——   韩梦梦早就尝过顾云开的名声带来的好处了,人的内心里都住着一只饕餮,只要一开始吞食,就绝对停不下来,她已经尝到单方面跟顾云开绑定的好处了,可是好处是会慢慢吃光的,所以现在她想试试看,顾云开带着她到底会有怎样的热度。   更别提顾云开之后是简远,简远身后是简默,只要跟他们搭上了线……   韩梦梦就是这个例外,她很清楚娱乐圈是个吃人的大染缸,每个人掉进去都会变个色,不过她对顾云开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自从开始蹭顾云开的热度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更在意顾云开的情报跟资料,也很清楚这些年来顾云开的好运气跟死脑筋。   跟天宇解约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却完全能表现出顾云开耿直的性格来,他从高中那会儿就是这样。韩梦梦从小就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孩,擅长四处交好,就算是班里十分讨厌的同学,也会做足相应的礼貌跟客气,她相信顾云开这种人,不会变太多的。   换个人恐怕早在这娱乐圈里消失了,也不知道顾云开是走了什么运,居然顺顺利利的一路走了过来,还总能接到好机会,更别提和夏普成了好朋友——韩梦梦对娱乐圈的具体情况还不算非常透彻,只以为顾云开之后的不少好机会都是夏普提供的,毕竟夏普是现今无人可比的天王巨星,帝国内唯一一位超一线明星。   至于顾云开跟简远的事,网上众说纷纭,韩梦梦倒没想那么多,毕竟圈子里这么乱——她在学校里接触这些情况时,就知道过不少隐情,越是高大上的圈子,双性乃至同性恋就越多,高中那会儿顾云开就对她有意思,现在就算跟简远交往,也不代表她就没有吸引力了。   不是说男人最难忘的就是初恋吗?   韩梦梦倒不是想爬上顾云开的床,她想得是顾云开对她或多或少应该还有些旧情难忘,不管是或多还是或少,她都可以适当的调整自己的打算,主要目的是利用这段感情为自己争取到点好处。   比如说更多的镜头跟台词,如果足够多的话,按照顾云开在剧组里的地位,一个女三号,甚至加入“团队”之中成为里面的一员,也胜过一个女丧尸。   韩梦梦的野心与她美丽矜持的外表既然相反,狰狞且来势汹汹。 第141章 妇人   拍摄当然是有休息时间的,不光是演员需要休息, 剧组的其他人员一连工作了几个小时也受不了, 更别提演员尚且能轮换, 可是基本上跟进的团队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十个人,当然有副手乃至副导演这个说法, 不过毕竟不是轮班制的,摄像师在重新铺展机位的轨道,史密斯把剧本卷成了圆筒, 拿着个喇叭正在给群众演员讲戏, 阿诺德就跟在他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作为幕后大老板, 阿诺德无疑是每个人眼里的金龟婿,只不过毕竟地位天差地别, 更别提阿诺德全程跟史密斯待在一起, 有几个男女演员倒是试探着给他暗送了几个秋波, 对方都权当不知情又或是的确没看见, 总之各个演员倒也不敢过于放肆。   圈子里毕竟是混口饭吃,跟皇室沾上关系固然好, 可要是沾不上反而惹祸上身, 那就麻烦大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所以相对来讲也会比较谨慎。   阿诺德这次来也没空手, 还特意给演员们点了不少下午点心,顾云开跟温静安就坐在桌子面前吃点心,这次的休息时间不像是午饭那会儿那么短暂, 有个别地方是导演的整个团队需要思考的,他们演员正式开拍的几个镜头在两三个小时后,吃点东西补充下精力正好。   温静安的助理给他准备了盐糖水喝,温静安就像是一滩液态动物似的瘫倒在桌子上,只差顺着桌子的缝隙渗透下去了。顾云开有点好笑的看着他,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小口,两人互相调侃着说了会演戏的趣事,通常他们俩聊天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剧组里多多少少也清楚这个情况,万万没想到会有人真的那么不长眼的撞上门来。   一个丧尸妆容的女孩子走到身旁站定下来的时候,顾云开下意识闭上嘴后皱了皱眉头——当然,并不是因为韩梦梦的外表,在绝大多数的丧尸群里,韩梦梦的妆容相对来讲更接近正常人类,几乎没什么腐烂的部分,丧尸病态的冷白肤色让她看起来有种妖异哥特的美感,这也是韩梦梦自信带着妆容来加入对话的原因之一。   毕竟在工作跟和顾云开搭话之间,韩梦梦不至于傻到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嘿,老同学。”   当你坐在自己的桌椅前吃一顿还不错的下午点心时,一个苍白病态的漂亮姑娘冲着你走过来,巧笑倩兮的对着你俏皮打个招呼,大概是不少男人梦寐以求的艳遇或者说是桃花的开端,如果她是你年少时的初(暗)恋对象,或是梦中情人,那就更是双倍的幸福了。   韩梦梦刻意调整过自己的角度,确保自己在顾云开面前表现出来的是最佳状态,俏皮又不失礼貌的加入了这场并不太欢迎她的对话,信心满满的等待顾云开惊喜或是故作镇定的反应。她不是什么骄傲的人,可是也绝不自卑,有相应的本钱铁定不会谦虚的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头去,她相信自己有这份魅力。   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通常已经不能说是骨感,而是骨瘦如柴的。   顾云开不经意抬了一眼,淡淡的回应道:“不好意思,但是你刚刚你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抱歉……”韩梦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顾云开完完全全的陌生了起来,不再像是解约之前在综艺里出现过的那种被耍得团团转的大男孩,心里忽然一跳,忍不住想道:对了,他现在毕竟已经是一线明星了。   受到出乎意料的冷待之后,韩梦梦的谨慎跟理智又迅速的回笼了,她下意识挽了挽自己垂落在脸颊边的长发,将它们尽数别到了耳朵后面去,立刻改变战术,腼腆又温婉的说道:“云开,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后桌的韩梦梦,我刚刚看着你就觉得面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位女士。”顾云开放下了端着水杯的手,平心静气的抬起头来,又再重复了一遍,他加重了腔调,模仿着简远跟他刚认识那会儿说话的腔调,客客气气的说道:“你方才非常不礼貌的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现在则试图在加入一场不欢迎你的谈话之中,我希望你能有一些廉耻之心。”   韩梦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完全没想到顾云开居然一点绅士风度都不讲,当众给她难堪,不过她还是及时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强作欢颜道:“不好意思。”她眨了眨眼,泫然欲泣的说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到你太开心了……不……不好意思。”   她竭力维持住了体面,干干脆脆的来,利落无比的走,最终场面没有太难看。在这点上,大概是因为地位不同,又或者是韩梦梦的确要比许晋聪明的多,顾云开颇为赞许的看着韩梦梦的背影,一个有野心,知进退的女人,比那个脑袋空空的许晋要聪明的多。   当然,如果这个女人不是想踩着他的背往上爬,那么顾云开会更欣赏她多一些。   温静安好奇的打量着韩梦梦的背影,对方正孤零零的坐在角落的长椅上,好几个女演员围了过去,脸上的恶意完全不加掩饰,嬉笑着似乎在嘲弄她。韩梦梦虽然神情有些尴尬,但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相当谦虚温顺的低下了头。   “你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小姑娘。”温静安捧着脸,不太明白顾云开忽然的冷淡,他很熟悉友人的性格,在一定的情况下绝不会随便给任何人难堪,尤其是像这种知道分寸的女孩子,尤其还是个新人,这种知情识趣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他摸了摸下巴,不太确定的说道,“还是你真的这么热衷跟我谈话???”   “她对着媒体自称是我的初恋情人,这事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顾云开镇定自若的喝了口水,平静道,“还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这个似乎是真的,不过我没有什么记忆,毕竟我太久没上过学了,没什么记忆。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也不想平白无故顺手帮别人一把,免得惹麻烦上身,更何况她看得出来不是什么没本事的小姑娘,还是让她自己慢慢有本事着走上来吧,脚踏实地才踏实。”   温静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摇头晃脑道:“还真是看不出这么个小姑娘有这么大的口气,敢夸口当你的初恋情人,他是觉得你家里头那位小小简先生真的有网上那么软萌可爱,是个吃素的佛陀?要换做是我,绝对不会承认跟你有过一腿的。”   顾云开在心底无意识的吐槽着:我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朵食人花。   而且有没有一腿不是你说了算的,《风月别离》的蓝光这会儿还有货源呢……   两人正休息着说说笑笑,忽然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就看到剧组几乎蜂拥似得往前涌,还有人高呼打急救电话,安装在马路边的摇臂摄像机忽然一坠,紧接着又是阵哀嚎,通常像是摇臂摄像机这种设备体积跟重量都不会太小,因为待会有车子急速奔驰方面的戏,所以特意用了长臂的摄像机来捕捉动感的镜头。   顾云开跟温静安几乎下意识就站起来过去帮忙了,好在剧组处理这种意外已经有所经验了,事情发生没多久后救护车就来了,受伤的助理上了担架,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顾云开特别问了问,才知道受伤的助理是新来的,在安装摇臂摄像机的时候多少有些粗心,结果导致了设备坠落,刚刚就是被摄像机砸到了,他不断的挣扎还导致摄像机挪了个位。   这种意外在拍摄的时候屡见不鲜,不过像是开拍头一天就遇上这种无妄之灾,史密斯的脸上很不好看,不少群众演员也被吓到了,史密斯拍摄经验足,知道这种情况下大家没什么心思拍,反正本来就是休息时间,干脆直接散了,今天先休息,等第二天再拍摄。   真叫史密斯头疼的事反而是该怎么应付难缠的媒体,现场这么多的人,要掩饰是肯定掩饰不住的,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落在他们嘴里少说能吹出千万朵花来,指不准伤个助理就变成亡国之兆了,不光是那名新助理的无妄之灾,也是这个剧组的无妄之灾,还有昂贵的设备损坏,史密斯的脸沉沉的,说不出是气闷还是烦躁。   他的确想要个开门红,可没想要这种开门红。   这事儿跟顾云开关系不大,他只大概了解了下情况就作罢了,既然工作提前结束,那自然就是收工下班,正要转头,却发现本来站在身边的温静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仿佛瞬移般凭空降落在了旁边阿诺德的身边,两个人似乎在谈论什么东西,温静安看起来坚持无比,反倒是阿诺德带着点无奈的笑容,护着胳膊顺从的跟着温静安走了。   Exm?说好的尴尬呢?说好的坚持呢?   顾云开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对干预温静安的感情可谓一点兴趣都没有,看阿诺德的样子,估计是刚刚也被摇臂摄像机的坠落波及到了,只不过没那个粗心大意的新助理那么惨重。   温静安助人为乐,他总不能拦着不让好友帮忙。   任渊早就开着保姆车在旁边等了,朱蒂急匆匆的抓起外套给顾云开披上,把接下来的日程取消掉,询问顾云开待会有没有什么想改变的行程。这会儿时候尚早,顾云开也察觉到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宅,再这么宅下去,大概就要“宅死”了,他想了想,就点点头道:“难得来一趟新城市,总得出去逛逛,你们先回酒店吧。到时候我会打电话让你们来接我的。”   十分钟后,被朱蒂格外精心装扮后的顾云开被放在了格伦多比现在较为繁华的主城区路口,朱蒂跟任渊对他挥了挥手,往酒店的方向一路飞驰而去,静悄悄的来,留下一地尾气而去。   格伦多比跟圣格伦索不同,后者是艺术之都,有繁华的景色跟无限的活力,走在那座城市里,心都会随之雀跃飞翔起来,仿佛行走于在一卷唯美的画卷之上,音乐跟视觉上的美丽不断冲击着心灵,整座城市好似一座巨大无比的艺术博物馆,每个行人都是一样精致的艺术品,那种文化的风情烙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然而在格伦多比的道路上行走,如同置身于喧嚣过尽的尘埃之上,你可以在每块石头每条道路上看到他曾经繁华的象征,如今却已经都成为了历史的痕迹,铭刻在每个角落里。格伦多比更像是一个伤痕累累的骑士,纵然逝去,可依旧披着沉重的铠甲屹立不倒。   联想起他曾经的辉煌跟盛景,倒像是浪子回头,只不过回头的代价难免过大了些。   在娱乐圈里浸淫的久了,顾云开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脑洞越发大了起来,格伦多比的行人道路很奇怪,是非常有规律的长条砖石铺垫起来的,每一块都不多不少,一块接着一块并排过去,正好每块对应一步的距离,他垂着头一脚一脚的踩着,在心里数着自己的脚步声,不时抬头看看各种各样的建筑。   如今的格伦多比虽然不再是个适合度假的地方,却平添了一种神秘的意味。   顾云开拿手机拍了一些照片一一传给了简远,本来想就这么直接发送过去,想了想还是多写了些字:“我觉得格伦多比是个不错的灵感,有兴趣吗?我的大音乐家。”   简远:我终于不是小天才了?   顾云开:你升级了。   简远::P那就多拍一点吧。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笑,他刚将手机待机,忽然察觉到身旁走过来一位眉目慈善的老妇人,她看起来少说有六十来岁了,脖子上挂着个相机,脸上已经有了些微的皱纹,可并不算十分明显,只是依稀从她的法令纹跟眼角的褶皱看得出来年纪不算太小了,行为举止相当端庄优雅,整个人高高瘦瘦的,脖子稍稍有些长,目光宁静而柔和,像是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有这样清亮的眼睛是相当稀少的事。   从如今的风采依稀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位淑女。   “你好。”老妇人主动打招呼道,她微笑起来,友善的打量着顾云开,轻声细语的询问道,“你看起来像是一张风景,介意我拍下来吗?”   “不。”顾云开思考了下自己的装扮,倒没有过多拒绝,“请随便。”   老妇人主动退开了几步,她穿了一双方便行动的平底鞋,不过搭配得很好,看得出来品位不错,小波浪卷的头发用卡子别起,剪得很短,只是堪堪过耳,她身上并没有过时的气息,反倒有一种岁月沉淀出来的美丽,说话口齿清晰,语调有点慢,可每个字都字正腔圆。   顾云开的答应让老妇人看起来很高兴,她调整好了角度,慎重的拍摄了几张,又慢慢走回来分享给顾云开观看,包括自己之前拍摄的场面,有惊飞的鸽子、教堂顶端的装饰、流云变化的形状、清澈的湖水、夕阳西下时黯淡无光的天空、一群欢笑着的儿童……   她的摄像让顾云开想起了温静安和简远,他们三个人的作品里都有共同的东西——无限的生机,美得仿佛是有生命的。   “很高兴遇见你。”他们极自然的边走边聊了起来,老妇人甚至在街头的美食车上买了两份食物给顾云开,在格伦多比叫做尔卡的一种面包,面包非常长,长得像是半截棍子,中间夹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顾云开吃出来的,有芝士粉、番茄、香肠、培根、烤得干巴巴的蘑菇片等等,他礼尚往来也买了饮料,两个人最后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简单的就像是两个素不相识的旅人凑巧撞见了彼此,分享并且交换了下一路来看到的风景,于是两个人都得到了不同的景色。   老妇人是个非常健谈的女性,无论谈论什么样的话题,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耐心的聆听着顾云开说得每句话,身上带着种让人放松的亲和力。当尔卡面包吃到一半的时候,老妇人突然笑了起来,包裹食物的油纸被她撕掉了大半,她坦率的说道:“其实冒昧的跟你搭话,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很久没见面的一位老朋友。”   她是个非常坦诚的人,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不好意思,也不会扭扭捏捏的觉得自己说得这句话有什么冒犯,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而已。   “我已经几十年没有遇见他了。”老妇人和蔼而安静的微笑着,“我这个年纪不一定能再跟朋友见几次了,其实你跟他并不相似,但是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突然的想起了他,事实上一个人的风采并非全部在样貌上,举手投足,身体上的魅力是很多人注意不到的。我想也许就是你本人在散发着这种魅力。”   顾云开略微有些吃惊:“您谬赞了。”   老妇人摇了摇头,近乎怀念的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他,这让我觉得很有缘分,于是我冒昧的与你同行了一下,想交个朋友。”   “莫大的荣幸。”顾云开轻轻握了握她伸过来的手,客气的询问道,“您是一人在旅行吗?我好像没看到你的同伴。”   “是的,我丈夫已经去世很久了,而我们也一直没有要孩子。”老妇人微笑着说道,“我曾经与他做了一张旅行的计划表格,约定好每年要去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可惜他突然发生了些意外,没来得及,所以我就一个人踏上了道路,这会儿没有孩子倒是挺好的,孤身一人轻松自在,现在我已经走过计划表上大半的城市了,接下来就要歇一段时间了,我也快到时候走不动了。你呢?”   顾云开想了想,觉得眼前这位老妇人与自己所了解的任何一位老人都不同,她虽然苍老,但却有一颗年轻且具有活力的心,有目标,也有方向,他完全不必说什么节哀,又或是去安慰她,最后只是说道:“这挺好的,不过我不是什么旅行者,只是来这儿出差工作,今天工作发生了些意外提前结束,所以干脆出来散散心。”   “所以你刚刚是在跟恋人分享景色吗?”老妇人看着顾云开有些吃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有过年轻时光,相信我,除了某个特定的人,任何人都不会让你在几张漂亮的风景照片前笑成那么幸福的模样,再美也不行。”   “是我的丈夫。”顾云开沉思了片刻,还是直言告诉了老妇人,他轻轻摘下了手套,露出无名指上佩戴着那枚戒指,回到车里之后他就重新戴上了。顾云开下意识抚摸了会儿,温声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也是我唯一想要组建家庭的存在,我们刚结婚不久。”   顾云开不太确定这位看起来很开明的老妇人能不能接受这些,也不清楚自己下意识跟人宣布自己新婚的幼稚行为是因为什么心态而起——大概是因为他希望有人知道,媒体的确非常讨人厌,可他有点想跟这位老妇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噢。”老妇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好,新婚愉快,他是个很幸运的男人。”   我也是,我也是那个幸运的男人。   “谢谢。”顾云开轻声道,“这对我意义重大。” 第142章 剧组   不幸中的大幸,那名受伤的助理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一时半刻的也不能出院, 在娱乐圈里最不缺乏的就是人, 无论是任何缺损的空位都有人争先恐后的顶上来,因此剧组并没有为他的缺席而伤脑筋, 倒是这位助理要纳闷丢失了这么好的学习机会跟这份工作。   只不过除此丢掉这份工作之外,这名受伤的助理还要负责赔偿高昂的设备费用,剧组倒是包了他的医药费, 可是前后的价格区别简直天差地别, 可以说不光丢了工作, 还负上了沉重的债务。   媒体则如同史密斯那样无孔不入,不知道是哪个演员把消息卖给了媒体, 闻风而至的记者显然有备而来, 角度相当刁钻, 加上史密斯之前《钢琴家的天窗》这部电影失败的有目共睹, 新的商业片又来了个“开门大吉”,一时间风风火火几乎全是唱衰, 娱乐星报还声称史密斯的新作《末日来临》刚开始拍摄就遭遇到了这种事情, 冥冥之中似乎被厄运女神眷顾, 这部影片恐怕也会步上前座的后尘, 让史密斯永无翻身之日。   对双方而言, 这件小事带来了极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可谓给彼此都惹到了场麻烦的无妄之灾。   不过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拍戏总有各种意外,要是记者唱两句衰就玻璃心的不拍了,那史密斯也不会一路走到现在这个地位,早就震怒退圈,炮轰记者们一顿,老老实实的含饴弄孙过起普通老人家的生活去了。   反正他现在也不缺钱了。   桑利除了是金牌制作人除外,还是剧组专门应付媒体的超强门面,他跟史密斯各司其职,一个管对外公关,一个则专心致志的拍戏。媒体唱衰姑且不管,总归官方态度非常端正,回复的也很及时,因此拍摄在第二天就立刻回到了正轨上去。毕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好在现在人也没有什么大伤,要是出了人命,那这段时间的宣传基本上就完蛋了。   娱乐圈里由于拍摄出人命的事情虽然不算多,但是也曾经有过,影响都比较糟糕,而且出现这种事很容易让演员心态崩坏,毕竟人人都惜命。这会儿《末日来临》头一天拍摄就撞上这种事,正好金酸梅奖逼近,而《钢琴家的天窗》烂片热度没消,才引得媒体如同闻到腐肉的苍蝇一样嗡嗡绕了过来。   娱乐圈的残酷性也在于此,如果你无法适应,那就换个人适应,很多时候容不得出半点差错,摄像助理是如此,演员也是如此,如同丧尸之类的群演,几秒钟的镜头都难得可贵的,可以说史密斯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这也是韩梦梦想要抱上顾云开大腿的原因之一,大家私底下勾心斗角的,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就被突然就因为什么缘由被其他人给顶下去。   当然功成名就之后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两天安排基本是在制片厂的摄像棚里拍摄,没有大场面的外景,倒不是说受了那名受伤的助理的影响,而是绝大多数的大场景都被安排靠后了些,因为有个别设备还没到,因此最初时就已经确定好了这样的行程,而内景需要的群演也比以往少了很多,这无疑也是一种淘汰跟筛选。   整部电影是双线叙事,除了神秘且身手利落的蓝是绝对的主角之外,还有诺维奇饰演的团队领袖者是除主角外戏份最吃重的男配角,他所带领的一支大队伍负责在蓝耍酷扮帅大杀四方的时候来表现下正常的凡人会在人性和生存下如何纠结的选择,还有表露出末日真正带给人们的恐惧——基本上被统称为恐怖电影里必不可免的猪队友。   队伍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在这部电影里基本上不是配角就是分身,用来丰满比较单薄的剧情的,顾云开看完剧本之后倒是觉得相比较起蓝这个角色,事实上这些人的戏份才是丧尸电影里最重要的一环——濒临绝境时的人性,竭力存活,无助的面对亲人变成丧尸时的抉择。   毕竟在这个已经沦为人间地狱的末日世界之中,能强大无畏如蓝这样的人物到底还是少数,是人就会有弱点,传奇之所为称为传奇,就在于他并不常见,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受人欢迎。而绝大多数人就如同这个小小的团队里呈现出的人生百态一样,寻寻常常,普普通通,不知道明日能否还能活下去,竭尽所能的为自己谋求一点希望。   在末日这样极端的环境之下,人性之中的自私丑陋展露无疑,而诺维奇饰演的是一名训练有素的警察,他拥有惊人的体能跟一颗善良而正直的心,遵纪守法,即便在这样的末日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但是随之环境跟情况越发严峻,队伍之中不少人出现私心并且隐瞒危险的消息,他不得不开始狠心改变自己的想法,建立一个完全崭新的制度。   其实梗差不多都是老调重弹,一个团体里难免会有那么几种存在,一是偷奸耍滑的猪队友,活得最久最惹人烦的那一类,立场不坚定,到处占便宜,怕死所以推别人当挡箭牌,基本上下场都很惨,结局会被导演拿来给观众泄愤所以死得很难看;第二就是重情重义,通常出力不少,但总被安排成为了家人亲友的安全而自私的让绝大多数人身处险地,不管结局好坏,都会让观众为之叹息的类型。   基本上都是逃不开这几种情况的,正是因为蓝在设定上过于接近完美,所以丰富剧情的饱满程度家要靠这些人来了,让他们狠狠压制住观众烦躁的底线,然后让蓝来啪啪打脸,剧情虽然单薄,但是爽度却没话可说。   商业片爆米花电影基本上都是这么点套路,无论是导演还是编剧,都不会傻到让主角忍成忍者神龟,基本上有仇当场就报了,就算当场报不了,过个几分钟也就直接开炸了。   早上没有顾云开的工作,倒是有温静安跟诺维奇的对手戏,不过他对温静安的水平很清楚,而诺维奇到底只是个动作演员,导演显然也不会要求他出演什么丰富细腻的角色,他们俩的对戏没什么看的价值,所以顾云开难得睡迟了点,晨跑过后休息了段时间再吃早饭,再添了个回笼觉。   直到中午快要开工的时候,顾云开才慢悠悠的提前来到了剧组当中准备化妆跟换戏服,这会儿绝大多数演员都在午休吃盒饭,见着顾云开走进来,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带着笑脸,分外热情洋溢的对顾云开打招呼道:“顾哥/顾老师中午好。”   剧组里人不少,加上丧尸需要的大量群众演员,能进到棚子里的已经算是有点潜力或是签约的小新人,所以大家都知道规矩,不会激动的涌上来要签名。不过纵然如此,顾云开也不太可能一个个认识过来,因此每个人招呼只是点头微笑回应,没多说什么。   人才刚走过转角口,就听见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酸溜溜的响起:“他就是顾云开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态度还这么差。之前跟施老师合作的时候,施老师还是国家级演员,老艺术家呢,他都热情的很,演员跟明星喔,到底是有差别的。现在明星当道,静下心不炒作的明星反倒没那么出名。”   走廊上的演员不少,不过绝大多数人都轻声细语的,因此并不算十分嘈杂,加上那男孩声音又清又亮,顾云开竟听了个一清二楚。   顾云开顿了顿,忽然一撤身,从墙壁后露出大半个身体看向了那群演员,在休息室外面的走廊上放松休息的演员数量可谓相当多且混乱,绝大多数人的面貌顾云开都陌生无比,所以不太可能根据陌生的声音一下子就把人辨认出来,因此他只是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下所有的群众演员,什么都没有说,又安静无声的直起身体往前走去了。   走廊里突然涌现出一片死寂,直到顾云开走出门了,都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要在人群抓出那个男孩让他滚出剧组不是什么难事,可以说顾云开一开口,所有人都会立刻推出罪魁祸首来,不过这件事一结束,对方心里大概也就只剩下咒骂了。顾云开微笑着看了看刚下戏正跟他打招呼的温静安,漫不经心的想起刚刚那件事:还是让他就这么惴惴不安,慌张无措下去吧。   祸从口出,他自己还是没什么反省,迟早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的。更别提那些担心自己会被牵连的群众演员,顾云开很少欺负小孩子,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对此一无所知,霸凌这种行为不值得提倡,可它并不是什么难以操控的手段。   当然,顾云开还有更多的办法给他长长记性,甚至是把对方开除出剧组外,这个坏人不是不可以做,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小到让顾云开觉得没必要动这么大的气,也没必要把他对史密斯的影响力浪费在这种事上。   这次的摄影棚其实是改造了制片厂的一栋空楼,里头已经被美指跟布景师设计成了一个残破无比的废弃办公楼,不光是楼的内部,连外部都做了处理,顾云开远远站在走廊上看过去,只看到温静安跟史密斯各点了支烟,捏着剧本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阿诺德则站在旁边。   似乎是觉察到了顾云开的目光,阿诺德很快就警觉的回望了过来,两个人说实话在某种意义上应该可以算是熟人——毕竟阿诺德是简远的发小跟好友,而且他还曾经跟顾云开的好朋友温静安进行过一次比较深入的特殊交流,于情于理都算不上陌生人;不过事实上顾云开还真的是第一次跟阿诺德打照面。   两个人各怀鬼胎,当面只是和善的微笑着跟对方点头示意,礼貌客气有余,亲切热情不足。   化妆师正无所事事的蹲在拖车上等人,见着顾云开从走廊尽头出现,急急忙忙跳下车去将他连拉带拽的往拖车上走,史密斯吩咐他要稍微调整下妆容,他倒是设计了好几种方案,可不配合本人没什么用;服装师也挤在里面,倒比化妆师沉稳的多了,两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顾云开才知道服装妆容有所变动,先前拍摄的那场不要紧,可是在接下来的镜头里要换身新的。   所谓换身新的其实就是加一件黑色的皮夹克,真正麻烦的点在于服装师要确保他穿上皮夹克之后里面还摆着相应的道具武器,所以需要本身调整——正常情况下不会这么要求的,就算需要武器也可以切换镜头,因此也常被网友戏称东西都是从异次元菊花里取出来的。   史密斯为了效果更逼真合理,干脆要求在道具武器齐全的安放在顾云开身上之后还要让他看起来英姿飒爽,蓝身上设计的武器少说有十几种,有大有小,各色不同,画画设计的时候还能修改身形,可演员是人不是线条,不是随便修修就能成的。   化妆师跟服装师差不多都快急得嘴上长泡了。   顾云开也很敬业,了解到具体情况之后,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服装师先穿好了戏服,然后才把自己的脸托付给了化妆师。通常顾云开是躺着任由化妆师动作的,不过这次由于先适应了下改动的服装,武器实在太膈应了,他就干脆坐着化完了全程,身上的道具坠得腰酸背痛的。   而等顾云开这边为了蓝这个角色整理准备的差不多之后,温静安也回来打算卸妆下戏。最近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工作几乎都不在同一个时间点上,像是中午这种最容易重合的时间也异常稀少,虽然说德罗这个大反派的确没怎么正面出场过几次,不过这种特殊的巧合还是不免让顾云开多少有些怀疑是不是阿诺德做了手脚。   只不过日程表上安排的天衣无缝,起码从明面上看起来无可挑剔,顾云开当然也不会傻到去问阿诺德本人,只是怀疑怀疑,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温静安看起来很明显是已经沦陷爱河的模样,顾云开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倒也懒得多说什么,他很确定温静安就算变成结婚狂魔也会保有应存的理智,更别提他背后那两位长辈也还在各大领域活动着,就算对象是阿诺德,一个不好恐怕也要栽个大跟头。   “我接到了个新工作。”温静安脸上喜气洋洋的,要不是他嘴上字正腔圆说得是工作两个字,顾云开差点以为他要发自己一本喜帖正打算早生贵子。温静安捧着脸,一脸梦幻的说道,“虽然是个新人导演,但是我很中意他想要拍摄那部作品的剧本,我们交流过了,我喜欢那个男主角,他也很欣赏我在《风月别离》里对卞扬的演绎。”   这是及时醒悟还是突然移情,顾云开相当怀疑的看了看温静安,想起了在片场里看到过几次温静安跟阿诺德的互动,愣是没看出温静安有花心浪子的潜质,他沉默了片刻,礼貌的询问道:“那个导演长得帅吗?”   “呃……人类最重要的是心灵美跟才能嘛。”温静安尴尬道,在顾云开诚恳的眼神下节节败退,咳嗽了两声道,“我不是对他有意思,我还会骗你吗?”   看来不帅,那就真的是剧本真正吸引了温静安了。   顾云开在心里下意识点了点头,一锤定音,于是稍稍松了口气,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松哪门子的气,大概是在温静安崩坏人设一路直到现在,痴情这点居然巍然不动让他非常感动。   “新人导演会不会不太保险?”   这会儿时间还在午休,顾云开虚虚靠在椅背上,后背上的道具手枪稳稳当当的压在他的皮肤上,指不准晚上回去洗澡的时候就能摸到手枪的印子,他稍稍又调整了下姿势,确保自己能靠得足够舒服才认真聆听起了温静安说话来。   “谁不是从无到有。”温静安稍稍摇了摇头,微笑道,“总得给新人一些施展才华的机会,我愿意试试看。”   这方面两个人的特点不同,顾云开对工作乃至合作伙伴的选择功利心较重,也偏向稳妥,曾经合作愉快的、比较成功的导演团队等等,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尽可能的寻找到工作机会的长处,而占据优势的时候就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在这点上温静安倒是跟热衷拍文艺片的史密斯有得一拼,愿意给不少新人机会,更偏向佛系演员:随缘,都好,都行。   这是两个人性格迥然相反造成的,顾云开听了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本来那句不保险也就是客套一下,毕竟谁知道保不保险,新人导演一部成神的不在少数,当然就此翻船的更多,这是温静安的工作,他不打算过问太多。   “我觉得题材挺新颖的,男主角是坏人。”温静安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我想挑战下自我。”   顾云开默默的打量了下温静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礼貌的赞同道:“按照你的长相来看,只能演人面兽心,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那一类的伪君子,不过那种应该有的气质你都没有,好好演,我相信你投胎一样的演技。”   “所以才是挑战啊。”温静安又好气又好笑,“化了妆就会不一样的。”   顾云开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会儿手表,漫不经心道:“对了,你这会儿应该是下戏结束了吧?待会还有没有要紧事,没有的话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会朱蒂,她过来之后你再走。”   “你有东西送我啊?”温静安饶有兴趣的趴在化妆台上,侧着脸看向了顾云开。   “嗯,之前遇到位女士,她跟我推荐了下格伦多比的尔卡这种面包,我觉得挺好吃的,你不是吃不惯格伦多比的便当口味吗?我就想推荐你试试看,说不准会喜欢,再说赶巧是午饭,垫垫肚子也行。”顾云开想了想,又强调道,“一个尔卡挺大个儿的,你就是要两个人吃也没关系。”   “那倒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刚听到有礼物的温静安还没高兴两秒钟就安静了下来,谨慎而充满探究的询问道:“云开,你刚刚是在暗示什么吗?”   “嗯……你多心了。”顾云开十分诚恳,“我得下去了,不然史密斯待会说不定要大发牢骚,你在这里等等,朱蒂说她知道有家店的尔卡很不错,现在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   温静安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又多嘴问了句:“真的好吃吗?那我给阿普和亨利带点特产回去?”   “行啊,不过尔卡好像趁热吃才味道好。”   顾云开也没多跟他闲聊,简单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至于之后温静安连人家的店铺兼厨师都一起买下当做特产打包带回了首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总之最后夏普跟亨利到底还是吃到了热腾腾的新鲜尔卡。   友人之间的闲谈跟玩笑结束之后,顾云开就把精神全部放在了下午的工作上了,今天下午的戏份按照剧本上来写,是整个大团队跟蓝的第一次会面,也是双线叙事合一的一个转折点,场景虽然不大,但是重要的演员却不少,在密闭的小空间里要演出每个人在性格方面的张力。   下午这场戏可以说相当重要,而且蓝这个角色不光有文戏,还有跟诺维奇的武戏。   顾云开往片场走去,准备好这场硬仗了。 第143章 决心   大楼里似乎还有备用电源,因此没有断电, 然而灯火通明的长廊尽头却是难以捉摸的漆黑。   可妮莉娅惊恐的喘息着, 大厅里静悄悄的, 出了奇的死寂,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在这空旷的走廊里不断起伏着,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儿,刚刚团队在进入大楼的时候受到了那些东西的袭击,她下意识逃开了, 没命的往上跑, 可现在她不确定自己在哪儿, 也不确定自己安不安全。   那噩梦般的景象不断的在脑海里回溯着,她贴着墙壁缓缓坐下, 想要崩溃的大哭一场, 双肩却微微颤抖着, 不敢发出除了呼吸以外的任何声音来, 只是将头埋在手臂里轻轻的发出呜咽声,在这静得吓人的空间里, 任何……哪怕由她自身发出的声音都叫可妮莉娅感到毛骨悚然。   过了许久, 可妮莉娅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借着墙壁慢慢支撑起发软的腿脚来, 她走过转角, 在灯光下往前方的黑暗跨出步子迈了出去,忽然一种难以忽略的血腥味涌进了鼻腔,而且越来越浓, 伴随着腐烂的恶臭一股脑的飘了出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忽然从脚底升起,身上的汗毛似乎都倒立了起来,黑暗的边缘忽然无声无息的涌出了滩黑浓的鲜血,大红的地毯吸饱了血,再难以负荷的慢慢溢到了可妮莉娅的鞋尖前,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匍匐着,无声的扭动。   可妮莉娅的心脏疯狂的跳动了起来,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一瞬间都被掏空了,四肢百骸被冰水浇灌住了,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地面上那张腐烂而狰狞的面孔,钻出黑暗,重新展露于光明之下。   “啊————!!!!!”   再难保持住理智的可妮莉娅恐惧无比的连连倒退了几步,高跟鞋不知绊到了什么,顿时打了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她疯狂的踢蹬着两条腿,使劲儿往后爬去,浮出眼眶的泪水晕花了妆容,冲到几条乱七八糟的痕迹。   发觉到活人气息的丧尸从呆滞变得狂热起来,他疯狂的往前攀爬着,等到身形几乎全部显露在黑暗之中,才看得到他的腿跟脚已经完全分离,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挂连着,随着对方疯狂的动作,那层皮肉也瞬间断裂开来,完好无损的左脚被踢飞了出去,简直是视觉上的强烈冲击。   “别过来!”   可妮莉娅尖叫着,恐惧都压不住这种恶心的反胃感,她几乎一转头就呕吐了出来,毫无武器在手,身体软得几乎动弹不得的可妮莉娅无力反抗,只能绝望的哀鸣祈求着。等丧尸快要抓到腿部的时候,女人只能拼命缩起自己的腿脚,近乎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睛。   “卡!准备下一场。”   史密斯举起卷筒一样的剧本高高挥舞了一下,从监视器后面探出了脸来,“切换摄像机的轨道,调整好机位,换场景拍下一条!”   这一幕并不是整体,也不涉及楼梯这样的狭窄空间,所以是制片厂另外现场搭建的一个房间,背面是绿幕墙,顾云开吊了威压在一个较高的绿布平台上——这在后期会被修改成另一栋大楼,饰演可妮莉娅的女演员跟丧尸演员也麻溜的爬了起来,捡起各自的道具按照副导演的指挥调整自己的位置。   有时候哪怕是连贯的剧情,演员的服装跟造型也会出现各种些微的差别就是因为不少场景都是切割开来拍摄的,在补妆过程中会出现一些意外,因此有时候女演员的鞋子乃至手上的饰品会变来变去,就是由于这个缘故。碍于顾云开待会儿要饰演的蓝有很多武打的戏份,所以这场戏份差不多也被切割成三四条来拍摄。   “云开,准备好了吗?”这会儿史密斯吼是不太行,他就直接掏出了大喇叭喊——通常无线电之类的都是大外景才会用到交流。   顾云开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一支铁箭不知从什么地方穿了进来,直接将丧尸钉在了墙壁上,可妮莉娅稍稍松开了手臂,谨慎的睁开眼睛,丧尸已经完全没反应了,她还没来得及欢呼,就看到一个男人撞破了窗户,扑在地上就地打滚站了起来。   这里被切割成不少镜头拍摄,无数的玻璃碎片在空中破碎开来,零零散散的,背后虚化的顾云开,这大概是个几秒钟的慢镜头捕捉。顾云开跳进窗户撞破已经被处理过的玻璃窗先是一个镜头,再来就地翻滚又是另一个,中间由飞舞的玻璃碎片作为衔接,后期处理完是一个帅气流畅的耍帅镜头,可是拍摄起来却非常麻烦。   玻璃窗当时被撞坏后,地上的基本上都是真玻璃,顾云开要是连着真当时就地打滚一圈,那一只新鲜出炉的豪猪就这么诞生了。   光这几个镜头,就拍摄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好在跳窗的镜头一条就过了,顾云开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台摄像机,确保能拍摄到需要的画面。   顾云开光就地翻滚然后连着站起来这个姿势就做了不下十余次,他拍了拍身上的夹克,心中暗暗庆幸史密斯好歹临时给他加了件外套,不然就按照现在整个拍摄情况,他身上怎么着都得带伤见血了。   好不容易过了这两条镜头,时间还剩一些,史密斯自然不会浪费,整个剧组随着指示运作起来,拍摄再次开始。   被射穿人头的丧尸当然不会是演员本人,而是道具组制作的模型,看起来跟真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有摸上手才能察觉到些微不同,因为材质会比真正的人要更软一些,所以在内部还特意加固了不少,免得动作的时候道具会露馅,头部方面则加了不少调过料的血包。   铁箭浅浅没入了墙壁一些,一来是这不过是道具墙壁,结实程度可能还没靶子来得高;二来顾云开这段时间紧急练习,加上弓箭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辅助物,造成看起来相当有杀伤力的效果,事实上如果是木头的话,顾云开就没那样的臂力了。   不过视觉效果的确很好,史密斯还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对顾云开的凶残又有了一个崭新的了解。   可妮莉娅的演员这会儿已经补好了妆,她仰起头泪眼汪汪的看向了顾云开,拍摄正式开始。   蓝垂着脸,他单脚踩在丧尸身上,猛然拔出了自己的铁箭,箭头勾破了加料血包,顿时碎肉跟红色的血液就泼洒了出来,没有人血那么粘稠,更像是腐烂已久化成的脓水,泼溅了一地,箭头上滴滴答答的淌着血液,被他重新放回了箭囊之中。   “还能走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摄像师取下了摄像机仰拍着顾云开的正脸,随着机位变动,顾云开也稍稍换了个角度,他背着灯光,伸出手来,而被挤在后面的可妮莉娅贴着摄像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递出手来,造成第一视角的镜头。   “过!丧尸的演员准备好了吗?”史密斯仔细看了看监视器,皱眉道,“让诺维奇他们也准备好,接下来分两组跑,摄像机就位!”   其实在可妮莉娅跟蓝这一段还有几分钟的镜头,不过因为场地的问题,不适合今天拍摄,被分到了之后的行程里,现在要拍摄他们两个人跟团队相遇的场景。两组人分别身后都跟着不少丧尸演员,要汇聚到一起。   史密斯还特意问了问顾云开要不要休息,刚刚拍摄的那几个镜头对顾云开的体力消耗太大了,倒不是说史密斯真有这么贴心,假使换成是可妮莉娅那位女演员,史密斯只会挑剔她的不好,然而顾云开的咖位不同,在剧组里的地位自然也就不同。   像是顾云开的动作戏连着拍摄了好几条,史密斯也没有动怒,换做其他人,他估计都要咆哮出声了——哪怕根本不是演员的问题。   顾云开想了想,还是摆手拒绝了,只是下场喝了口热水,朱蒂早就准备好了,这次拍摄就是整个摄像棚全景了,事实上距离并不长,但是所有人都要表现出卖命的跑步姿态,所以要自己控制好速度,不能过快也不能过慢。   史密斯那边也在调整位置,之后的拍摄现场堪称是天摇地晃,不光丧尸演员相当卖命,连诺维奇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跑起来却相当矫健灵活,简直是猩猩的体魄加猴子的敏捷,比丧尸还要具有视觉冲击感,包括要照顾整个团队,让演员们一个接一个的往前跑,相比较蓝跟可妮莉娅两个人就有点黯然失色了。   一方人多一方人少,丧尸却都是浩浩荡荡如海水般涌来,镜头最终以可妮莉娅痛哭着扑进了诺维奇身后老人的怀中,而诺维奇与顾云开的对视为镜头终结。   本来是打算再拍摄一段诺维奇跟顾云开带领着大家来到安全地区后因为互相的不信任进行一场打斗,不过碍于时间问题,这个镜头被延迟拍摄了。   就连这一段由于节奏与顺序的原因也拍摄了好几次,结束后所有演员都气喘吁吁,顾云开跟诺维奇都是常年健身的人倒是还好,个别临时演员就已经倒在地上了。朱蒂在结束后就递了毛巾上来,顾云开擦了擦头上的汗,顺匀了气,却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是一名扮演诺维奇的团队里喜欢拆机器零件的天才少年的男演员。   见顾云开的视线移过去,他很快就转开了脸,状若无事的跟旁边的人聊起天来。   顾云开倒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皱了皱眉,结束了今天的拍摄工作,倒是诺维奇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很是暧昧的笑了笑,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不过顾云开跟诺维奇只算得上点头之交,他之前邀请过几次顾云开都被拒绝了,自然也不会上来讨个没趣。   至于诺维奇到底怎么猜想,又误会了什么,顾云开可谓一点兴趣都没有,等到史密斯让大家散掉之后,他也就老老实实的去拖车里换下衣服,卸掉脸上的妆,倒是意外想起一件不算太重要的事情来:今天下午的拍摄全程,阿诺德都不在。   今天的戏份可不轻,按照阿诺德来看看学习学习的心态,怎么也会留到下午,当然,奔着其他的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顾云开若有所思的琢磨了一会儿,漫不经心的站在衣柜前裸身穿上了自己的皮衣,他刚经历过动作戏,身上几乎全是汗,穿一件脏一件,更别提还闷着汗,干脆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上车,准备回酒店。   到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服务生很礼貌的询问了下顾云开的晚餐,顾云开看了看餐厅,想了想还是让服务生送到房间里头去,自己则回房洗澡。今天拍摄了整整一个下午,除了浑身汗臭以外,还添了不少崭新的大块淤青,不过这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顾云开稍稍按了按,还是怪疼的。   动作戏通常都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更别提蓝这个角色的定位就在于此,就算剧组再怎么做防护措施跟保护,也是避免不了的,不过通常像是淤青这种小伤不影响整体演戏,就不太要紧,不过除了真正重要的伤势,基本情况下剧组还是偏向于继续拍戏,不要拖延,如果演员坚持,那么剧组也不会强行要求继续拍戏。   所以受伤的人是有,而个别明星则会以头晕手疼被其他演员砸到怕有后遗症等情况逃避拍戏偷懒的也不在少数。   顾云开套了件浴袍出来,服务生已经把晚饭放在桌子上了,他揉了揉胳膊上的淤青,找了下放在房间里的药酒。   史密斯剧组里的气氛让顾云开不太适应却又相当熟悉,他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跟上辈子自己的工作环境没什么差别,大家都互相警惕着,生怕别人拽自己一下,每个演员与商业片快餐式的风格相差不远,都渴望往上爬冒出头来,皮厚心黑。   当然也有个别演员很可能不是如此,不过诺维奇等几个戏份较多的演员,差不多都有这样的特性。   明明应该是最得心应手的场合,也是同样的工作,顾云开却不知道为什么,反倒觉得不习惯了起来。房间里调着适宜的空调,晚饭还热气腾腾的,顾云开拧开了药酒的盖子倒了些在手上,漫不经心的给自己揉起淤青来,有点疼但是还忍得住,反倒是对事业的迷茫让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铃——”   顾云开探身看了看,发现是简远发来的视频会话,手指简单拨拉了下就接通了。   屏幕那头的简远似乎是在床底下或是什么物品的下方,正猫着腰在那不知道做些什么,有点气喘吁吁的,见着顾云开接通,眨了眨眼睛,举了会儿手机道:“你发给我的照片都到了,很好看,我刚刚突然有了灵感,想给你听一下。”   顾云开这才看清他是在钢琴底下捡乐谱。   “你受伤了?”还没等顾云开说话,简远又立刻开了口,他眨了眨眼睛,敏锐无比的捕捉到了屏幕角落里那块暗影,反应迅速的让顾云开几乎以为他脑门上竖起了一对耳朵,他仔细看了看,皱眉道,“看起来好严重啊。”   “还好。”顾云开简洁道,草草的把浴袍撩了上去,趴在枕头上跟简远继续聊天,“拍摄时总是有这些问题的。”   简远皱了皱眉头,他鼓着脸像是想说点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来,不过很显然也失去了弹奏的兴致。顾云开捏了捏肩膀,意识到对方突然性的兴致不高,多多少少也猜出来这大概是为了什么了,不由得微微笑起来:“不小心撞到罢了,工作就是这样的,哪有一帆风顺的,受伤这种事没什么人想,但难免的,更何况只是一点淤青。”   “要是我说……我不希望你再演戏了,会不会很过分?”简远迟疑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我不想你误会,也不是说我们刚结婚就突然得寸进尺要你离开你自己喜欢的事业,更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一直在想,我们跟以前有什么区别,我们住在一起了,也结婚了,我对你的爱意从来没有消退,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发现自己更难忍受了。”   虽然简远说得有点颠三倒四的,但是顾云开还是清清楚楚的理解到了他话语里的意思——倒不如说简远只要一紧张,跟他讲话表白心意的时候,说话总是多多少少有些颠三倒四的。甚至可以说,顾云开比较惊奇的反倒是简远直到现在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娱乐圈里有句老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其意思无非就是嘲讽各种婚内出轨或者是结婚后各玩各的明星夫妻。在这个圈子里每天都有新人腾出头来,在某种意义上,功成名就的大明星受到的诱惑远远超出其他,甚至有不少夫妻只要不爆出来,面上过得去都不会说什么。   更有甚者还会互相打掩护,只要不爆出来,就没关系。   无论简远多么信任顾云开,他到底是个正常的普通男性,对爱人的占有欲跟渴望不会比任何人少,支持顾云开的事业不代表他不会因为这样的圈内风气而感到担心。更别提人是一种得寸进尺的生物,原先简远以为自己只要公开恋情就能满足,可是恋情到达顶点之后他就开始渴望婚姻,得到婚姻之后又再期望能经常见面。   更别提现在顾云开现在还受了伤,无疑是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这伤势无关紧要,换个心情,换个时间,乃至换个地点也许都不会发生什么,偏巧就是现在。然而简远显然也十分犹豫,他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你有你的梦想,我有我的梦想,我不会勉强你,云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然后让你来做对你合适的选择。”   “我很想你跟我在一起,出现在我每次演奏的现场。”简远把乐谱放在了桌子上,垂着头轻声道,“我们可以每天在一起,不管去哪儿都一块,你会看见我写出来的每个音符,它们都是为了你而诞生的,你会永远是我第一个观众。我每天都这么想,我是个很自私的男人,可是我也知道你跟妈妈不一样,我不能要求你不断的向我妥协,为我放弃,是你让我坚持音乐,所以我更不能成为你跟你的梦想之间的阻隔。”   顾云开轻轻捏了捏肩膀,沉默不语的点了点头,许多感情上的隐患就像是细小的暗伤,密密麻麻的,微弱到毫无察觉,可是一发作起来,才觉得全身都在隐隐作痛;简远从不如此,大概是艺术家的天性,他性情敏感,有任何话都会直说,因此有时候纵然会觉得疼痛,却能早早解决这样的问题。   他从不会强迫顾云开做什么选择,也不介意顾云开会向他要求什么。   “我想跟你去看不同风景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路边一个幸运的人。”简远轻声道,“父亲一直说我太孩子气了,我想这个评价的确没错,总是期盼什么都可以十全十美,明明自己不想放弃音乐,却又奢望能跟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这么累了,我还要你听这些话,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顾云开立刻否决,然后又重复道,“你说得不无道理,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简远安静了下来,他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过,流泻出一段温柔的旋律,那旋律像是蓝天白云之下一条空荡荡的街道,风卷过落叶,空旷而孤独的心声。   顾云开忽然异常平静的想道:这其实并不是我的梦想,我做什么都不要紧。   见月能够理解这种想法;他虽然不算攀登到最顶级的高度,但是也走到了之前的顾云开绝走不到的位置上来;演戏并不是他非做不可的事,而为了演戏放弃简远对他而言是绝不可能存在的决定……   退圈的心坚定了下来。    第144章 选择   《末日来临》在某种意义上拍摄的角色也很符合每个演员的自身。   作为绝对主角的蓝我行我素,拥有整部电影最高的武力跟地位, 其他人几乎不太敢跟他说话, 很符合顾云开本身;而诺维奇饰演的团队老大与绝大多数人都有联系, 偏巧诺维奇自身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几乎跟绝大多数配角, 尤其是合作的饰演团队之中其他角色的演员都关系不错。   整个团队最需要的就是活下去,因此团结在一起,却各有私心, 而现实也是如此, 顾见月曾经联合过亨利的经纪人争取宣传上的好处;这熟悉的场景也挪换到了现在《末日来临》的剧组当中, 在最初的海报准备上顾云开固然是绝对的主角,但是作为男二的诺维奇也占据了不小的幅面, 然而顾见月闲谈时跟顾云开谈起过海报位置的变动, 可妮莉娅的那位女演员的经纪人挺有办法的, 硬生生挤了上来占了点位置。   真正让顾云开刮目相看的反倒是韩梦梦, 对方虽然饰演的是丧尸,但是却拿捏住了不少机会把自己变得异常出彩, 这也让史密斯决定多让她出场几个镜头。   史密斯对现场的把控力要求到近乎严苛, 这点顾云开早在之前那次合作上就有所感觉, 可是如果出现个别完美的意外, 他也不会多加管束。例如说, 之前可妮莉娅遇上丧尸后摔倒是剧本之中有要求的,而在拍摄现场不在剧本内的摔倒也不少,剧组里毕竟都是人, 人时间一长久就难免会出现些许纰漏,尤其是个别比较胆小的女演员,被气氛引入之后,不少恐惧的尖叫跟发呆都是出自真实的表现。   像是这样的情况,只要不影响接下来的剧情,史密斯都会欣然采纳。   甚至史密斯有时候为了营造更好的拍摄效果,会隐瞒下自己设置的几个恐怖要素,不光是女演员,甚至连不少自称胆大无比的男演员都被吓得冷汗潺潺,现在的化妆技术跟道具材料都进步的非常快,就算没有电脑后期的技术,也异常吓人。   就连被提前剧透的顾云开有时候也难免会被那些逼真的妆容惊得心惊胆战,有个别几次甚至想跟史密斯提议一下联系联系滑石跟向家,等这部电影公映之后干脆把版权花大价钱卖给向家的主题公园算了,联动鬼屋的主题电影直接有了,双方都省下麻烦了。   不过史密斯这种“残酷”的行为也让不少女演员在背后暗暗骂他是个毫无人性,惨无人道的恶魔。然而真正因为这件事感到痛并快乐着的反倒是诺维奇,因为个别跟他混得很熟的女演员尖叫起来会往他身上跳,如果诺维奇当时还有相应的武戏,而史密斯又没有喊停,他就不得不想办法随机应变,如何像个真正的领袖那样处理好两边。   这也是机遇,可以说史密斯处处在给所有的演员制造机会,毕竟像是这样的恐怖电影,除非是悬疑解密类的,否则有个别情况都是靠自己临场反应,导演乃至副导演等人只会指个大方向由众人发挥。   毕竟群体戏不可能一个个讲过来,要真是那样,史密斯一天吃几百包保养喉咙的药片也撑不住。   诺维奇是剧组里当之无愧的除主角外戏份最重的男配,可是男配毕竟是男配,始终差顾云开那么一点,配角的待遇相比较主角或多或少都会差上一个等级,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诺维奇当然不会错过让自己大放异彩的时刻。加上顾云开这人似乎心如止水,向来不参与剧组的任何勾心斗角,不会有什么女演员甚至男演员能借此搭上他,这也嚷诺维奇多多少少稍稍松了口气。   跟顾云开竞争很不明智,一来他的咖位很高,而且成功的电影不少,至于那部烂到家的《钢琴家的天窗》,说不准是为了给史密斯一个人情赏脸拍的,一次的失败不能掩盖他之前的光辉履历。   更别提就算是自身没什么演技,诺维奇照旧看得出来,顾云开跟蓝这个角色的契合度非常高,本人就天生有种外冷内更冷的淡漠感,可以说演技这部分就只能靠他来撑了。诺维奇对自己的定义很清晰,他的未来是来释放荷尔蒙的动作片巨星,不是来参与艺术的,他跟顾云开在戏份上并不冲突,更别提调和的好,一静一动还能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真正该注意的对手,反倒是其他几个团队里的成员。   毕竟蛋糕就这么大,顾云开已经切走了一大半,诺维奇可没打算跟剩下的所有人平分剩下的这点资源,他也要切走仅剩的一大块,最好是全部吞下去。   至于顾云开到底是真的心如止水专一痴情,还是畏惧简远背后的势力,诺维奇也说不好,反正他是不太相信前者存在的,在这个圈子里除了吻戏还有激情戏,拍得多了什么都见过,只跟一个人在一块儿难免会腻味,而且诺维奇看过简远的照片,这位天才音乐家长得最多只能说可爱,但是离圈子里的平均颜值就差太多了。   粉丝网民信真爱信得一塌糊涂,无非都是一群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小姑娘,现实哪有这么浪漫迷人,圈子里的诱惑太多了,更别提简远位高权重,背后还有个大元帅撑腰,顾云开就算跟他在意,估计也是处处受气的主,说白了,地位差别这么大,跟包养没有什么区别。   诺维奇早期是搏击俱乐部的教练,后来被星探挖掘到才进入娱乐圈的,他年纪已经不轻了,什么阶级都混过,那些浓妆艳抹的贵夫人说到底就是看上身体,不过吃她们一个月的软饭,也够自己努力几十年了,诺维奇认识的不少同行都从事了这一行。   至于诺维奇自己,他更喜欢当金主那一方。   因此诺维奇对娱乐圈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甚至可以说是适应良好,诺维奇想起之间路过休息室看到顾云开手臂上的淤青,虽然知道很大可能是因为动作戏带来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恶意猜测怕不是背后的金主有什么恶趣味。   只不过私底下想想也就算了,诺维奇还不至于傻到真对着顾云开本人当面冒犯他,要知道史密斯这个疯老头对顾云开像对亲儿子跟摇钱树一样,蓝这个角色甚至都为了顾云开量身打造,而且还被提到了主角的地位上——诺维奇偷听到些八卦过,他现在的这个角色是原本的主角,因此戏份才这么吃重。   跟内定的顾云开不同,诺维奇过五关斩六将才拿到这个角色,他再清楚不过惹怒顾云开是什么下场了,就算不会被踢出剧组,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所以诺维奇真正的对手,除了可妮莉娅,还有一个总是笑眯眯仿佛老好人样的温静安。   男人跟女人的竞争不同,会采用的手段也不同,可妮莉娅现在还没放弃顾云开这棵大树,她的确有手段,但还看不清形势,要知道剧组里那个扮演高级丧尸的韩梦梦跟顾云开还是高中同学,按照关系方面的优势她可比可妮莉娅多太多了,可顾云开还不是当众给了韩梦梦没脸。   顾云开的态度很明显了,我不会故意给你们找麻烦,也千万别来给我添麻烦,他不在乎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可是按照现在剧组的曝光程度,要是闹出大事来,顾云开显然也不会客气。   女人总是在自己的魅力跟吸引力上有过分膨胀的自信心。   每个人都有不服输的地方,诺维奇也有,他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机会,未来他的成就绝不会比现在的顾云开低,不过他同样也痛快的承认,在同样的基础上,他绝不能做得比顾云开更好。一个好的公司能带给艺人多少机会是一个独自闯荡的演员根本想不到的,顾云开能把握住每个机会并做到完美。   诺维奇自认是做不到的,他在这个圈子里混这么多年,最清楚自己的两大优点,一是脸厚心黑,二是有自知之明。   可妮莉娅什么都有,只可惜差了点自知之明,她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总是如此,说话的时候谦虚无比,事实上心里总觉得自己能征服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如果失败,那就是对方没眼光。   诺维奇跟克谢尼娅合作过,两个人是同乡,因为脾气相投也成为了好朋友,没想到倒是克谢尼娅比他先出名,也曾经跟他谈到过顾云开的事,之前克谢尼娅也对顾云开有点意思,可惜对方完全不上钩,后来才知道他是弯的。   可妮莉娅跟克谢尼娅是同一种类型的女人,既然顾云开不会接受克谢尼娅,他也绝不会接受可妮莉娅。   因此真正叫诺维奇觉得棘手的反倒是设定成半疯半癫的科学天才德罗这个幕后反派的演员——温静安。   可妮莉娅没有顾云开撑腰跟他相比压根没有任何竞争的资本,可是德罗不同,这两年观众喜欢的角色从纯粹的正义变成了反派洗白联盟,德罗这种角色可以说是非常吃香,更别提温静安和顾云开关系很不错。   至于温静安对顾云开有多少分量,那诺维奇倒不觉得能有多少,温静安和顾云开乃至夏普还有个大概是蹭镜头的小演员合过几张照,每个团队里都有个受欺负的,顾云开跟夏普是朋友倒有可能,而温静安……   估计顾云开也就是看上了他不爱说话,比较少言寡语的性格正好欺负,按照这几天在剧组里的认识,温静安是个脾气好得有点过头的男人,大家提出什么要求几乎没有拒绝的,虽说都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不过这个吃人的圈里,可没有什么无偿免费的帮助。   温静安好说话的理由无非一个:好欺负。   比起剧组里其他处心积虑考虑自己未来的演员——无论年纪是比顾云开大还是比顾云开小的,顾云开倒是悠闲的多,他真正需要仔细思考的,只有如何在这个黄金时段功成身退,翁楼传那部电影怎么也要拿下,毕竟准备了这么久,他从不做无用之功,当然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努力浪费。   顾云开本来就对认识剧组里的人没什么大兴趣,想到退圈之后就更没什么兴趣了,他除了拍摄工作和偶尔会跟温静安在片场里说说话,互相揣摩下角色之外,跟其他交流的热火朝天的演员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来往,至多也只有偶尔互相打个招呼的事。   史密斯对这事儿倒是喜闻乐见,顾云开的冷淡对他来讲是相当入戏的表现,蓝本来就是个独来独往的性格,他不至于冷酷无情,却不像男二那么悲天悯人,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圣母;冷静的观察世情,游走在道德跟人情的边缘,足够酷。   今天拍摄的是打戏,随着拍摄动作戏的部分越来越激烈,尤其是顾云开跟诺维奇都是出了名的打戏能人,武指异常兴奋,毕竟打丧尸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两个正常人打架才能真正凸显出他的水平来——毕竟他之前只能设计几个花里胡哨的动作让主演们耍帅。   不光是顾云开,诺维奇帅气阳光的脸蛋上都落了不少青肿,打戏是很难收住手的,尤其像是这种要求又帅气又利落还要拳拳到肉的打戏,顾云开的动作风格较为轻盈,而诺维奇体型魁梧,两个人打起来相当有火花,更何况两个成年男人力气又都不是太小,经常一场戏拍下来,难免都挂了点彩。   单论伤势,其实还是诺维奇比较吃亏,他手臂上几乎全是擦伤,有次拍外景为了保护一个女演员避开碎石头,胳膊上划开很长的一道血口,坚持着拍完了全场。那次化妆师血包都捏在手里头了,愣是没派上用场,顾云开因为这件事对诺维奇也多多少少有了些好感,有时候闲着没事,两人也会偶尔聊上几句。   诺维奇裤腰带太松是他的个人隐私问题,只要没作奸犯科,并不妨碍到人品。   这天刚下戏,顾云开跟诺维奇正在讨论刚刚拍摄的部分,史密斯拿着个大喇叭走过来,重重对着喇叭咳嗽了两声,刺得两个人耳朵都有点疼。诺维奇看了看史密斯的脸色,识趣的走了开来,史密斯挑了挑眉毛,往后面的拖车那里撇了撇嘴,哼哼道:“臭小子,滚过去吧。”   顾云开哑然失笑:“今天心情不好?”   史密斯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可还是压低了声音轻轻道:“结婚都不跟我说!滚去看你的臭屁天才吧!”他冷冰冰的来,怒气冲冲的走,潇洒坦荡的完全不像被狗粮噎到的单身狗。   顾云开一怔,随即连妆都没卸,衣服也没换下,就直接往拖车方向大步走了过去,任渊果然开了车门,简远正坐在台阶上仰着头跟阿诺德聊天,阿诺德笑得跟个智障儿童欢乐多似的——就算是见到发小也不需要把牙齿全部都秀出来吧,又不是捡到黄金。   你对静安笑得这么开过吗?   顾云开没有在无理取闹的吃醋,只是许久不见的恋人当面跟别人聊得那么开心,难免会觉得有点愤愤不平,这是很合理的想法——而且阿诺德前科累累,花名在外,怎么想都是需要警惕的潜在情敌。他可是认识了新朋友都第一时间给简远发了信息,还跟对方仔仔细细描绘了自己看到的一切风景。   随着顾云开的脚步声渐进,不光是阿诺德转过头来,就连坐在车子台阶上的简远也侧过脸来,阳光柔和了他的面容,样貌仿佛都模糊了,只能看到他扬起了笑脸,长长的睫毛在光照下仿佛像是根根淬金的羽毛。   “你怎么来了。”顾云开站定了,刚脱口就愣了愣,他其实并没有质问的意思,可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友善,口吻也有些过冲了。   阿诺德见势不好,立马开溜,对两人挥了挥手,登时嬉笑了起来:“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叙旧了,我去忙,云开啊,别在意时间,今天没你的戏了。”他仿佛脚底下装了对风火轮,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   顾云开来剧组这么久,第一次看阿诺德笑这么开,还笑得这么贱萌贱萌的,总感觉情敌的危机感越发浓重了起来。   “来,坐。”简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没忽略顾云开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忍不住笑道,“我铺了报纸了,不会弄脏衣服的。”   顾云开本来就没怎么犹豫,听到这话又像是无形的催促一样,加快了脚步挤在了简远的身边——这辆保姆车的车门不算很宽,可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勉强了,更别提他身上还有一大堆的道具,就更是挤在了一块儿,不过两个人没那么多腻歪的时间,虽然挤着有些不舒服,但这会儿太阳光正暖,晒着倒也适宜。   “你不是要准备去瑟南参加一个音乐会吗?”顾云开捏着自己的夹克底下那毛茸茸的装饰,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前不久刚写了稿子就懈怠了?”   “嗯?”简远好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云开在说些什么,他想了想,摇头道,“我把机会让给了另一个更想去的音乐家,她叫苏晓卿,就是那次帕格尼比赛在我前面的那个女钢琴家,我跟她交流过,水平足够参加那个音乐会,我还帮她跟大师们联系过,大师们也理解了钢琴演奏的替换,我没有随便把这件事丢开不管。”   顾云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平静无波:“你说什么?”   这次跟上次的音乐交流会不同,简远离开宫廷乐队之后,几乎没参与过相关的活动了,这次的音乐会是许多德高望重的音乐家自发组织的一场循环表演,也给了许多刚出名不久的音乐家邀请,不过名额相当稀少,简远也争取了很久,还给几位老先生写信,寄了谱子,才得到这个名额。   “因为瓶颈了?”顾云开第一反应是这个,他仔细想了想,忽然握住了简远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皱眉道,“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   简远看着他,就那么严肃认真的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出来,倒在了顾云开的肩膀上,他的声音却不像是表情那么欢喜,甚至是隐隐约约带着点惆怅的:“我是个很失职的恋人呢,总是让你担心。”   顾云开还以为自己说中了,揽住了简远的肩膀蹭了蹭那头不安分的小卷毛,柔声道:“傻子,胡说什么呢,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解决那件事,想得越多,稿子反倒写得越顺畅,不知道是不是忙起来反而文思泉涌,我写了好多好多的稿子,在家里弹了很久很久。”简远轻声道,“我很少会在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的时候想起你,可是我那几个晚上,却总是不断的想起你。”   “我还不知道怎么去肩负一个家庭,不知道两个人未来要怎么走下去,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才会对你最好。”简远安静的说道,“我不像你,云开,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你总是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在慌张无措,你远比我更成熟理智的多,所以我总习惯把问题一股脑的堆给你,让你来辨明该怎么选择最好。”   顾云开刚要开口否认,却听见简远道:“我问了爸爸,爸爸跟我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你不能放弃的,凭什么要求别人割舍。你从来没有强求我在音乐跟你之间选择你,我想,我也不能强求你在事业跟我之间选择我。”   “所以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读者说应该多写点小远的转折跟感情铺垫。   我之所以没写的原因,一来是小远的确就是自私,他自己也清清楚楚说了对不起,他很明白自己说出来无疑是在施加压力,可是小远习惯于依赖跟信任云开做决定,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就是开诚布公,无论什么事都说出来,只是有些好,有些坏,这次偏巧不太好;二来是真正的转折其实是在这一章。   看到上章有读者觉得一直是小远在向云开索取,其实很凑巧的是,反倒是小远一直在跟云开妥协。   告白是小远主动半夜跑来的,每次自己的音乐会被云开的工作放鸽子也没有生气,反倒是持续给他留一张请帖;公开的事他先征求过云开的意见,包括为了帮忙伯伯杀了人之后分手还是继续在一起的选择权也是交给云开。   一直以来,小远只是比较善于表达的那个,他性格跟云开截然不同,更外向,也更爱谈论自己的想法,他不会因为面子不好开口,所以遇到难题经常会请教别人如何更好的去处理这件事。   每个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光风霁月,坦坦荡荡,从没做错事,自私本来就是本性,云开是这样,小远也是这样,所以每个人才会跌倒后再站起来,再成长。   这里也对应了一个情况,简远先跟云开商量,再请教长辈(其实是他的心态开始从家庭偏移向爱人)   云开是双方里更成熟的那方,可是他的成熟来自于阅历跟人生经历,小远到底还是个年轻人,他不光是个感情新手,在人生上也没有练成八面玲珑的本事,所以他只能真诚,我想听到你的声音,我也想你听到我的声音,我们可以根据彼此的想法交流,互相找出更妥善的办法。   这是为什么写这一段冲突的剧情跟角色分析,希望大家能因此感受到角色跟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所饱满。 第145章 交流   最开始的时候,顾云开本以为简远提出那个要求, 是因为他看出了自己对娱乐圈的厌倦, 就好像是顾见月那样。   所以几乎在简远想跟他谈谈如何解决两个人由于工作而异地恋这个问题的时候, 顾云开几乎没浪费多大时间就决定了退圈,原因很简单, 演戏对顾云开来讲不值一提,而音乐对简远意义却不相同,如果其中非要有一个人妥协, 顾云开会是更适合的那个。   可是现在听简远的说法, 对方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想退圈的心思。顾云开其实不太适应可是同样也并不讨厌简远对每件事都仔仔细细说清楚的习惯, 毕竟他并不是个擅长主动去提出什么不满的人。   而简远跟顾云开也很少起矛盾,如果是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积累起来形成最后感情的崩溃, 那么无疑是顾云开这辈子做过最赔本的生意了。   简远从顾云开肩上挪了挪位置, 手指自然的垂在膝头, 他轻声道:“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云开,好像跟你在一起之后什么都乱了套, 我变得胆小怕事, 变得畏头畏尾, 告诉你我的心事, 仿佛是在给你施加压力;可是不告诉你, 我又不知道它最终会膨胀成什么模样,我不是伯伯,没他那么会忍;也不是爸爸, 没他那么沉着。”   “我一直以来都很爱音乐,它是我的生命,是我难以割舍的存在,可是我知道,假如没有你那天出现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对它的坚守是因为你,我对它的忠诚也是因为你,如果我的结局里没有你……我想不出来。”   简远轻轻笑了笑:“既然是我想见你,那就理应我让步,对不对?可是我又有点担心我会打扰到你工作,所以特意联系了阿诺德,了解了下你接下来的安排。怎么这么看我?我又没瞎,看得出来你刚刚一直在瞪着阿诺德,你放心好了,我们俩什么都没有。”   这句玩笑话没逗乐顾云开,他慢慢握紧了简远的手,轻声道:“你……在这里等了很久?”   “没有很久。”简远低下头,过分平静的说道,“我都习惯了。”   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九个字,却叫顾云开的心几乎都揪了起来,简直要喘不过气,而简远无知无觉的抬起头来,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如何锥心的话,如往常般笑得灿烂而温暖,仿佛这样说了,就能叫顾云开定下心来了。   我习惯了,的确是很好用的几个字,帮助他人时,对上人家客气两句时,不免要应付一两句顺路、凑巧、顺手、都习惯了等等的词。   顾云开很清楚简远并非故意,更不是埋怨跟不高兴,他这句话说来只是想让顾云开安心,反正他已经习惯等待了,也自然就不会觉得等得太久了。   可是他怎么能安心。   顾云开忍不住想每一场简远出席的活动,这个对音乐满怀炙热的小天才满怀热情,充满希望的看向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直到曲子一首又一首的渡过,那个座位始终空空如也,于是慢慢从满怀期待变成无声的失望,时间一久,难免也就习惯了这种失望的感觉,也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等待最终期望落空。   可自从他们相恋这么久乃至结婚以来,简远却从未对他提出过任何抱怨,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包容他每次的爽约,每一次不能够前往的理由。乃至前不久他们的通话,简远也只是低声道:我希望你能参加我的每次现场,做我每首曲子的第一位观众。   希望,甚至不是我要你。   顾云开不自在的折了折袖口,由于从没谈过恋爱的原因,他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场合,可是有些事不说又绝对不行,斟酌了片刻,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这样不太好。”他沉默了片刻,试图纠正自己说教的口吻,尽量温和的说道,“我们可以等彼此都有空的时候再说,你不应该为了我放弃这场音乐会。”   “可是我想见你。”简远稍稍歪过头,微笑着跟顾云开说道。   “我问过妈妈同样的问题,我问她放弃事业到如今,受到过质疑,受到过批评,受到过其他人的同情怜悯,也得到过不少羡慕跟冷眼,她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简远忽然拍在自己的膝头上站了起来,轻快的跳下台阶,回首愉快道,“妈妈说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选择自己不会后悔的决定,荣耀也好,名利也罢,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既然已经遇到生命里最好的那些东西,那为什么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错过?”   简远在空地上转了一大个圈,他低下头,认认真真的看向顾云开:“我也已经遇到了,音乐很好,我很高兴能遇见它,我很高兴因为它而认识很多很多不同的人,也很高兴与其他走入殿堂的大师们交流,因为我并没有那样的才能,能窥见音乐更好的面貌让我很兴奋。”   “可是我所构想的蓝图里,你是唯一不可或缺的。”   顾云开看着简远手指上那枚戒指,忽然意识到在这份感情里,简远事实上远远比他更成熟也更慎重,要更小心翼翼的去对待这份感情。   这场婚姻,就像他轻易放下的那枚婚戒,只是在简远心里重若千金。   “我一直都知道,云开很厉害,如果是你的话,不管未来道路上有没有我,都会走到同样的高度。”简远轻声道,“可是我没有云开的话,也许早在那个夜晚就放弃了。我很仔细的想过了,如果我想见你,就由我过来;如果你想见我,就由你过来,好吗?”   他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灿烂的笑起来,几乎不像个接近三十岁的男人,还与顾云开四年之前遇到的那个少年人一模一样,带着飞扬的自由跟纯粹的坦荡。   心头的那根弦不知名的拨动起来。   顾云开微微笑道:“好啊,再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简远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颜色正好的橘子来慢慢剥开,又像是条游鱼似的窜到了顾云开的身边,剥下一瓣塞给到他嘴巴里,又给自己塞了一瓣,闷闷的说道,“对啦,我记得金酸梅奖最近是不是要开始了?”   “是啊。”顾云开点了点头,不经意皱了下眉,简远一直看着他,因此一下子注意到了。   简远有点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顾云开稍稍舒展了下胳膊,他手臂上的枪带皮质比较硬,刚刚简远跳上来的时候正好隔着枪带碰到了淤青,一下子钝疼的厉害,他沉沉道,“就只是几块淤青而已,没什么大事。”   简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那等我们回去,我给你擦个药?”   “好啊。”顾云开知道简远其实想说什么,也知道简远为什么不说出口,这让他突兀的想起了简远那天与他坦白时的模样,跟外表的可爱完全相反,简远对自己的物品有极强烈的占有欲,顾云开再清楚明白不过了,他曾经坦言过对顾云开也有相应的想法,可人究竟不同于物品,他知道这样不对,也绝不会去做。   他绝不会去做。   除了顾云开本人以外,也不会去囚禁他的梦想。   顾云开的手指落在了简远无名指的戒指上,轻轻用指腹拨动着,像是不经意的随便提起话题,缓缓道:“我怕戒指掉了,放在了桌子的第二个柜子里,你去帮我拿一下吧,反正待会儿没有工作了,接下来都是自由时间,咱们俩出去逛逛,格伦多比还是有很多怪有趣的地方的。”   “嗯!”   简远的眼睛顿时亮了两个度,他兴高采烈的点了点头,愉快的上了车去找戒指了。   顾云开转过头去看简远的背影,对方恢复了平日里的元气,片刻前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拨云见日前的片刻阴霾,瞬间就被晴朗的日光驱散不见,他还是最熟悉这个模样的简远,也最希望看到这个模样的简远。   “你要呆多久。”顾云开极自然的伸出手,任由简远帮他把戒指套了上去,顿了顿又道:“如果够久的话,说不准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中间有几段拍摄不需要我,有差不多一周的休息时间,史密斯他们要去别的地方取景。”   简远从背后抱住了他,沉思道:“起码……要待到跟你一块儿去完金酸梅奖再说吧。”   “要是我真得奖了呢?”顾云开失笑道。   “那……我就要要求他们协会出一个金子打造的奖杯。”简远哼哼笑出声来,“说好的金酸梅,不能给我们一个铁酸梅吧。”   金酸梅奖并不是个有钱的协会,他们本身是一个权威性的协会调转过来的,可是有钱的几乎都已经撤了钱,基本上协会自掏腰包维持运转,偶尔也会有些赞助商,但是到手的钱不算很多,加上这本来就是个讽刺性的奖杯,所以奖杯事实上价值大概不超过五十元,材质则每年都有变动——哪个便宜用那个。   既然阿诺德这个大老板都开了口,那么顾云开当然也不会工作狂魔到底,他去卸了妆换了衣服,再到片场跟史密斯打了个招呼——史密斯大概是还记仇顾云开跟简远结婚却没告诉他的事,对着顾云开冷哼了好几声。   他们之间比起普通的合作关系要更亲近一些,说是普通的朋友也不为过了,史密斯在片场对其他人如同恶魔,可是跟顾云开相处起来,倒还算是十分和善。顾云开被他孩子气的态度逗得哭笑不得,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既然顾云开的工作结束了,那么朱蒂今天的工作自然也完毕了,三人一块让任渊开车带回了酒店,简远自己没有开车来,不过他手上有一串钥匙,是阿诺德塞过来的,很难说得清楚阿诺德到底有多少车——不过正因如此,他们待会儿出去可以自己开车,就不用让任渊一直等着了。   顾云开至今觉得任渊这么一个特工跑来给自己当司机应该是怪委屈的,不过任渊向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也很难看出他到底有没有什么不满。   这次先回酒店也是为了擦点药,顾云开把外衣一脱,只穿着件黑色背心坐在床上,胳膊上好几道擦伤跟淤青,简远拿过药酒来帮忙搓揉那些青肿,明明受伤的人压根不是他,却把脸皱得像是咬到了口泡了三年的酸菜,叠得是包子上头的褶子。   简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闷不吭声的帮顾云开擦着药,没多说什么。   “说来有件事正巧想跟你提一提。”顾云开垂下头,伸手按了按肩膀,淡淡的说道,“其实就算是你当时不说,我也迟早要跟你提出来这件事的,再过一段时间,等桑利那边的项目确定下来了,我想试试看《翁楼传》的试镜,要是能过的话,我打算拍完再退,要是不能过,就直接退了,有几个代言都是短时间的,我不打算续签……”   简远的手顿了顿,他试探着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打算?又想换一份什么样的新工作?”   “跑去卖保险?大概是先回去读书拿个文凭然后从商吧,嘶——你轻一点。”顾云开皱了皱眉,简远慌乱的应了应,手上的力道果然放轻了不少,他托着脸又道,“也不算是突然这么打算,只是待久了觉得这个圈子的确不怎么适合我而已,你好像不太惊讶?”   “惊讶什么,惊讶会不会是我影响了你吗?”简远将药酒盖子重新拧了起来,盘腿坐在顾云开身后给他搓揉开那些淤青,平静道,“云开,这些事是你的决定,就好像放弃音乐会来这里是我的决定一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样的决定,有什么样的后果都得自己承担。我在意你,想要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放弃一些机会,想跟你更长久的走下去,这不是幼稚,也不是拿未来做儿戏,而是我认为做这个选择,我不会后悔;而你不管是出于对未来的考虑,还是想跟我更多的在一起做出退圈的决定,那也都是你的考虑。”   “所以我不会问是不是受我影响,是不是因为我才让你动摇,真正做决定的人是你。云开,你不是个很容易被影响的人,你不会被感情牵着团团转,你永远会做出自己最好最满意的决定。”简远轻声道,“我之所以把这些事告诉你,是因为这段感情是两个人维系着的,靠我一个人单头热没有用。”   简远看着顾云开略微有些诧异的神态,忍不住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脸,蹭了顾云开一脸药酒的味道,看到恋人露出嫌弃的表情后更是愉快的轻笑了起来:“别这个表情,我跟你不一样,云开,我知道你之前想说什么,是想问我是不是糊涂了,怎么突然放弃那个机会,对不对?”   顾云开无声的点了点头,忽然觉得眼前的简远有些陌生了起来,倒不是说简远在他心里一直是那么幼稚,而是在他心中始终是觉得这个音乐家永远是快乐灵动,善解人意的,不会与这些过于真实沉重的东西挂钩。   “因为我爱你啊。”简远轻轻道,他探身过来稍稍吻了吻顾云开的脸颊,声音温柔,“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所以不论我做什么决定,那都是我的选择,而你对你的未来有什么想法,也是你的选择。我会告诉你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我们需要一起解决;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告诉我。”   顾云开小声道:“你会不会很难过?每次演出我都为了自己的工作而不在。”   “可是你爱我啊。”简远轻声道,“我爱得并不卑微,云开,我能感觉到你在不断的努力回应我。每个人的感情总是有多有少的,我生来感情澎湃些,渴望关注,渴望回应,渴望亲近,可你并非如此,我知道的,你更喜欢一个人,更喜欢自由自在,为了跟你在一起,我一直很克制,因为你这么喜欢我,我感觉得到,除开见月她不谈,你已经把所有的喜欢都给了我,所以没什么可多要求的了,再要求那就太贪心了。”   “过来。”顾云开觉得鼻子有点酸酸,他张开手臂轻轻拍了拍简远,一把将人抱住了,对方愣了一愣,也顺从的将他拥住,两个人抱在了一块。他枕在简远的肩膀上轻轻道:“要是我错过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简远像是很无奈的轻轻叹息了一声,顾云开听见他小声的说道:“我也是。”只是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轻的分不出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假想。   其实顾云开也的确考虑过相应的问题,跟正常的工作相比,在娱乐圈里混迹其实时间间隔太长了,比如说前往拍摄跟准备,他一出门就是数个月,两个人期间除了手机联系几乎没别的方式见面。简远虽说平日里的确是有了灵感就埋头钻进音乐里,可好歹一日三餐总会被顾云开拽出来一起吃饭,也有不埋头的时候,两个人住在一起后绝大多数时候还是黏在一起的。   现在的也只是比早先要好一些,两个人依旧是聚少离多。有时候顾云开也会觉得有点落寞,简远不管怎么热爱谱曲,他到底不像是顾云开那么一走就是数个月,交流会也好,音乐会也罢,绝大多数时间都控制在一个星期乃至半个月内,当做一出差也未尝不可,可是每次顾云开一进行拍摄,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就长了,少说数个月,偶尔谱谱曲弹弹琴,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再清楚寂寞是什么滋味了,因此更不希望简远也品尝那样的滋味。   感情无非就是这样的东西,互相包容,互相妥协,万事都由着自己个人的心意来的话,对方就算有再浓厚的爱意也迟早是会消磨掉的。顾云开不是沉浸在童话爱情里的小姑娘,他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一路走过来,简远为这段感情努力付出了多少,既然简远觉得他们之间需要再多亲近一些,那就意味着要多抽空在一起。   在简远之前,顾云开从未喜欢过人,他不清楚正常的情侣之间的相处大概是什么样的,他一个人向来独来独往也可以过得很好,加上似乎是因为上辈子生病后带来的禁欲问题,他这辈子对性这方面的欲望也非常的寡淡,不是没有,而是非常寡淡,可他是如此,不代表简远也是如此。   顾云开可以满足于一天一次的手机交流,可以只要有联系哪怕数个月都没见面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简远不能。两个人既然在一起,自然不可能只想到自己,更别提两人现在已经结婚,顾云开跟简远都不打算领养孩子,重心几乎都只在彼此身上,自然要多照顾对方的想法。   稍晚些的时候,两个人开车去看了之前顾云开拍摄的那些风景照,卖尔卡的那辆美食车还在,店长手脚利索的很,快手快脚的给了他们两个加长版的豪华尔卡,相对应的配料也增多了不少,让顾云开想起以前吃烤冷面时看到各种各样的套餐。   简远跟顾云开坐在公园的花坛边上折了折油纸,他吃了两口后忽然神秘兮兮的对顾云开道:“要不然我们把美食车带人一起绑回家吧?”   顾云开:你跟温静安很有共同语言啊……    第146章 禁言   尽管顾云开前往金酸梅奖现场非常有兴趣,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金酸梅奖召开的前两天, 顾云开从一个绿幕P成的道具箱上往下跳时因为连串动作难度太大, 他完成的很流畅也很完美, 可是代价就是不慎扭到了脚,强撑着表演完后疼得脸上都发白了, 满脸都是汗,出于保密协议,简远是不能进入剧组观看拍摄的——他来探班基本会暂停拍摄部分, 阿诺德正巧那天也在, 就打电话给了简远, 两拨人干脆直接到医院碰面。   顾云开虽然是剧组的主演,但是也没有说为了他一个人放下整个拍摄行程的, 史密斯当即暂停了拍摄情况, 先让助理送顾云开去了医院, 又派了几个在剧组里就专门负责跟记者沟通的一块儿过去, 然后修改拍摄计划,先将蓝的戏份搁置下来, 拍摄其他人的戏份。   接到消息的简远自然是心急火燎的奔向医院, 《钢琴家的天窗》被金酸梅奖盯上之后, 顾云开这边的回应也非常得体, 还声称会参加, 时间越发逼近,媒体自然也更是虎视眈眈的关注着顾云开和金酸梅奖之间的情况,这会儿顾云开受伤, 这消息简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每个媒体人的耳朵里头。   阿诺德打电话的时候也已经比较晚了,毕竟当时顾云开突然倒在了地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阿诺德当时并不在现场,是看剧组一片混乱,之后才从史密斯那里了解到了具体情况,跟着温静安一块儿赶往医院的时候才想起了得先给简远打个电话,所以等简远赶到的时候,记者跟狗仔几乎已经像是苍蝇一样将医院外围堵得水泄不通,看见简远开车过来,几乎个个不要命的扑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简先生,听说你跟顾云开私底下有玩性虐游戏的爱好,是真的吗?”   “您是否知道顾云开先生除了脚扭伤身上还有不少淤青的情况?”   “听说这次你是临时来探班的,请问你认为这次受伤跟你是不是有点关系?”   “简先生,请等一等……”   “简先生……”   “简先生……”   简远昏头涨脑的推开那些录音笔跟麦克风,忍不住冷下脸来,可爱圆润的脸蛋看起来没什么气势,那双眼睛却透着冷冰冰的光,一寸一寸的扫过每个记者的面孔,像是在看打量尸体一般,声音寒冷:“滚开。”   不少人都被骇住了,下意识退开了两步,倒是有个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想凑上前来继续问问题,简远也没跟他客气,一把就把人给推开了,大步走进了医院里,他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记者,摸出手机看了看阿诺德发来的消息,顺着电梯坐到七楼,一个个病房号看过来,最终找到了顾云开的房间。   顾云开是单人病房,相当安静,简远到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温静安和阿诺德还有朱蒂三个人了,而温静安削的苹果都够他们一病房连病人带探望的一起吃了,苹果皮长长的垂在垃圾桶里愣是不断,而温静安还很专心致志的在完成自己的削苹果大业。   简远一见到顾云开,心就安定了下来,之前面对记者时骇人的气势不翼而飞,下意识安静了起来,下意识问道:“其他人呢?”   “剧组还有事,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伤,又不是多亲近的人,没必要让他们也守着吧,人家不乐意,我心里也别扭,就放他们自在,不必装腔作势跟孝子哭坟一样,我自己也舒坦些。”顾云开的脚已经被处理过了,他看起来问题似乎不大,躺在床上还有心情开玩笑。   “呸呸呸,怎么说话的。”温静安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这绝对是跟夏普学的,很快温静安就收拾了下,把小刀跟苹果都放在桌子上,没好气的瞪了眼顾云开,又拍了拍友人另一条完好的腿,温声道,“还好你这情况不严重,不然我看你怎么办,既然你家那口子来了,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免得被人嫌弃电灯泡。”   温静安对阿诺德招了招手,两个人结伴一起出去了,简远静静等着他们俩离开后才走到顾云开身边坐了下来,捧着脸问道:“疼不疼?”   “我听到记者的声音了。”顾云开有点疲倦的笑了笑,他大概是有点困了,声音都连带着轻柔细微了不少,“他们是不是找你麻烦了?不疼的,只是当时有一点,不过现在处理完了就没有了,只是医生说最近不要继续参与拍摄比较好,大概要养小半个月,我跟史密斯沟通过了,让他先拍摄其他的大场景,等我回去拍摄了,先把文戏拍掉,把武戏的部分延后拍摄。”   虽说《末日来临》是一部丧尸片,可也不是全程都充斥着打怪升级的暴力场景,还是有很多不需要大动作的戏份的——比如说蓝跟团队的对峙,独狼一样的蓝惯来独来独往,团队们对他的强大既敬畏又恐惧,两拨人同路之后引发了个别的冲突。   像是这类的戏份基本上都叫做文戏,没有大的动作戏,基本上是情感的冲突,用以丰满塑造人物的性格。   其实顾云开倒是觉得自己这次的伤势并不重,只不过人的身份地位不同了之后,连同伤势的处理都会有所相应的调整跟改变,像是这种程度的扭伤,顾云开早些年大概休息个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了,哪像现在保守估计还要养小半个月。   倒不是顾云开盲目自信,不遵医嘱,而是脚长在他自己身上,情况大概怎么样自己心里也有个数,更别提之后还拍了片,很确定没有任何严重的大问题,医生诊断也只是轻微扭伤,休息三四天就可以下地走路,接下来几天不要多做运动之类的大动作,或者是负重就好了。   简远点了点头,他对电影制作这方面的事一窍不通,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清楚里面的门道,只是认认真真的看着顾云开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声道:“还好我放弃了那个机会来到这里,如果这个时候我不能立刻陪伴在你身边,我一定会很后悔的。”   “我只是扭到脚,又不是出什么大事。”顾云开哭笑不得。   “那如果换成今天躺在床上的是我,云开你在外面拍戏,你也会这么觉得吗?反正我只不过是扭到脚,不用去医院看我也可以?”简远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澈的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溪水,他握着顾云开的手轻轻贴在脸上,柔声道,“你匆匆忙忙的抛下工作跑来,我却跟你说,我只是扭到脚,又不是出什么大事。”   顾云开愣了愣,轻轻叹息道:“你呀,我总是说不过你。”他支撑着身体稍稍坐了起来些许,从床头拿了个苹果啃了起来,自嘲道,“这下可好了,本来还想去看看金酸梅奖的会场是什么样的,哪知道把自己给伤到了,别说参加金酸梅奖了,连工作都成问题了。”   两人毫无意义的随便聊了会儿,简远没详细说遇见的记者都问了些什么讨人厌的话题,顾云开自然也没细问,两个人还看了会儿综艺节目,被逗得哈哈大笑——顾云开本人几乎没怎么上过综艺,只有配合剧组宣传时上过个别脱口秀节目的录制,不过这不妨碍他看别人上综艺乐得哈哈大笑。   顾见月本来还在工作室处理一些相关事宜,一听到顾云开受伤的消息就开始做准备,纵然如此,还是一直忙到晚上才有闲空坐飞机过来,她估摸着顾云开也用不上鲜花跟果盆,干脆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买,直接一个人杀到了医院。   原本按照顾见月的想法,她到的时候,本应该是会看到一个柔弱得需要呵护的哥哥跟一个手足无措的简远,事实上顾云开跟简远坐在病床上看着综艺节目哈哈大笑,而且顾云开还在撺掇简远换台,理由是有几个节目的嘉宾他认识,看起来太尴尬了,顺利努力奋战着啃掉了温静安削的五个苹果。   顾见月登时收起了自己温柔的少女(老妈子)心,淡定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往果盆里摸了摸,摸出一根香蕉吃了起来,拿出自己专业经纪人的水准开始了工作时间,无比严肃的发问道:“别的废话就不讲了,远哥问的肯定比我多得多了,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多休养比较好。”顾云开还专注着电视剧上的笑料,漫不经心道,“不过像是剧组里面那种比较激烈的动作戏暂时还是不要再进行了,免得造成二次伤害,加重伤势。”   顾见月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这很对,的确不应该,在这个圈子里混迹的演员需要拼命,可我不需要你去拼命,你完好无损才是最重要的,这点不用担心,我会去跟史密斯谈,你确保自己好好的就可以了,如果真的协调不下来,那这次的合作也只能遗憾的说结束。”   其实在演员拍戏的时候出现个别的特殊情况是非常多的,一些年纪大一些的演员甚至在拍摄的时候还要先备着一两粒速效救心丸,有些人是为了赚钱,有些人是为了梦想,有些人是为了追求艺术,每个行业各有各的辛苦,演员只不过呈现在大众跟镜头面前更多一些,相对回报也更为丰厚。   顾云开在这方面很少会提意见,他不怎么干涉顾见月的决定,尽管这次的扭伤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顾见月敲定了这件事后就低头发了消息给工作室,顺便跟剧组相关宣发人员联系了下,顾云开受伤这事儿本身很小,伤势不算严重,毕竟圈内拍戏骨折、差点出人命、落下后遗症之类的演员比比皆是,可也有好处,可以祛除之前那个受伤的助理给整个剧组带来的负面影响,这也是顾见月需要尽力争取的资源。   大概解决了下工作环节上的事之后,顾见月就挤到了床边揉了揉顾云开的手腕,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顾云开脸上的几道伤痕跟手臂上的青紫,心疼的嘶嘶抽气道:“怎么伤成这样啊,打戏需要打这么实吗?”   “这又不是什么古代戏,大家都是拍拳拳到肉的打戏,有时候收不住劲很正常的。你别看我这样,诺维奇身上估计比我还惨呢。加上有时候要跳一些道具设备,不小心刮到蹭到都是很正常的事。”顾云开失笑道,伸手揉了揉顾见月的头。   简远跟顾见月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不以为然的鬼脸。   顾见月抱着胸冷哼了一声:“诺维奇是谁啊,我有必要关心他身上惨不惨吗?史密斯明明跟我说好会有相应的保护措施,结果没能信守承诺,等下次见到那个老头,我就把他的胡子一根根的揪下来烫到火里烧。”   顾云开想象了一下,觉得那个场景有点惨无人道。   三个人在病房里说说笑笑了一会儿,顾云开今天精神也已经很疲惫了,本来今天大多都是对体力需求较大的动作戏,加上又扭到了脚,没多会就有了睡意,简远跟顾见月会意的安静下来,等他躺好后帮忙盖上了被子,医院里的空调是常年开着的,这点倒不需要他们俩操心,简远关了电视,跟顾见月一块儿去走廊上说话了。   这时候阿诺德忽然发了一条信息来:收钱泄密的男护士我已经帮你解决掉了,不用谢我,在你家那位面前美言我几句,多帮我在静安面前说说好话就可以了。   简远无声的笑了笑,目光却微微有些发冷,人的愚昧无非在于贪婪跟对自身的不明确,尤其是两者相加的时候,就尤为令人难以忍受。   顾见月下意识摸出一盒薄荷烟,又很快收了起来,做她们这行不管是应酬也好,或是工作压力也罢,都难免需要烟来提提神,久了学会抽烟几乎是必然的事,娱乐圈的压力大,除了台面上的演员,幕后的也没几个轻松的,用尼古丁缓解压力成了必然的一种手段,只不过她跟郝英结婚后,两个人就都打算为了以后还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打算的孩子从现在开始戒烟戒酒了。   “今天记者问了你什么?”顾见月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拍了拍简远的手,温声道,“他们那些媒体基本上为了博流量没什么下限,说是道德败坏也不为过,不管他们问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简远哭笑不得道:“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云开因为打戏身上有些淤青,他们没往剧组那边想,反倒是追着问我是不是有SM倾向。”   这倒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毕竟是两个熟人,而且都算是亲人,还是这种性方面的敏感话题,顾见月的脸从青转黑,又从黑转向了红,神态复杂无比,看不出她是想要勃然大怒,还是想要笑出声来,最终顾见月的表情扭曲了下,艰难的说道:“别理这种八卦恶俗的垃圾问题,这个事儿明天就会出稿子炒一波,你别在意。”   简远点了点头,温声道:“好。”   顾见月静静的打量了会儿他,其实他们俩的联系完全是因为中间有一个顾云开,相处虽然亲密,但到底是没有真正的家人那么亲密的。顾见月喜欢简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云开喜欢他,哪怕顾云开现在喜欢的不是个音乐家,是个吹糖人的、是个跳舞的、乃至是个卖报纸的,顾见月都会相应喜欢上那些东西。   可现在既然成了一家人,自然多多少少也会上心一些,顾见月是恋爱上的过来人,她站在局外会看得更清楚一些,在这段感情上,是简远奉献的更多。简远近日要参加的音乐会上因意外缺席,换上了另一名女钢琴家的时候,加上简远现在在格伦多比,顾见月就多多少少猜到了前因后果。   值得吗?   诚然,作为顾云开的家人,顾见月对此倒是喜闻乐见,而是作为一个中立的立场,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问简远,这么一点点的放弃自己的未来,牺牲自己的梦想,不断的迁就哥哥,值得吗?就好像她曾经问郝英那样,我这样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女人,值得吗?如果没有郝英的坚持,也许她这辈子再也不会遇上想要结婚的对象了。   “你太纵容哥哥了。”顾见月轻声道,“有时候稍微任性一点也可以的。你知道的,在工作跟你之间选择,哥哥绝对不会选择工作的。”   “是啊,我知道。”简远轻轻笑道,“所以我才不想让他选择,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有私心的,别的人都没有我这样好,他自然也就不会看上别的人了,对不对?”   傻瓜,一个两个的,都是傻瓜。   顾见月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沉沉浮浮久了,见识到的人都太过现实,偏偏郝英跟简远都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一点也不考虑考虑会无限拔高别人择偶的水平,天底下这么好的人到底是很少很少的啊。   既然来看过顾云开了,第二天还有工作要忙,顾见月也没多坐片刻就走了——毕竟她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脚小小的扭到了一下,这种小事就不用太在意了,她订了临时机票直接飞回去了,明天还要配合《末日来临》的剧组出通稿蹭一波热度。   而现在的媒体讲究的就是一个快,简远推记者的行为包括简顾真爱遭到质疑的新闻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很快就上了热条。   这其实是同一条新闻,刚开始是单方面的批评简远毫无素质的在医院门口暴力推搡记者,眼神暴戾,可见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后来又含沙射影的说根据医院透露,顾云开身上有伤,两个人的私生活很可能有不和谐元素等等。   《末日来临》剧组跟顾见月这里也在公关,不过因为时间有所差别,还是稍稍慢了一步,起码顾云开的粉丝群里小小炸了一次锅。   月圆人不圆:我真TM毁三观没想到简远看着人模人样居然有那种癖好卧槽。   马头:媒体捕风捉影的事还少吗,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简先生那个眼神真的好戾气啊,害怕。   清清是我的小宝贝:是啊,我刚刚看了好多条简先生示爱的微博,感觉他的占有欲好明显,以前当糖吃,现在细思恐极,想想他背地里不知道对云云做过什么就好吓人啊,难怪云云几乎从来没回应过简先生。   呵呵:如ID冷笑一声,有些人傻逼就是傻逼,随随便便就被带动,说风就是雨。你恋人在医院里一群脑残堵在门口不让你进去,上来就问你你怎么想你怎么看你跟你喜欢的人私生活怎么搞,你能满脸春风得意阳光开朗的一一回答过来?在官群里还敢带节奏要点碧莲好吗?顾老师身上的伤很可能是因为拍戏,末日来临那个剧组好几个演员都曾经炒过动作受过的戏,说这次的动作戏要求很高,都是亲身上阵,顾老师不喜欢炒作所以没说而已,带点脑子好吗,真是醉了。   夕月: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啊,你有必要说人家是傻逼嘛?神经病,你又知道自己是对的了?   呵呵:简先生跟顾先生走到现在,你们有些顾老师的女友粉是不是觉得简先生下去了自己就能上来啊?别做梦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简先生的一半成就,我退一万步来讲,大家都是知道顾老师当年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的,他有多辛苦,简先生也提到过,之前两个人本来是不打算公开关系的,因为简先生的身份原因,但是顾老师后来跟简先生商谈后,觉得这对简先生太不公平了,而简先生足够保护自己,所以才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们。好好商谈的意思就是他们是真的在谈恋爱,不是谁想抱谁的大腿,简先生是真心喜欢顾先生,顾先生也是真心喜欢简先生的。   西岳:又看到一个被真爱洗脑的傻子。   明月照谷粒:不好意思,本群全是被真爱洗脑的傻子,自己心脏自己不清楚?老实点把五脏六腑翻出来洗一洗,别到这儿来撒泼放屁。   【群消息:西岳已被踢出顾云开官方一群】   【系统通知:全群禁言】 第147章 夸奖   半轮山月:不知道大家看到“曲高和众”那个由老艺术家举办的活动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 去微博上搜一搜, 热度很高, 最近传播度也很广,过段时间就要真正开始巡回演出了。简先生曾经参与到其中, 像年轻的音乐家想拿到其中一个机会是非常艰难的。   半轮山月:他为了这个活动做的努力在微博上可以搜到的,总共有十三条微博,我全截图放在了群相册“简先生的事业心”里。我一直以来觉得没有必要多提简先生对顾先生的爱意, 没想到群里居然会有人相信这种荒诞不堪的八卦新闻, 觉得非常伤心, 简直不敢想象本人看到会是什么心情。   半轮山月:反正上次掉过马了,这次我也不怕直接说, 简先生邀请了我接手了他的位置, 帮我跟大师们协商, 确定了交接的行程, 我很荣幸也很不解,所以特意询问了简先生为什么这么做。简先生告诉我, 因为感情是需要维护的, 顾先生有他想做的事, 又是个很认真成熟的大人了, 不像自己那么黏糊糊的, 所以他只好努力自己去靠近。我说可是换下次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啊,这么重要的机会不能错过。简先生却说是啊,所有的爱情, 都是在更重要的事情里消磨殆尽,他不想跟顾先生消磨殆尽。   半轮山月:说简先生恋爱脑也好,说他愚蠢也好,可是能放弃这样的名利——我可以说我绝对对我男朋友做不到,如果他忙自己的工作不来看我的现场我可能还要跟他发脾气,没时间你谈什么恋爱!我是真的很心疼这样温柔的爱着顾先生却被泼脏水的简先生,想想他们这么好,还要被垃圾媒体黑TVT心里难受。   半轮山月:如果相信真爱就是傻子的话,我不介意当这个傻子,希望你们聪明人一辈子也别碰上会让你变傻子的人。我这辈子都庆幸自己喜欢顾先生跟简先生。   明月照谷粒:抱抱山月。   【系统通知:全群解除禁言】   相比较官群的爆炸,顾见月跟《末日来临》的剧组由于要赶出第二天的稿子,反而就没怎么应付这些八卦流言,倒是朱蒂接到了粉丝的轮番轰炸,不得不耐心一一处理过来——事实上应聘顾云开的助理是朱蒂做过最有纪念价值的一份工作了,她想能在娱乐圈这个信息爆炸的圈子里,活得像个老年人应该是个很艰难的事。   顾云开做到了。   相比较其他明星耍大牌,突然发脾气,甚至在拍戏的时候来电约炮乱搞,或者是精神不好推助理去跟导演请假,又或者是在网上乱发言论被网民喷成狗,还要洗白耿直人设或者是丢锅到助理脑门上之类的行为。   顾云开一个都没有。   他作息正常的让朱蒂怀疑自己的人生,工作时可能顾忌不上,不过顾云开也会尽可能的确保自己的睡眠质量,在人际交往方面更是简单的可怕。像是娱乐圈这样的风气,朱蒂都难免换男朋友如同换衣服——说实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的生活就是跟着顾云开一忙,有时候两三个月不见面都是正常的事,等自己回家男朋友都不知道劈出几条腿了。   现代人的快餐行为除了衣食住行还包括了恋爱,更别提收入的差距,包括朱蒂待在圈子里被男朋友怀疑自己是不是背着他出轨之类的情况,争吵几乎常有发生,合得来就好,合不来就分。   可顾云开清心寡欲的像个出家人不说,之后跟简远交往,也的的确确只跟简远一个人走得很近,几乎没有跟别人来往过。朱蒂跟着顾云开好几年了,他们助理虽说不算跟明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没什么可能把明星当家里人看,可像是顾云开这样的老板到底是比其他明星窝心的多,朱蒂暂时也没有换工作的想法,相对来讲,在交谈时也会比较维护顾云开。   所以回复起这些粉丝小可爱们——当然除了个别浑水摸鱼来找茬的黑子,朱蒂还是很开心的,在同行里头,她还算是比较轻松的那个了,毕竟在娱乐圈里上头不给你找事,就意味着你的麻烦会少很多很多。   而顾云开不光不找事,自己也懒得搞事。   顾见月跟《末日来临》剧组的炒作在事情发酵后的第二天才完全曝光了出来,相比较之前的助理受伤被砸到,这次的通稿在某种意义上倒是正能量满满。   末日来临V:多场动作戏,剧组各位演员都是亲身上阵!顾云开在完成一个高难度动作时不慎扭伤脚,每个演员浑身上下的淤青跟擦伤都是真实的,不敢夸言说演员们敬业,但起码他们每个人都做到了自己的本分,为跟这样的演员合作而感到荣幸。   底下大多都在摄影棚里拍摄的几张照片,可以看得出来大家都多多少少挂了彩,顾云开的照片是一张蹲在楼顶挽弓拉弦的剧照,虽然背后都是绿幕,但是胜在英姿飒爽。   本来娱乐圈发通告基本都是吹嘘演员如何如何敬业,因此才引发不少网民吐槽个别明星是热搜话题狂魔,甚至连粉丝有时候会怜惜的受伤情况也慢慢变成了吃点苦头就受不了,这年头不用替身,受点伤就叫做敬业了吗?带节奏拜托也请波有脑子的水军,大概我们都是傻子啊。   《末日来临》这次以退为进,没吹演员,只说守住了本分,反倒引起了不少网友的认同,本来能吃苦,肯努力的演员在网民里就要打个高分,更别提剧组里几个主演过往的作品还算不错,几乎底下都是一片赞美,没有几个找不痛快的。   而网民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巧合还是私底下故意说好了,简远紧接着《末日来临》之后也发表了一条微博。   顾先生的小小简先生V:   我实在是有些好奇,究竟是多么糟糕的一个环境,才能给予媒体在肆无忌惮、恬不知耻的阻拦一个心急如焚的男人急迫的想要探望他受伤的丈夫这一行为下,还要求对方保持微笑回答垃圾问题的自信。   我没有动手是客气了。   如果不知道厚颜无耻四个字怎么写,可以到书店买一本字典翻一翻。   简远平日比较喜欢玩微博,性格也相当亲民,可以说是在网友里异常接地气的一个音乐家,加上他跟顾云开谈恋爱偶尔会发些虐虐狗的日常小段子,除家世背景以外,性格方面吸了不少粉,例数过他所有的微博,这一条还是少见的阴沉跟愤怒,网民联系前后新闻,几乎一下子就炸了锅。   “卧槽,远远666666666666”   “丈夫???远哥跟顾先生结婚了?完全没听到动静啊,还是说这是什么新时代的秀恩爱方式吗?”   “天啊卧槽,真的是活久见啊,居然有人敢正面肛媒体,我想了想,觉得按照远哥的身份还真的敢,没在怂的,不知道那几家媒体现在是不是瑟瑟发抖了。”   “能把脾气这么好的简先生惹毛,这几家也是够牛的,厉害了。”   “哼,说得冠冕堂皇,我看是简远后头的人想对媒体下手,把这些记者都改成他们的一言堂吧。”   “楼上被害妄想症快醒醒吧。”   “都快到金酸梅奖了居然把自己给摔了,怕不是话讲太满了故意不想出席吧。”   “傻子吧,不出席金酸梅奖的多了,有必要把自己摔了?”   顾云开很少会登上微博不代表他不登,更别提这次简远就坐在他身边发的这条微博,自然连微博本身带回复都看得一清二楚,对剧组的炒作也了如指掌。这脚的扭伤其实无关紧要,几乎一天过去就好转了不少,只要不连续挑战高难度动作,顾云开都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他自己的身体,顾见月跟简远比他自己还要更上心,硬是摁着人让再休息一天。   强行浪费病房资源。   除了夏普、亨利还有一些之前合作过的演员打了电话来关心关心顾云开的伤势如何以外,翁楼也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小武生大概贴得很近,叫得格外响亮,他轻轻笑了笑,温声道:“我看到新闻了,你的脚伤严不严重?”   顾云开支使了简远出去买饭,多多少少有点哭笑不得的说道:“不严重,休息一两天就好,过几天就能回到工作继续拍摄了,我妹妹跟阿远担心的要命,非要我多躺两天,现在还在医院里待着,等会就办出院。”   “动筋伤骨的事不能轻忽。”翁楼有点不赞同,“真没事儿倒还好,可别因为自己年轻硬撑着,我那时候为了接工作就对自己马虎,临老来了,小时候学戏不注意跟工作时马虎落下的病就全奔上来了。不过我看简先生跟在你身边,还是挺好的,身边有个人照顾,知冷知热的,总归比自己一个人要妥帖些。”   “是啊。”听翁楼提起简远,顾云开心里也有些暖洋洋的,轻声道,“我是真没事儿,你放心吧。”   翁楼在那头低低应了一声,轻叹了口气道:“简先生他是不是跟着你去格伦多比的?”   “哎。”顾云开抿了抿唇,多多少少觉得有点臊得慌,说好听些吧怕显得太亲热了,说委婉些吧又怕被说幼稚,干脆自己圆了话,笑笑道,“是啊,他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怪没劲的,我想了想,觉得让他一块儿来格伦多比旅旅游也挺好的。”   翁楼在那头嗤笑了出来:“你当我是想念叨你们小两口年轻腻歪分不开来吗?我都瞧见了,他退出了那个很重要的活动去找你的对吧。”他在那头轻轻叹了口气,“我当初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件事啊,要是当年我也退那么一步,退哪怕那么一小步,他打电话来问我的时候,不要觉得他不体谅我,而是想想我体谅体谅他,是不是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这话顾云开不好接,因此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哎呀,瞧我,明明是打电话来关心你的,还罗里吧嗦的跟你说这些废话。”翁楼倒也清醒得很快,没沉溺在往事里太久,他在那头笑了笑,柔声道,“好好保重身体,我可还等着你回来找我继续学戏呢,可得千万小心保重自己,我都这把年纪了,换个弟子从头教起可没这心力。”   顾云开跟翁楼又随便聊了两句就没再多提什么了,翁楼大概是要给小武生准备晚饭去了,也就顺势挂了电话。而简远正好带着晚饭回来了,在床头柜子上老老实实的摆开了饭菜,分好筷子,模样认真的像是个孩子。   “把手伸出来。”顾云开忽然道。   “啊?”简远有点茫然的看了看顾云开,对方忽然抓过他的对方放在了雪白的被子上,两个人十指交缠紧握,两枚同款的戒指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顾云开轻声道:“他们的确很烦人,你再忍一忍好不好?等过段时间,闲空下来了,当演员的存款有不少,见月也都帮我打理着,等我换份新的工作,他们就会安静下来了。”   简远低着头,轻轻把自己另一只手覆在了顾云开的手上,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不好。”   两个人结婚的事基本上第二天就通知了家里人,连结婚证还是简默派了人亲自送来的,顾云开当时看着那个长腿的漂亮姐姐,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属于哪个部门,只意识到简默在昏庸无道、大材小用这方面还是很得心应手的,简远的几个钢镚始终没能有用武之地,委屈的从他的口袋里重新弹回了储蓄罐。   关于两人结婚的事,一直以来顾云开都没特别遮掩,简远也没有故意隐瞒不说,只是都心照不宣的没怎么提起,倒是媒体似乎坚定的认为这两个人结婚一定会搞出世纪性婚礼效果的轰动,所以对戒指视而不见,倒是网民敏感些,慢慢分析出了些苗头。   事情总得有个过程,过了两天,顾云开的脚基本上就好了,本来就只是轻微扭到,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加上顾云开经常健身,身体素质也较常人好些,恢复起来更快。不过他也因此错过了金酸梅奖的现场,听说相当热闹,顾云开跟简远在酒店里头看得重播。   《钢琴家的天窗》虽然入选,但是最终未能夺冠,而顾云开的名字在正常颁奖典礼里几乎没怎么出现过。   不过这次的金酸梅奖做的还是怪有意思的,好歹没砸了招牌,顾云开对不能亲临现场还是有点遗憾,不过很快这点遗憾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从受伤到出院,顾云开只花了三天左右就回归到了工作当中,没怎么给剧组造成太大的麻烦,史密斯还吃惊不已,看怪物似的看着顾云开:“你这就没事了?”   顾云开哭笑不得:“那你以为呢。”   主演回来了那当然最好,剧组有了大金主补助,可能别浪费的钱还是尽量别浪费,史密斯虽然看顾云开走路正常,不过鉴于他刚恢复没多久,还是尽量给他安排了特写镜头跟比较多的文戏,把动作戏搁置了下来。   顾云开的演技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封三郎这个角色在毫无宣传的情况下,硬生生靠人气入围了全球奖的最佳男配角之一,演这种商业片还是绰绰有余的。相比较有问题的反倒是诺维奇,诺维奇本来就是武戏比较擅长,以前动作戏跟文戏混着来时还好,这会儿大多都是文戏,就显示出他的控制力不足起来了。   史密斯在片场发了好几次火,而事情就在悄悄溜走的时间里缓慢的发酵着。   起因是一名叫做“小豆音”的简远迷妹,同时也是双担CP粉,她收集了了不少媒体探班《末日来临》的照片——媒体探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电影需要维持热度,演员也需要偶尔在镜头前亮亮相,当然这种探班视频的关注度虽然不低,但是也的确算不上特别高,主要要看媒体怎么写第二天的新闻。   还有一些被剧组允许过后,演员的粉丝拍摄走的路透照片,上面许多照片可以看得出来顾云开的手上偶尔带着戒指,偶尔没有,而简远的手上是一直带着戒指的。小豆音整理完了之后发了一条分析的长微博,声称可以看得出来顾云开并不忌讳戒指,应该是由于工作原因拿了下来,一旦不在工作了就重新戴了起来,简远没有必要的需求就一直戴着。   而在之前两个人的手上都没有任何饰品,顾云开就算有戴也多数都是手表,是比较老派绅士的打扮,不太新潮,更不会在手上随便带戒指这样的饰品,而且顾云开近年来代言的珠宝系列也没有相同款式的作品。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在《钢琴家的天窗》首映结束后到《末日来临》开拍之前的这段时间内两个人结婚了。   最有可能是时间就是参加顾云开的妹妹顾见月的婚礼时,简远深夜发的那条微博。   顾先生的小小简先生:教堂里的月光很美,落在他身上,像是纱雾一样,我想如果世界上有一件事是绝对正确的,那对我而言,就是我们在一起。   小豆音最后直击要害:简远那句丈夫也不是故意虐狗的秀恩爱之举,而是在真正法律的意义上,他们俩已经结成伴侣了,也就是说,人家藏着掖着不愿意说的,媒体非要挖出来,现在人家正主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亮出来,反倒没有人敢往上认。   一石惊起千层浪,明星的绯闻跟八卦向来是老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更别提简远跟顾云开这对备受关注的同性恋人他们俩的婚姻,不管是算哪一方的知名度,结婚都堪称是值得上头条的大事,更别提他们俩加在一起,更是爆炸性的新闻了。   不过倒也有人认为小豆音纯粹是脑洞发散,人家情侣买对戒指互相带着玩玩有什么奇怪的,双方既然没有明说,那显然就只是粉丝自己臆想。人家这么大的背景,怎么可能会一声不吭的结婚?   结果顾云开在晚上就打了不少持反对意见的网民的脸。   顾云开V:身体无恙,已恢复工作,多谢大家关心,我的丈夫一直陪伴在侧,很感激他一路同行。   配图是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无名指上的戒指相当明显是同一对。   “卧槽还真结婚了????我就说远哥最近直播间怎么不开。”   “我的天啊媒体是吃干饭的吗?这两位大神结婚你们一点消息都挖不出来,回家卖红薯算了。”   “天啊,要是这话是小小简先生说的,我还会觉得他是在秀恩爱说骚话,尼玛顾老师都开了口说是丈夫,看来真领证了。”   “没想到小豆音真说对了我的妈卧槽。”   “我觉得热度是没人炒得过这俩国民夫夫了,他们能行行好放别人一条活路吗?”   “媒体是智障吧,人家都结婚了你连个屁都没放?”   “我的妈啊,一点消息都没有,该不会是搞得很隆重很机密不让拍的那种吧,跟特务行动一样?”   “……醒醒人家是结婚不是去当间谍。”   ……   媒体能怎么办,媒体也很绝望啊!遇上顾云开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明星已经很头痛了,他背后还站着一个比他更不按常理出牌的简远,两个人结婚好像回家散步突然想下馆子去吃个饺子一样这么的随心所欲,他们总不能把针孔摄像机装在人家身上。   这两位大神也是,结个婚不能高调一点吗?一生只有一次,你们就闷不吭声的这么结了,合适吗?!   唯一险些笑掉大牙的就是史密斯跟桑利,桑利近日看着顾云开,仿佛在看人形自走流量,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神态都不自觉温和了些许,史密斯刚见面的时候还是个儒雅绅士,甚至还有点小忧郁,最近不知道是药吃多了还是病症好了,又或者是太熟了放得开了,笑得十分豪爽:“有你在连宣传都省心了不少。”   这大概是夸奖吧……   顾云开揉着眉头想。 第148章 保护   顾云开的脚本来就只是轻微扭到,没有什么大问题, 老实休养了几天就基本上没什么需要观察的情况了, 拍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又去复查了一遍, 医生也说没有大问题了,得到了保证之后, 剧组这才放心开始拍摄涉及打戏方面的动作部分。   普通人对身体健康有普通人的对待方式,演员则有演员的对待方式,毕竟正常人在日常生活之中不会突然面临枪战跟突然长期奔跑, 还有各种各样的模拟情况;而演员会有。而主演受伤无疑会拖慢整体剧组的行动, 通常演员如果受伤, 剧组就算头痛,也会先让医疗小队先确定需不需要去医院, 了解能不能继续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这样才不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毕竟意外是不可避免的, 剧组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减少意外, 跟避免意外发生之后手足无措的情况发生。   当然,忍耐皮肉伤的演员是一回事, 还有因为一点小伤口就大呼小叫哭天喊地的更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几天由于简远有空, 任渊几乎全程处于被“开除”状态, 整天无所事事, 百无聊赖的玩泡泡龙, 顾云开什么点起来上班,他也什么点,到摄影棚打个招呼, 蹭上几顿盒饭,再按照顾云开下班的时间打个招呼。倒也不用接送老板回家,反正另一个上司简远会接顾云开回去,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保姆车开过来,方便顾云开拍戏累了之后进车子里休息而已。   剧组外头的媒体因为两个人爆出的猛料闹得沸沸扬扬,加上简远同时也在格伦多比,想借口以进剧组探班实则采访简远跟顾云开的媒体几乎疯了一样的往这儿扎堆,史密斯很高兴有热度,可是这热度显然不是奔着他们,而且也过于热情的间接影响到他们拍摄了。   无可奈何之下,史密斯只好报了警,以干涉剧组拍摄为由请警力驱赶并且警告了媒体工作者——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可通常情况也很少,毕竟剧组需要曝光,媒体需要报道,没必要闹得太僵,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剧组会因为采访太多而报警驱逐媒体。   史密斯在剧组里还开玩笑,说自己恐怕是破天荒头一回赶媒体的导演了,倒是有个摄像师见多识广,叼着烟说那倒不是,其实几十年前也有过,是翁楼最火的那会儿,拍一部叫《红栏景秀》的电视剧,当时因为采访的媒体太多,导致导演不得不报警求助。   这些陈年趣事说来也怪有趣的,顾云开听得一乐,没太上心。倒是真来探班的桑利听了一耳朵,就有点挂在心头了,在娱乐圈里混迹的人,特别是老年人,多多少少会有些许迷信,桑利对神神鬼鬼之说倒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很相信缘分这两个字——毕竟缘分跟他没有什么利益上的挂钩。   他觉得顾云开跟翁楼这个角色,很有点缘分。   笑话归笑话,史密斯愁还是怪发愁的,不过除了赶走媒体也没有其他办法,除非他不想拍了,原先剧组跟简远、顾云开倒是协商好了本来是要应付一下记者的,结果《娱乐星球》来了个冒失的年轻记者,乱问问题,问到连顾云开都甩脸离开,之后直接拒绝了采访。   那名记者被他的顶头上司炒掉是显而易见的事,协议是记者那方破坏的,可媒体哪有什么脸皮可言,既然顾云开他们拒绝采访,就挨个千方百计的想挤进剧组里头来,每天报道两句,这个演员问问,那个演员采访一下,整个剧组接下来还拍不拍戏了,史密斯也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否则剧组里的演员老想着蹭一波顾云开这个主演的热度,多被新闻采访几句,根本无心拍摄;更别提媒体堵着他们的摄影棚,出外景都不方便。   尤其是这些媒体一咬住就不松口,打不得骂不得,   而顾云开跟简远两个人相当随性,十分放飞自我,拒绝采访之后基本上也没有太过遮掩过自己的行迹,有时候穿着休闲装就一块儿出去吃饭,稍微做些伪装,免得被粉丝认出来,不怎么在乎被记者拍到,拍几张照倒是无所谓了,不过一旦见有被围堵的架势,就立刻坐车离开。   不然平日里头就是坐在保姆车内出行,媒体几乎拿他们俩没有什么办法,帝国现在的娱乐圈其实狗仔队已经稍微消停一些了,早些年的时候狗仔队的气焰更为嚣张猖狂,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有知名人士为了躲避狗仔而发生意外,引发了民众之间很强烈的反响,加上帝国内有几家知名且具有大影响力的媒体制定了规则,近些年来才算安分了不少。   媒体在他们俩的婚礼这件事上狠狠栽了个大跟头,被网民喷得有苦难言,发了狠劲儿想挖出两个人的八卦来,可这些天来只能炒炒“两个人婚后如胶似漆,路拍不忘大秀恩爱。”“超甜!顾云开跟简远牵手逛街。”等等,当然难免憋着一口气。   通常明星的绯闻跟八卦,秀恩爱的向来是拼不过出轨劈腿乃至新欢旧爱的,然而顾云开跟简远作为最近最具爆点的人物,两个人偏偏任是哪一个都老实安静的过分。人无完人,挑好不容易,想挑错还难吗?最后媒体只好拉出简远退出“曲高和众”这个音乐会来提,明面说着简远秀恩爱,事实上暗嘲他恋爱脑,顺便讽刺了一波顾云开跟简远交往后,反而把他拖累的越来越差了,结果被网友嘲讽炒冷饭。   不过外头想怎么炒作,跟顾云开都没有什么关系,拍摄明显进入了关键期,他每天忙得日夜颠倒,抽空就在保姆车里倒头就睡;倒是简远到格伦多比各个地方玩了一遍,拍摄了不少照片给顾云开看,还学了格伦多比的新乐器,有几次看见顾云开戏服都没脱,只穿了件外套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陪伴在旁边。   《钢琴家的天窗》拍摄过程跟《末日来临》很不相同,区别最大的就是场景,《钢琴家的天窗》场景非常少,而《末日来临》非常多,外景跟内棚都有,顾云开今天拍摄的镜头正巧是剧本结束的爆炸戏,史密斯相当丧心病狂,自己亲身上阵开车去跟爆破点,吓得刚刚拍摄完毕没过几秒,助理就把史密斯从车上搬下来喂了他两粒速效救心丸。   导演尚且如此卖力,演员自然也不敢疏忽。   这段戏说起来也是蓝非常装逼的一场戏,场地是早就准备拆掉的一座教学楼,剧组交涉过后,对方同意了他们在拍摄过程里炸掉,所以剧组把它装修成了阴森森的科研所,在准备拍摄爆炸戏的当天还疏散了附近居住的居民。   整场戏的剧情是蓝将大量的丧尸引进科研所,然后炸掉整栋科研所,而他泰然自若的从里头走出来,骑上摩托扬长而去,连接最开始拍得那个镜头,他走到大桥上,回望光明,身后还是源源不断的僵尸,而德罗也依旧未死。   为了确保整个过程完美无缺——毕竟这次是绝对不能NG,而且整场戏危险系数较大,史密斯特意安排了十几次彩排,这次主要交锋是两个人,一个是德罗,另一个是蓝。史密斯热衷于视觉冲击,可也不会拿演员的性命开玩笑,温静安跟顾云开的人身安全被放在了最前,主要镜头是拍摄顾云开,而德罗则有个站在火海里从容走出通道的场景。   这就要切割成不同的场景来拍摄,最重要的是科研所被炸掉的时间点,是要在顾云开走出来之前还在通道里就连续爆炸,还是等顾云开走出来之后整体爆炸。   这两个场景的视觉效果截然不同,为此剧组还特意用电脑做了3D模拟的图像,试着看哪一种更有冲击力。前者显然更有冲击感,爆炸跟火花就在身后喷发出来,火龙如同波浪滚滚而来,蓝面不改色的往前走着,永远领先火焰一秒,随后出门跨步上摩托车。   问题就在于这样拍摄很大可能会让顾云开受伤,毕竟连续爆炸一开始就不可控,而且这栋建筑物只能炸一次,最终史密斯还是选择了相对稳妥的后者,等顾云开走到安全范围之后再确定爆炸,中间的时间可以用后期修改得短一点,这样爆炸带起的碎片也不会飞起割伤到演员。   出于个人工作素养,顾云开当然很想好好完成这样的任务,不过出于一个比较惜命的正常人,他认为自己还是老老实实拍点安全场景会比较好,排在成名之前的是性命,既然他现在足够有名也足够有钱,那当然还是命更重要。   表演的确很有意思,不过他还没有疯魔到为了艺术完全豁出自己,不惜让自己这具身躯成为艺术的薪火之一。   好在史密斯最后选择的是等演员拍摄完毕走出建筑物之后再爆炸,否则顾见月可能要跟《末日来临》展开一场非常漫长的拉锯战。然而史密斯在片场所表现出来的不甘心又看得出来显然是想选择前者,顾云开的念头转了转,绕到了阿诺德身上——在这场戏里的角色不止有蓝,还有德罗。   会是阿诺德施压吗?   顾云开跟阿诺德并不算非常熟悉,倒不是说两个人关系不好,只是互相知道彼此是谈不来的那种人,不会多浪费时间多交流。然而除此之外,阿诺德跟温静安的感情倒是越发好了起来,之前来探病都是成双入对的,想想顾云开才躺了几天而已。   爆炸戏说得简单,事实上准备了大半个月,彩排就不下二十多次,尽管顾云开是走出建筑物之后骑着摩托车开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可仍能感觉到那股冲击力,爆炸声轰隆隆的震天响着,顾云开开到安全地点后解下头盔回头望着那栋被炸毁的建筑。   被烟雾稍稍熏到的眼睛微微泛红,他平静而淡然的看着那场爆炸,心情倒没有面容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波无澜,反倒是很激动的。如果真正把自己代入到角色里去,是很能体会到蓝当时愤怒绝望的心情,他炸毁科研所,厌恶这些丧心病狂的科学家的想法,皆在这场绚烂如烟花般的爆炸中,随着建筑物一同轰然消失。   而且就算不代入角色,在近距离真正看到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在眼前爆炸坍塌,也的确是相当震撼的一件事。   这场戏的摄像小组分成好几组,有两组是一直开车跟着顾云开左右两边,还有开车在前拍摄顾云开正面;直升机则在拍摄爆炸的全景。   整场戏拍摄结束,顾云开如最开始预想跟彩排的一样,基本上没有受什么伤,除了爆炸后落了满脑袋的灰,还有身上的枪带被弹进了块石子之外,身上没出现什么明显的外伤;反倒是史密斯被爆炸带起冲击震碎的一块玻璃碎片蹭到小腿,不过被赶来的医疗小组紧急消毒上药包扎完毕,倒也就没事了。   老爷子年纪不小,性格倒是生猛,等下了戏,顾云开见着大家围过去,也知道铁定是导演出什么事了,急忙跑了过去,到的时候史密斯正把人群挥散了,一脸晦气的怒吼着:“被块玻璃割伤而已,搞得我好像小孩子一样娇气,快散开,没可忙的了吗?”随行的医疗小组里的医生正在给史密斯包扎,估计伤势轻微的原因,也很是松了口气,擦了擦汗,对顾云开点了点头,撤身把位置让给了他。   史密斯看着顾云开来倒是很高兴,笑眯眯的说道:“你跟静安这次表现得都很好,直接一条过了,不枉费彩排那么多次,累了吧,你们俩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你没事儿吧。”顾云开点了点头,他今天戏份就到这儿就结束了,天虽说还亮着,不过这种戏份很考验演员的心理承受能力,因此史密斯特意给他跟温静安放了一个下午的假好好调整一下情绪,也还好这次拍戏完美通过,没有发生任何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意外,至于史密斯这点伤,属于意外,基本上不必考虑,反正也不影响拍摄。   比起自己受伤,史密斯倒是更担心演员受伤,像是之前顾云开的脚扭到,也是不得不赶紧送到医院。在片场很多时候,导演乃至助理等人受伤,都没有演员受伤来得麻烦,毕竟演员需要亲身站在镜头前表演,他们需要完美无缺的出场,而导演一瘸一拐并不影响他指挥整个局面。   “能多大点事。”史密斯挠了挠头发,从耳后摸出根烟叼在嘴里,四处摸了摸火柴,没找着,他又干脆把烟别回了耳朵后头,拿着个大喇叭指挥着剧组其他人拆除周围其他的布景,跟熄灭爆炸之后弹跳开来燃起的小火焰,催促顾云开离开,“行了,都看完我了,没事就快走吧,你别待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   顾云开也不好留下来继续当个妨碍,关于怎么处理这些情况,他还真没有人家爆破公司跟经常拍摄场景的剧组了解,倒也没再多问,只是让史密斯注意点身体,自己则脱下夹克放在手上准备离开了,临走前忽然想起还没见到过温静安,在剧组里问了几个面熟的演员,才知道温静安跟阿诺德到拖车边去了。   温静安自己也有辆拖车,工作最累的时候,顾云开走不到自己的车子上,就直接趴在他的拖车上睡着过,有次两个人都一身泥土灰尘,还有满身血包,蹭得温静安白面暗纹的蚕丝被惨不忍睹,等两个人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被子跟下雨天丢泥地里头了一样,全是泥点子跟灰尘不说,顾云开手臂上一个没用上的血包不知道是顶到了什么,反正破开了,全叫被子抽了过去,打开来活像凶案现场,连顾云开的戏服都染上了。   要是插把道具刀,再拉个简远过来,就可以直接演一出“每天回家都会看到我老婆在装死”。   之后温静安的女助理被喊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自己手洗,差点哭出来,温静安还安慰了她好半天。   平日里温静安一直在剧组里东奔西跑的,很少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拖车里头,顾云开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就往拖车那儿想,谢过提供消息的小演员后,他也没在意对方受宠若惊的表情,而是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阿诺德的身影,的确是站在温静安身边。   两个人似乎是在交谈什么,阿诺德的表情稍稍有些僵硬,像是很无奈的模样,顾云开思考了很久,总觉得那表情有点莫名的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电视剧里每次要上演女主角无理取闹情节的时候,男主角基本上总是阿诺德那种“无奈又宠溺”的看小傻瓜的表情。   交谈很显然并不融洽,不过两个人都保持住了大人的礼貌跟克制,温静安背对着顾云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肢体也没有很强烈的动作。顾云开意识到自己大概撞见了一个不太合适的场合,想了想,刚准备撤出去等晚点打招呼,就听见温静安开口道:“喂,你要是以后突然想不开,真的没饭吃了,我养你啊。”   养亲王的孙子这话你都敢说得出来……   顾云开简直没办法形容温静安的胆子,这可不是多双筷子多半碗米这么简单的事!   “好啊。”   阿诺德的声音突兀的近,近到了……仿佛就在耳畔。   顾云开猝不及防的跟阿诺德撞上,双方面面相觑,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好在两人都是极会看脸色的人,阿诺德刚才还略有伤感的神态变了脸色,立刻露出平日礼貌待人的微笑来,温声道:“云开啊,你找静安吧,他就在里面,我还有点事,就不聊了,先走一步。”   “慢走。”顾云开也极为客气的跟他打个太极,两个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你没提撞人的事,我也不提你站在这儿干嘛。   温静安自然也听到响动了,抬头望了过来,顾云开本来想回避一下,这会儿既然都暴露了,那就干脆走出来。顾云开也很有眼色,他从来不多管闲事,跟简默这种由于本职工作导致的不得不如同蜘蛛网一样的插手行为很不相同,简默恨不得自己长成一只八爪鱼,顾云开则是恨不得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麻烦事都不要缠上来。   “云开。”温静安满怀期望的抬起头。   顾云开在思考自己调头就走还来不来得及,不过话虽然是那么想,也的确很想那么做,但是到底不能那么残忍,所以他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靠在了车子的门上,抄着手故作毫无所知的模样说道:“今天拍摄的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还好吧。”温静安的注意力一转,揉了揉脖子嘟囔道,“我出去可比你早多了,那会还没爆炸,很安全呢,那你呢,你怎么样了。哎,那爆炸声真够响的,我当时远远站着都感觉好像快要炸到我这儿来了一样。”   “我也没事。”顾云开笑了笑,“我可比你们惜命多了,加上我是爆炸后才能跑,当然是能有多快我就跑多快了,毕竟跑的不好,后面还可以补,当时跑不快就完蛋了。”   温静安被逗笑了,他顿了顿,忽然又开口,目光如一泓秋水般盈盈的横在眼睫间,明媚生辉。   “云开,你有没有过一瞬间突然就很想保护的人?不管他到底需不需要。”   顾云开怔了怔,脑海中忽然掠过了简远灿烂的笑脸,跟顾见月流泪的模样。   “有。”   他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诺德:场面当时就可以说是十分尴尬了。 第149章 做梦   作为一个毫无天赋的凡人,顾云开有时候会觉得简远很讨人厌。   当然不是真心实意的讨厌。   讨厌的时候很多, 比如说, 在自己辛苦工作赚钱养家的时候, 某位在某种意义上辞职翘班的音乐家正欢快雀跃的在格伦多比的街头跟许多流浪艺人学了一种叫孔哨的新乐器,还学得异常成功, 并且优秀到让人家教了他好几首新曲子。   这让至今分不清钢琴的黑白键哪个键是对应哪个音的顾云开多多少少感觉到自己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已经连之前学会的《小星星》都已经忘记怎么弹奏了。   本来为了有共同话题,顾云开还在休息时间跟简远学了下孔哨,格伦多比的这种新乐器非常短小, 也很便于携带, 只有两个孔, 比普通哨子要大跟长一些,但是比笛子要短并且小很多, 整体看起来像是个袖珍的尺八。   很遗憾的是, 兴致昂扬的顾云开别说吹奏一首曲子了, 他连一个小节都完全吹不起来, 只能发出呜呜的单音,修长的手指本该潇洒的摁捺着孔洞, 结果顾云开手忙脚乱的, 连两个孔洞都顾及不过来。   简远在床上笑得东倒西歪, 差点没滚到地板上去。   虽说术业有专攻, 但是大家都是只学了几天的料, 想到自己跟简远的差距这么大,顾云开捧着碎得稀里哗啦的自信心多少有些踉跄的跌坐在床上,这也让他开始怀疑起简远自称没有音乐上的天赋到底是哪一部分的天赋, 而简闻又到底是可怕到什么程度,才能重重打击到在音乐方面已经像是个小怪物一样的简远。   最后顾云开就决定永远放弃音乐这项伟大而又富有感染力的艺术,他相信自己与它此生恐怕不能同行为伍,还是让位给行家努力,免得阻碍了他们的道路不说,还殃及亲朋好友的耳朵。就算夏普跟亨利两个人跟刚上小学的一年级小男孩一样调皮捣蛋讨人嫌,可是罪不至死,完全没有必要拿这么残酷的刑罚对待他们俩。   既然顾云开连夏普跟亨利都不舍得折磨,那更别提简远和温静安了。   天赋不同,不必过于勉强,顾云开很是宽容的安慰着自己,大家各有所长,没有什么好攀比的,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卖卖保险比较有前途,也有钱途。   不过说到乐器,翁楼家里倒是有把很漂亮的琵琶,不过顾云开从来没听他弹过,也不知道他是本人擅长,还是珍藏纪念故人的礼物,回去有空或者记得的话可以问问。   简远好不容易笑够了,就从顾云开手里头接过那个小小的孔哨,凑到了唇边吹了一首短曲。大家尽管学的时间都不长,可是对乐器的掌控能力却是天差地别,在顾云开那边只能吹出呜呜声的孔哨,落在简远的手里就温顺无比,清扬悠长的乐声瞬间发了出来。   虽然说帝国并没有东西方之分,笛箫琴筝与提琴钢琴吉他等等的乐器在帝国没有任何分别,也算不上什么传统文化跟特别的地位,可顾云开毕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同,看着简远顶着一头小卷毛吹着个怪里怪气的小乐器,发出接近笛箫的声音来,总觉得有点违和感,就忍不住盘着腿看着他笑。   可这首短曲的确非常好听,几个急促的转音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气息不稳,然而听起来衔接的非常流畅,大概是曲子需要。   顾云开撑着膝头支起了手,单手托着腮,仔仔细细的看着简远吹孔哨,这跟他平日弹钢琴甚至拉小提琴的模样大不相通了。弹奏那些乐器的时候,简远像是变成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焕发出截然不同的光彩跟生命力来,可是吹奏孔哨的时候他很自然,也很平凡,就好像他只是即兴来上这么一段,还可以在吹奏的时候跟顾云开眉目传情一下,唯一没变的就是曲子很动听。   当然也可能是在表达音乐时表现手法不同的原因。   在简远第三次抛媚眼过来的时候,顾云开忍不住笑倒在了床上,简远把孔哨系在手腕上,一把扑到了顾云开肚子上,牢牢的压住了他。   “你笑什么嘛?”简远蹭了蹭顾云开,仰起了头,分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要去问顾云开在笑些什么东西。   “你干嘛吹的时候老对我挤眉弄眼的。”顾云开被简远压得简直快喘不过气了,他伸手推了推,两个人翻了个身,简远像是只爬树的松鼠似的窜上了枝头,蜷着腿,抱着一个枕头执拗的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挤眉弄眼呢?”   这……   这个问题倒真是问倒顾云开了,他沉思了好一会儿,严肃道:“因为这样子太好笑了,你不可以一边对我挤眉弄眼又一边不准我笑。”   稍微有点不妙。   顾云开很努力的试图回忆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习惯这种幼稚的近乎弱智一样的恋人对话,然后意识到自己正在跟简远一起傻笑。简远手腕上的孔哨晃晃悠悠的飘过空中,他忽然张大腿像是螃蟹似的夹住了顾云开,沉思道:“那我现在没有对你挤眉弄眼了,你为什么还在笑我?”   “你不喜欢我笑吗?”顾云开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子,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简远下意识摇了摇头,微微撅起嘴道:“那还是很喜欢的,我最喜欢你笑着的样子,不过我不喜欢你笑话我,好像我没做好一样。”   顾云开忍不住又闷声笑了会儿,他眨了眨眼睛,勉强在简远的“小肥腿”碾压下挣扎着跨出一条大长腿来压在简远的身上,认认真真道:“不会,只要是音乐方面的事情,你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至于其他的嘛……那就……嗯……”   “其他方面?”简远一下子急了,立刻翻过身来撑在了顾云开身上,严肃无比的看着他,“顾云开同志,请注意你接下来的用词,因为它很可能会挫伤一个年轻人脆弱的尊严。”   “你画画那么难看。”顾云开在他怀里笑得险些弓起身来,伸出双手环住简远的脖子,轻轻拍了拍,无奈道,“年轻人,自己心里就一点儿数都没有?”   简远直直的看着他,然后蜻蜓点水一样的在顾云开嘴唇上亲了四五下,伸手大大的抱住他,两个人像是抱在一起的两只无尾熊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简远八爪鱼般缠着顾云开,恨不得四肢都全缠到顾云开身上去,晃来晃去好一会儿,音乐家才终于开了口,有点闷闷的说道:“我听说今天的拍摄很危险。”   “那你是听谁说的呢?”顾云开气定神闲的摸了摸那一头的卷毛,头发缠着修长的手指卷了一圈又一圈,声音云淡风轻,甚至还隐隐带了点笑意。   简远的求生欲望相当浓烈,硬是从低沉醇厚、性感的堪比诱惑的男人嗓音里听出了危机四伏的险情,于是毫不犹豫的卖掉了自己的师兄兼发小,诚恳而利索的说道:“阿诺德。”   他像是熊宝宝一样紧紧抱住顾云开,试图展现自己十分的无助、柔弱、容易被欺骗的一面。   尤其是非常容易被阿诺德这种人欺骗。   “嗯,是挺危险的,不过还好,现场有很好的保护措施,所以只是看起来非常吓人,实际上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怖的。”顾云开想了想,又安抚他道,“不过史密斯的确是个戏疯子,炸点小场面不好吗,非要搞这么大动静,场面人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少跟这老爷子有工作上的交流比较好,你也少跟他玩。”   简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疯狂赞同了这个意见。   格伦多比的天空不是很美,不知道是不是跟这座被摧毁的城市有关,天总是灰蒙蒙的,满是雾气,像是随时随刻都会下雨,太阳仿佛深藏在闺阁里的大家闺秀,总是不太肯出来露露脸,就算偶尔现身,也如昙花一般稍纵即逝。   酒店里头常年开着灯,窗帘拉着,一下子有些昼夜颠倒的错觉。顾云开拍了这么长时间的一场戏,这会儿猛然放松下来,也难免觉得筋骨酸痛,他竭力舒展开自己,懒散的躺在床上,爆炸的余波这会儿铁定已经消失了,可留在人记忆里的震撼力还是顺着身体真实而毫无保留的呈现了出来。   顾云开揉搓了下微微颤抖的指尖,干涩的眨了眨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快要结束了。”   简远坐在他身边捧着脸,轻轻的点了点头,也长长的叹了口气,放松似得松懈了下来,轻声道:“终于快结束了。”   “你怎么比我还累。”顾云开忍不住笑,屈指去弹简远的额头。   “因为我会很担心啊。”简远也不反抗,任由挨了一下,不过顾云开倒也没用很大的力气,毕竟这只是小小的情趣,情人之间无关紧要的亲昵,不知分寸打太重了就过分了。顾云开本来想取笑他什么行业没危险,可看着简远纯粹透彻的双眸,忽然又哑口无言起来,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让你这么担心,累坏你了。”顾云开放松的枕在了柔软的枕头上,手松松搁置在腹部,转过脸去全神贯注的看着简远。   简远眯着眼睛笑了下,一瞬间脸有点儿像是只偷吃了东西被抓个正着的小浣熊:“如果这种事是云开喜欢做的,就没关系。”   “哪怕很危险?”顾云开故意问道。   简远歪着头想了想,好半晌才道:“我有段时间很喜欢杂技,还特意跑去很多不同的马戏团观看,很多人是迫于生活,可也有些人是发自真心的热爱挑战,他们想要挑战自己乃至人体的极限,听到结束时观众的喝彩声。”他的声音清清亮亮的,这会儿却放得很轻,微微笑着说道,“为了生活可以选择各种各样的未来,可是梦想不一样,如果你想,又有能力去做,那是你的自由。我固然担心,害怕,可选择继续这个梦想还是放弃它,是你的选择,我不能强迫你为了我的安心放弃。”   “因为你对我而言,既是命中注定,也是不可或缺。”   顾云开呆呆看了简远乖巧的笑脸好一会儿,忽然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做不到这样绝对的尊重跟宽容。”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冰冷起来,“如果你会去做那些让我担心害怕的事情,我恐怕会跟你大吵起来。”   “像伯伯那样的?”简远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笑着询问道。   顾云开顿了顿,半晌才道:“不是。”   “为什么不是?”   “你伯伯那样的,不管出什么事,我们俩是在一起的。我已经知道他做什么了,也知道他会带来什么,跟你在一起要接受什么,要付出的代价跟我所能得到的相比,我可以接受。”顾云开悄悄伸过手,紧紧抓住了简远的手指,声音轻柔的像是梦中漂浮的雾气,“可你想去做什么危险的行为就不同了。”   简远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来,他想了想,说道:“云开,你很适合做一个商人,精打细算,每笔生意都要谈好了,一点都不肯吃亏。”   “你知道商人的特点是什么吗?”   “嗯?”   “贪婪。”   …………   有些人迫不及待的想跳出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自然也有些人迫不及待的想在这个大染缸之中染出自己的颜色,活出属于自己的风采。   人有不同的选择,也自然会有不同的人生。   韩梦梦跟可妮莉娅也只不过是娱乐圈内许多人的一道缩影,本来按照她们两个女人的性格来讲,并不适合合作,不过可妮莉娅多多少少也意识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诺维奇虽然是个很不错的打炮对象,但要是下了床,论资源他自己铁定还是占着前头的,毕竟这会儿他本人都是男配,被顾云开甚至是温静安压制的死死的,想靠他帮忙带一带自己,虽说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也实在没有什么可提携的空间。   既然付出跟回报无法形成正比,可妮莉娅当然也不会继续做赔本买卖,所以她就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同样是女人,难免会互相比较地位跟美貌,这就像男人下意识会攀比彼此的身家跟财产一样,是逃不掉的本性,而可妮莉娅之所以跟韩梦梦合作,一来是看中韩梦梦身上有的“顾云开老同学”这个标签,哪怕在剧组里头用不到,可媒体采访的时候,记者才不会管那么多;二来则是两个人都是足够有八卦心的类型,可以互相交换一些情报;三来韩梦梦能被桑利签约,铁定是有什么长处,也算是很不错的人脉。   更别提可妮莉娅在圈内不管资历还是地位都稍高于韩梦梦,这让她的刻意接近显得相当顺理成章,至于其他人,绝大多数都没有利用的价值,而足够有利用价值的,又太过难贴近。   顾云开是主演,戏份足够多,基本上待在剧组里头,可是他并不爱跟剧组里大多数人来往;至于他的男朋友简远,传说中大元帅的侄子,剧组内大部分女人甚至男人梦寐以求的金龟婿则不怎么来剧组,有也是来接送顾云开,两个人感情好得让人插不进缝。   不过别说缝了,别人见缝插针好歹是有东西在的,简远压根不在他们面前露面。   至于温静安,他还接了其他的工作,加上反派德罗的戏份并不多,一周可能只来两三天全心投入的配合拍摄工作。   基本上可妮莉娅都可以放弃,她之前也试图争取过机会了,不过毫无意义。   爆炸戏过后导演受了点轻伤,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整体的拍摄,温静安跟顾云开离开了片场不代表其他演员可以休息,可妮莉娅刚刚拍摄了被丧尸追着疯跑的场景——而且根据她的角色定位,穿得还是高跟鞋,跑得人都快断气了,胸前波涛汹涌,有好几个工作人员眼珠子都快看掉下来了。   这是可妮莉娅的本钱,她倒不在乎男人色眯眯的目光,毕竟这些目光在某些意义上是对她魅力的认可;跑得人辛苦,追得人也辛苦,韩梦梦不敢把妆擦花,只用纸巾压了压汗,跟可妮莉娅坐在了一块儿,现在是休息时间,绝大多数人都各自散开好好喘气去了。   拍摄这种片子体力消耗太大了。   “我刚刚看到桑利先生跟卡尔文公司的一个高层一起过来了,看来卡尔文很重视这次的电影。”韩梦梦小声说道,“听说桑利先生好像又谈了一笔金额下来,卡尔文那边同意再加资金,看来这次电影宣传的机会会很多,说不定我们也可以……”   到这个圈子里到底是为了追名逐利来了,就算阅历不少的韩梦梦也不能免俗,她捧着脸,幻想起《末日来临》火爆之后,自己也能像是顾云开那么一飞冲天——毕竟顾云开当年也是籍籍无名,是突然得到了《永恒的孤独》这个机会然后开绿灯拍摄了《灯如昼》彻底稳定下一线的位置来,尽管大部分流量还包括他的恋情,不过也可以证明走得越高,接触到的人就会越优秀。   “那是当然了。”可妮莉娅嗤笑了一声,有点看不起韩梦梦这点浅薄的野心,她抬了抬下巴,挺了挺胸,沉声道,“其实我倒是听说桑利还有另一个项目要准备,是要拍摄翁楼的,林雅女士终于松口同意拍摄他的传记电影,不知道谁会得到这个机会,圈子里风声已经出来了,合作的导演是张子滔。”   韩梦梦差点要尖叫起来了:“张导?!天啊。”她在收到可妮莉娅的眼神警告之后,立刻压制住了自己的嗓音,不无羡慕的说道,“桑利先生居然请了张导演来拍摄,他可是圈内出了名的大师,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当上他电影里的女主角。”   “女主角?别说你了,就算是我,连女配都不敢想。”   可妮莉娅哼笑了声,挨个数了数:“这些年来特别老的几位大师退出了,抛去帝国御用的李斯思导演不说,那个级别咱们也够不上,帝国圈内导演那么多,出名的能有几个?今年拿下几十亿票房的蓝瑟导演,斯蒂芬先生,史密斯大师,他们黄金铁三角,出了名的老朋友,也是当代电影界的三个票房传奇,接下来就是张子滔张导,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全球最佳导演奖,谁不想跟他们合作。”   等可妮莉娅洋洋得意的数完之后,两个人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韩梦梦忍不住叹气道:“我们说的这些导演,顾云开每一个都合作过了。而且每次都大获成功,就连李斯思导演……不如说他就是因为李斯思导演成功的,而且因为张子滔导演的《风月别离》,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影帝。”   “是啊。”可妮莉娅满是羡慕的说道,“这么多的导演跟剧本让人选择,是个人都会挑花眼,他怎么就每次都能遇上又有名又成功的机会。”   韩梦梦难免有点酸溜溜的说道:“谁叫人家遇上个好男人呢,谁知道简先生后面有没有帮他,不过也难怪嘛,就光是凭他自己一个人,恐怕压根没有现在一半的成就。要是我有这样的男朋友,能得到一大堆随便挑的好机会,我也不会差啊。”   可妮莉娅冷笑了声:“你啊,就别做梦了。接下来……估计就是顾云开的天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孔哨是我小时候的记忆,是个街头艺人吹得一种乐器为原型,我记不清是不是哨子了,可能是记忆发生错乱,反正艺术加工了下形成一种新乐器 第150章 未来   被认为即将掌控娱乐圈未来天下的男人顾云开并没有像是绝大多数人认为的那么迫不及待的长成一个触手怪,迫不及待的接下各种工作。   哪怕在拍摄途中, 顾见月那边就接到了许许多多相当具有诱惑力的试镜邀请——尽管现在顾云开正在拍摄《末日来临》, 不过史密斯也绝不会阻止他去参加试镜机会, 毕竟现在已经接近尾声了,对方寻找下份工作相当合情合理, 甚至可以说圈内不少有名的导演都觊觎顾云开这会儿的热度跟名声,手头有合适的作品跟项目的,基本上都对他发出了橄榄枝。   史密斯都早早准备好了顾云开请假试镜的可能, 然而顾云开一次也没缺席, 试镜可不是经纪人谈谈就能过得, 哪怕这个角色定下非顾云开本人不可了,难免也要互相见个面。   可顾云开好像是铁了心一样, 除了整天跟简远发发狗粮, 批发点墨镜之外, 就是毫无动静。   演员能专注于一个角色, 尤其还是专注自己的作品,这当然让作为导演的史密斯感觉到非常开心, 他也不会去深究顾云开为什么不去接受那些大好的机会, 只是满心觉得一个认真对待自己出演的每个角色的演员, 才能真正大红大紫, 踏踏实实的走到今日。   这也让史密斯真正认可顾云开的实力, 跟他至今为止的好评,毕竟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在外界强烈的诱惑下还保持住对一个角色的专注度的。   自然,像是放弃这如日中天的事业, 跑去退圈准备转战商界这种事,史密斯是想也没往顾云开头上想过的。   因为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了。   在所有人都认为顾云开定然会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因为这会儿他在一线明星这个位置上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好了,从来没有什么人能这么轻易的只通过几部电影就冲到这样的地位,可顾云开做到了,并且他还这么年轻;一线明星更往上就是超级巨星,顾云开没道理不继续努力,他会致力于把自己陷入各种各样的工作跟代言里头,忙得团团转,一天只睡一两个小时,只为了成为超级巨星那一刻的光彩跟扬眉吐气。   而事实上,顾云开正在休息。   假如在数年前,顾云开也许的确会如此,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当走进这个名利圈的时候,很多事就不由他跟顾见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事业与健康,总是要让步一个的,你想在观众眼中改变自己,想要获得名利,就难免要付出同等的努力。   然而简远甚至背后的简默都让他们深深喘了一口气,没有绝对的力量压迫着顾云开往上行去。   他的心就如同被狂风暴雨席卷过的落叶,最终平静的归于大地。   《末日来临》的拍摄总共持续了近四个月之久,还不到小半年,加上中间几次休假跟一些外景拍摄,终于结束,目前只接了这么一份工作的顾云开在杀青之后自然也就无所事事的赋闲在家,不过他当然没有那么宅,偶尔会去拜访下洛璇和简闻,顺便刷刷微博,看看简远的粉丝跟自己的粉丝,照旧不留言。   退圈的事情,顾云开倒也考虑过粉丝的想法,只不过粉丝有长情的,也有不长情的,他来过,也尽力带给这些人好的风貌了,无愧于偶像这两个字,退圈是个人的意愿,自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只是有日给他们打了记预防针。   顾云开V:简先生问我要是突然跳槽会做什么,我想试试看卖保险。   粉丝倒没有想那么多,有个别几个忧虑颇深的,也被多数粉丝笑话了,毕竟顾云开现在的事业正顺风顺水,谁会想着退圈呢。绝大多数粉丝还是认为顾云开跟简远是在秀恩爱,所以下面基本上是改名成“保险小分队XXX”的粉丝,还有吐槽顾云开被简远带坏,虐狗强喂狗粮的场景。   不过顾云开再出江湖还是让不少粉丝喜闻乐见的,毕竟拍摄结束之后,顾云开出乎意料的在媒体面前淡了踪影,不光如此,连消息也渐渐稀少了下去,通常明星会利用炒作维持热度,只不过正巧之前的热度刚歇下来,之后又撞上《末日来临》时不时放出消息,麻痹大意的粉丝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顾云开最近的消息了,甚至连狗粮都只有简远的微博上偶尔会倒几袋子出来,这让吃惯了狗粮跟被秀恩爱的粉丝相当懵逼不说,扒拉着他们俩的CP粉们更是寂寞。   因此顾云开给粉丝们打预防针的几条微博,就成了粉丝们欢聚留言的所在。   话说回来,简闻还是一如既往的难说话,也不知道洛璇跟他日常是怎么沟通的,偶尔还会撞见来去匆匆的简默,简文儒先生精神倒是日渐矍铄,跟简远合奏过一首简远创作的新曲子,给他修改了好几个地方。   简远在剧组拍摄的时间里创作了不少与顾云开本人相关的曲子,统一发到了网上,被网友称之为另类的秀恩爱方式跟恐怕是史上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表白了。   顾云开向来不关心CP粉缺不缺粮的事,打完预防针就撒手不管了,除了工作以外,还有另一桩麻烦在等着他。   拜访简远的父母几乎是例行要做的事,毕竟住得相当近不说,偶尔简远还会找爷爷讨论讨论音乐方面的事,如果说在帕格尼大赛上对着全世界和顾云开表白已经惹怒了皇室还有一部分老顽固的音乐大师,那么退出“曲高和众”这件事无疑把另一部分也得罪了个精光,虽说有不少人觉得他很酷,很有范儿,不过这些人可没法跟简远交流音乐。   结束了《末日来临》的拍摄之后,顾云开也严肃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圈子的人谈恋爱并不像是普通不同职业的人那么简单,如果他们都只是正常的白领,那么上下班,最多就是加班会是困扰,但是每天晚上回家可以看到彼此,早上起码可以给对方一个早安吻。   而古典音乐跟娱乐圈,显然要麻烦的多。   简远可以追一次,追两次,但绝不可能一辈子都追下去,顾云开不能堂而皇之的享受简远的付出却完全不做任何反应,迟早有一日简远的感情会淡去,大家都是人,会厌倦这种毫无理由的单人追逐;简远想得向来很清楚明白,我想来,我想做,所以我在这里,可假如有一天他觉得疲惫了,想要放弃了,那也是清清楚楚的,我累了,我不想继续,我就此放弃。   那么无法接受的人只会是顾云开。   倒不如说,在简远迁就自己的这一瞬间,他无疑是在自己的梦想道路上退后,单从生意的角度来讲也完全不划算。   演戏并非顾云开相当热衷的事,更别谈是什么梦想,他的确喜欢体验不同的人生,尝试不同的角色,了解不同的心境,可是《末日来临》的爆炸戏也让顾云开意识到了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像是史密斯这样不疯魔不成活的艺术疯子,而他们会为了寻求最真实的虚幻场景,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   他很乐意扮演一个角色,可是绝不想真正面对一场爆炸。   演戏很有趣,不过并不是完全的适合顾云开,作为一个老年人,他远没有一颗寻求刺激的心跟为了艺术而奉献的伟大精神。光从梦想这个无法衡量的存在上来评估他们俩的事业,显然是顾云开换个工作更为适合,也更为合理。   更不要提,在简远体恤顾云开的同时,顾云开自然也会产生愧疚,想要体恤简远,他惯来习惯自己是双人关系里更成熟些的主导那一方,猛然成为被宠爱照顾的那个存在,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怪异跟不自然。   世情就是这么矛盾,当初是顾云开激励简远重新拾起他的音乐人生,激发他对音乐创作的热情,成为简远的缪斯女神;而时至今日,也的的确确是顾云开本人,成为了这个小天才在音乐道路上最大的阻碍跟麻烦。   想通了眼下最重要事件的顾云开跟简家来往的相当勤快,他希望简远在音乐的道路上是永远光明快乐的,不管外界是怎样的看法,鱼跟水相融才会更快乐,音乐是顾云开无论多么努力都难以涉足的圣殿,他只好让简远待在具有更多音乐气息的家里。   顾云开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满足简远在一起的需求,如果还要再拒绝简远放弃梦想跑来跟他在一起的要求,不要说简远本人的心情怎么样了,就连顾云开都忍不住问一下自己是不是想离婚了。   而他又确确实实,没办法看着简远在站在自己的梦想面前却放弃往前。   日子一天天的过,一直呆在医院接受观察跟治疗的简修瑾终于回家了,带他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简默本身。简闻和简默在书房里交流音乐方面的事,顾云开猜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明白那几个音符到底能组成多少种不同的曼妙乐曲,然后逗得洛璇开怀大笑,准备起身给他准备下午点心去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洛璇去开了门,很是惊讶的看着简修瑾:“哎呀,瑾瑾回来了啊。”   顾云开对简修瑾还有印象,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而简修瑾却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无动于衷的看了他好一会,最后牵住了洛璇的手,乖乖跟着她往厨房里头走。   简默对这样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他摘掉了自己手上的皮手套,带上门,对着顾云开点了点头,不算冷淡也不算热络的说道:“来了啊。”然后开始解领带跟大衣放在衣架上,换鞋进屋。   “嗯。”顾云开应了声,端着水杯喝了一口。   简默看起来多少有些疲态,他按了按自己的肩膀,走到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凉后继续舒展了下身体。一直以来顾云开对他都没有什么交集,除了最初关系摊牌时有关简远这个人除外,简默既没对他的事业插手置喙过什么,也从不对他呼声喝道,认为他该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简远。   比起小说乃至电视剧里会出现的那些情有可原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关心过度的亲戚反派,简默除了最开始的关心,日常甚至不太像是简远的亲人,包括简闻。   人家是把早已长大成人的孩子当做巨婴,简默则是太相信简远了,哪怕他有时候会觉得简远的行为太过稚气,也只会不动声色的在他无能为力承担结局时帮忙收拾下烂摊子,而不会去制止。   顾云开在个别时刻难免会觉得难怪简远的性格被养成的那么自由自在,又过于纯粹理智,简闻也好,简默也罢,两个人的教育方针虽然各不相同,但起码有一点是同样的:自己承担自己做出的决定。   “你对阿诺德这个人怎么看?”简默不知道打哪儿掏出个烟斗来,捻了捻烟丝,划开一根火柴点燃,他咬着烟斗砸吧了两声,极突兀的,像是随随便便的开了口似的。   顾云开心下一跳,倒不是心虚,只是一下子想起了温静安当时说的话来,难免有点儿不自在起来,漫不经心道:“我跟他不太熟,恐怕不好评价。”这倒也不是假话,在拍摄《末日来临》的时候,阿诺德的确多次出现在剧组,而简远来到格伦多比之后,他们几个人也经常出去吃饭聚会,他跟阿诺德谈过话也聊过天,不过并不深入。   阿诺德的性格爽快热情,大方也不做作,然而顾云开总觉得他看似放荡不羁的外表下禁锢成一层深深的枷锁,更可悲的是他意识到了,却全然不做反抗,这种面容上的欢笑不过是一层假面,对自己命运漠然到极致的假面。   没人规定朋友的朋友一定是朋友,合不来就是合不来,不过不是一路人的事而已。   “你倒是说话谨慎。”简默好像看穿了顾云开心底的那些事一样,忍不住嗤笑了声,话语里听不出是褒是贬,他甩了甩手,将火柴上残存的火星熄灭,将木棍碾进了烟灰缸里头,终于空出手来托着那柄烟斗,深深的呼出一口烟雾来,像是烟囱打了个喷嚏,整张脸都被笼罩在了灰蒙蒙的雾气里,他问道,“当初对小远的事,你好像没怎么惊讶过。”   这个话题更劲爆了,倒衬得前面询问对阿诺德的看法像是开胃小菜,顾云开立刻后悔,要是这两个问题可以选择一个回答,假如可以重来,他宁愿回答前面那个更简单些的问题,反正随便瞎扯些就能过关。   简默显然有备而来,不过这个问题老实说已经太久远了,久远的让顾云开都快要淡忘那会儿的心情了。   “相较于你的人生经历,面对小远在孙羿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未免太过冷静了一些。”简默仿佛沉思了会儿言辞,又好像没有,淡淡说道,“我原本以为你的性情很疯狂,可从那件事上来看,却又意外的镇定跟平静,倒不如说,你太过于理智了。”   理智在通常情况下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可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顾云开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忽然道:“我并不是个很有文化的人,不过我曾经听过这么一首小诗:你若想要,就熄灯吧。我将了解你的黑暗,并热爱它。堵不如疏,既然我想要跟他在一起,既然他已经出现这样的趋势,结果最终不过是我接受跟不接受,而我选择了立刻接受,省略那些磨磨蹭蹭的步骤。”   “这听起来很好,好到不太像是一个会普通过日子的男人会说的话。不过也好,普通过日子的人,恐怕也不能跟小远在一起,迟早是要散的。”简默淡淡叹了口气道,“我家的教育跟阿诺德家不太一样,很多事情跟顾虑,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路,我不会让你们背上那些麻烦跟责任的。”   顾云开不太清楚为什么简默要跟自己说这些,尽管从户口本的意义上来说,他这会儿也算是简家人了。   从头到尾,简默都没有说任何跟两个人未来相关的事情,仿佛只是不动声色的关心了下两个晚辈的未来人生,他至始至终连简远放弃“曲高和众”这个活动的事提都没有提上一句,顾云开犹豫了片刻,觉得这事儿始终得跟长辈商量商量,他抿了抿唇,最终道:“阿远最近的事情,你知道吗?”   “什么事?”简默有点诧异,同时也有点糊涂,他揉了揉眉心,在脑海里思考了一大堆情况,愣是没想出最近有什么贴了警戒的情况,最终摇了摇头,“你指什么?”   “阿远退出‘曲高和众’这件事。”   这才让简默恍然大悟,他怪诞的看了顾云开一眼,半晌才道:“你是担心简远的未来,还是在忧虑我们会觉得你耽误了他的人生?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顾云开简洁道,避开了简默的直接询问。   虽说在这个不那么“正常”的家庭里,他也显得不是很正常,不过顾云开自认为起码自己的思想还是比较可以理解的,在意两个人的感情跟事业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情况会不会被长辈介怀,不是正常的事吗?   不然历史上那么多妖妃祸国的黑锅是哪来的——倒不是说他是妖妃。   简默调整了下姿势,他沉吟了片刻,半晌才开口道:“云开,这是你们的未来,你们已经结婚了,正常情况下来讲,你们两个都要为这个家庭负责,之后所作的一切决定,我们作为外人是没有理由置喙的。不管接下来面临什么,你们都是两个人去面对人生,如果你要我来评价这件事,我只能说小远愚蠢过头,简直是在拿自己的能力开玩笑,没他爸的命生他爸那样的病,但是我知道,任何事情跟爱情牵扯上,就并不愚蠢。”   顾云开大感惊讶,这差不多算是他听过简默说得最有人情味的一段话了,哪怕他们俩刚刚还进行了一段听起来有点恐怖的交谈,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简默的习惯,每次跟对方交谈的时候,顾云开都有种灵魂被拷问的错觉,这也许跟他是个普通人有关系。   “谢谢。”最终顾云开结束了这场相当理性的对话,虽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但是总比最开始自己毫无头绪要好得多。   而简远显然要比往日开心得多,哪怕他从来不会说什么,不过顾云开感觉得到对方又涌出了刚认识不久时那种近乎青春的活力,音乐能让简远幸福,顾云开并不是不能,只是那种感觉是不同的,顾云开让简远瞬间长大,变得成熟跟理智,去思考更多人情世故;而音乐让他变得更纯粹,更年轻,更单纯。   当一个人有了想保护的对象,他就会疯狂的长大,去接触方方面面的,截然不同的事情。   所以简远的生命里不能只剩下顾云开一个人,同理,更不能缺失音乐。   有些时候顾云开也难免会觉得自己的心苍老得太过,将事事考虑的详尽周道,有时候自然觉得疲惫,只不过这种疲惫比起不可掌控的未来,实在是过于不值得一提。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热烈到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不顾一切的爱上简远,贪婪的吸附着对方的生命与活力。   他远比自己所以为的要更珍惜简远,也更在意简远。   这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我爱你,你也爱我,纵然前路狂风骤雨,也无所畏惧。 第151章 算数   这次工作结束,不光是顾云开大大松了口气, 连夏普和亨利都正好找到了空闲。   四人小组之前聚会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除开顾见月的婚礼那件事不谈, 光是四人的友情聚会似乎有许久没有举办过了,每一份感情都需要维系跟保质, 爱情与友情都不例外,只不过相较于亲密无间的爱情,友情可以搁置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这次倒也巧合, 亨利是跟爱丽莎一起接了个相关的钻戒代言, 他们俩算接陈望跟舒慕恩之后圈内颇受瞩目的一对恩爱情侣, 两个人甜蜜出镜,听说反响不错, 近来事业也算是蒸蒸日上, 在《末日来临》顾云开杀青后没有多久, 他也结束了代言广告的拍摄。   而夏普是接了两部戏, 来回跑的厉害,好不容易歇下来, 气都没喘匀, 临近杀青时就整天喊着自己要蹦跶着要出去旅游, 最后真正杀青完却萎靡不振的老老实实先待在家里闷头睡了两三天, 他杀青要比顾云开早得多, 本来都准备好旅游计划了,结果得知顾云开也杀青之后,干脆一个电话约起了几个好友。   四个人里头就属温静安的家最大——毕竟是庄园, 所以最终决定在温静安家里举行聚会,更别提他家里的娱乐活动也比较多。   温静安向来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这点小事基本上无需过脑就痛快答应了,聚会刚决定下来后,他就直接忙活了起来。之前搬新家的派对众人虽然也来了,但毕竟忙着派对里各种结交认识,还有交谈,顾忌着其他人没能好好里里外外逛过,这次赶早,加上几乎都是自己人,自然也随意了不少,大家一边帮忙布置,一边到处欣赏。   这次聚会说是四人友情聚会,实则人数远远超标,亨利带了爱丽莎不说,顾云开也是和简远一起过去的,说是四人实则总共有六个人,顾见月本来也要来,不过临时家中有事,就此作罢,给他们定了一瓶好酒送上门。   夏普来得最晚,还穿了身骚包的紫红色西装,轻车熟路的开着车漂移入库后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参与的人员,步子一迈,忍不住凑到了唯一单身的温静安身旁,悄咪咪的跟好脾气的友人小声道:“我觉得他们两对是故意在歧视我们。”   关于这一点,温静安不光深以为然,还深表赞同,然后微笑着引开来厨房捣乱的夏普到外头去,比起被歧视成单身狗,他更担心同类会捣乱接下来的聚会食物。   立刻意识到自己讨嫌了的夏普哼哼唧唧的跑出厨房去,他看了看满面微笑的顾云开跟正在兴高采烈说些什么的简远,本想欢天喜地的挤进去,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一阵汗毛倒竖,强烈的求生念头硬生生阻止了他作死的脚步,于是他沉思了三秒钟,就快乐的跳到了正在腻歪的亨利跟爱丽莎中间,一手搂着一个,强行带着两个人往庄园里的私人影院奔去。   爱丽莎跟亨利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还是老好人的跟着寂寞的单身狗夏普进到了房间里头去,愉快端着可乐跟爆米花的夏普在半个小时后愤怒的冲了出来,死亡的威胁都阻止不了他打扰顾云开跟简远谈情说爱,气鼓鼓的宛如河豚般挤进了两个人当中,愤怒的跟顾云开控诉起了亨利跟爱丽莎到底有多么丧心病狂。   在听到他们一对情侣一只单身狗选择看爱情电影的时候,顾云开就想到了结局,也不知道夏普是怎么喜滋滋的觉得会变成好兄弟电影时间的,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坐在高脚椅上耐心的听夏普说话。   有时候夏普成熟的不可思议,但有些时候,他又孩子气的惊人。   顾云开单手托着脸看着夏普嘚吧嘚吧的得劲儿吐槽着爱丽莎跟亨利是怎么虐狗的时候,忽然忍不住开口道:“阿普,我问你一件事啊。”   “啊——?”夏普毫无所觉的踏入了顾云开的陷阱,他眨了眨眼,满足的长叹了口气,慷慨道,“说吧,我们是这样的好朋友,还是你对我够意思,看看静安!哼!看看亨利!哼!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生物,当然,除了你我,呃,还有你男朋友之外,反正我铁定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你不用顾忌,随便问。”   简远已经猜到顾云开的套路了,他给自己调了杯鸡尾酒,几乎忍不住笑意了。   顾云开稍稍转了转椅子,十分诚恳的开口:“这么久以来你有没有想过,换个物种?”   “什么?”夏普一脸发懵,“换个物种?我做人挺好的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作为常年被虐待的单身狗。”顾云开尽量维持住自己和善的表情,免得待会笑出声来,极为诚恳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脱离这个群体?”   夏普蓦然瞪大了眼睛,忽然连声悲鸣惨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是顾云开!你绝对不是!你明明是八卦开!天啊,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连顾云开这种男人都开始逼婚了!一定是我在做梦,静安!静安!快过来打我一下!”   哀嚎着的夏普像是背后装了个推动器似的猛然冲了出去,直接撞开厨房大门,带动一堆锅碗瓢盆的响动。   顾云开跟简远面面相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温静安家里头什么都有,近来气候尚温,众人下午在游泳池比了会赛,又到网球场去打了打网球——顾云开跟简远都是此中高手,由于他们俩的实力出众,所以一直到打球结束,都是对立方,后来其他人玩累了,干脆搬小板凳看他们俩撕下恩爱的脸皮,互相拼杀,场景十分惨烈。   最后顾云开稍逊一球,输了。   打打闹闹的时间向来过得很快,真正阻止众人继续的事实上是随着时间渐渐昏暗下去的天色,空气逐渐沉闷潮湿了起来,没多大会儿就下起了小雨来,只好撤回室内。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群友人聚聚,众人倒也很是随意,不像参加特定的宴会那样有具体时间,温静安聘请的厨师早早准备了宴席,不过吃晚饭的时间还没到,等迟一些的时候才会推出来等着众人自己取用。   雨势很快就转大了,豆大的雨珠子噼里啪啦的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响得像是一段突兀的乐章,爱丽莎很喜欢游泳,在水下简直像是一条美人鱼,之前比赛的时候几个大男人都吃了她不少亏,每每比赛都是她占上风,这会儿左右没什么别的好玩,干脆拉着亨利到室内游泳池里再畅游一会儿。   顾云开跟简远都打累了,两个人瘫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夏普倒是活力四射,左瞧右看,干脆拽着温静安跟他一块儿看电影去了。顾云开听了会儿雨声,不知道是不是运动过后的疲惫,还是这如同音乐般的雨声的确催眠人,枕在简远的肩膀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事实上睡得时间并不长,顾云开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梦境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一点儿也不记得,醒来的时候看了看窗外暗沉的天色跟依旧持续着的雨声,仿佛时间断层了般,总觉得好似已经第二天深夜了。   大概是为了照顾休息的顾云开,整个大厅虽然还亮着灯,可是他这边的灯光刻意调整的偏暗了些,简远没有在身旁,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小的枕头,身上还披着一条毯子。雨还是很大,顾云开稍稍调整了会儿自己的状态,眯着眼睛看向了没多远外的友人们,那些欢声笑语似乎离自己很远,又好像近得不可思议。   顾云开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刚睡醒带来的懒倦感侵蚀着身体的每一根骨头,他半梦半醒般的睁着眼睛,无意义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一阵刺耳的门铃声急促的响起,直接把顾云开激得从沙发上吓跳了起来,他多多少少觉得有点儿头痛欲裂,而温静安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裹着毯子的顾云开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趴在沙发扶手上多嘴问了句:“你晚上还有客人?”   “没有啊。”温静安也正纳闷呢,他住在庄园里头基本上没什么人拜访,哪怕是作为邻居的刘易斯从自己家里头的车库出发,过来找他玩也差不多要花上十几分钟的车程,通常情况下都是没有来往的,而且为了避免扑空,基本上会先打个电话过来,所以就连温静安本人也不可避免的对这铃声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顾云开伸展了一个懒腰,那条薄薄的毯子格外留恋的挂在他肩膀上,他也姑且就当是外套般的披着,站起身来和温静安一块儿往外走。   大门离大厅还是有一段不算太短的路程,虽说庄园足够安全,不至于发生什么事,不过到底大家都是演员,温静安走着走着忽然说道:“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样子很像是那部叫《午夜惊魂》的恐怖片开头啊?”   《午夜惊魂》是一部非常老的恐怖片,大概剧情是说一群幼时好友重新团聚,众人聚在其中一人的家中玩乐开派对,气氛正热时忽然断电,门外响起了门铃声,接下来就是一场疯狂的屠杀跟追捕,最后凭借着斗智斗勇,猪队友一样主角终于把自己跟好朋友都一块儿坑死了。   而电影之中出现的面具杀手也一度成了经典恐怖形象之一。   之前为了让顾云开好好休息,贴近门口这片灯基本上不是关掉就是调暗了,加上外面狂风暴雨的,温静安这么一提,配合着急躁的门铃声,渗透过门缝的冷风稍稍一吹,两人下意识都打了个哆嗦,觉得气氛的确不自然的诡异了起来。   顾云开并不怕鬼,也没有正常演员那么巨大无比的脑洞,加上他自己本身多多少少会点武术,虽然被温静安这个说法整得有点发毛,不过倒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只是蹭了蹭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平静道:“看看猫眼呗。”   门铃声突然停了下来。   作为庄园真正的主人,温静安自然是当仁不让的领下了这个看猫眼的任务,顾云开异常平静的站在他身后给予他坚实的支持跟鼓励。温静安看了看,身体突兀的僵住了,顾云开看他久久没转过身来,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了?没有人吗?”   “有……有人,没有脸。”温静安颤颤巍巍的说道,“呃,准确的说法是,他应该有脸,但是我没看清楚,只有头发。”   总不能是伽椰子或者贞子爬到你家门口来了吧?   顾云开感到匪夷所思。   想了想,温静安最终还是打开了门,吓到归吓到,不过这个情况倒没让他多感觉到恐惧,反而忧心起这么大雨天,也许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又或者是过路的流浪汉想得到点食物,更别提玩笑是玩笑,撇去没战斗力的夏普跟爱丽莎不说,他们四个好歹也算是“身经百战”的成年男人,一个普通人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猫眼被雨水打湿了些,加上外头昏暗,当时看得迷迷糊糊不太清楚,等一开门,冷风寒雨一块儿飘进来,门外人的身影跟面貌自然也一同清晰了起来。顾云开刚悄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眉骨,就听见温静安有些吃惊而不确定的询问道:“阿诺德?”   顾云开立刻睁开了还带着点困意的眼睛。   的确是阿诺德,尽管他帅气的大衣被雨水摧残的不成形状,发型几乎完全垮掉了,拉耸着塌在眉骨边,看起来瘦了不少,脸颊微微凹陷了些许下去,本来不明显的颧骨显得格外突出,不过的的确确是阿诺德本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顾云开的错觉,他脸上似乎红了一大片,被头发挡住了些,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原本意气风发的青年忽然变成落魄流浪汉,顾云开除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时间断层以外还担忧起跳到平行世界的可能心。外头凄风寒雨的一时半刻停不了,他急忙把身上披着的毯子拿下来递给了温静安,温静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张开大大的毯子将阿诺德整个人都包了进去,没太心疼的卷起昂贵的毯子一角擦了擦阿诺德冰冷的脸。   青年微微抬起眼眸,凌乱的发丝顺着眼角勾出淡淡的水痕来,睫毛几乎被水打湿后沾在了一起,不过一切狼狈都难以免去他本人的艳丽。阿诺德眨了眨眼睛,整个人被裹在毯子里,像是刚刚从霜雪里融化出来般的冰冷,他轻声道:“温静安,你那天说得那句话,还算不算数。”   他目光里带着孤注一掷后的平静。   那天说得那句话?   顾云开心里敲起了警钟,老实说接二连三撞上这么尴尬的情况并非他本意,当时他没想偷听,这会儿也只是顺便跟着温静安过来开门,两次遇到现场,虽说温静安跟阿诺德本人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他自己倒是怪不自在的。   至于阿诺德说的话。   说实诚一些,顾云开诚然觉得温静安跟阿诺德在一起不合适,不过也多得是别人觉得他跟简远不匹配,不合适,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与顾云开无关,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更别提阿诺德这会儿跟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不一样,看得出来他这会儿非常认真,贸贸然插嘴恐怕会自讨无趣。   “算数。”   温静安年纪不大,自然没有老年痴呆,连顾云开都记得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想不起自己之前对阿诺德许下过什么承诺,他捏着毯子把阿诺德往里头拉,直接把风雨关在了门外。   大概是因为顾云开跟温静安站在门口当门神实在是当了太久了,简远端着一杯鸡尾酒好奇的走了过来,正好遇上阿诺德像是被裹在毯子里的小动物一样挨着毯子蹭了蹭湿漉漉的头发,没了头发遮挡,这下脸上的伤势就很明显了,不光是顾云开看到的红了大片,阿诺德脸上还有一条拉长了的伤口,被雨水泡得惨白,几乎没半点血色,之前应该是流了血,都被冲掉了。   “静安,你家里的医药箱在哪儿。”简远当机立断,直接开口询问道。   温静安这才想起来,急匆匆的开了口,给简远指了方向,带着阿诺德往里头走,就算是再健康无比的成年男性淋了雨也避免不了发烧感冒的结局,顾云开看阿诺德被雨淋得像是条惨白的死鱼,稍稍避开身体让他过去,对方身上还带着寒气,的确是该泡泡热水。   夏普跟亨利无疑对阿诺德这个意外来客感到多少有些惊讶和好奇,顾云开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随便找了点借口——倒也不算是撒谎,他只是说是简远的朋友来了。虽说感觉到了气氛似乎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不过夏普和亨利还是保持着既然顾云开说不算是什么大事,那就不算是什么大事的愉快心态,继续饮酒作乐了起来。   阿诺德是简远的朋友,跟温静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这并不妨碍顾云开跟他没什么交情,既然有人专心照顾他了,顾云开懒得多事上去帮忙,他刚睡醒不久,正好加入气氛刚炒热起来的聚会,对着兴致勃勃充当酒保的夏普点了杯鸡尾酒,单手撑着脸,思考起接下来的工作。   “对了。”亨利刚跟爱丽莎腻味完,端着酒杯撞了撞顾云开的胳膊,忽然道,“云开,《末日来临》这次拍摄完了,那你接下来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还是接新工作?”   “嗯……”顾云开晃了晃身形,稍稍稳住自己,他沉思了片刻,正好夏普调完了酒夹进几块冰块递交了过来,他顺手接过,用指腹托着外杯壁轻轻摇了摇,稍稍抿了下嘴唇道,“我最近有点在意桑利的那个新项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跟进那个电影。”   亨利还有点不太清楚这个新项目是什么具体内容,夏普倒是了若指掌的哼笑了声:“翁楼的?”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屑一顾的样子。”顾云开啜饮了一口,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毛看了看夏普,“总不能是你跟翁楼有什么过节吧。”   “我那会儿出道的时候他刚退休呢,他还是全民偶像,我能跟他这种大神有什么过节。”夏普靠在橱柜旁摸着下巴沉思了会儿,淡淡道,“我只是不太习惯去演一个还活着的人,历史也好,虚构也好,演员所扮演的角色谁都没见过,我们驾驭起来需要的是他们的特色,可是翁楼不一样,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扮演翁楼的演员永远都是个赝品。”   顾云开不置与否:“的确如此。”   夏普无奈的摊了摊手:“人们总是只看见那些功成名就,看见荣耀跟辉煌,被拍摄出来的辛酸跟泪水都是虚假的。当然我不是否定这个项目,只不过想要成为翁楼是很难的事,扮演他比取代他稍微简单一些,可是依旧没有什么区别,是个很辛苦的挑战。”   “我喜欢挑战。”顾云开微微笑道,“也许这刚刚好。”   至于赝品的问题……演员本身就是带上各种不同角色的假面在舞台上起舞,只不过区别是哪一张假面而已。   顾云开举起了酒杯,目光直直的落在那绚烂的色彩之中,冰块融化了些,轻轻滚动了起来。   他喜欢完美的结局。 第152章 世俗   “你真的觉得顾云开适合你吗?”   刚刚还冻得瑟瑟发抖的阿诺德在洗了个让身体回温的热水澡后稍稍缓过气来了,房间里调整了室温, 不冷不热, 恰到好处, 他扎紧了长睡袍挂着的带子,湿漉漉的头发上搭着条毛巾, 颧骨附近的那道伤口看起来隐隐有些发白,漫不经心的靠在墙壁边对正在翻找医药箱的简远说道。   刚刚温静安给他拿来了新的睡袍,不过没有合尺寸的衣服, 加上天色已晚, 就让阿诺德先在客房穿着睡袍将就过一夜, 之后就下去煮姜茶了。而简远则找到了医药箱出来,趁着阿诺德还没出来之前翻找了会儿箱子里的药片, 温静安之前大概使用过, 放得多多少少有些凌乱, 好半晌都找不到需要的东西。   “什么?”   简远的手微微顿了顿, 总算找到了棉花签跟双氧水,一声不响的把它们一块儿取了出来, 他心里清楚分明的跟明镜似的, 面上却半点不显露, 只是稍稍梳理了下自己额角的碎发, 语调平缓道, “这么热心民众心声?就连自己出事都堵不上你的嘴。”   阿诺德走了过来坐下,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架起腿,他这会儿没有刚进门那会儿时看起来那么吓人了, 隐隐约约有了点之前嬉笑怒骂皆随心的意思来:“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老实说,我见过这么多人,他这种二十岁活出四十岁老狐狸城府的还是第一次见,你退出“曲高和众”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人不太合适。”   这世界可没有那么温柔,也许曾经对简远百倍温柔过,可在他喜欢上顾云开之后,那些锋利残酷的一面也就逐渐显露了出来。在世界上谁也不能只为自己着想,也并不是任何事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正是因为如此,人的宽容忍让才会成为美德。   “那你觉得云开跟谁合适?”出乎意料的是,听到阿诺德这样的言论,一向看重这份感情的简远却没怎么生气,他异常平静的拿着蘸了药水的棉花签帮阿诺德消毒伤口,“只因为我退出那个活动,就代表我跟云开不适合了?”   他很清楚相比较于云开的成熟,自己有时候难免过于稚气,可是被阿诺德活生生的揭露出来,还是让简远难免感觉到一阵悲哀。从退出“曲高和众”这个活动以来,简远就一直忍不住思考自己如果能像是顾云开那么聪明冷静,是不是就能处理的更好,分明是自己做下的决定,可夜晚间仍然止不住辗转反侧的去思考。   “你真得要我说?”阿诺德嗤笑了声,淡淡道,“如果真要讲心里话,其实我觉得顾云开跟老师倒是更合适的多,一个阴阳怪气,一个老谋深算,他们俩要是在政局上一起联手,我老爹铁定被玩得团团转,不过所谓同类相斥,要他们俩和平相处估计也不太容易,指不准他们俩还会互坑;按照顾云开的手段,你跟他比起来,实在是太嫩了点。”   简远一失手摁重了些棉花签,刚刚还从容淡定的在分析局势的阿诺德疼得险些尖叫起来,他怒瞪着小师弟,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想谋杀我?!说句真话得罪你了?”   “不好意思,失误。”简远没什么诚意的道了歉,没接之前那句话,反倒是问了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说起来,你的脸是谁动的手?”   “老爷子咯。”阿诺德稍稍偏了偏脸,药水沾上来的刺激疼得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干巴巴的说道,“除了他,你觉得还有人敢打我吗?我本来一切都想得很完美了,不过老爷子真给我相亲找人联姻的时候,想想还是觉得一阵不爽,他一直把我当个人来养,这会儿想让我当猪老老实实配种,我怎么也接受不了,所以跟老头子打了一架,跑出来了。”   阿诺德家里所说的老头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默尔曼亲王,他父亲身体较差,偏向文官,性格也较为阴沉,不光跟阿诺德的父子关系普通,连跟默尔曼亲王的父子关系也很一般,因为不太像默尔曼亲王,也不是很受宠。而默尔曼亲王在年轻时行军打仗,退休之后也没放松对自己的训练,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一个人撂倒四五个没训练过的年轻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我真不知道该说是默尔曼亲王老当益壮,还是说你年轻有为。”简远听闻阿诺德的壮举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早三十年你能从他手底下活着逃出来,恐怕联邦都要跨国家给你发勇士的勋章。”   “早三十年跟老头子打?”阿诺德匪夷所思,“你脑子有毛病还是我脑子有毛病,这不是明摆找死吗?”   这些玩笑话揭过不谈,尽管简远很希望两人能够心照不宣的一道放过之前那个话题,可是阿诺德显然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也压根没有读懂气氛,在上药刚结束后就相当讨人嫌的重新提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你跟顾云开之间的问题?”   “我们能有什么问题?”简远把棉花签丢进了垃圾桶里,拧好双氧水的瓶盖,一样一样的把东西重新放回去,开始奇怪温静安怎么还不上来拿一大碗热姜汤堵住眼前这个混蛋的嘴巴,“初次离家出走的人还是好好关心自己吧。”   “你们太顺利了。”阿诺德出声道,“阿远,从小到大你都很顺利,跟顾云开的感情也很顺利,你喜欢他,他也刚好喜欢你,除了天赋稍微差一些,你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大亏。我知道你现在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可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简远顿了顿,他自顾自的将医药箱关好,平静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很确定,如果是顾云开在你这样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跟你做同样的选择。”阿诺德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他忽然问道,“对了,有火吗?”   “说得好像你现在还有烟一样。”简远叹了口气,摸出烟跟火柴一块儿递给了阿诺德。他很少吸烟,不过不代表不吸烟,有时候卡稿子了,或者是灵感不足了,亦或者精神需要放松的时候会来那么一根。   阿诺德划开火柴点上了烟,刚要凑到唇边,不知为什么又搁下了,只是夹在指间,静静端详着烟头燃烧的模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变得很不像你,要是换在以前,基本没有任何事能够阻碍你去参加那个活动,你也许很爱顾云开,在短时间内更胜过音乐,可你会后悔的。”   简远没做声,阿诺德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已经后悔了,这其实无非是人之常情,无论做决定之前想得多么清楚明白,都不可能一直无悔下去。简远实在是太在意顾云开了,在意的甚至有点儿超过他自己的底线了,阿诺德跟顾云开不太熟,可是不代表他不清楚顾云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个男人冷静,理智,也足够的冷酷。   他绝不会为简远贸贸然的冲动去做任何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虽说爱情本就不平等,总是有一方付出过多,但是如顾云开跟简远这样的性格来看,他觉得简远还是多一些自控能力为好。假如有一日出现任何意外,崩溃的人绝不会是顾云开,而从从容容从这段感情里抽身而出的也绝不会是简远。   简远从小受着怎么样的家庭教育,再不会有第二个外人比阿诺德更清楚,所以他同样也清晰的意识到,简远太过珍惜顾云开就如同在意音乐那样,前者让他用感情蒙蔽自己,而曾经为了摆脱后者,简远几乎做了各种不同的尝试,最终失败告终。   一直以来,简远都理所当然的把自己的付出合理化,从未想过他如今艰难的境地跟顾云开游刃有余的态度,说到底是因为他过分宽容的让那个男人获得太多的自由,而真正痛苦的抉择都由他自己来承担。   感情如果走到这种地步,珍惜与卑微并未太大的差别。   “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我也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很幸福,我并不是质疑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阿诺德平静的说道,“只是一份感情如果靠你自己不断的维持下去,你可以用是我希望的,是我想要的,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愿意为你付出这样的借口维持一两年,但你自己又觉得能走多么长久?”   简远缓缓垂下头,什么都没说。   他很想很想像父亲或者是伯伯那样成熟稳重,是让顾云开可以依靠的人,可他做不到那么飞快的成长,甚至连努力让对方开心,维持这样亲密的关系,满足自己单方面感情的需求都已经筋疲力尽。也许他天生缺损的并非只有音乐上的天赋,还有感情方面的才能。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简闻先生的脾气我也略有领教,他是个超凡脱俗的人物,求仁得仁,可也理智的厉害,他不想要了,就会抽手离开,可你做不到的,你永远做不到像你父亲那么洒脱。”阿诺德擦了擦头发上的水迹,“起码你不会疲惫了,就立刻放弃。你从小就被那么教养,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付出,可感情不是这么计算的,一个人单方面牺牲,是会疲惫的。”   “你是个音乐家,有追求艺术的单纯跟纯粹;可顾云开未必,他是个很得体很有礼的好人,知道分寸,知道分寸的意思,就是他永远不会为你退让底线。”阿诺德强调道,“我知道老师跟你父亲绝不会说这方面的事,而你所受的教育也很会促使你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后感到惶恐不安,所以我想告诉你,这很正常。”   简远下意识道:“你觉得这很正常,可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而且我放弃的时候,跟云开在一起也很开心。就只是……”   “就只是仍然会觉得后悔,会觉得羡慕,会觉得难过那些评论?”阿诺德问道,“老实说,我有时候很羡慕你家,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像在放养一只野兽了。你为了顾云开在音乐上遭人讨厌的事,我数都数不清,光是最近这事儿,努力参加活动却又临时变卦,换做是你自己,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耍人,假如你的组合里有这么一个人,你会不会觉得厌烦,还有之前在帕格尼比赛上对着全世界说跟音乐毫无关系的表白。”   “我并不认为人生就该循规蹈矩,可你也做得太离经叛道了些,有时候世界就是如此,要求你忠于一样物品。”阿诺德露出了微笑,轻轻拍了拍简远的肩膀,“你太顺风顺水了,所以从来不会去世俗的另一个角度想这方面的事情,可对于很多事,你又远胜过我,之前你帮过我,这次算是我还你的人情。”   许多事不必说得过于明白,简远几乎略被提点就想通了自己一直苦恼的事情,他思考了一会儿,心里忽然轻松了不少,于是又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只待几天。”阿诺德简洁道,“就算他老爸是填充半个国库的财神爷,我也不觉得老头子会有多客气,总不能给温静安惹麻烦,要不是这次我把一切都丢在家里了,也不会跑这儿来。庆幸的是,老爷子总算没要我把身上那套衣服跟内裤都脱下来还给他。”   简远挑了挑眉,多少意识到了点问题:“这么严重?”   “这么严重。”阿诺德肯定道。   简远不太想知道简默在阿诺德追求人生自由的道路上到底提供了什么蛊惑人心的话语——毕竟能够煽动几乎可谓认命的阿诺德,除了他自己意识的觉醒,恐怕还有某些足够有分量的长辈不经意的话语,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人选只有简默。   姑且不管简默的提议究竟是出于好意还是故意为之,正如简远的家教所言:当你自己选择时,哪怕是出于别人无心的提议,最终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理应为你承担责任。   阿诺德现在显然也是如此。   两人聊得正告一段落,温静安像是掐准了点一样走了进来,他端着姜汤,极有礼貌的敲了敲房门,轻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快请进。”   相比较于谈吐优雅的顾云开,阿诺德反倒更欣赏性情真实温柔的温静安一些,简远恋慕的那个男人实在过于像一尊雕像,挂着张非凡的假面,不动声色之间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喜怒哀乐像是精准控制过后展现出来的情绪,城府深沉,沉着到缺失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跟冲动,好在简远足够跟他互补。   阿诺德几乎可以确定的说,无论把顾云开丢到哪个环境里,哪怕是跟自己老师那样的人待在一块儿,恐怕都能够做一个完美无缺的情报官,他会让自己的言行举止十分符合自己的身份,作为还不到三十岁的普通人来讲,他的圆滑跟周道未免太过头了。   完美过头的人总是容易引起别人极端的好恶,阿诺德诚然不讨厌他,不过在简远跟顾云开之中,他偏心哪一方显而易见。   一直以来阿诺德都以为简远会是年上大姐姐的类型,万万没想到他最终啃了一颗貌似老草的嫩草,还啃成功了。   真不知道该说是励志还是惊悚。   既然有人来照顾阿诺德了,那么简远自然也就功成身退,他站起身来看了看阿诺德,对方在接过姜汤之前只是平静的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想得很清楚,你想得清楚吗?”   温静安十分茫然的看看阿诺德,再看了看简远,神色有点纠结,摸不准自己这会儿是不是该问下两个人在说什么,可又怕贸贸然开口未免太唐突了。好在简远只是顿了顿没有多待,很快就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了出去,温静安也干脆撇去那些莫名其妙的疑问,专心关注起阿诺德的情况来。   简远当然想得很清楚,从没有那么清楚过。   只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是想的清楚就可以简简单单揭过去的,阿诺德在自由跟权力之间选择自由,而简远在音乐跟顾云开之间选择顾云开,这不意味着他就会对失去这次机会而完全毫无在意,后悔跟艳羡的心情依旧在心里回荡,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参与那场活动该多好,是自己坐在那里表演。   他本来也的确有这样的机会,只不过是他放弃了。   真正叫简远反思的其实是戴芬特大师的态度,之前帕格尼大赛上都乐呵呵认为他是少年心性的戴芬特大师曾经祝福他的爱情,称赞他的态度,而这一次退出“曲高和众”的活动,连戴芬特大师都对他失望无比。   世界上总有事孰轻孰重,戴芬特大师不介意他选择陪伴家人甚至恋人,可不该把努力和其他人的认可当做一件随便的事情来轻率处理。哪怕简远找到了苏晓卿作为取代自己的钢琴家,也不能抹消掉他的中途退出在其他人心中造成的恶劣影响,半途而废是戴芬特最厌恶的事,而音乐则是戴芬特最看重的存在,简远恰恰好同时触犯了这两点忌讳。   一直以来,戴芬特都将简远当做自己的子侄一般给予无私的照顾跟提点,让他感觉到痛心跟失望,简远难免觉得十分愧疚。   阿诺德的到来虽说无关紧要,但在某些程度上难免打扰到了一行人的聚会,温静安之前煮个姜汤在楼下徘徊那么久,也是因为与友人们闲谈的正兴起,今天雨下得太大,加上时间太晚,主人干脆留了宿,夏普跟亨利和爱丽莎三人已经前往自己的客房,只剩下顾云开坐在灯光下饮酒。   “阿诺德怎么样?”   顾云开抬起头看简远,这一眼又叫简远觉得怦然心动,他无端的想起许多许多年前初次见到顾云开的场景,那个年轻的男人分明生得美艳斯文,面容也不见沧桑,气质却像是已入暮年的老者,就连说话的口吻都老气横秋。   那时候简远并不爱他,也清楚顾云开并不爱自己,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横跨过茫茫的人海互相遇见了彼此。   之后的无数次,简远都觉得惊奇,那么多人,为什么正巧是顾云开等到了最后,为什么正巧是顾云开忽然开了口。   他的爱人并不是个“热心公益”的人,在某些方面来讲,甚至足以称得上冷淡,除了缘分注定,简远几乎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贴切的比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果顾云开是他的注定,那么音乐就是他的宿命,简远看着他想了又想,最终只是微微笑了笑:“他很好。”   顾云开玩了玩空酒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简远招了招手,两个人坐在一块儿贴着肩膀,空酒杯里还有点绚烂的残酒,在灯光下摇曳出截然不同的色彩来,他轻声道:“我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简远询问道。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顾云开向来紧绷着的面容忽然松懈下来,他对着简远时似乎总是放松的,不像是平日里那么完美无缺,他忽然伸过手来覆在了简远的手背上,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肌肤紧贴着,他淡淡道,“我还没有去过你的表演现场呢。”   “很快,会有机会的。” 第153章 选角   桑利自认跟林雅合不来。   这事儿一点都不稀奇,桑利是个直接地道的商人, 甚至连饱受外界诟病的史密斯都要比他更有艺术气息, 或者说更为追求那摸不着的技巧跟方方面面的东西, 而他本人目的直接明了:钱,像是电影这样极具影响力的媒体作品, 通常来钱更快。   拍摄翁楼的传记电影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接拍的一个项目,诚然也有年轻时梦中男神相关的追梦想法在,同时也有消费翁楼情怀的相关要素。桑利不喜欢失败, 或者说娱乐圈没有人喜欢失败, 只不过桑利更为绝对一些, 对他而言,只要没有巨大的利润, 那就算是失败, 这让他的投资跟筹划都变得日渐谨慎起来, 也让他的绝大多数项目都异常的精细。   而他的日常就是确保自己尽量减少每个项目可能存在的失败点。   纵然如此, 桑利也经历过无数次只不过是堪堪收回成本来的“失败”战局,不过在整体的大局面下, 他仍然是圈内出了名的金牌制片人。这个项目是他亲自跟林雅谈下来的, 之后为了让林雅满意, 他还找到了对此深感兴趣的全美公司, 全美公司就是《崩塌的王国》这个系列的亲爹, 这家电影公司在业界里的风格相当出名,创始人也相当野心勃勃,在这个商业纵横的时代里, 他打有品位有格调的老牌子照旧打得十分成功,几乎形成了一种公司特色。   底下出品的电影绝大多数符合两个特点:足够有钱,相当好看。也有个别小成本电影,也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全美最开始是联邦人跟帝国人一起创办的,算是眼下全球范围内资格最老,规模最大,也是资金最雄厚的电影公司。每年出片量相当低,大概只有十到二十部左右的电影,不像是滑石跟卡尔文那样不断突破寻求新的发展,可是每年都能稳稳占住票房市场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在不计其数的电影排片量跟他们出产的电影比例下来看,堪称部部经典,样样奇迹。   不过由于本钱的原因,全美公司最受人推崇或说是诟病的倒不是电影方面的能力出色,而是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等人家发展完毕,然后直接砸钱挖人。基本上公司内部大多都是圈内非常出名的人才在工作,时常换血,不过也由于这个原因,淘汰率相当高,基本上不容许失败。   如果说娱乐圈市场还容许明星乃至导演难免一到两次的失败,那么在全美公司当中失败就等于完蛋。因此从能力方面来讲,全美公司堪称是业界内最为苛刻的所在,入门槛极高,出门槛极低,而创始人除了对商业方面有要求以外,对奖项也有很严苛的把控,每年的全球奖也每每总有露脸,名称早先似乎就是取自十全十美。   该公司算是业界里出了名的变态跟苛刻,有人甚至觉得要不是全美公司足够有钱,按照公司的发展路线早就完蛋了,而至今全美仍旧蒸蒸日上。   娱乐圈内私底下更喜欢戏称全美为奇迹梦工厂,认为它的成功跟风格不可复制,而且在电影发展至今的道路上,不少电影公司陨落或失去消息,唯有全美稳稳站定,一直走到了今日。虽说这些年来滑石跟卡尔文一直努力的撬着老大哥的墙角,商业化娱乐化冲向了前锋,受众渐广,但还是没能撼动全美的地位。   比方说这次滑石公司大爆的《灯如昼》尽管在票房上完全性的压倒了《崩塌的王国》,可真要提起双方的经典跟知名度,后者未必会输。   这次翁楼的电影拍摄,不少电影公司都有意向,最初桑利也接触了几家电影公司,而林雅直接选择了全美,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翁楼曾经在不少电影公司之中辗转过,发生过很多不愉快,全美公司相对来讲没有那么的让翁楼讨厌——好在是全美公司这样的超级大鳄,要是换个小的,桑利就只能感慨女人真是感情用事的生物了。   而在制作方面,桑利已经足够证明自己的本事,连全美选择的总导演张子滔,也曾经证明过他的商业价值跟艺术价值,林雅对张子滔这个导演也非常满意,资金方面更没有什么大问题。   跟现在大局面上商业片以特效取胜的超高投资和大制作不同,全美有许多不同的部门,另辟蹊径的小电影,小投资大利润的低成本流水线,同样也不缺乏巨额投资的系列品牌,光这些年来日积月累电影周边上的收入都足够碾压一家小电影公司了。   如果把全美形容成是一个亿万富翁,那么他不但是个会赚钱的亿万富翁,还是个精打细算,确保每分钱都用得合情合理,能挖出最大利润跟价值的守财奴。   而同时,他又足够的大方,应有的花销绝不会客气。   比方说,光是翁楼这个名字,全美公司就给这个项目注资了两亿预算,不管是全美的牌子,还是桑利的名声,包括张子滔近些年来的荣誉,都足够让所有演员对这个项目趋之若鹜,而张子滔也为了这个项目,停下了手头许多正在筹备的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翁楼传》之中。   林雅对张子滔满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初拍摄《风月别离》时,张子滔不惜重启了胶片的整个流程,不管别人是不是认为这是一种无聊的烧钱败家行为,她个人很能理解为了艺术而不惜一切的做法,这也是她同意张子滔来执导整部电影的真正想法。   一个能严苛要求自己作品的导演,才不会对翁楼这部电影得过且过,满脑子都是钱。   而张子滔也的确没有让她失望。   编剧是全美内部出的,也是近些年来相当有名的一位老师,林雅对这些相关的主要人物都一一了解过,得到她承认跟肯定的,才能够过关。这也是桑利认为林雅是个疯婆子的主要原因,通常卖版权乃至授权绝没有这么麻烦,林雅不要一分钱,可是相应的就是她要监督翁楼传记的整个过程跟参与人员,她绝不容许有任何不合适的人参与其中。   林雅早期在圈子里也算有些地位,她丈夫又是翁楼的经纪人,堪称是现世能找到最亲近翁楼的人了,现在年纪大了之后又不缺钱,加上她紧紧攥握着翁楼“生前”的一切财产,任是谁也拿她没有办法,老太太既然脾气倔,精神又好,也只能由着她去,好在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这边选定的人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她也不会过多为难,否则按照林雅的挑剔,双方早就不欢而散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人,就难免会有私心,加上电影是个多人的项目,可以说只要不太明显的角色,安插点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林雅这么一搅和,每个人都清清楚楚,谁也浑水摸鱼不了。这倒是还好,跟幕后只管收钱的那些大老板们不同,桑利跟张子滔也想着能跟优质的演员相处,只不过局限于市场、金钱、乃至投资方那方面的施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林雅现在在前头顶着,他们乐得受益。   不过同样,也局限了每个人的权力,就连桑利也没有招,他可以给老太太推荐一下自己工作室的人物,可老太太只要不喜欢,就尽数打了回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算强塞,也只能塞一些无关紧要的龙套,那就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眼下幕后阵容倒是好说,光桑利合作的经验来看,他们这个阵容就算称不上无敌,也差不多算是黄金组合了,每个人都差不多与成功为伍,加在一块儿,基本上就跟失败绝缘了。林雅对他们倒是宽松,卡着真正过不去的反倒是活跃在镜头前的演员,正常情况下来讲,演员的人品乃至私生活跟作品几乎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当然不要在电影发行的时候出事,之后无论爆出什么猛料,只要有收益跟热度,并没有人会在乎。   可是林雅在乎。   她绝不能容忍一个有污点的演员来饰演翁楼。   本来饰演翁楼的演员就很难寻,不光外貌、身段、号召力乃至气质都是要考虑的事,现在林雅连私人品德都要介意,整个剧组前期筹划定下来倒是非常快,眼下却在选角上卡了关,翁楼分明是第一个开始挑选的,可找到的人选却总不合林雅的意,最后几乎所有配角乃至龙套都定下了,最开始找的翁楼这一角还是渺无音讯。   由于全美施压,桑利跟张子滔打电话催促的时候,选角导演几乎都要崩溃去跳楼自杀了——这当然是玩笑话,不过也足以证明翁楼选角的麻烦跟令人头大。   最开始的时候桑利倒也想过顾云开这个人物,还想过发邀请去让对方来试试镜,之后顾见月也发了消息来询问,可是林雅的坚决态度让桑利毫无犹豫的就把顾云开排斥了出去。   不管顾云开本身私德如何,工作质量又有多高,他跟翁楼一来的确面貌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契合度,二来他跟简远的热度还有那些媒体的猜疑难免会影响林雅的判断,三来顾云开现在咖位不错,加上简远身后的势力,如果被拒绝难免尴尬。   演员试镜不通过是常事,不合适某个角色也是常事,桑利主要担心的是林雅对顾云开评头论足会让这个邀请变得十分尴尬。至于顾见月的询问,既然他心里断定顾云开绝不可能通过试镜,就没什么太大的必要让他过来麻烦了。   圈子里头没有什么秘密,桑利很清楚顾云开接到了不少大制作的邀请,翁楼这个项目虽然在行业里也算数一数二,但不合顾云开往常的戏路,加上筛选又困难,恐怕他对这个项目也只是广撒网,不会真正太上心。   对于翁楼扮演者的拉锯战,不光是全美这方面伤脑筋,连林雅自己都有点伤神,看到的演员越多,有时候她就越会想起那个在格伦多比时偶遇的年轻男人,对方的面容因为衣物跟饰品所所遮掩,没能看清楚完全的面貌,然而那温润优雅的谈吐,和缓轻柔的语调乃至耐心无比的态度,都让林雅想起了许多许多年前的翁楼。   大概是由于先生慧眼识珠的缘故,翁楼跟他们夫妇二人一直亲如一家,林雅还记得丈夫对待翁楼就像是对待弟弟跟家人那样,之后翁楼做任何决定,也都支持着他,甚至是翁楼去皇宫表演过后决定退圈,丈夫也只是稍稍考虑一二,就答应为他排除万难了下来。   翁楼是个合该被宠爱着的人,林雅也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惊艳,眉宇间清,骨头里艳,好像上苍造人的时候,偏生将他刻意精心雕琢了,没有一处不好,没有一点不对。珠玉在前,纵然是要寻个赝品,林雅也想找个同样的珠玉,稍差些无妨,可总不能什么塑料玻璃珠子都跑来滥竽充数。   这圈子里头,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来,说到底也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林雅看了这么多年的世情,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圈子里是会改规矩的,以前有些失了踪影,有些吃了帝国的饭,有些则成了老艺术家,新涌进来的这些演员生得出挑美丽,花样百出,什么模子的都有,可却都失了点气质,没有味道。   能接到通知来试镜翁楼的,不是模样生得七八分相似,有小翁楼之称的男演员;就是近来风头正旺,对自己颇有信心的那几位,林雅试镜时一一看过了,有些上了妆,不说话时有七八分相似,可一开了口,做些动作,就完完全全判若两人了。   尤其是那个出道没多久就被人称为小翁楼的男演员,生得倒是精致漂亮,也是这两年的新人,可是身形过于瘦长,像是只剩了把骨头似的,也不知道眼下追求什么美感,要出这样的骨感来,哪能撑得起那些戏服跟行头,看他骨瘦如柴的模样,林雅简直都要担心有没有足够的体力拍完整场戏。   更别提他的言行举止,刻意的几乎让人有点腻味,林雅生平走过的路怕是比他吃过的饭还多,那男演员怕是被人捧高了,吃到了翁楼这个名头带来的甜头,想多蹭些热度,好把自己完全跟翁楼这样的老前辈捆在一起,可也不看看自己的本钱,漂亮是有,形神全无,更别谈气质看。   要是那个年轻人是演员就好了。   林雅忍不住叹气,全美公司方面心焦,她心中自然也多多少少有些煎熬,既然放了授权出来,她当然也是想要电影好好出品,问题是现在的演员毫无质量,是要怎么好好出品,如果可以将就,丈夫最初去世那几年,林雅几乎心力憔悴之下,早就脱手卖掉了,哪会这会儿年纪大了,还咬着牙认认真真的参与进来。   说起来,那个年轻人分明跟翁楼一点都不相似,可是他站在那儿,就突兀的叫林雅想起了翁楼,他们两个人有相同的气质跟风骨,假使那“小翁楼”不止是一张面皮像,连内里子也有那么七八分……不,哪怕只有三四分,甚至只有那个年轻人的一点儿神韵,林雅也能松了牙关,不再咬紧不放。   跟桑利所想的不同,顾云开非常在意翁楼这个项目的后续,不过因为从头到尾翁楼这个角色都没有公开过试镜现场,他除了让顾见月递交自己的信息以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桑利似乎变了主意,又或者是觉得顾云开并不适合其中任何一个角色,因此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不过顾云开也没时间顾及这方面的事,只能让顾见月多多注意,而他自己要全神贯注的开始迎接全球奖。   拍摄《钢琴家的天窗》时,顾云开饰演的男主角得到了不少差评,不过在之后放出蓝光加长版后口碑稍稍回收了一些,许多人认为抛去沉闷的节奏不谈,光是叙事跟剧情,还有男女主角的表演,起码还是能够及格的,就连史密斯的黑粉也难得良心发现,大概是觉得之前把这位大导演黑太惨了,在微博上推销起了《钢琴家的天窗》蓝光加长版,认为电影院阉割的太过分了。   而更早一些的《灯如昼》,其中封三郎的角色却让顾云开一举入围了全球奖的最佳男配,虽说顾见月之后也没有为此进行炒作和宣传,不过光是《灯如昼》本身的实力就已经足够令人侧目,今年出产的所有电影,几乎都在《灯如昼》面前黯然失色,就连《崩塌的王国》系列也拍马不及。   《灯如昼》在导演、剪辑等幕后方面得到了不少提名,而与角色相关的却只有顾云开的封三郎一个最佳男配的角色,其他所有人都没能被提名,接近十月颁奖典礼的时候,剧组就主动联系了顾云开,全球奖给予的名额有限,因此剧组还试图跟顾云开协商有没有想要带上的亲朋好友,如果没有的话,名额会轮空到其他演员头上去。   没得奖归没得奖,可是见见世面,甚至是参加过全球奖现场也是一件值得荣耀的事情。   顾云开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简远跟顾见月,于是毫不客气的占走了两个名额,说起来事实上也是巧合,几乎所有的提名名单都是在快要颁奖之前才揭露出来的,顾云开之所以当初那么早就被提出,其实是作为全球奖最坚实的后盾——全球电影艺术协会跟学院会员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就是《灯如昼》这部电影,其中的表演到底有没有资格提名全球奖。   艺术跟商业向来是最容易引发争议的一个矛盾点,连评委都对此头痛非常,如果光看票房,那么许多媚俗卖好的影片无疑会登堂入室,可若选择过于阳春白雪类型的片子,又难免会受到大众的质疑,所以通常获奖的电影,都会两相结合,而《灯如昼》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的票房实在是太极端了,极端到甚至让评委都有点儿怀疑人生。   通常情况下评分的标准是去掉一个最高分,再去掉一个最低分,全球奖也有点这样的意思,在这个快餐化的时代,票房异常高的电影通常不好评分,因为这样的电影通常来讲已经不止是演员本身的问题了——虽说不绝对,但也相差不远。   所以《灯如昼》其他奖项提名毋庸置疑,在最佳演员的选项上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尤其是顾云开。   有较为稳妥的资深影评人认为顾云开在脸方面占据优势,演技其实并不出众;也有学院会员持反对意见,举例近些年来不少得主都是扮丑卖乖的角色,形态已经完全畸形化,脸固然好看,可演技本就是自然,一个演员能保持美态让人入戏,也是演技的一部分。   后来争吵日渐激烈,两方从和平的口述到试图互相说服再到差点发生肢体冲突,最终学院会员略占优势,硬生生将顾云开推进了最佳男配角的入围名单。   由于双方引发的响动太大,最终导致了提前泄露的“不幸悲剧”,间接狠狠打了金酸梅奖一记大大的耳光。   顾云开对自己的本事很清楚,入围有可能,获奖还是算了,跟简远在一起之后他的确温情浪漫了不少,可还不至于傻到对自己完全没一点分寸,他从来不做无本买卖,自然也不会投资必输的项目,这才是顾见月一直以来不花力气宣传的主要原因。   这次的全球奖,他充其量就是个陪跑的。 第154章 陪跑   林雅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全球奖的入场券了,不过因为早年的经历, 她的确有收看每届全球奖的习惯。   这次翁楼的人选迟迟不能定下, 不光全美方面心焦, 林雅这边也有些急了,偏偏跟丈夫生活这么多年下来, 她学到得恰恰是养气功夫,越是急切焦躁的时候越不能慌乱无措。看全球奖一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二是为了寻觅合适的人物, 在娱乐圈里头大海捞针不易, 可像是全球奖这样的世界级顶级奖项, 也许会有合适的演员也说不定。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雅一边打着毛线, 一边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视直播。   下来走红地毯的不少明星, 林雅不是一无所知, 就最多只是略有耳闻, 绝大多数都是情侣明星,或者是互相作为男女伴一起前来的, 争奇斗艳, 像是打扮上男明星难免要比女明星吃亏一些, 稍稍不走心些的就被女伴直接碾压了过去, 林雅一个个仔细看过来, 看一个就摇一下头。   偶尔看到个别眼熟的,也都头发花白了,林雅抚了抚自己参杂着白发的灰发, 想了想,光阴如箭,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其实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是时候安享天年,不该掺和到这娱乐圈里的混乱来,只是这么多年了,翁楼退圈之后就杳无音信,丈夫虽然不提,但是林雅知道他心中对翁楼始终是有一份挂念的。   说来倒也有趣,假使这件事放在其他人身上,林雅难免是要怀疑丈夫跟翁楼私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余情未了的,可他不是那样的人,从恋爱至结婚后,林雅都能感觉到丈夫对自己的一心一意,他对翁楼的关心爱护,更像是对弟弟,对家人,对一个异常亲密友好的朋友,而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这很大程度上也影响到了林雅对翁楼的态度,她了解过那个惊艳了世界的年轻人,对方完美的表面后是伤痕累累的过去,幼年被父母抛弃在街头成为弃婴,被老戏子收养自幼辛苦学戏,出道之后的前几任经纪人也将他当做工具一样,使得明珠蒙尘,直至丈夫接手。   林雅很珍惜也很保护翁楼,尽管她跟翁楼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作为经纪人的丈夫那么亲近,却也相差不远。也正是因为这份感情,林雅才会想要在最后这段自己还有能力也还清醒的日子里,拍摄翁楼的电影,再过几年,她也许就不像现在这么有活力了,而到那个时候,电影公司就算找不到合适的翁楼人选,只怕会选择将就。   将就……   林雅无声的叹息着,她不是个蠢人,知道圈子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时过境迁,翁楼还有名气在,可他的名气也仅剩这么一点了,这个圈子日新月异变更的太快,没有任何存在是经久不衰的。   只是有时候难免不甘心,想争上一争,好给那人一个风风光光的退场。   人老了,总是容易想起陈年旧事,林雅顿了许久,才慢慢理开线,继续缠起毛线球来,这会儿电视剧里已经陆陆续续走过不少大明星了,镜头忽然转向了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她看得见不少记者都转过了镜头,风采几乎全被那辆车子夺去了,不由得心下纳闷:这是谁来了?   在林雅的记忆里,像是全球奖这样的现场,能引起这么多记者不淡定的存在,恐怕来头非凡。   正想着,车子上陆续走下了两个人来,直播匹配的旁白声音还在不徐不缓的介绍他们俩的身份,镁光灯闪得接近黄昏的天色如同白昼。   顾云开牵着简远的手,两个人今天穿得是情侣礼服,黑白两色,都站得相当笔挺,顾云开作为明星自然不用多说,简远虽说在靠脸出名的娱乐圈里算不上英俊潇洒,但在平均水平里还是属于中上,加上配搭的很好,又有气质,两个人牵着手缓缓在不到十米的红毯上走过,没花什么心思去追逐镜头,反倒是时不时低头甜蜜一笑,看得出感情很好。   世事总是如此不公平,不少明星费尽心思硬生生要在红毯上来来往往,可偏偏顾云开跟简远毫不在乎,镜头却一直追逐着他们俩的身影,其他人走了小半红毯就没几个镜头直播了,因为来此的大咖不少,只有顾云开跟简远两人的身影一直被追到消失在红毯镜头才彻底切换到陆陆续续到来的其他明星身上。   林雅手里的毛球直直掉了下来,溜溜的滚了好几圈,散开刚缠上的那一条长线就不动了。   是他!   走过红毯之后,很快就要进入会场,林雅没再多关注电视上面那些大明星,反倒是颤巍巍的打开了电脑,仔细搜索起了顾云开这个人物来,她本来想打电话联系桑利这个主要负责人的,可是又怕这个年轻人没什么好作品。   虽说能上全球奖的几乎没有什么普通人,最差也是二线,可是林雅知道这两年圈子里良莠不齐,有名气未必代表他的作品就很优秀,而且运气好能撞上好作品来蹭红毯的也并不是没有,所以林雅为了避免失望,还是尽量先了解一下顾云开,其实她心中隐隐约约已经觉得除了这个演员,再不可能找到另一个比他更好的了。   只要再确定一下,确定他的能力跟演技能越过林雅的最低需求。   等林雅搜索了一下顾云开,才意外发现这个男演员在近几年的确很火,还搜到了几个粉丝在顾云开生日时制作的这些年来坎坷曲折的星途跟大学辍学的事情。林雅心中微微一颤,励志跟正能量向来是人类不可抗拒的两样东西,更别提林雅曾经跟顾云开相处过一个下午,她能感觉的到那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近乎老人的暮气。   如果不是生活的重压,怎么会让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成熟到这样的地步。   翁楼他……也是很早熟的,只不过他那时候比顾云开要开心的多了,也年轻气盛些。   林雅想起故人,不由得有些发怔,忍不住叹了口气后又再继续看了下去,顾云开的有几部电影她也看过,尤其是《永恒的孤独》这一部,加西亚这个角色居然是顾云开饰演的,这多多少少让林雅有点儿吃惊,她抬眼瞥了瞥电视,听到了顾云开正在接受采访,他身边那个模样有点可爱的年轻人则一直在笑,两人对望的时候分外甜蜜的模样。   有关于顾云开的桃色新闻跟许多绯闻,还有金主之类的猜想,林雅自然也都看到了,因此也知道那个长相过分可爱的年轻人实则是简默大元帅的侄子。同样,她也发觉到这许多年来,顾云开的绯闻大多都是捏造猜测的,不然就是说他借简远爬上去,可是林雅记得清清楚楚,自己跟顾云开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对她谈起恋人的口吻,温柔的像是能滴出蜜来。   只不过是因为身份差距罢了,这些无良媒体林雅早些年见得多了。   要说有缘倒也是真的有缘,林雅放下了鼠标,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摩挲了片刻,当初翁楼受特别邀请进皇宫表演的时候,回来就跟经纪人,也就是林雅的丈夫商谈了退圈的事,虽然没有提到是什么具体的事,但是林雅猜都猜得到那些达官贵人眼里的明星演员不过是群戏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对象。   翁楼因为小时候的事格外心高气傲,受了屈辱自然是不可能忍受下去的,可蚂蚁哪里拧得过大象,再怎么生气,也只能自己默默吞下这份苦。之后两人对话的时候,就有提及到简元帅,林雅当时没有特别细问,而之后询问丈夫,他也并不清楚详细,连翁楼本人也只是含糊不清的说那一位帮他解了围,欠人家一个人情。   之后翁楼退圈,断了消息,自然也就什么都没有下文了。   顾云开跟简远恋爱,是不是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个缘分?   林雅捏着手机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发疼,一下子有点儿六神无主起来,她觉得顾云开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甚至比网络上所谓的那个“小翁楼”要更好一些,哪怕他长得跟翁楼并不相似,可是那份风骨跟气质都与翁楼相差无几。   演技很不错,人品更不必多说,感情方面也很专一。   大概是这些天来的忙碌跟筛选让林雅有些昏了头,她揉了揉眉心,一时间有点不太敢相信老天就这么掉下来一个绝佳合适的人物,甚至远远超过她一开始的预期。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事,真有这么幸运吗?大喜过后,林雅难免生出几分患得患失来,她沉思了片刻,想起之前在格伦多比遇见顾云开。   而格伦多比采景拍戏……对方上一份工作正好是《末日来临》,也是桑利制片的。   林雅又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对电视充耳不闻,她想了又想,最终拨通了桑利的号码,桑利似乎也在家中收看全球奖——他们这种娱乐圈里的人更要在意这些颁奖典礼,确保有第一手资料。   “林女士?”桑利有些纳闷这会儿林雅怎么会突然打给自己,倒不如说比起纳闷,还有点心虚,这些天来的试镜一直不太顺利,他看着林雅都觉得脚底下发飘,眼睛上泛黑,选角导演被他逼得想死,他被林雅逼得也想跳楼,倘若不是舍不得这金钱世界,他早就一头栽下去不肯起来了。   可别是打来问翁楼选角这消息的,难得全球奖这样的大场面颁奖,让人消停一会儿,松口气。   不过桑利算是心知肚明,林雅无事不登三宝殿,除了翁楼还真就没什么好提的了,只好强打起精神,挥退了泡茶过来的女佣,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准备就绪。只要林雅喷他一个狗血淋头,桑利就有勇气一口气把这杯白兰地全部给自己灌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林雅还真不是为了翁楼来的,她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桑利先生,请问你跟顾云开这位演员合作过吗?”   林雅的声音平稳的好像在水里洗过千百次,淡得听不出一点味儿来,冷冷清清的,说不好她是生气还是见猎心喜。桑利在心里头嘟囔了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好像不是找着演员的欢喜畅快,又不清楚顾云开是哪里得罪了她,两厢都没个念头,不免犯嘀咕,不过面上倒是反应的很快,温声笑道:“合作过,怎么了吗?”   既然不清楚林雅的态度,桑利当然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绝不胡言乱语站立场。   林雅沉吟了片刻,又淡淡问道:“那,他在现场拍戏的时候是个怎样的演员?”   这个问题就多多少少有点儿为难人了,尤其是在琢磨不定林雅对顾云开是什么态度的情况下,不过桑利换了个思路,隐隐约约觉得林雅这样破例的屡次提起顾云开,说不准是在翁楼这个角色上有什么想法,仔细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回答道:“是个挺老实努力的演员,不怎么耍大牌,很好交流沟通。”   这也是实话,顾云开在片场的敬业没什么可挑剔的,只要导演提出来的,他也能做到的,绝不会迟疑,也从不轧戏。   这话不算是夸赞,只是中立,林雅问任何跟顾云开合作的剧组都是这样的答案。   “这样啊。”林雅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那么,桑利先生,你觉得如果我们邀请他试镜看看,他接下来的档期有空吗?”   林雅当年也是在娱乐圈里打滚过的人,这么多年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了,但是像是顾云开这么火的明星多多少少还是有所了解的,加上对方在全球奖里得到《灯如昼》的封三郎这个角色最佳男配角的提名,不管最后能不能得奖,他起码入围了,接下来看他自己为自己规划的发展戏路要怎么走,不一定会答应这个试镜邀请。   这倒是让桑利有点发懵,他最初的时候就是因为林雅的筛选所以刻意把顾云开给排了出来,这会儿没想到人家正主自己倒是看上顾云开了,也不由得倍感棘手,虽然没听说顾云开最近接了什么新活动,但是按照人家现在的热度,具体怎么样还真的是不好说。   可总不能拒绝,再说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桑利只好先接洽下顾见月谈谈详细,于是说道:“那我去联系一下。”   林雅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对了桑利先生,到时候不必浪费时间看其他的,直接让他试试看戏服,其他的都能过。”   其他的都能过?!   桑利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声,要知道之前那个外号叫小翁楼的男演员连戏妆都没上好,光是日常就直接被林雅罚牌下场了,这会儿居然对顾云开评价这么高?虽然说桑利只看过男神在电影跟一些访谈上的风采,的确没什么太大的资格对跟翁楼相当亲近的林雅女士说三道四,不过心里也难免有点突兀。   顾云开他是什么时候跟林雅有过接触的?总不能看个电视颁奖典礼就突然决定了吧。   不过跟顾云开合作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桑利心里也很高兴,他寻思了会儿,觉得这个决定不但没什么坏处,反而能让他们双方都同时松口气,林雅提议的顾云开作为演员也足够靠谱跟敬业,能定下来也不是坏事,现在唯一担心的事反倒是顾云开接下来有没有档期。   如果没有,那一切都成泡影了。   顾见月同时作为家人跟经纪人前往全球奖现场的时候,毫无犹豫的直接选择了经纪人这个身份,所以她并没有跟顾云开和简远二人一起走红毯,反倒是去了嘉宾通道直接进入会场,通常情况下经纪人是不会进入到这种场合里来的,因为明星大多数也不会把经纪人列入自己亲朋的范围之内,不过顾见月是个例外。   她很早就坐在了剧院内部的位置上,会来到这里的每个剧组基本上都是今年乃至去年非常有影响力的作品代表,这次顾云开的获奖可能性很低,按照媒体跟许多影评人的猜测,今年最有可能拿下全球奖最佳男配角的会是《归老的容颜》里那位男主角的父亲扮演者,老爷子已经七十三岁高龄了,至今还活跃在演艺圈里,搞不好会是最年长的获奖者。   顾见月大概了解过顾云开的几个竞争对手,《灯如昼》的绝佳成绩带来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封三郎这个角色入围已经算是万幸,获奖的可能性太低了,几乎没什么人看好。   这会儿外头的红毯跟采访区差不多都该过了,顾见月看了看手表,确定时间快要开始了,正要转头看向门外,等着哥哥跟简远一块儿进来,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眼下还没有真正开始,她稍稍俯下身体,摸出手机看了看人名——是桑利先生。   “您好?”顾见月接通了之后小声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桑利听着顾见月背景音里嘈杂无比的声音,也大概清楚对方在忙,因此速战速决,直接道:“我主要是想问问,云开他接下来有没有档期,我这儿有个试镜的机会想让他来。”   “是什么?”顾见月问道,心里一阵莫名,她清楚顾云开不打算再多接其他戏了,之前翁楼的电影一直没有什么响动,也不知道桑利那边是什么安排,这会儿打电话过来,该不会是什么新项目吧?制片人也有分类的,有些挂名,有些则是作为整个剧组的重心,顾见月想着别是翁楼那个没动静,其他的倒是找上门来了。   “是翁楼这个角色的试镜,上个月你打电话来问过了,不过我这边有点忙,所以一直没能回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接下其他工作,档期合不合适?”   是翁楼啊。   顾见月顿时松了口气,稳稳道:“档期有空,您放心,详细具体的我们就手机上谈吧,我这会儿暂时有点事,得先挂了,不好意思啊,桑利先生。”   “没事,那你忙。”   既然敲定下来,顾云开档期有空,那就无所谓是具体什么时候了,桑利也不是非抓着这会儿不放,加上试镜还要联系其他人,他挂断电话之后也开始忙碌了起来,至于全球奖……看明天的结果也是一样。   虽说如此,但桑利多瞥了两眼,到底还是没有关掉电视,只是开启电脑认真工作起来,随着全球奖的正式开始,主持人的声音响起,镜头扫过底下一排又一排的明星,桑利眼尖的看到第二排跟顾云开坐在一起的人正是顾见月。   原来她去参加全球奖了,难怪了……   桑利摸了摸鼻子,倒没有太在意,通常来讲像是全球奖这样的大奖项会有专业人士提前预测,基本上大家水平相差不多,像是演技方面可能还有所悬念,但是特效剪辑方面的奖项不会出入太大,《灯如昼》的导演跟最佳男配两个奖项都不一定,可是特效跟剪辑绝对是他们剧组拿下,至今为止,就连《崩塌的王国》都没办法在画面跟特效上打败《灯如昼》。   结果跟桑利猜想的也的确分毫不差,《灯如昼》在最开始热场的时候,直接拿下了最佳剪辑奖跟最佳特效奖,而之后就跟他们剧组完全没有关系了,最受瞩目的“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改编剧本”这五个奖项被其他不同的电影拿走,唯一跟《灯如昼》挂钩的最佳导演奖和最佳男配角奖也失之交臂。   镜头晃过顾云开跟蓝瑟的时候,两人也相当心平气和,大概早就知道奖项跟自己绝缘,是老老实实来陪跑的,情绪几乎没什么太大起伏。   桑利揉了揉眉头,知道今晚上一过,明天圈子里又要重洗一次牌了。 第155章 老态   顾云开最近不是太忙,除了《末日来临》的必要宣传, 绝大多数找上门来的新工作, 顾见月都没有接。   仅剩几条漏网之鱼, 叫顾见月觉得很是不错的,顾云开也都推掉了。   在圈子里他没怎么欠过别人人情, 倒是李斯思算对他有知遇之恩,可是李斯思也不会要他还人情拍什么奇奇怪怪的电影,更别提这人情是向家给的, 而顾云开早把票塞给哈士奇向轩, 此刻已是问心无愧, 坦坦荡荡,愣是跟着简远到处跑, 没太在乎什么上进心。   媒体从来只见新人笑, 不听旧人哭, 加上顾云开跟简远在一起后, 当明星这事儿无疑仿佛当年拍摄《圣魔双极》时的小太子那般不过是一种玩票性质,在人没接什么新工作之下, 自然也就少了可炒的来源, 顾云开的消息日渐淡下去, 闹腾的粉丝也慢慢习惯了这种偶尔爆爆新闻, 绝大多数时候舔屏舔资源, 产出文图跟MV的日子。   不过媒体自然也没有任何人觉察到顾云开是打定主意退圈,只是觉得对方大概是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而有了新的热度, 自然也就蜂拥过去,倒是叫顾云开松了口气。   接到试镜的邀请纯属是意外惊喜,其实顾云开本来都打算放弃这部电影了,毕竟时间隔开这么长久,虽说一直没听到翁楼的角色定下来,但按照他的经验来讲,基本上意思就等同于桑利或是其他高层并不看好他饰演翁楼这个角色,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回应消息。   现在才发消息来,又是在全球奖之后,难不成是在等全球奖吗?   这想法其实也多少有点古怪,顾云开沉思了片刻,实在想不通完全是陪跑的自己有什么价值可以等到全球奖才能呈现的。就算顾云开绝顶聪明,再怎么狡诈伶俐,自然也是猜不到桑利被林雅折磨的精神衰弱,担忧他跟简远那些被外界炒得沸沸扬扬的靠身体上位这些新闻会让老夫人爆炸,哪知道最后老夫人自己钦点了他这个演员这其中的峰回路转。   不过既然有回应,那就是好事,姑且不管对方是为什么拖这么晚,哪怕是试了千百个演员都不合适才找上他,也不妨碍顾云开的的确确得到这个机会。   至于简远那头,世界就是如此,总是会为有能力有天赋的人让道,假使换个人像是简远这般任性,早就把自己的事业糟蹋个精光了。可简远照旧好端端的一帆风顺了下去,只是近几日有点儿发愁,想着怎么跟戴芬特大师和好,顾云开对人际关系有些门道,不过他听说戴芬特性情很是温和慈祥,这样的人生气起来更是麻烦,也只能支些招,皆没什么大用,最后还是简文儒请了人来家里吃两顿饭才算罢休。   戴芬特对简远又恨又爱,气恼这个小混蛋作践自己的音乐生涯,又体贴他可怜可爱,对顾云开一片痴心。艺术家的浪漫天性在戴芬特身上也展露无遗,简远跟着他参加一些其他的活动后,他就再三叮嘱简远这次绝不能随心所欲,一想退出随便找个人顶上就罢休,简远自然是满口答应,之后就换了顾云开偶尔来会场探望。   音乐家也有追星的,更何况美人总有优待,不少年轻一辈还是顾云开的粉丝,看着他跟简远感情甜蜜,也不由得很是羡慕,等着训练散场后经常围了顾云开一圈两圈的要签名要合照,硬生生拖半个小时才走人。戴芬特本来对顾云开没什么好感,他跟简远有过合作,知道这孩子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眼下干出这种荒唐糊涂的事情来,自然是事出有因,就不免对顾云开有些意见。   之后见两人感情极好,又看顾云开性情稳重,心里悄悄软了些,便又觉得也不只是哪一方的过错,年轻人性情鲁莽些,不知轻重,偶然也是有的,往后知道了也就好了。   最终这事儿戴芬特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就揭过去了:“年轻人有时候难免是要做一些蠢事的,音乐是如此,艺术也是如此,正因为有了大胆愚蠢的想法,毫无后路的去实现,才会有现在的进步,你父亲就是如此。许多创新在一开始之前都是愚蠢的,可有时候私人感情上的事情,还是明智些为好,对吧?”   这就是一句不轻不重的敲打了,顾云开在旁边听着有些忍不住想笑,同样又觉得好像是自己跟着简远一起在挨长辈的训诫,一时间心情复杂,表情也说不出是好笑还是窘迫。顾云开抿了抿唇,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简远,毕竟戴芬特也没有看他。   “您说得是。”简远恭恭敬敬的说道,模样十分老实,顾云开不经意跟戴芬特对上眼睛,老者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揉了揉简远的头发,轻声道,“傻小子,去吧。”   简远就好像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欢快的蹦蹦跳跳到了顾云开身边,这次的训练格外辛苦,众人见他们俩腻歪在一起,也识趣的不想多吃几口狗粮,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简远背起了自己的小提琴盒,兴致勃勃的问他:“明天是不是就要去试镜了?”   “是啊。”顾云开淡淡道,他又往后瞄了一眼,大家都收拾着准备回家了,有几个还在跟戴芬特开玩笑,他沉吟了片刻,缓缓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这次是什么活动?要去哪里表演。”   “就在这里,不去别的地方。”简远垂着头,仔仔细细的想了会儿,忽然道,“云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顾云开愣了愣,顿时心领神会,轻声道:“你很在意他们的看法吗?”   “不是。只是……”简远怔了怔,好像是一下子想到什么似的,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自己不遗憾不后悔,能够承担后果就好了。可是后来我还是觉得很遗憾没参与‘曲高和众’,而戴芬特大师也好,阿诺德也好,他们都觉得我这样太没有责任心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克制一些,那是不是情况会好得多,我一直以来都很不成熟,所以不像你那样,总是把很多事做的很好。”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要顾云开赞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赞同简远不负责任,无疑是在否定简远对自己的感情,再是愚不可及的人也绝不会蠢到这样的地步;而不赞同……事实上其他人说得并没有错,简远退出‘曲高和众’这一活动的确不明智,不光不明智,还很愚蠢,可是他想跟顾云开在一起,想念顾云开的心,并无任何错误。   非要论述起来,归根结底,是顾云开给予简远的关心不足够。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方难以满足另一方的欲望通常会形成分手的主要原因,这个难以满足很可能是指金钱,感情,物质乃至许许多多情况。简远事实上索要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他太习惯独立,也太习惯满足,太习惯把感情的丰沛毫无保留的呈现给顾云开。   “不。”顾云开轻声道,“是我不好。”   简远听得有些糊涂了,他困惑无比的看向顾云开,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顾云开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是好,他沉思了片刻,静静道:“你有没有发觉,你很少会向我索求什么,也从来不会认为我对你太冷淡,又或者我去工作的时间太长,长到让你无法忍受,你也不会认为是我的问题,唯一说过希望我放弃这份工作的时候,还直接跟我道了歉?”   “可那本是……”简远的理所当然四字还没脱口,就被顾云开阻止住了。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顾云开静静的看着他,两个人走在深夜的寒风之中,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要更清冷一些,简远一时有些困惑,不解的看着爱人冷峻的面孔,对方轻声细语的说道,“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爱情,都不是这样理所当然的。”   “不管是时间也好,空间也好,人不去维护的东西,尤其是感情,粉碎的尤为轻松容易,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的未来,想着自己的幸福,希望他人来迁就圆满自己,希望别人牺牲跟包容。人自私的本性,奉献从来就不是理所当然的。”   顾云开挽了头发别在耳后,仔仔细细的瞧着简远,对方似乎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意料之外的失望,叹息道:“傻子,你明不明白?”   简远的眼睛亮晶晶的,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云开,柔声道:“那你明不明白?”   “什么?”这下轮到顾云开本人有些糊涂了,容易让他糊涂的事情跟人都很少,偏巧简远占其中一个,而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也占其中一个。   “你爱我这件事啊。”简远仿佛有点害羞似的撇过了头,并没有像刚刚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顾云开看,他抿着嘴唇微微笑了笑,像是有片刻的哑然无语,于是顿了顿,轻声道,“你从来没有不好,我一直以来都知道,你这么爱我,只是你的生命里不光有我。我跟你不一样,云开,我的生命里你跟音乐各占一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突然占得那么多了,可是我知道你并不是。”   顾云开一时失语,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想否定,想说没有,可想起那许许多多的票,想起简远偶尔怅然若失的表情,想起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又瞬间否定不出来了,许多时候并不是没有机会,也不是非去工作不可,只是他下意识从未放在心上,在两个人的事业上,顾云开更在乎自己的而已。   他天性就是这么自私冷酷淡漠的男人,也许大方面变好了些,小细节处却改不过来。   简远却没在意,只是想了想,又为难的笑了笑,耳朵也有点发热似的小声说道:“我知道自己有点黏人,你好像怎么样都可以,可是我不行,我以前与你说过的,我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想要每天每时每刻都跟你黏在一起,但你那么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是我太幼稚了点,假使我成熟些,会克制点,不像个毛头小子那样,大概也不会惹这么多乱子了。”   “这不是乱子。”顾云开隐隐觉得眼眶发热,却又说不出这想流泪的冲动是为了什么,没什么可悲伤的事,却就是觉得说不出的难过,他想自己怎么会让简远卑微到这种地步去,一开口险些岔了音,连连咳嗽了两声,缓缓道,“不要紧,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简远这会儿抬起头来看了看顾云开,他似乎没信,可还是很欢喜的模样,仍旧雀跃的应了一声。   顾云开紧紧抓着他的手,想起翁楼抚摸照片时的模样,决定要离开圈子的心情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强烈过。某种意义上他忽然也能明白洛璇做下的决定了,工作无非是为了荣誉跟金钱,当这两者都不缺乏的时候,努力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事情,尤其是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努力而牺牲自己所爱的人时,那就变得更令人难以接受。   任何言语在行动面前都没有保证,顾云开也不想浪费唇舌说服简远什么,他知道简远一定会信,只不过会在同时间做好失望的准备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习惯了三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顾云开有那么点儿生气,又不是非常非常生气,也不是对简远生气,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气自己为什么这么迟钝,他本来以为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再不济,也不是个蠢货,可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比自己所以为的,要笨许多。   简远没太在意顾云开多少有些介怀的那个问题,反倒是把精力全部放在了第二天的试镜上头,具体到底是怎么样顾云开也不太清楚,他想了想,如实跟简远说了:“我也不太清楚,试镜的剧本也没提前给,也许是要即兴发挥吧。”   这种事简远不太明白,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把握啊?”   “尽人事,听天命了。”顾云开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不如说对翁楼这个项目一直以来准备了这么久,他还是多多少少觉得有点惶恐,大概是因为见过真人的风采,而自己再上时难免会做比较,每个人都是截然不同的,去完完全全的模仿翁楼这个人,顾云开始终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完美。   简远对顾云开一向有一种盲目的乐观,他微微笑了笑,看着头顶上的星子,认真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顾云开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那头卷毛,调笑的话在舌尖颤了颤,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做事向来喜欢尽心尽力,真正失败也不会挫败,可这次他为翁楼这部电影准备了许久,倘若没有得到机会,难免会觉得遗憾,眼下瞧着简远的模样,更不愿意失败了。   两人回了家,正巧碰上晚上散步回来的翁楼,翁楼也不知道是从什么途径得知了顾云开得到试镜这个机会的,很是平静的看了看他们俩。他今天穿了件改成日常的浅蓝色长褂,袖子略宽,手腕上缠了串红珠,清隽儒雅,顾云开攒起来的那点儿信心又一下子垮了个稀碎,他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忍不住想道:我们俩可有哪点像呢。   “全美请了你去?”翁楼微微笑了笑,犹如冰雪消融,圆月初升,他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会儿顾云开,柔声道,“假使你不成,那也没什么人成了。”   顾云开想他这话真是抬举,虽说没人自认是萤火之光,但是敢跟皓月争辉的恐怕没有几个。   简远倒是见着翁楼怪开心的,笑眯眯的跟他打了会儿招呼,又问起小武生的状况,两个人拉了会儿家常,平日口灿莲花巧舌如簧的顾云开却突兀沉默下来,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的。翁楼年纪大,走过的桥比简远走过的路还多,只看了一眼,约莫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等回了家,简远进了屋,翁楼也跟着一块儿上来,顾云开还以为他要来做做客,虽说时间不算太早,但也算不上太晚,拿了客人用的拖鞋出来,又让简远去厨房里泡茶招待。翁楼见着简远进了厨房,倒也没有换鞋子,只是站在门口轻声道:“我就不进去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没什么信心?”   “嗯……”顾云开犹豫了片刻,往厨房里头看了看,缓缓道,“我不想让他失望。”   翁楼的神态说不出是艳羡还是其他什么,总归是有些复杂的,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揉揉顾云开的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平静道:“除非他们能把我找出来,否则现在台面上能看的那几个,没有一个人比你更合适。”   “不止是这个,我还有点不像自己。”顾云开摇了摇头道,“我以前没有这么忐忑的。”   翁楼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笑道:“在乎一个人,难免患得患失的。”   泡的茶没能用上,翁楼只说了这两句话,就出门走掉了,他连鞋子都没换,方便的很,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顾云开正好关上了门,窗户漏出了暖融融的光来,似乎响起的说话声也没了。   翁楼站定在电梯里头,想起了刚刚上楼来的时候,顾云开一直看着简远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悲伤起来,他一直知道顾云开的运气要比他好些,他也知道顾云开的生平,他们俩的身世说来相差无几,前二十年走过来,他固然被训练枷锁着,可顾家兄妹颠沛流离,辗转在人家屋檐底下,也不知道谁更苦一些,可冥冥之中,顾云开似乎就是比他有福气一些,也聪明一些。   他知道珍惜。   那眼神让翁楼再清楚不过了,他那时候看着鹤卿先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只是那时候太晚了,晚得让他已无力回天。可简远不同,他那样热诚的爱着顾云开,从字里行间,从每个动作乃至每个神态都看得出来。   简远退出“曲高和众”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网上嘲讽他恋爱脑的不计其数。翁楼有时候看着那个笑盈盈的娃娃脸音乐家,也总免不了想着,他怎能保持这样的热情,维持这样的爱意,在两个人的工作毫无重合的情况下,刚毅果敢的做出这样的退让。   真好呀。   真是叫人羡慕啊。   更叫人羡慕的是,顾云开也远比他要体贴的多,要敏锐的多,要珍惜这份感情的多。   才不过上下楼的差别,翁楼很快就到了自己的房门口,他摸出钥匙打开了门,房子里也有光,只是空荡荡的,小武生已经趴在窝里头睡了,他难以避免的稍稍驼下腰来,只觉得索然无味,没什么太大意思,将鞋子换了后,显露出点老态来。   年轻的鹤卿先生在照片上对他笑得阳光灿烂,翁楼看见了,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而后心头就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翁楼想起了林雅,那个记忆里总是温婉娴静的女子,她对他向来无微不至,如同长姐一般。其实鹤卿先生早已不爱他了,只是他空守着这些回忆,空抱着那些过往,也没有颜面去见鹤卿先生最后一面,自然更不敢见林雅。   他倒在沙发上,疲惫的捂住脸。   我已经老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雅对翁楼越好,越为他奔波忙碌,反而让翁楼越愧疚。   翁楼其实可以对照云开,之前翁楼说过:我宁愿他是坏人,也好过是我自己错。   其实对应在林雅身上也是如此,他永远都不能忘记鹤卿,而对方已经跟别人结婚了,夫妻俩也很合美,他终究是个外人了,也是这种爱意,让他一直痛苦,不能面对林雅,自然也就不敢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知道自己一出现,林雅必然会关心他,会找寻他,会照顾他,偏偏这正是他愧疚的。   因为翁楼喜欢她的丈夫,曾经是他的幸福,最后却变成了局外人,永远错失。   写翁楼这个对照组,最开始是因为在听戏,后来为了剧情调整了人物,却觉得很唏嘘,云开也好,小远也好,互相都很珍惜,只要有一个稍差一步,大概就是翁楼这样的结局。 第156章 暗示   顾云开很少会在试镜的时候紧张,尤其是人都已经坐在化妆室里头了, 遥遥想了想, 上次这样似乎还是《灯如昼》的时候, 都已经隔开好几部作品了。   那时是为什么紧张也忘得差不多了,依稀是记得, 似乎也是对角色没什么太大的把握,而又很想得到那个机会。这倒是与眼下这个情况一模一样,不想浪费一直以来做的努力, 可也没绝对的把握能拿下角色。   化妆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粉丝, 听说话不像, 可一夸起来,简直要把顾云开给吹到天上去。她转来转去的给顾云开勾眉画眼, 赞不绝口, 私底下还聊了些小八卦, 尽管顾云开有点儿无心交谈, 可气氛一时间还是相当融洽。   她是戏曲这种题材御用的化妆师,听说家中祖辈就是唱戏的, 小时候也学过身段跟唱功, 无奈长开后嗓子倒仓没回过来, 算是废了一身本事, 之后又因为喜欢化妆, 就换了方向发展,在娱乐圈里也算混得风生水起。   女化妆师有了些年纪,大概是性情开朗, 多多少少有点儿话痨,很是无奈的跟顾云开抱怨绝大多数试镜的人都到不了自个儿手里,早早就在第一关就被刷下去了,听得顾云开心里头一动,忙问起网上最看好的那个“小翁楼”情况来。化妆师一边调和油彩脂粉给他勾脸画眉,一边细细思索,漫不经心道:“噢,他呀,真人可比照片差多了,看起来没什么气质,油头粉面的,非要说起来,连翁先生的指头尖都比不上。”   顾云开听得好笑,又怕碰坏了妆容,表情不敢大动,就沉着嗓子平淡无波的说话:“你见过翁先生?”   “我哪有那福气。”女化妆师爽朗笑了笑,愉快道,“不过他以前也学戏,还拍过不少相关的片子,我喜欢看他的,真身段真唱功,没得挑,现今头正热的几个大青衣,没几个能有翁先生的风采了。”   顾云开就不说话了,他也觉得自己没有。   女化妆师说个没完没了,也不嫌口渴,可手段的确高超,等化完妆,顾云开定睛看了看镜子里头的自己,扮相的确没得挑。   衣服跟假发都是定制的,还有一整箱的行头,据说是翁楼的存物之一,这次林雅拿出来,倒真是铁了心盼着好好出个好作品来。这些东西顾云开可不会,还是女化妆师跟几个助手帮他折腾的,点翠跟绢花一一配上,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物件不一会儿全上了脑袋,又将衣服鞋子换了,最后顾云开站在等身镜面前,倒有种时空倒错的混乱感,不由得一阵恍惚。   化妆师也瞧的有些痴,她之前上手化妆时就看得出来顾云开的骨相跟皮相都好,没诚想真打自己手底下出来能这般风情万种,戏有戏的韵味,不是什么猫三狗四都能化得漂漂亮亮的,再好的手艺,倘若本身底子不成,也是硬化不成的。   她在心里忍不住悄悄暗赞一声:这扮相真是绝了,倘若他来演翁先生,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两个人尽管美得各有千秋,面貌也不尽相同,可这眉宇里的清冷傲气,扮相上的风情万种倒真是像到一块儿去了。   之前那号称小翁楼的男演员拿来一比,登时就落了下乘,虽说刚刚那么说他,但是当时化妆师心里多多少少还对着那男演员有些遗憾,觉得他气质虽然迥然不同,可到底面貌上有几分像翁楼先生,试试妆也好,眼下一瞧顾云开,那些遗憾登时一扫而光,只觉得时光又倒回了数十年,那会儿还没有什么电视电脑,只有到处闯荡的戏班子时,她随着爷爷坐在台下,看着那些角儿登台唱戏,台上那个青衣轻轻看了她一眼,美得魂儿都是一荡。   “哎呀……这真是……”化妆师心里怎么想,面上自然忍不住带出一些来,她嘚吧嘚吧说了半晌,忍不住端起水杯喝了口茶,这才叫嗓子润了些,大夸特夸起顾云开来,“光是凭这扮相,您要再会些身段,可真是没得挑了。要是剧组不取您啊,那真是瞎了眼咯。”   顾云开暗笑:你那是没见过翁楼,他本人才是真没得挑,更何况这也不是戏曲模特,哪有妆成就能成的。   扮演一个还在世的人,难免是有些麻烦的,最大的麻烦就是会拿自己跟对方比较,不过化妆师这么一说,顾云开多多少少也有些安心,要是人家要他开口来两句唱,那是真来不了,可既然说得是身段,他倒多多少少也算有些心得,虽不正统,但好歹是人家正主手把手教了段时日的。   化妆师瞧他一动作,忍不住喝了一声彩,险些吓着顾云开,她才发觉自己太激动,回过头去见几个助理都在窃笑,悻悻的缩了缩脖子,尴尬道:“您别介意,这真的好,再好没有了,旁得不说,光那几个动作,真像是翁先生活过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他死了似的。   顾云开刚要笑,可嘴唇刚启,忽得想起翁楼在世人眼里绝大多数大抵都是觉得已经去世了,毕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加上岁数已经大了,而翁楼既然不澄清那些报道,想来也是有自己心思的,他如果说出来,剧组人多口杂,难免流传出去,自己被骚扰上门倒也罢了,要是真妨碍着翁楼,扰了人家清净,倒不太美了。   化妆师又为他理衣挽袖,怔怔看出神了好半晌,突然叹气道:“哎呀,我这嗓子要是还争气,少不得没一回儿脸皮,跟着您后头唱一个,给您唱丫鬟……不,唱彩旦好了,我唱丑婆子也成的。”   顾云开正要往外头,闻声回过头来,忍不住笑道:“这话说的,我这终究是个假青衣,可不是真正的翁先生,真要搁我在台上唱,我这嗓子哪成呢。你叫我丈夫来倒更好些,他算是个业余票友,倒会唱上两句。”   他这会儿想到简远在他学戏的时候学那几句戏词,就觉得心中甜蜜无比,脸上不自觉带出笑来,看得化妆师两眼发直,心跳如鼓,捧着胸口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那大青衣瞟上一眼时的怦然心动,急忙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愣是想不出眼下声音能配这身段面貌的角儿来。   自然了,现在真正还在唱戏的跟演员自然是不能拿到一块儿来相比较。   唱戏唱戏,自然是要唱才有戏,不知道多少漂亮角儿苦练功夫就倒在了倒仓这祸事儿上头,唱不了,就是长成天仙也没用;可今时不同往日,配音演员比比皆是,加上顾云开又不是打小养起来的戏子,别说嗓子的,光是他刻意去学了这身段,在业界里就已经算是少见的了。   化妆师仔仔细细盯着他背后,看着人施施然如流云般走出去,总算明白有些人为什么能为了一张脸一掷千金了,要是买票就能看到近距离看到这么个漂亮男人,她铁定分三餐早中晚都买齐全了,看一整天都不嫌累得慌,光是这人站在那儿,就足够看个回本了。   哎呀,他要是真能唱,那可该多好啊!   试镜倒是没什么可称道的事,真叫顾云开诧异的是坐在桌后的有位老妇人眼熟的很,想了片刻才想起来是格伦多比认识的那位陌路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巧合的事,心里不由得回温起林雅曾经跟他说过像个老朋友的事儿来,暗道怕就是翁楼了。   世事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的很。   只这匆匆一面,顾云开心中千转百回,多多少少也就猜到了自己得到这个机会的缘由来,这次带妆试镜的情况有点儿像是《灯如昼》那一次,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是筛选过后直接进最后一轮考核,而这次按照化妆师的说法,他是唯一一个被点名带戏曲妆上场的试镜演员。   试镜能通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毕竟是拍摄翁楼的电影,而不是搞什么戏曲传承文化,试镜通过的远比顾云开要轻松的多,几乎他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是按照导演张子滔跟林雅的要求简单表演了下之后,试镜主审的几个人低声探讨了,张子滔跟顾云开算是老熟人了,他不动声色的微微点了点头,这就是在暗示试镜过关了。   而另一位不太面熟的助理则是客客气气的官方说辞,试镜的结果会稍后通知。   顾云开回化妆室的时候还有点儿如在梦中,不太明白是怎么侥幸过关的,卸妆时化妆师忙问他试镜结果,可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也醒悟没那么快出结果,又老老实实给顾云开卸起妆来。顾云开听她说辞,好似自己极好一样,刚要笑笑,仔仔细细的转念一想,却又暗道自己想岔了,他向来力求完美,做事凡要尽心,不自觉就把自己跟翁楼相比较。   可是像这样的电影,哪有几个人真能跟正主一模一样的,能学过三四分已算不错,有七八分几乎堪称惊喜,他把自己跟本人拿来比较,自然觉得样样不行,可是本人又不会亲来参加试镜,更别提翁楼倘若亲自出山,可别说这部电影了,怕是整个圈子都要动荡起来了。   倒是当局者迷了。   顾云开卸完妆后就离开了制片厂的试镜室,而顾见月则在楼下开车接他,两人回去后的晚上剧组才发来消息通知,简单来讲就是顾云开通过了翁楼的试镜,接下来订了几个详细的时间谈合同的事,像是顾云开的片酬还有得谈,之前《末日来临》是桑利拿捏,这次是全美,恐怕要谈上一段时间的拉锯战。   不过这就与顾云开本人无关了,他试镜通过之后第一个先发短信通知了简远,毕竟近来简远正在忙碌着训练磨合整个乐队的默契,打电话过去也不知道是在训练时间还是休息时间,要是打扰到众人难免不太好;之后顾见月将他送回家,顾云开本来是想回去,仔细想了想,还是多按了一层楼,到了翁楼的家门口。   屋子里头的灯亮着,顾云开按了按门铃,好半晌翁楼才来,乍一看反倒愣了愣,才一晚上不见,翁楼头上像是多了不少白发,险些叫他以为时空错乱,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翁楼梳洗打扮还是往日那样,屋里头似乎是焚了什么香料,香气闻着倒是舒服,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跟顾云开解释道:“我烧了些宁神的香,你受得住这个味吗?”   小武生不知是被熏着了还是困了,趴在窝里头睡得正香。   “不碍事儿。”顾云开急忙应道,两人在沙发上落座,翁楼不紧不慢的给顾云开沏了杯茶,他自己还有一个茶缸放在边上,不知道是炖煮了什么,是中药的味道,他握着那个茶缸,倒是很自在的模样。顾云开顺了下自己的头发,极谨慎的问道:“你头发好像白了些。”   翁楼端着茶缸喝了小口,抬眸挑看了他一眼,轻笑起来,模样倒仍是往日那般好看,人倘若漂亮起来,的确是不显老的,他端着茶缸好半晌,才回道:“人哪能不服老呢,我都这把年纪了,白头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昨晚上我睡不着觉,想了又想,将一些事想通了。”   这倒叫顾云开有点坐立不安起来了,他眨了眨眼睛,宽慰道:“想通了事是好事,你且放宽心怀。”   “哈。”翁楼傲然笑了笑,稍一甩手,倒有台上青衣甩袖的利落曼妙,不紧不慢道,“你放心着,要叫些陈年旧事绊住了,我这心儿也忒不经事了些,你也太小瞧我了些。”他这么一说话,相框里头那个灼灼风华,还带些许骄矜清傲的翁楼倒似着又活灵活现了起来。   顾云开看了他好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无奈道:“早知道今个儿试镜把你捆过去,我在后头数钱,演戏没我的麻烦事儿,剧组还得给我发红包,也省得一早上提心吊胆了。”   “你也会提心吊胆?”翁楼眼也不眨,自上到下的打量了顾云开一眼,吃吃笑道,“我还当你是铁人,什么都不要紧,什么心思都拿捏得住,瞧你这个模样,难不成昨晚上还真担心害怕了?我都同你说过了,你还不放心?”   “既然花费了心思,多少是想有些回报的。”顾云开把水杯也捧到了手心里,全然不受翁楼的调戏笑侃影响,很是认真的说道,“结局没定下之前,任何可能都会发生,突然生变的事再多没有了,阿远对我期望很高,觉得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我就更不想让他失望了。”   翁楼被这口狗粮噎得略感不适,可毕竟他也就顾云开这么一个“徒弟”,所以还是选择忽略过去。   “你近来工作繁重吗?忙不忙的过来,不要仗着年轻伤了身体。”翁楼想了想,决定自救一番,仍是不紧不慢的语调转换了话题,他嗓音清润,光看脸蛋跟声音,全然听不出他年纪要比外表大出几十来岁,“我就是前车之鉴,你可别好的没学成几样,尽将坏的学过去。”   顾云开微微笑道:“我没有别的工作了,该收尾的收收掉,再将这戏演完,我也就与您一样了。”   “你今年才二十七八,怎么就停了?”翁楼听得颇为诧异,将脸色一正,认真关心起顾云开的情况来,“圈子里确实有不少蠢材憨货,你假使受了什么委屈,退出也好,只是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打算吗?”   顾云开一愣,随即笑道:“不,哎,您想岔了,我在这圈子里挺好的,还没闹出过什么麻烦儿来呢,不必多心,只是觉着索然无味,到底都是一份工作,做什么不是做,假使退了圈子,我也未必不能在其他地方做出成绩来,演戏太麻烦了些,也太少时间跟阿远在一起了。我跟他都是忙人,总想要个办法调和调和,不能临到头来了才着急。”   他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樁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进了这娱乐圈,知道赚钱花钱的容易,来来往往周周转转,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难免会被迷花了眼,更别提顾云开一路顺风顺水,正熬过了苦头,眼见着辉煌期就要到了,竟能随随便便说出退圈的话来,好似一点也不留恋。   翁楼听顾云开话语里头的自信,忽然觉得有些惭愧,他活了几十年才明白的道理,眼前这个男人才二十来岁就一清二楚了,刚毅果敢的叫人心惊,自信到说放下便能放下,也全然没有半分对未来担忧与恐惧,不知道胜过他多少,他心中百般滋味,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想好了,那就好。”翁楼最终木讷的开了口,干巴巴说道,“再好不过了。”   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各自喝光了杯里头的茶水,顾云开见着时候不早,也就跟翁楼道别了,翁楼便送他出门,临别前忽然道:“过些时日,我送你一个惊喜。”   “嗯?”顾云开有些莫名,不由问道,“什么惊喜?”   翁楼似笑非笑道:“说了哪还叫惊喜,你只管期待着就是了,我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绝不会空口说白话,你放心好了,绝对叫你又惊又喜。”   “嚯,我现下听着倒是觉得又惊又怕。”顾云开也与他玩笑道,“既然您开了金口,那我定然要期待一下,要是到时候不惊不喜,你可得重新准备了。”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翁楼自是满口答应,两人也不多话,说散就散,门一关,身一转,就谁也见不着谁了。   顾云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简远也不知道发了多少消息来,密密麻麻刷了一整排全是感叹号。   “恭喜!!!!!!”   “我就快结束了,就回家!!!!!!!”   “今天戴芬特大师也夸我了,双喜临门!!!!!!!”   “我就说你一定行的!!!!!!!!”   “我要回家了!!!!!!!!!”   ……   还有好几张举高高要抱抱的表情包,顾云开通过试镜,不知怎么的倒像是简远跟打了鸡血似的,看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走出电梯,摸钥匙进家门的时候,还翻来覆去的看那几条消息,简直想发消息给简默:小远这么可爱,合法吗?   不过想也知道那个侄子控的幕后大“黑手”简默会怎么回答,就算不真的合法,为了简远也要合法。   还没等顾云开伸手去开灯,黑暗里忽然有人扑了过来,将他牢牢抱住,要不是那熟悉的洗发水味道跟蓬松的卷毛弹在脸颊边,顾云开险些一个过肩摔将人丢出去。僵硬的躯体瞬间软化下来,他顺从的稳稳站住,被简远抱了个满怀,对方几乎是整个人跳上来的,连腿都缠了上来,活像是抱着树的大考拉,这下子顾云开都有点发晃,赶紧挨着墙壁靠了靠,免得自己被扑倒在地。   “你过啦!”简远滚烫的气息直往他耳边扑,这会儿已经入冬,地板上凉得厉害,偏偏简远跟个火炉似的缠上来,倒是暖和的很。   顾云开恍惚还以为自己是高三考上大学,不由得又好笑又好玩,无奈道:“试镜过了就过了,你怎么这样开心啊,难道你还能把自己托进去给我配戏不成?”   简远像是小狗似的把脑袋往他怀里头脖子附近这两个地方来回拱了拱,乐陶陶的笑道:“不一样的嘛,我看你最近老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对翁先生这个选角的试镜压力很大,就算我跟你说你铁定能过,你也绝不会信,搞得我也有点神经兮兮起来,生怕剧组瞎了眼不肯选你。”   “你胡说什么呢。”顾云开去揉简远的耳朵,忍不住微笑道,“人家要是不肯选我,说明有更好的人选啊。”   简远“哦”了一声,闷闷不乐道:“我是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顾云开竟不知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第157章 质疑   倘若要拿来比喻,翁楼的个人电影里头, 自幼的苦事只能算是一出折子戏, 说是最精华, 却也不过是一生里头的那么一出。   偏生就是这一出,最是动人;也正是这么一出, 造就了后来的翁楼。   时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四五年前的小童星这会儿都长大成人了,娱乐圈总是如此, 新人换旧人, 再正常不过, 这次饰演翁楼幼年时的是个新出名的小童星,叫做苏潇轩, 听说是星探在大街上发现的, 这会儿已经拍了两部大火的电影, 是眼下红得发紫的童星之一, 经纪人是父母,还是顾云开的小影迷。   听说是看《圣魔双极》跟《灯如昼》迷上顾云开的, 一直嘟囔着他穿古装好看, 为人倒也活泼, 小孩子不晓得事情, 懵懵懂懂的, 只是觉得衣裳华美,人长得好看,就是顶级的漂亮, 在片场老躲在桌子凳子后头偷看顾云开,偶尔带了作业来片场写,要是恰逢着顾云开在练身段,半天都写不下一个字来。   剧组里有些大人坏心眼,就管他叫顾云开的小跟屁虫,气得小娃娃气鼓鼓的,追着大人跑大半个剧组,可见着顾云开走进来,又一下子温顺乖巧起来,活像是只小白兔似的,只觉得天上掉下个神仙来,不然怎么走路都像是飘进来的。   顾云开跟小孩子玩不太来,他的性格也不擅长应付阴晴不定的小娃娃,虽然全剧组都很喜欢苏潇轩,乃至还跟着人家爹妈亲密的喊轩轩或者是小轩,他照旧平平淡淡的,只是偶尔见着简远的消息才微微一笑。   他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顾云开没必要去巴结着别人,也没必要生怕人家误会,各个尽可能的示好,平日里给助理等人一个微笑,也算得上和善可亲了,加上人家觉得他咖大,更是不敢造次,不远不近的隔着,犹如隔水看花,越发动人,倒不觉得顾云开性情冷酷,反倒觉得他矜持冷淡,风骨天成。   这会儿剧组并未开机,只是找了几个老艺术家来教导接下来需要的东西,翁楼幼时学过戏,若说对苏潇轩这个孩子,众人还能放宽些;那么对顾云开这个成年人,那就无疑要严苛的多了,要说往日只学了七八分形,三四分神,那么这会儿少说也有八九分形,五六分神了。   苏潇轩是个小孩子,世界上最敏感的无疑也就是小孩子,大人喜不喜欢他,他能很敏感的发现,加上天生性情活泼开朗,喜爱活络气氛,他总能逗得大人喜笑颜开,也正是因为这种敏感,苏潇轩只贴近喜欢自己的大人,那些不喜欢他的,一概不理。   可顾云开不太一样,苏潇轩以前都是在电视剧上看到的,现在见到真人了,只觉得他眼神里像是亮着光,淌着银河,微微的一笑都觉得动人。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风情,懵懵懂懂的觉得,他长这么好看,冷淡些又怎么样呢。   剧组里准备了些糕饼糖果,都是仿着以前的花样来的,有时候剧组的人饿了会拿些来吃,大多数都是入了苏潇轩的肚子,他古灵精怪的,要说夏普还有人觉得他疯疯癫癫,那么看着苏潇轩这么个小娃娃,绝大多数人都是心生爱怜了,分早晚三餐的投喂,一个月不到的时光,细瘦的小胳膊上硬生生肉嘟嘟了起来。   张子滔脸色十分难看,一剧组的大人都挨了训,顾云开坐在角落里看书饮茶,苏潇轩就磨磨蹭蹭的坐在他旁边的高凳上,有些想去摸酥糖吃,又怕牙痛,干脆转头去看顾云开,只觉得这个人生的真是漂亮精致,不知道青丘狐狸变成人麻不麻烦,看电影里好像是很麻烦的,   苏潇轩觉得有点惆怅,他想这么漂亮的狐狸,人间这么少,实在是太可惜了。   顾云开见他也可爱,只不过可爱归可爱,他最不耐幼童的懵懂跟哭泣,那种纯真固然使人怜惜,可是本身的存在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更何况这世上,他已有了最纯真的宝物,自然其他的也就入不了眼了。   过了全球奖就直接入了冬,加上试镜之后的安排,这个新年照旧是在工作上过的,好在拍摄场景不算太多,有个别外景戏,打算过了年之后先拍掉,因为戏份不多,基本上一个月时间就能全部拍摄完了,新年过后就是简远的音乐会,顾云开的心动了动,不肯错过,可想了想,又不愿意耽误工作,只跟剧组协商沟通了假期,张子滔本还有些为难,一听顾云开只请一日假期,便也同意了。   至于不少内景戏,全美从项目定下之后就已经开始搭建了,等众人拍完外景戏回来,差不多也就好了。   简远近几日练琴几乎走火入魔,顾云开跟他各自忙活,一个练身段练得晕头转向,一个拉琴拉得头昏脑涨,两个人晚上见个面也没有心情浓情蜜意一番,只顾往床上躺,有时候简远半夜挣扎着醒过来,还要负责把顾云开露在被子外头的长腿重新搬回到被子里头,然后把自己整个人压上去。   第二天被压得半身麻痹的顾云开简直怀疑简远是不是对他们的婚姻有什么不满,试图用这种毫无效果的办法谋杀亲夫。   顾云开这般认真劳累,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翁楼是他的好友,说更亲近点就是有师生情谊,过教师节很应该订束花给他的关系;二来是这是两人的落幕,翁楼也好,他自己也好,两个人的退场,都很应该风光。   简远这样拼命辛苦,主要原因也有两点,一是这是他任性之后的第一次机会,诚然搞砸并不影响什么,毕竟他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天赋,足够包容他许许多多的差错,可是倘若不尽力导致失败,他就不得不承认父亲当初对自己的评价:差劲;二来是顾云开第一次要到他的现场,他无论如何,也想尽自己的全力。   出乎意料的是,苏潇轩追星顾云开,简远倒是追星苏潇轩,官方出的海报,张张不落。   翁楼至今虽然已经有几十年,可人气却不容小觑,不少人还记得这位绝代风华的大美人,堪称明星当中最璀璨的一颗……不对,应当是一轮皓月,更别提是由顾云开来扮演,剧组放消息时二话没说,带了两张顾云开带妆跟苏潇轩的海报。   好比是水滴子进了沸腾油锅,登时炸开一片,再是挑剔的人也对顾云开的扮相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倒是有酸溜溜说顾云开不能唱的,也很快就被顶了回去。   微博底下苏潇轩的亲妈粉蜂拥而至,一片温言软语,都是请顾云开在剧组好好照顾苏潇轩的,还有说张子滔选角真是绝了,这两人一大一小,眉眼还真有几分相似,连带着顾云开平日里的同人剪辑都有了“官方”童年版本的人选。   好久没得到顾云开消息的粉丝几乎要载歌载舞起来,欢喜的仿佛自家中举,笑称难怪这几日顾云开低调没什么消息,原来是暗暗放大招去了。   顾见月用官号转发了官博的消息,用词十分委婉:力求完美的落幕。   粉丝在底下留言,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暗示,所有人几乎关注点都在顾云开放得这个大招上,顾云开有时候忍不住想大招是大招,接下来的大招,恐怕不是她们能够接受的。   不过人生匆匆,聚散浮萍,曾经遇到过就足以庆幸,诚如这数年来,顾云开得到她们的支持,而她们从顾云开身上得到精神满足一样,只是双方迟早有人会走到头,有些人早早离开了,中途又有新的人来加入,而这次是顾云开自己准备到头了。   倒也有人隐隐约约发现了苗头,担忧无比,随即被其他人安慰了,理由无非是顾云开这会儿事业正盛,哪有可能退圈,实在是无稽之谈。   顾云开看了,什么都不说,只管自己训练,他往日里头学过武,尽管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却跟翁楼的并不相同,翁楼的手看起来像块滑腻的软脂,握在手里头柔弱无骨的,再细腻没有;可顾云开不是,他的手劲瘦的仿佛字体,肌肤薄薄的贴合着血肉,像是嶙峋的竹子,落在掌心里时,有那么点儿的粗糙。   当年流行的衣裳与这会儿到底是有所不同的,服装换了一套又一套,学了戏,发了消息,待新年一过,没过多久就坐了飞机去外景地拍摄,他穿上早先的改良长衫,腕上一串珊瑚色的手链,遥遥站在亭子里看新年里的头一场雨,形貌清癯,风姿特秀,倒像是只白鹤。   天气寒冷,戏服外又加了件羽绒服,大氅似的披着,仍觉得手心冰凉。   剧组正躲着避雨,等雨停了开工,张子滔隔着雨帘看换了戏服的顾云开,之前对方从化妆间出来,脸上涂脂抹粉的,倒硬生生被化妆师擦出翁楼的神韵来,可这会儿看见了身形,好似又不太一样。按照录像里头的几场,翁楼惯来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可顾云开却像是风烟过后的青竹,倒是林雅看了,忽然落下泪来。   “像,真像。”   本来剧组是不愿意老太太过来的,毕竟林雅已经有些年纪的,要是磕着碰着,可没办法说话,当然娱乐圈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演员,又是另一个说法了。不过林雅既然坚持,加上她也只来几日,剧组没法,总不能拦着不让人来,她一个人过来总不安全,倒不如剧组去接,因此干脆一块儿捎上。   更别提其实要不是顾虑身体,张子滔的确是想捆着林雅走完拍摄全场的,要知道现在唯一能找到跟翁楼关系亲密而且熟悉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林雅了。   现在人家心甘情愿的跟过来,自然再好不过。   像么?   哎,像就好。   林雅正抹着泪,看张子滔好像有些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将眼泪擦干了,微微笑道:“你们看多了的啊,是阿楼唱贵妃,所以觉得样貌不太合适,可私底下他就是这个模样的,你也想不通他在想什么,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就好像天地之大,独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孤独,也谈不上话,他似乎总是那么寂寞的。”   张子滔轻轻叹了声。   苏潇轩正被其他人逗弄着在吃糕饼,弄得满手都是,顾云开似乎是看够了雨,打了伞慢腾腾的钻进雨帘,信步闲庭般的走了回来,雨珠子随着他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撒在地上,半点没有溅湿,暖风机开大了,吹得人都像是要飞出去,顾云开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一瞬间竟真叫人分不清是翁楼还是本人。   雨渐渐要停了。   翁楼的剧本写得大多的,是他小时候与老师傅的生活,穿插着成年后的人生,因为不知去向,踪影始终是个谜题,连结局都是贵妃醉倒戏台上,大红的幔帐拉扯落下,就此再不见踪影。不过结局是内景戏,戏台子全美还在搭建,这剧本要是较真起来,苏潇轩的戏份指不定跟顾云开的谁多谁少。   顾云开倒也不介意,翁楼的人生精彩,精彩的距离眼下还不足够遥远,当有的那些东西看看录像也都有了,剧组难免另辟蹊径,演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扮演林雅丈夫的鹤卿先生倒是位成名很久的演员,只是运气不好,总是演些招人喜欢的男配角色,没有当主角的福气,他本人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只要有戏演就够了,圈里给他冠过个外号,叫戏疯子。   顾云开记得剧本上写得是角色关系是挚友知音。   林雅大概对丈夫跟翁楼的前尘旧事一无所知,不过也没有什么,毕竟已经过去的事,的确没什么可多提,可多想的,提了反而要徒增烦恼,那段感情已经消失了,虽然不能否认它曾经存在过,但也再没有未来了。   挚友,知己,这个身份说不准反倒刚刚好。   冬天最冷的那几日其实已经过去了,这个季节白昼极短,加上下了雨,天仿佛要冻住骨头似的发寒,也不知道过几日是不是要下雪,不过瞧着这阴雨绵绵的模样,也没有比下雪要好到哪儿去。   顾云开坐在椅子上背台词,其实早就背熟了,只不过是这会儿没有什么事可做,不如多熟悉熟悉剧本,再仔细揣摩等会表演的细节。他正琢磨着,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是夏普发来的通话,这让顾云开有点发懵,他们俩就是上下邻居的关系,平日有什么事或者是夏普想聚聚就直接下楼来了,手机倒不常联系。   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云开站起身来寻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接通,夏普在另一头险些怪叫了起来:“这么久才拨通你刚刚是在拍戏吗?”   “有什么事。”顾云开单刀直入,十分冷漠,“现在正在下雨,不过既然你难得打电话过来,我猜测雨很快就会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云开的嘴真的开过光,他话音刚落,滂沱的雨势几乎以肉眼可见的情况小了下来,顾云开想起了温静安那天匪夷所思的眼神,觉得自己的确该随便找个庙还还愿了,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让人有点发毛。   “噢。”夏普并不是太在乎雨会不会停又或者是继续自顾自的这么下着,他兴致盎然,语调轻快,几乎情不能自己的流露出八卦的气息来,诚恳说道,“你觉不觉得静安他跟那个阿诺德有点什么问题?”   顾云开心知肚明,故作不知,靠在一旁的道具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我不觉得。”   夏普十分感叹,就差要脱口而出顾云开谈恋爱谈到掉智商,如此愚笨迟钝,居然连好友梅开二度都一无所知,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八卦好奇之心,便决定宽容原谅顾云开,继而相当老实的与“毫不知情”的顾云开说起话来:“他们绝对很有问题,之前阿诺德要走,我正撞上,两个人简直像小夫妻一样,我站在旁边几乎想报警,仔细一想清官难断家务事,于是作罢。”   “哦?那结果如何呢?”顾云开对阿诺德要离开这事儿并不吃惊,之前简远夜间就与他谈过,阿诺德来此只是一时无处可去,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避免事情牵连温静安。而简家伯侄在默尔曼亲王的底线处挑衅,伯伯诱拐人家孙子离家出走,侄子毫不客气的拿出藏着自己小半积蓄的银行卡塞给了阿诺德。   仿佛打算看他们爷孙俩掐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阿诺德直接被静安打晕了。”夏普发出一声‘娇喘’,字字泣血,“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个场景,然后他扛着阿诺德进屋的时候还让我自己随意,我一直以为静安是我们里面唯一一个娇弱温柔点的汉子,结果发现我自己才是。”   顾云开决定对夏普评价自己的这段话保留意见,转而移到了重点上:“所以阿诺德现在还在静安家里了?”   “呃,如果没有脑震荡的话大概还在。”夏普沉思了片刻,思索道,“其实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既然静安都背叛了组织,我觉得我也该考虑一下未来,不然以后聚会难免太凄凉了点,如果你有合适人选,请帮我介绍一下。”   顾云开毫无迟疑的拒绝道:“恐怕没有。”他顿了顿,又反问夏普,“你对阿诺德印象如何?觉得他跟静安在一起是否不太顺利。”   “要是按照我的意见,我倒是觉得无伤大雅。”夏普思索片刻,据实以告,“你与静安的案例告诉我一个道理,现实的人难免需要一些童话,而童话里的人多几分现实,我决定以这个方向去寻找我未来的另一半。”   顾云开沉默片刻:“你想现实点?”   夏普十分震惊:“我还不够现实?我应该找个童话点的,就像你一样。”   噢,我信了。   顾云开毫不犹豫的挂断了手机,听夏普扯淡实在浪费时间,他看着外头雨势绵绵,虽然转小却不见转没,当机立断趁着这开得光还没开始,立刻拨给了温静安,对方很是吃惊:“我还以为你在拍戏呢?”   “说来话长,在夏普打给我之前我也很想拍戏,不过现在这个念头暂时退居第二位了。”   温静安敏锐的觉察到一丝不对,求生欲促使他结束通话:“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先挂断了。”   “我想问问阿诺德的脑震荡好了吗?”顾云开不缓不急,拿过桌上一块奶糖塞进了嘴里,架着二郎腿,若非手中拿得是手机而不是扇子,看上去简直像是晚饭后约定搓麻的旧时人物,轻描淡写里带了点生活的写意。   温静安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沉痛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在夏普面前打人了。”   “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你打都打了,老实交代吧,人怎么样了?”顾云开气定神闲,忽然觉得奶糖腻人,多少有些口渴,又去饮水机底下接了杯热水回来,“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打出个好歹来。”   温静安简洁明了:“他只是发烧了而已,我没有拿东西砸他的脑袋,只是很生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背,想证明他压根站不住,然后阿诺德就倒下来了。”   真是人言可畏。   顾云开对这样的真相十分失望,正看天光乍开,雨歇云散,平静道:“那我要拍戏了。”   被挂断电话的温静安今天也在质疑自己交朋友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夏普说:现实的人需要一点童话,太过童话的人需要一点现实。    第158章 思凡   苏潇轩年纪还小,懵懵懂懂的, 还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复杂坎坷, 纵然父母念叨, 耳提面命的,他也并未想得太多, 只是觉得剧组里真好。   其实要真的说好,他倒也还具体说不出是哪里好来,只是觉得这个剧组大家都很喜欢他, 每个人都很亲切, 就算是不亲切的顾云开也长得那么好看, 还有很多糕饼,每个人都很耐心, 连不知道做什么的老婆婆也对他总是笑脸相迎的。   早先刚入娱乐圈的时候, 苏潇轩就曾经演过两场戏, 那时候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那会儿倒也不是不好, 只是总觉得人情淡薄, 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表,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像是这部戏里头似的,大家伙都亲亲热热的,演老师傅的关老师生得骨清神秀, 因着上了年纪,把苏潇轩当自家孙子疼;演鹤卿先生的池老师正经又幽默,总是教他许许多多的东西。   跟自己饰演同一个角色的顾老师尽管不太爱说话,可他长得却再好看没有了,妈妈虽然说顾老师跟自己一样都是人,电影上都是假拍戏的,不过苏潇轩一点儿也不信,他知道狐妖下凡这种事是秘密,不能随便说的。   他自己也拍过戏,可是谁也没有像是顾老师那样,那么……   唔,苏潇轩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他只是觉得,顾老师的每个动作每个神态,好像都有点跟别人不同的韵味,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苏潇轩待得时间最长的一出戏,他演小翁楼,顾云开演大翁楼,两个人在作品里头绝没有什么机会对戏碰头,但是场地下却时常见面,老师傅去世的时候,翁楼已经是个少年郎了,因此不能再让苏潇轩来,那出戏还是顾云开化了少年妆上场顶的。   自打《灯如昼》的封三郎那个人物起,顾云开就刻意学了点少年意气,这会儿化妆上场,倒也真有那七八分的模样。   这段戏是老师傅去世前唱《思凡》,唱罢了,也就歇了。   思凡思凡,明面唱得是老师傅最后一口功底,实则是暗指翁楼即将要进了娱乐圈的事,演员姓关,今年也有五六十的年纪,还曾经跟翁楼合作过,只不过那会儿他还是个跑龙套的,可翁楼已经红得发紫,那时候他给翁楼当背景,未曾想几十年后,竟当了“翁楼”的老师傅。   传记电影难免改变,尤其是电影这项作品,总不能结结实实来拍,多少要有些许迎合转折,否则拍出来不太好看。   奴把袈裟扯破,   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   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   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   夜深沉,独自卧,   起来时,独自坐。   有谁人,孤凄似我?   似这等,削发缘何?   老师傅气力不济,这《思凡》大多时候是独角戏,对角儿的基本功要求很高,他本就已是老人,又旧病在身,硬是没能唱完最后那段,只唱到此处,喉咙沙沙作响,气力竭尽,倒落在了爱徒身上,便将眼儿闭上,撒手人寰,只丢下翁楼一人孤零零在世上。   这场戏是外景,正逢着天冷,摄像组分了几波,站在廊上檐下拍摄,顾云开扶着关老师绕着走了两圈,正演着最后那两句,忽然雨珠子打下来,这事倒也不奇怪,近来天气变化,下雨再正常不过,演员的本分惯来是导演不喊停,任是外头天崩地裂,风雨大作,也是要继续演下去的,自然没管这雨,继续自顾自的演下去。   张子滔本要喊停,可忽然心里头一动,就任由凄风寒雨打下来,只吩咐了助理准备好姜汤暖被,毕竟两个演员戏服穿得都很单薄,又调整了摄像组的位置,这出翁楼失亲的戏,到最后倒比原先料想的更为悲惨凄苦,林雅在旁看着,纵然知道当时未必真有这般情形,仍是止不住抹泪。   待张子滔喊停,两个演员都已冷得瑟瑟发抖,顾云开年纪轻些,倒还能受着点,关老师到底是上了年纪,是真吃了大苦头,下了戏两人就被拥起来,换衣服的换衣服,卸妆容的卸妆容,提前吃了感冒药,喝了满满一大碗姜汤,冷得发青的脸蛋上终于又再红润起来。   苏潇轩在旁看得难受,睫毛一眨,扑扇扑扇的落泪,他母亲看得好笑,将人搂在怀中轻声哄劝。   顾云开没戴假发,是真头发修了个翁楼当年的款式,朱蒂站在他身后拿着条白毛巾给他擦湿头发,雨水还挂着长睫,冷冷的滴落下来,倒像是滴泪珠,透着叫人瑟缩的寒意。朱蒂拿了吹风机跟梳子来给顾云开整理头发,细细将每一缕发丝擦了个干净,呼呼一吹,满脑子都是热意,顾云开静静坐着,一语未发。   他倒也不是想起什么,只忽然觉得这思凡唱得实在是有意思。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只是联系翁楼这一生来的唯一一段感情,难免觉得坎坷曲折了些,朱蒂给他擦干净了,忽然低声轻道:“明天就是简先生的音乐会了,我已经帮您跟剧组谈好了,明天凌晨一点有场戏,已经商量好了,就四个小时,五点铁定是要放人上车的,早能早拍完,就在车上休息一段时间,机票订在了七点,代驾也喊好了,到时候直接换车。”   顾云开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些繁杂的琐事,朱蒂一向都安排的很好,向来不怎么叫他担心。   其实自第一日出外景戏时下了雨之外,之后拍摄都几乎没下雨了,没诚想今天竟然出了这事儿,这次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回事,春季分明还没到,天色已然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两人被淋成落汤鸡,剧组在顾云开这边也问了两句,主要还是照顾关老师的身体,毕竟上了年纪,又是个重要的男配角,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放着,晚上本来要拍的戏临时改成其他了。   不管是真情还是为了工作的进度,剧组都不愿意关老师生病。   雨下了一阵儿又停了,剧组里里外外忙活来去,朱蒂捧了一碟果脯跟小零食来给顾云开吃,剧组里头不知道谁开了电脑,视频里头正是名家在唱思凡,腔调儿很慢,假使没什么兴趣的人,尤其是现代习惯了快节奏的,估计会很不适应,顾云开闲着无聊,坐在那儿把它安安静静的听完了。   听完之后就下戏了,顾云开虽然换了衣服下来,但是身上的寒气还没散,回到车上还要再洗个澡,朱蒂忙前忙后的,连带着捎上了任渊也灌下去一大碗姜汤。现任特工加司机加保镖的任渊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接受了来自助理小姐姐的好意,硬生生皱着眉头把那一碗姜汤灌下去了,最近他迷上了连连看,正在努力通关,姜汤喝完额头发汗,手指上差点滑腻的捏不住手机。   朱蒂只是煮多了姜汤捎带他一个,压根没多待,自己也给自己泡了一壶红糖姜茶,又买了甘蔗汁给顾云开解味。剧组离机场颇近,反正凌晨也要回来,顾云开便让车子别离开,直接待在剧组里头,他洗过澡把头发吹干了,换了身衣服就往房车最后头的卧室里倒。   车子里的空间不算太小,不过床跟淋浴的卫生间已经占了大半,前头的沙发摆的也不算开阔,很有些蜗居的意思。顾云开倒在了床上,只觉得浑身上下筋骨酸痛得仿佛都要化开了,刚刚演那出丧亲戏的时候,张子滔力求动情,其实早先已经演过四五回了,他总琢磨不到那个味儿来。   少年意气倒有,丧亲之痛全无,挨了张子滔好几顿骂,刚刚那雨一下,忽然就如坠冰窟,一下子洒下眼泪来。   朱蒂也没嫌头发重吹两遍着实麻烦,只招呼着顾云开喝桌上的甘蔗汁,称是新榨出来的,甘甜清口。顾云开勉强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吹风机在耳边呼呼吹得厉害,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生出一点惆怅来。   他知道接下来的戏是什么模样的,老师傅死了,翁楼固然痛失亲人悲伤不已,可接下来毕竟人是要活着的,活着就要吃饭就要花钱,他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科了,人生正是困惑无比的最低谷,遇到了他的星探,也就是第一任挖出他的经纪人,只不过这经纪人对他不是很好,说到底就是看着翁楼长相不错,想赚短钱的无良人士。   为众人所周知的翁楼经纪人,就是鹤卿先生,甚至许许多多的人,都以为翁楼至始至终只有这么一位经纪人。   电影里也改换成了直接遇到的这位经纪人,就是鹤卿先生,堪称天作之合的一对搭档。   天作之合。   顾云开琢磨这个词儿,总觉得不对味,他当然知道剧组这么称呼并不是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是想说他们一个明星一个经纪人,亲如一家,犹如高山流水遇知音,恰比伯乐觅见千里马,一拍即合。   谁也不知道他们曾经险些就真成了一对天作之合,只可惜终来还是有缘无分,这种无心的夸赞与巧合,让熟知内情的人,竟一下子不知道是觉得悲凉还是讽刺。   顾云开不由觉得十分惆怅,于是又喝了一口甘蔗汁,刚想扭头在吹风机的狂风下告诉朱蒂这个口味不错,待会再买一瓶的时候,一转眼看到林雅从车门口走上来,差点一口甘蔗汁呛在喉咙里,险些咳个天昏地暗,可纵然如此,他还是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咳嗽起来。   赶紧把甘蔗汁咽下去后,拍了拍朱蒂的手,助理小姐姐识趣的关掉了吹风机摆放好,又找出茶杯跟一些零食来摆上,安静无声的溜到前座去指导任渊玩连连看了。   头发多多少少还有些微湿,顾云开心里直犯嘀咕,毕竟刚刚他还在惋惜翁楼跟鹤卿先生没能在一起的事,这会儿人家正主的老婆找上门来,更别提两人之间还见过面,对彼此也很有好感,相处的十分愉快,脸上难免有些火辣辣的,纵然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听见心声,还是多少有些尴尬。   林雅上来是夸顾云开来的,她握着自己的手,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背依旧挺得笔直,目光里含着笑,再慈祥可亲不过的模样,她把目光往顾云开身上一瞟,好像是春水春风洗过一般,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只觉得那轻轻柔柔一眼,一点儿也不失礼,更不像是刻意的打量。   “别见怪,你是真的很像阿楼。”林雅有些唏嘘,开口还是十分客气的,“要说咱们俩初次见面那会儿,你们俩只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可扮上相,演上戏,可就真真切切的像到骨子里头去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演戏演得好是一回事,可说起来,总是不希望自己是谁的替身的。”   两个人自试镜后,训练时,开拍前,都不曾交谈过一句话,可这会儿林雅说起话来,却全然不显得生疏   顾云开笑了笑,还没张口,林雅又轻轻道:“阿楼就是这样的,上了戏是那个,下了戏就又是他自己了,我不太懂,不过想来你们演戏演得好的人,总是坚持千面归千面,本色是本色,戏里头跟戏外头分得清清楚楚的。”   她顿了顿,窘迫的笑了笑,徐徐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又太自说自话了,我知道要夸一个演员,应该就是说他完完全全就是那个角色,不过我跟阿楼太熟悉了,不好说你跟他完全一模一样,只能说非常相似了。”   “不碍事。”顾云开温声道,“您不必这样客气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林雅抿着唇笑了笑,稍稍点了点头,不过顾云开觉得她大概是没有听进去的,或者是听进去了,可这种礼貌与得体已经成习惯了,改不过来了。顾云开自然也不会太多提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已经足够,不过相较于林雅的礼貌,其实他更好奇的反而是鹤卿先生这个人物。   这位已经去世的长者虽然不曾谋面,但是从他的爱慕者……或者说交往过的对象来看,应当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翁楼自是人中之龙,本身不必多提,多才多艺,儒雅谦和不说,为人处世也不失男神这个称呼,顾云开跟他相处往往如沐春风,因而难以想象连翁楼这种对象都能放弃的人到底是何等的意志坚定;而林雅虽然不及翁楼那么外貌出众,但是性情温柔体贴,得体大方,对自己的未来跟人生的目的一清二楚,撇开相貌因素,光是相处方面,她并不逊色于翁楼,两个人都同时爱慕,或者说痴迷着鹤卿先生,想来那位前辈定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现实归现实,演戏是演戏,剧本里的鹤卿先生固然有个很不错的形象,不过顾云开觉得似乎还缺了些什么,两个人的关系黑纸白字的印在剧本上,少了一种应当存在的感觉,尤其是在他还知道某些内情的时候。   起码在剧本上所写出的对话里头,按照顾云开跟池老师的对戏里头,远没有张子滔所提出的,想要的那种天作之合的感觉,关于这点,顾云开也跟饰演鹤卿先生的池小重老师讨论过这个问题,两个人琢磨半天,还是只能想出点细节动作跟眼神戏来。   作为鹤卿先生的夫人,林雅无疑是个询问跟了解这个角色的最好人选,尤其是整部《翁楼传》差不多可以说是根据林雅的回忆来编撰的,还加些许翁楼不为人知的陈年往事,她应该对两个人的关系有自己个人的见解。   “说起来,正好有件事要麻烦您。”顾云开稍稍调整了下姿势,他的头发吹得半干,发尾还有些许凉意,垂落在脖子里总归不太舒服,就借着变动的便利拨了拨,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话题上来,“这话其实应该是池老师问您,不过我搭戏也不少,就先占个便宜,近水楼台多嘴问上一问。”   林雅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毕竟顾云开能问她的问题,也差不离就是翁楼或是她丈夫,到底都是演戏上的事儿,这些天的认识跟了解,她料想眼前这个过于成熟稳重的年轻男人也问不出其他问题来:“你只管说。”   “鹤卿先生现实当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与翁楼先生又是怎样的相处方式?”顾云开揉了揉眉头,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仔细道,“其他演戏倒能跟老师学着,可是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怕自己瞎琢磨不好,所以特意想问问您?”   “噢……”林雅忽得怔了怔,她茫茫然的看向窗外,像是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不到尽头的模样,她就这么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恍惚道:“鹤卿他是个很好的男人,好是个很笼统的词,我不好用完美来形容他,倒显得我好像在自夸一样,只是我每次想起他,都觉得很好,直到现在,直到过了这么多年,始终还觉得很好。”   喔,很好啊。   顾云开轻叹一口气,假使换在以前,他绝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现下多多少少也能从那再平淡不过的言语之中,读出一丝丝的柔情痴意来,人在世上见过最好的,最珍惜的存在了,便对其他远远不及的东西再看不上眼了,而那个存在同时会因着时光流逝越发难能可贵起来。   鹤卿先生对于林雅与翁楼而言,大抵就是这样的存在。   “至于跟阿楼……其实说来有点好笑,鹤卿他对阿楼一直很好,就好像是家人一样。阿楼有时候是个很任性的人,又骄傲,又漂亮,像是孔雀一样。”林雅双手交叉,捧着下巴沉思道,“有时候你会觉得他怪像是个大男孩的,跟镜头上完全不同,鹤卿就会推着他长大,让他自己去决定一些事情,去思考,去做决定。”   顾云开问道:“像老师那样?”   “更亲密点,非要说的话,鹤卿对阿楼而言,应当是如兄如父。”林雅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微微笑了起来,柔声道,“我们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阿楼都跟我们在一起,他很像是鹤卿的亲弟弟,还有点稚气,又骄傲又矜狂,然后慢慢长大了,长大之后,他也就渐渐把那身傲骨收敛起来了。”   说到此处的时候,林雅轻轻叹了口气:“我真希望他别什么事都统统放在心里,总是一个人扛着,也不知道鹤卿催促他长大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许是好事吧。   顾云开想了想翁楼现在的情况,一时倒也不那么确定。如果过得好的定义是吃好睡好穿好,那翁楼当然照顾自己照顾的非常好,可人不止这些生理需求,还有情感上的,精神上的,虽说翁楼自称自己走出来了,但果真如此么?顾云开觉得倒也未必。   他并不是怀疑翁楼的品性,只是感情是个漩涡,陷下去了之后,再怎么豁达的人,也无疑似坠入泥潭,拔不出腿来。   “非要说的话,其实我对阿楼的印象,是两个阶段,他快要退圈的时候已经变得非常成熟了,同样也变得相当客气,倒不像之前那么意气。”林雅很是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我觉得他好像越来越孤独了,却又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寂寞。”   顾云开想:这真是一道送命题。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老师傅逝世之所以用昆曲的思凡,有三个原因。   一是所谓“男怕夜奔、女怕思凡”,思凡本身是独角戏,对念白和表演各种技巧的考验,很吃功底,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基本功,老师傅曾经是名角,他唱思凡,既有留恋尘世的意思,也有不甘心就这么落拓离去,还想最后再亮相一回。   二是思凡里最终唱段是“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对应翁楼少年时遇上了鹤卿先生,痴情一生,也是对应思凡本身,他失了老师傅这个主心骨,可也对外界的花花世界有所好奇,最终迈向了红尘俗世的第一步。   这两点都是与电影有关,第二点电影里是指红尘,事实上双关的是他跟鹤卿的感情。   三是“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这句是戏里小尼姑想要的,实唱得云开跟小远,两个人已经成就姻缘,他演翁楼,终究不是翁楼,翁楼错失,他却美满。   PS:   之前看有读者嫌我解释烦,问我干嘛不写到文里。   这里解释一下,因为这种东西差不多属于课外阅读了【喂】,它存不存在其实都不妨碍你看整篇小说,我当时写的这些暗喻,很多人草草看过可能也没有注意,只不过是我喜欢摆弄这种文字上的小花样,其实读者读深读浅都没关系,毕竟这种东西属于点缀,大家就当个彩蛋。   它是真的没有必要具体写到正文里去的,会破坏整体和谐,所以我才会在有话说补充,给大家当意外惊喜,因为它的的确确只是我本身写文时的一种思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就算只看故事也不会看不懂,非要说的话就是为了有些会有“为什么安排这部戏,而不安排其他戏”的读者解释的。 第159章 由他   跟林雅的谈话,让顾云开的的确确受益匪浅, 起码掌握住了林雅所认识的, 也是电影里需要的鹤卿先生与翁楼两人之间相处方式的精髓。   如果林雅没有隐瞒什么的话——事实上, 顾云开也不觉得她会刻意隐瞒什么。那么按照林雅婚后的记忆来看,鹤卿先生跟翁楼在分手之后还是如同家人一般相处, 而翁楼下意识疏远夫妻二人之后也还保持着君子之交。   虽说鹤卿先生的身影依旧如同雾中看花一般迷迷茫茫瞧不分明,可是顾云开却觉得有意思极了,这个男人在他与翁楼互相执着彼此的事业时迫于现实毫不犹豫的提出了分手, 一直照顾翁楼却并不曾旧情复燃, 不管是翁楼也好, 林雅也好,都说得清清楚楚, 鹤卿先生分手后待翁楼只如同家人一般, 人之间有没有感情, 身在其中的人再清楚不过了。   顾云开对其他倒不如何了解明白, 只是觉得鹤卿先生在林雅与翁楼重合的言语之中,模糊勾勒出一个再果敢冷静不过的轮廓来。   人活在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智可言, 尤其是感情的事剪不断理还乱, 鹤卿先生却分得清清楚楚, 处理的端端正正, 他照顾翁楼, 又叫翁楼彻彻底底明白两人已无任何可能,之后翁楼选择自己的未来,决意退隐, 他也并不拘束,由着翁楼本人自己心意;而与林雅之间,夫妻俩看得出来感情很好,婚后也很恩爱。   不管怎么样,鹤卿先生这人其他不说,想来情商跟智商都不会太差,至于颜值……顾云开想了想翁楼家中那张照片,也不算低。   理性、克制、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光是模模糊糊琢磨出鹤卿先生这三点来,翁楼迷恋鹤卿先生至今,就已经并非没有道理了。   然而真人到底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又是怎般耀眼无比,时至今日,后人已没有这个福气得以一窥真面目了。   凌晨上戏的时候,顾云开又跟池小重讨论过了对人物的想法,凌晨拍摄的那场戏正是乍逢天初亮,落雪茫茫,有缘人南北相会,少年翁楼遇见鹤卿先生,于是他人生最辉煌的一刻也就此展开,然而同此一块儿展开的,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   也许是顾云开知道的比他人多一些,他每每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也自然与寻常的理解多多少少有些许不同。张子滔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仔细看了又看,只觉得顾云开演出了截然不同的一个翁楼来,他曾与林雅沟通,约莫也知道翁楼这人是什么脾性,而演员心中也自然有自己的角色,他喜欢这种意外的艺术性。   雪当然是人造雪,如同清晨的光明也都是灯光师下了苦工,有几个助理甚至爬到墙头上去打反光板。   天正蒙蒙亮,下了点雪,不大不小,松松散散的挂在眉梢鬓角。   翁楼穿了身旧衣,老师傅早就收殓了,邻里帮着少年的忙一块儿将人下葬,没什么唢呐吹得响亮,没什么锣鼓敲得干脆。老师傅以前没攒什么积蓄,又喜爱杯中物,总是偷偷喝口小酒,家中剩下的余钱还不够给他置办身新衣裳,翁楼将家中旧物变卖了些许,才勉强凑足。   老师傅生前说不好是对翁楼好还是不好,只不过老人家在的时候,难免觉得心里有点底子,纵然挨打挨骂,吃一顿饿一顿,总归知道明日起来还有个人照顾,知道天塌下来有人担着,知道自己往后该怎么走,要到哪儿去。   要有几日学得好了,老师傅心里高兴,还有几块糕点奖励,大家都是穷苦惯了的人家,老师傅没唱戏了,从班子里还带了些打磨化妆的手艺来,偶尔帮着人打磨那些旧首饰,勉强换得银钱度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只上了点白糖的面粉团儿蒸熟了,也能叫翁楼欢天喜地上好一阵了。   翁楼失魂落魄的,他以前挨打挨骂的时候,掌心里疼得钻心,看着人家和和美美,也恨不得换个人抚养自己,是谁都好,总归不要老师傅这样严肃无聊的古板人物;而今这人真的去了,却又觉得不知所措,脑海里反复想起的,倒是老师傅平日里头的好,盼着自己再回家中的时候,那老爷子酒喝上了脸,咿咿呀呀的在庭院里头来回,唱一出戏。   师徒俩唱一出……唱一出《锁麟囊》,老师傅唱薛湘灵,他便配赵守贞,还像是往常那样,好好的,他愿意天不亮就爬起来练嗓压腿走云步,那叫人疼得咬牙的下腰如今都已会了,他再做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不费半点力气。   可是,可是,自今日之后,他可真就是无家可归了。   老师傅撒手人寰这几日,翁楼里里外外打点,他一个才不过十几来岁的小子,三日三夜的未曾合眼,眼泪都流干了,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拆了个干净,眼皮重得倒像是两个秤砣夹着往下坠,他呆呆的坐在门口,既不想睡,也睡不着,未来像是天色,朦朦胧胧的暗,连一点儿光线都不给,门口打得素白灯笼内的蜡烛都烧尽了,火焰飘荡着,仿佛随时都会灭。   往后可该怎么走。   翁楼惶惶的想起家里头那些书本,老师傅教他读书写字,倒也上过几年学,只是家境窘困,哪来纸币钱,好歹上了不要钱的那几年课,余下来都是老师傅手把手教他了,倒也因此学了点琴棋书画,最多的却是没什么大用处的戏功夫。   少年郎已经长开了,捧着瘦巴巴的脸蛋,肌肤薄薄的贴着手指,顾云开骨肉匀亭的手指也被化妆师上了妆,本就瘦削如葱管,这会儿更显得削尖,脱了形似的,仿佛骨头都要扎出来了,他垂着脸,轻轻叹气,无精打采的想着下顿饭可该怎么办。   下顿饭其实米缸里头还有,家里再卖些东西还能紧巴巴过上几天,老师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或是觉得翁楼没什么出息,吃不了名角这碗饭,把留下的几套行头全给了他,临别前让他去当铺里头换钱,做些小买卖。翁楼这会儿还没有饿得活不下去,满脑子只觉得老师傅到底是心疼他的,那些珠光宝气的衣服动也不敢动,小脑瓜摇摇晃晃,只想着去哪儿打工。   近来管得严了,他这样的少年也不知道招不招工,既不会算账,也不能扛米,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换早些还能卖字为生,眼下家里头都有了学生,遍地都是识字,谁还缺个写字念书的。   翁楼沉沉的叹气,揉了揉眼睛,眼泪又要掉下来。   白雪积落在他的肩头,翁楼抹了抹眼睛,衣物簌簌抖动,带着雪花也直接飘落下去,低温冻得人瑟瑟发抖,忽然阴影如大树般遮掩过来,完完全全的将翁楼挡在了伞下,长衫的男人自伞下轻轻垂下头来,年纪也不太大,气质儒雅,带着圆圆的眼镜,垂在鼻梁上,眼镜链儿在脸庞晃荡,看起来就像文化人。   翁楼下意识觉得有些拘束,他有些忐忑的问道:“您找谁?”   “我找你。”   年轻的鹤卿先生轻声笑了笑,伞悄悄偏向另一侧,阳光已经破开浓厚的云雾出来了,洒落在人的脸上,晃得眼花,巷子外头也悄然响起了各个摊位叫卖的喊声,这寂静的雪夜突兀过去了,天明亮亮的,虽然不觉得暖和,但却叫人看到了希望。   翁楼抬起头,恍惚的看,轻飘飘的想,思绪飞过千山万水,脑子里一片空明,独独剩下来几个字。   天终于亮了。   这一场戏拍得出奇的顺,试了几条之后,就直接开机了,虽然没有一条就过,可也没让张子滔他们多拍,只拍了三次就彻底过了,不过这时天也的确亮了,打光板撤了几个。顾云开打过招呼都慌慌忙下了戏,卸妆换衣服,回到车上赶飞机去。虽说当时朱蒂说好了不管戏拍没拍完准时就下,但是拍戏这件事,哪有说下就下的。   因此还是耽误了点时间,好在朱蒂机智,算准了行程,总算没差开太多。   拍戏一直拍到了晚上十点,然后凌晨两点又起来上工,顾云开左右也没睡四个小时,加上刚刚拍了哭戏,眼皮肿半是化妆半是真伤怀,也有些隐隐作痛,朱蒂找出冰袋给他冰敷了一会儿,任渊在前头开头,他躺在沙发上刚沾着抱枕就闭上眼睛直直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之间,朱蒂忽然把他推醒了,顾云开换了个装,睡意朦胧的跟着朱蒂和提行李箱的任渊一块儿通过安检上了飞机,刚寻到位置二话没说就继续睡下了,只觉得好像刚睡下去,一下子飞机又到了,朱蒂似乎连着推搡了他好几次,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了几个小时总算补回眠来,满面倦色的跟在朱蒂跟任渊身后往外走,模样十分憔悴,估计粉丝撞见了也瞧不出来。   车子代驾早开来了,三人上了车就往大剧院赶,这会儿离着演出还有一段时间,音乐家的家属入后台还是件比较简单的事,顾云开带着口罩往后台进的时候,简远正皱着眉头一遍遍的擦着琴,也不知道在擦什么东西,只看得出他心慌意乱。   “你干嘛呢。”顾云开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劲头,凌晨起来拍戏,赶了会儿车,又坐了飞机,总觉得一下子调整不过来,休息的那点时间只涨了小半管精力条,一下子就用了个精光。   简远猛然抬头看见他的时候,脸上一片空白,当然不是说他五官消失了,是指神态,喜怒哀乐尽数都没有,空落落的,像是张被吹起来的画皮,简直有点不像是活人,半晌才张开口,迟疑道:“你来了。”他顿了顿,有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顾云开,重复道,“你真的来了。”   他脸上忽然放出光彩来,连同有点魂不守舍的眼眸都在那一瞬间彻彻底底亮了起来,明明样貌并不出彩,可是这会儿却有说不出的闪耀明亮。   顾云开觉得自己很该报警,跟简默提议一下立法禁止简远这么可爱。   纵然欢喜无比,全没想到顾云开会真正来此,可简远最终还是呐呐的,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很累?”   音乐家到底是人,既不是和尚,也没有出家,听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私底下累了仍然是会抽烟喝酒发脾气,喝酒这事儿姑且不论,总归音乐厅的后台处是有一间吸烟室的,护嗓子的歌唱家当然不抽,可耐不住拉琴弹琴的有劲儿。这会儿众人忙着准备,小小的吸烟室空荡荡的,顾云开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将人拽进了吸烟室,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女士薄荷烟来。   烟身又细又长,不刺嗓,抽起来有种清凉的感觉,虽说没到像含了颗薄荷糖那么夸张的地步,但是提神醒脑也很见功效,只不过烟盒不是很识趣,写得方方正正几个大字:吸烟可导致阳痿,顾云开瞥了一眼,没太客气的塞进了口袋里。   简远多少有点儿小小的困惑,不过仍旧温顺的取出打火机,活像是街头搭讪美人似的,轻轻按下了开关,蓝色的火焰腾升,静候着顾云开矜持的凑过身来,将那火星点燃。对方眨了眨眼,微微垂下头来,火星迅速舔舐上了烟头,在烟草里微微闪烁着光芒,如同暗夜之中的流萤窜逃着。   顾云开垂着脸,忽然取下用干涩的嘴唇抿着的薄荷烟,递到了简远唇边,对方懵懵懂懂的启唇咬住了。他于是又倾倒一根出来,左右看着盒子上的那句标语有点不顺眼,轻啧了一声,将那块硬纸撕扯了下来,随手塞进了垃圾桶里。   简远抽了一口,屈指将烟灰掸掉了,顾云开又将烟凑到唇边,双指夹着,两根烟抵在了一起,火星闪烁着,薄淡的烟雾从简远唇间氤氲而出。顾云开垂着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烟草的气息混着薄荷的清凉像是窗外吹过的一阵冷风,恋人的眉眼在烟雾里倒像是场虚无的梦境。   两根烟都燃了。   顾云开猝不及防的撤身开来,他细瘦的手指夹着同样细长的烟看起来简直像是一种享受,简远低头闷闷抽了两个,忽然听见对方哑着嗓子启唇道:“怎么样?”那声音又沙又沉,活像是两人刚刚悄悄做了什么坏事似的,简远有点小小的脸红。   “还好吧。”他老实道,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回了一个清新脱俗的贴切比喻,“有点儿凉,像是大冬天脱光了后被泼了一头冰水。”   顾云开差点笑得把烟呛到嗓子里头去,他赶忙把烟吐了,连带着自己那点儿睡意也烟消云散了,他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做梦。”简远拿了烟,反反复复的端详着没掸掉的那点烟灰,看着它静静地燃烧。   房间里很快就都是那股子淡淡的烟味,混着点薄荷的香气,绕过肺的那口烟被徐徐呼出,简远站在顾云开的对面,笑得云淡风轻的,他轻声道:“你来了,我就踏实了,不然总要等到看那个位置的时候,就得提心吊胆一晚上,生怕你突然来了,我没瞧见。”   顾云开听得一怔,故作平静道:“我说了去不了了,你还提心吊胆?”   “可说不准,你突然有空,突然凑巧,就来了呢?”简远倒像个活在童话里的人,仿佛天底下真有那么多巧合缘分,他眨着眼,对此深信不疑。他忽然“咦”了一声,从顾云开的衣领子处捻出一撮细细的雪来,疑惑道,“外头下大雪了吗?”   “没有。”   顾云开轻声道:“什么都没有下,天也亮了。”   “天早亮了。”简远屈指像是弹烟灰那样也轻轻弹了下顾云开的额头,脸上充满淘气调皮的笑容,那烟被掐了,摁在一堆雪白的小石子里头,他若无其事的说道,“你是不是很累,没有睡醒?”   顾云开抬眼笑了笑,也将自己的烟掐灭了,他随着几个名家学了好几日,唱腔这是一回事,年纪大了,加上底子丢在那,怎么也学习不来了,可身段跟眼神,却再到位不过,旦角的眼神要媚,却不能媚俗;要灵,却不能过火,这厢轻轻瞟过眼来,倒有七分盈,八分彩,活像眼睛里头弯出一桥银河,满波的星光正亮。   “那你上了台,可千万要让我好好醒着,要是我打了瞌睡。”顾云开刮了刮脸皮,目光灼灼,“你可就丢脸了。”   吸烟室的烟雾还没散,简远隔着朦胧的眼波与薄雾看了对面那人好一会儿,忽然扯着嗓子怪叫道:“为军的起下不良意。”唱得抑扬顿挫,简直要活脱脱蹦出一出光怪陆离的《武家坡》来。   “找骂?”顾云开淡淡一觑,简远顿时收了声,外头忽然铃响,他正嬉笑的脸忽然一收,急急忙忙往外一看,就要往出跑。   “集合了。”简远大步走到门口时突兀站住了,他扭过头来,那气势吓得顾云开几乎以为他要用这种方式拧掉他自个儿的脑袋,娃娃脸的音乐家一扫刚刚浑浑噩噩、脚底发飘的模样,正经八百道:“你来了,对吧。”   顾云开只觉得这句话里好似含了无比的辛酸,又像什么都没有,只是有个人终于等来了另一个人,他不知道为何平静无比,刚想拈烟,却想起自己把烟掐了,就放下来手,淡淡道:“我来了。”   简远甜甜笑了笑,像饮了蜜那样的腻人,而后蹦蹦跳跳的出去,老远听见走廊上戴芬特大师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小远!好好走路!这么大人了一点儿也不稳重!”   嘿,要稳重做什么。   待到众人集合上台,简远仍握着小提琴美滋滋的,恨不得跟人家交头接耳的各说一遍:我爱人来看我了。戴芬特大师紧紧盯着他,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猫精转世刚嗑了一麻袋的猫薄荷,薄荷的确是有,不过猫就没了。   顾云开拿着自己的票从正门进去,找了半晌才发现这个位置不太好,有点儿偏,虽说不至于看不见整个舞台,可也不是什么最佳的位置,他皱了皱眉,不太明白,可等要开场时,灯光一暗,乐队挨个走上来坐下,他便顿时明白了这个位置的含义。   正能看到简远,舞台中心虽是看不到,但舞台上的那个小提琴手倒是一清二楚,同理,小提琴手看他,也正是一清二楚。   顾云开忍不住笑,笑这人一点儿小心思。等开了场才知道,这个位置他看简远倒是方便,而全场下来,简远一眼也丢不了给他,目光在乐谱跟指挥之间穿梭,年轻的音乐家抿着唇,挺直了背,那稚气年轻的眉眼忽然飞速的成熟起来,他微微倾着头,不眠不休的拉着琴,便又是顾云开从未见过的另一面了。   整场音乐会圆满结束,顾云开压根没听懂到底那花腔女高音在唱些什么,只是靠在座椅上,痴痴的看着简远,等众人都站起身来鼓掌才反应过来音乐会结束了,不由得有些惆怅:怎么这么快。   快得像是流年逝水,叫人措手不及。   顾云开被掩在人群后,谢幕时简远的目光落在人群里搜寻他,最终在一大群掌声里头觅见了顾云开,轻轻的笑了起来,而后弯腰谢幕,退到台后。   又只见那两旁罗汉,塑得来有些傻角。   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   一个儿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   一个儿眼倦开,朦胧的觑看我。   惟有布袋罗汉笑呵呵,他笑我时儿错,光阴过。   那暮鼓晨钟似是往顾云开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他站在原地,众人都如游鱼般都散去了,简远换了衣服从后台溜出来找他,满头是汗,眼亮晶晶的,气还没喘匀,问道:“怎么样?你睡着了吗?”   瞧这傻瓜。   顾云开慢了半拍,从口袋里摸出了手帕来给简远擦了擦汗,忍不住笑了起来。   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为军的起下不良意是出自《武家坡》唱段,薛平贵戏王宝钏,云开问找骂是因为薛平贵拿银子调戏王宝钏后王宝钏回了一句:这锭银子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宝库,做衣衫,买白纸,糊白幡,落得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可以说是非常凶了】    第160章 石头   演出很成功,尤其是简远一直十分认真投入, 戴芬特在音乐会结束后的聚会上一直很高兴, 倒是简远有些心不在焉的, 对着众人的劝酒,也只是起身客气的笑一笑, 并没有多喝。   顾云开很快就走了。   虽说在剧组那儿请了假,可是来回调整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很必须,顾云开不会拖着疲惫无比的精神去工作, 对演绎的角色跟剧组都不尊重, 更别提浪费的时间也同时是在折磨自己, 因此中间的时光虽然看着漫长,但事实上还包括了休息的时间在内, 就显得越发紧张。   按照顾云开今日工作跟日常的安排, 连夜赶飞机回去之后到酒店少说要睡七八个小时补充精力, 朱蒂机票安排的稍晚了些, 等演出结束之后不算车程和去机场安检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 不过为了避免堵车, 顾云开还是提前前往了机场。   行程看着匆忙紧迫, 事实上都留下了足够空余的时间调整避免出错, 倒不如说这本来就是明星的常态, 临别前顾云开忽然问他:“接下来要去别的地方吗?”   “嗯,戴芬特大师想世界巡回演出,再过几场可能会去联邦吧。”简远呆呆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剧院门口回答道, 在旖旎斑斓的灯光下,顾云开脸上的憔悴并没有因为音乐的优美动听而消散,他眼下隐隐泛着青黑,说不出是浓墨重彩的脂粉未卸,还是工作过于疲劳的忧思。   他想伸出手去抚摸那张憔悴的面孔,又不知怎么,一下子怯于行动。   “那下一场在哪儿?”顾云开并没有太在意丈夫的目光,他揉了揉眼睛,皱着眉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而后轻声问道,“在哪个城市?”   “圣格伦索,那是必行地,大家希望先去那边演出,时间是在半个月后。”简远顿了顿,近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要来吗?”   顾云开皱了皱眉,摇摇头道,“时间太紧了,估计去不了,”   简远无声的点了点头,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失落,他自然很希望顾云开看到自己每一场的音乐会,不过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最重要的是顾云开的身体健康,更何况他今天已经来了,也已经很足够了。   “我其实觉得……”简远斟酌了会说道,“我这边没有关系,你的工作跟身体比较要紧,你已经来过了,还是不要这么辛苦了。”他终于有了点胆气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会儿顾云开眼下的部分,对方的脸颊冰冷,抚摸起来简直像是一块柔软的寒冰化在了掌心里,指尖蹭到了点化妆品的残余,在顾云开眼角晕了开来,花得像是刚哭过一样。   大概来得匆忙,眼睛部分的妆没卸干净。   “你这样就满足了?”顾云开温顺的由他抚摸着,像只趴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猫。说来也是有趣,顾云开虽然要比简远小那么几岁,可是他向来沉稳冷静,行事老辣,光从性格上来说,仿佛要年长许多,然而这会儿简远看着他,却觉得顾云开倒又恢复成了个年轻人,半点不懂得照顾疼惜自己。   纵然期望顾云开来看自己的音乐,纵然期望顾云开心中自己会胜过事业多一些,可时至今日,简远却又突然的反悔,他的确高兴,心花儿欢喜雀跃的像是一连串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开,然而顾云开满面的憔悴,叫他无端突生不忍起来。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要走,还有许多许多的日子要过,并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简远点了点头,很快收回手来,他搓了搓有点发黑的指尖,又挠了挠自己花椰菜似的脑袋,沉吟片刻道:“已经很满足了,还是你的工作重要。”   顾云开忍不住微笑道:“我的工作重要,你的就不重要吗?”他稍稍抬起手止住了正要开口的简远,将那句话记得死牢,又拿出来调侃简远,缓缓道,“你要说这两件事不一样对不对?电影可以寻有空的时候,可音乐会不是这样,电影哪里都可以看,现场却要人来回奔波,是不是?”   哎,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简远眨了眨眼,老实乖巧的点了点头,十分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   “傻瓜。”顾云开屈指轻轻在简远脑门上弹了一记,忽然笑了起来,他模样十分憔悴,眼底下还有疲劳过度带来的青黑色,可那双眼睛还是格外的亮,笑容也好看的让简远挪不开眼睛,他嗓子稍稍哑了些,低沉的说道,“对我来讲,没有什么不一样。”   硬生生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朱蒂坐在副驾驶位上咳嗽了两声,侧过脸,避开了两个人吻别的场景,她举起一块日程板挡住脸,偏过头去看正在一心一意玩连连看的任渊,心下大为感慨:渊哥真是个机智的好司机。   可连连看有什么好玩的,朱蒂这个新新人类看了没两眼就把目光转开了,她低头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刚想下车催促顾云开,就看着顾云开解下自己的围巾蒙到了简远的脸上,娃娃脸的音乐家脸颊微微泛红,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说不出是被蒙得透不过气还是被对象的体贴温暖感动到了。   顾云开将领子立起,大概是已经道别完了,很快就回来上了车。   任渊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放下了手机,他往后看了看,顾云开气定神闲的在后头开口道:“开车吧。”车子这会儿已经启动,任渊面不改色的一踩油门,车子直接飞窜了出去,朱蒂趴在车窗口看了看简远,音乐家还站在原地等着,面容逐渐在路灯下变得模糊,对方抬着头遥遥看过来,慢慢与光景融成一色。   而顾云开在背后并未出任何声音,朱蒂靠着车窗,任渊开车非常平稳,不过难免还是有些小震动,磕磕碰碰的她脑袋都疼。   真好啊。   朱蒂多多少少有点儿羡慕顾云开,她待在顾云开身边做助理很久了,明星很少能有避讳开助理的事,更别提顾云开几乎没怎么遮掩过自己跟简远的交往。很大程度上,朱蒂觉得自己跟男朋友分手绝大程度都是因为对方不包容自己的难处,两个人又忙得见不上面,都各自要讨生活,谁顾及得上谁。   可是今天顾云开赶来听音乐会的时候,朱蒂忽然又觉得那些想法绕了一大圈变了变。   男朋友诚然不包容她,可她也没怎么包容过对方。   朱蒂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了想按照顾云开的颜值跟简远的家庭背景,两个人对待这份感情还这样小心翼翼,相比较起来,她的那些恋爱跟过家家也没什么区别,说什么现实不能纵容,说白了,就是自己无心,而不是无力。   童话果然是童话,每个痴情的白马王子背后必有另一个更痴情的大美人在等着他。   灰姑娘还是洗洗睡吧。   朱蒂揉了揉脸,掏出自己的手机,无精打采的玩起了消消乐,任渊等红灯时抽空瞥了眼女助理的战绩,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其实顾云开并没有惆怅分别太久,很快就在车上睡了个昏天黑地,他并不是不能熬夜,身体也足够健朗,不过大概是习惯了工作空闲时刻把握每分每秒休息的片刻,睡意涌上来的相当快,车子开出去第一个红灯他已经给自己盖上毯子睡熟了。   反正朱蒂会喊他。   倒是简远久久站着,围巾上还带着点顾云开须后水的味道,是橘子味道的,香气又清又甜,他低头闻了闻,把大半张脸裹在围巾里,呼吸的热气腾腾蒸上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温暖了,所以脸上烫得惊人。   出来找他的同伴见着简远站在门口两眼发光,一把将人拽住往剧院里头拖,嘟嘟囔囔道:“我说你人怎么在这儿呢,还不快点跟我们进去,走走走,我都找你大半天了,大师说了,今天谁都不许跑,就算你夫人来探望你也没门,别想临阵脱逃。”   车子其实早已消失在道路尽头,简远配合着同伴的脚步往里走,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走路都轻快的像是要发飘。   顾云开留下来的那个吻还带着点薄荷烟的味道,他将脸埋在围巾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   他来了。   这三个字甘甜的仿佛陈酿,叫人难以抵抗的沦陷了下去。   顾云开就这么睡了一路,跟来时差不多,从车上睡到飞机上,又从飞机睡回到了酒店,他抵抗着困意洗了个澡,真倒在床上的时候反倒睡不着了。隔壁就是其他演员的房间,都静悄悄的,不知是回来了还是睡了,他看了看时间,都第二天的凌晨了,想起了朱蒂给自己发来的日程表,翻了翻,得早上六点到,九点开戏,化妆要时间。   是该好好休息,可人这会儿已经睡饱了,周公棋也下累了,躺在床上半个小时愣是清醒无比,顾云开没法子,他将窗帘一拉,外头还是万家灯火闪耀,活像个不夜城。房间里空位大,顾云开嗓子不成,就把电脑开起来,放了一段戏,云手盘腕,托腮凝思。   镜面倒映出神态来,顾云开眼睛灵动的转了转,忽觉得托腮这个动作倒像是牙疼,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拈作兰花的手指姿态放下了。他不是学戏,是学翁楼,有几样是翁楼特别教的,那些专门学戏的名家名派总忍不住纠正他,顾云开面上乖乖顺了,拍戏仍是记着翁楼的细节动作。   张子滔对戏曲不太精通,只是比对着,觉得顾云开跟翁楼学得相差不远,十分满意,自然没有二话多说。   翁楼是打自小学起的戏,有时候老师傅戏瘾上来了,十来岁的翁楼就与他搭一出,唱得好也就罢了,倘若唱得不好,还要被劈头盖脸的骂上一顿。后来虽然说没进戏曲,但是进了演艺圈,这些陈年日积月累的习惯,也让他平添了几分男人少有的妩媚,而鹤卿先生较他年长些,两人在一起工作后,翁楼便又从自己的经纪人兼恋人身上学到几分儒雅,也造就了他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许多年来,翁楼至今未被淡忘,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左右闲来无事,顾云开干脆开了网页看看新闻八卦,忽被一件近日来闹得天翻地覆的热事吸去了注意力。这事情倒也凑巧,正是跟顾云开有关的,或者换个比较恰当的说辞,是与翁楼有关的。   翁楼虽然在世人眼里最大可能是离世了,但是毕竟他只消失无踪,没什么消息,也有许许多多的粉丝坚信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更何况翁楼退圈也只不过十几年,十几年足够一个孩子结婚生子变成大人,也足够让他们时时刻刻回忆童年那些经典的电影跟电视剧。   翁楼无疑是其中的代表之一,励志的童年,梦幻般的人生,气质跟容貌都出挑的无话可说,尽管他的电影绝大多数都有了些年代感——毕竟帝国这些年来的确发展的太快了,不过照旧抹灭不了翁楼在许多人心中的地位。   当然,市场的估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翁楼传》的开机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其中反响最为激烈的正是至今依旧还蹲在翁楼这个明星圈子里的粉丝,说起他家的粉丝,倒也怪有趣的,他们整个圈外号叫古董商,原因是圈内粉丝总能有达能从各种角落里搜罗出十几年前许许多多的高清资源,如果有格外模糊的,基本上都是绝版的视频,或是因为过于久远,比如三十年前翁楼刚出道那会儿的偶像活动。   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个角落里挖出来的,甚至有些资源老旧到是盗版的录像带。   去年情人节的时候,他们其中一个粉丝不知道是家里开电影院还是包下了电影院,放了一整天的翁楼旧电影,参加活动的差不多有几百个人。这事儿本来顾云开并不知情,是简远告诉他的;简远自然也本不知情,毕竟他是跟翁楼相熟而不是跟翁楼的粉丝相熟,是直播间的观众互动时提起的。   对方还顺便问了问简远的想法,本是想借此问简远对情人节的看法,还有粉丝在情人节给顾云开留言的事,哪知简远十分耿直的答道:可见追星妨碍谈恋爱。   结果底下所有人都在刷屏“看来我没有男朋友都是顾先生的错”、“一定是因为简先生太可爱了才害我找不到男朋友了”、“这个答案可笑死我了,服服服”、“我妈找到了新的不让我追星的借口了”……   翁楼的粉丝抵触顾云开并不稀奇,毕竟粉丝滤镜,加上翁楼离开娱乐圈并不算是非常久,又曾经可谓是站在明星巅峰的男人,他们不能接受一个新演员来扮演翁楼也实属人之常情。而粉丝掐架自然再正常不过了,你家好,难道我家不好吗,翁老师跟顾先生各有各的好,可毕竟网络是个不见光的地方,恼怒起来失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撕逼骂战层出不穷,一瞬间两家仿佛化身死敌,翁楼的粉丝无非是指责顾云开没有翁楼的气质,容貌也没有翁楼出色,身段方面就更别提了,虽说两人小时候都贫困,但是翁楼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顾云开只不过是个普通小明星,靠卖腐跟运气好混上来,现在的明星就算是一线二线,也只不过是占流量的便宜,比当年的艺术家要差太远了等等之类的。   翁楼到底曾是国民男神,不说粉丝自己,光是粉丝的爹妈就有不少翁楼的死忠,自然是不能指着男神来骂,反反复复的挑来挑去只能夸起顾云开有颜有气质有演技对粉好私底下斯文可爱等等,场景轰轰烈烈,仿佛传销组织现场跟叛逆分子的对决。   不过个别粉丝言谈激烈点,就又形成了脏话连篇的骂战。   本来两家掐归掐,骂归骂,也都是自家的事,一个爱翁楼,一个疼顾云开,怎么也左右不了电影的走向,毕竟角色已经订下了,剧组乐得看粉丝给电影增加热度,自然也懒得去管理疏导,甚至偶尔唯恐天下不乱的丢几个爆料。   场景十分和乐美好,简直可以掐出欢喜冤家的苗头来,随着电影消息越来越多,不少翁楼的粉丝也慢慢接受现实,少许还转变了对顾云开的看法,不过大局面上两家还是掐得厉害。   如果没什么意外,直到电影拍摄结束上映,估计翁楼的粉丝也会口嫌体正直的骂骂咧咧着掏钱进电影院。   直到一个男明星改变了这个情况。   说到底还是名利的事,事情要从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说起,被称作“小翁楼”的男演员不知道是羡慕热度,还是心有不甘,又或者是被连日来的翁楼粉丝掐架提到“还不如让小翁楼来拍”刺激到了神经。在微博酸溜溜的发了条消息,表面上倒是祝贺顾云开跟剧组,但话里话外含沙射影的说剧组很看好他,最后却选了顾云开,登时惹来粉丝纷纷安慰。   剧组非常善解人意,日常总是会放些拍摄花絮,尤其是顾云开跟关老师在舞蹈室里头练戏的短视频,还有个别是性格异常热情的池小重采访报道和苏潇轩的卖萌视频,四人组被粉丝起了个外号叫四大天王,日常称呼都变成了顾美人、迟可爱、关严肃、苏萌萌。   到底是林雅认定的人,翁楼的粉圈里头还是很信服经纪人鹤卿先生的,现在鹤卿先生离世,他的遗孀,也是翁楼曾经的家人林雅认定的演员,林雅跟粉丝也有过交流,她为人和善温柔,许多粉丝至今还会经常带礼物去探望她,纵然粉丝多有不满,可也有些人私底下接受了这个设定。   这部《翁楼传》据说林雅靠在记忆跟编剧沟通了许久,很多翁楼粉丝不清楚的往事都会在电影里呈现出来,所以骂归骂,不少粉丝还是心痒痒的盼着电影赶紧上线,至于主角的脸嘛,自己可以脑补成翁楼的。   关注剧组久了,人到底是偏爱勤奋刻苦的人,加上粉丝多多少少都接受顾云开饰演翁楼的设定,这条微博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早期要拍摄电影定下顾云开的时候,不少翁楼的粉丝的确说过“还不如让小翁楼来拍,起码脸有点儿像”,不过那到底只是气话,尤其是掐架的时候拿来刺激对家的,这会儿被明星真当了真,粉丝倒觉得他不要脸不要皮了。   客气两句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小翁楼”在业界内的名声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对于翁楼粉丝而言更是某种意义上的臭名昭著,他本身走得风格比较接近干净清新,类似顾云开前世韩范儿,脸白唇红,带点眼妆,稍稍会显得有点女气,不过比较精致。   长相既然有三分像翁楼,自然难看不到哪儿去,容貌算不上出众也称得上秀丽,只可惜跟翁楼本身的气质相差甚远。   顾云开虽说跟翁楼长相不太相似,但那神态跟细节的动作却如翁楼相差无几,可见下过苦功夫,更何况他近来正炙手可热,事业如日中天,多得是人看过他的作品,知道他演技不见得长进很大,起码也在不停进步增强,几乎不怎么跟圈内起冲突,没什么仇家,倒是被新闻黑过几次,可总体来讲好评居多。   倒不是粉丝戴有色眼镜看“小翁楼”,实在是这位男明星蹭了翁楼的热度,却没有翁楼的底蕴,而且他近些年来接的作品不少,质量哪怕没有顾云开那么高,可他的演技比电视剧本身的质量还要更差,出道这么多年,也当过不少电视剧的男主,演技愣是全无长进,倒是仗着一张脸,多得是粉丝维护安慰。   两相比较之下,翁楼的粉丝毫无犹豫的跟怒气冲冲的“云朵”们结盟,果断将炮火对向了这位男明星。   按照明月照谷粒的说法就是:我们钻石跟翡翠撕逼,你个石头来搅什么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翁楼”的原型是某些长的有颜值但是演技全无,炙手可热可是毫无进步,粉丝无脑维护的男女明星,由于圈内实在太多了,所以不指名道姓。   如果大家非要一个代表我提名:Angelababy。 第161章 曲终   对于这位“小翁楼”,顾云开本来兴趣倒是不太大, 先不说木已成舟, 其次对方的气质跟翁楼也截然不同, 不过这会儿夜长,睡意又不辞而别, 反正闲着无聊,他还是搜了搜对方的作品,意外发现这人近期竟然跟夏普合作过。   这倒是有趣了, 顾云开再是精明细致, 也不可能圈内每个人都详细了解过来, 他的交涉圈跟“小翁楼”并不重叠,不怎么听人提起这位新星。而新闻八卦掺水很大, 半真半假, 演员本身真实是什么样儿根本看不出来, 就好比方顾云开来说, 假如只看八卦,估摸觉得他这人是被金主包养的花心浪子, 器大活好一夜御十女, 指不定扩散下想法, 顾云开就男女通吃睡过半个娱乐圈了。   这种谣言在顾云开被造谣那段时间实在是屡见不鲜, 他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粉丝的评价则更不足以作为依靠,他们发怒起来,什么话都能出口的。   “小翁楼”究竟是什么面貌, 顾云开可谓是一无所知。   只是既然能跟夏普这种级别的存在合作,那想来质量应该不会太差,演员有本事没情商的不计其数,圈子里头沉浮久了,多得是外貌出众演技出色却不会说话被黑得一塌糊涂的,比如说对媒体毫无半点耐性的池小重老师,他为人和善,只是对媒体毫无半分好脸色,一直被批评说情商很低,人无完人,又各有喜恶,在娱乐圈这种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名利场生活,名声不太好听实在是太正常的事了,谁要是被赞不绝口,那才叫奇怪。   顾云开左思右想,还是发了条消息给夏普:看没看最近的新闻?你最近跟“小翁楼”合作过,他演技怎么样?   顾云开本已做好准备天亮才有回复,都打算整理整理再去将周公拖回来下棋,哪里知道夏普很快就发了消息回来,他略有诧异,可随即想起演员日夜颠倒是很正常的事,夏普指不定这会儿刚下戏,便也很快释然,不过对方的回复让顾云开难免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臭屁夏小魔头:你最不喜欢吃什么东西?   顾云开:苦瓜。   臭屁夏小魔头:下次就着他的戏吃,你会发现苦瓜都比他有滋味,说不定能改掉你挑食的坏毛病。   顾云开对这个评价十分震惊,他想了想,平静道:我不挑食,顺便,不至于吧?   臭屁夏小魔头:你能对圈子的现状有点B数吗?不要只有点ACDEF数好吗?   顾云开:……   臭屁夏小魔头:我跟他宣传的时候上过综艺,他戏外演戏比戏里好,要是合作的时候负一百分,上节目就是满分。   顾云开:我突然不太想知道自己的评价。   臭屁夏小魔头:你放心,你好歹是个能演的,有些人啊,大概这辈子也就能一出独角戏了。   夏普说话向来难听,半个脏字不漏,骂得人心惊肉跳,顾云开早就领教过他的嘴巴功夫,没想到这些年更有长进,绵里藏针,听着一点儿恶意都没有,可字字带刺。倘若那演员自己亲身在场真听到这么几句评价,大概眼前一黑就要昏过去,纵然心脏坚强些了,恐怕也要拉长了脸,笑不出来了。   顾云开想了想,还是把夏普的备注名改了回去,这个臭屁夏小魔头是当初简远被夏普皮过一次后,拿着他的手机给改的,还好这些年来一直没被夏普看见,要是被看见还得了,还不闹得天翻地覆。不过既然夏普这么说,看来那位“小翁楼”的确没什么大本事,顾云开难免对这事儿有点遗憾。   其实非要说起来,这会儿都开拍这么久了,就算那位真有本事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人总是如此,希望潜在的对手有相匹配的能力,之前《灯如昼》时白鹤和好歹与封三郎的人设接近,而《翁楼传》里头,“小翁楼”倒还不如白鹤和。   怎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顾云开被现实打击的意兴阑珊,随口跟夏普扯了扯皮,对方果然刚下戏,他朦胧起了点睡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花多大功夫就缩在被窝里睡着了,丝毫不顾夏普罗里吧嗦的给他发了十几条的语音。   自然也就没瞧见深夜简远悄悄发来的一条消息:晚安。   消息第二天起来自然是见到了,往后的拍摄也顺畅无阻了起来,请假回来后再拍摄的外景戏时间花费差不多接近一月有余才结束,不少地方张子滔不太满意,反反复复跟早已回家去的林雅沟通交流后重新拍摄,全剧组都提心吊胆的听他的大喇叭,顾云开被折磨得一下子瘦了三四斤,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有个珠圆玉润的摄像助理更为夸张,手腕瘦了一大圈,除了几个没合作的新演员还在适应,众人又回忆起了当初跟张子滔合作那会儿被支配的恐惧感。   回到家的时候,简远已经结束日常的训练,跟着他的音乐一块儿前往圣格伦索了。   明明两个人在还在拍摄的时候就已经靠通讯得知到这个消息,可顾云开拖着行李箱打开家门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喊了一句“阿远”,仿佛打开灯的那个瞬间,黑暗中还会有一只巨型考拉不依不饶的飞扑上来,将他撞得踉踉跄跄,直往墙壁上跌。   屋子里空荡荡的,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顾云开忽然觉得疲惫,他随手将箱子丢在了门口,双脚挣出鞋子的束缚,换上家居拖鞋往里头走,浑身懒洋洋的仿佛提不起劲来。回首都来拍摄内景的这一天大多都是休息的,张子滔大发慈悲的给他们放了一日的假,剧组不全住在首都,就安排了酒店先住下,算来算去也要浪费一天时间,说是放假休息,其实跟工作也差不多,只是轻松些。   而顾云开家近,就帮着剧组省些钱,自己回家了。   大概是人疲了,连去卧室这几步路都懒得走,顾云开把自己往沙发上一丢,大半个身体都陷了进去,一双长腿挂出扶手外头,他隔空晃荡了会儿,不知怎么的,想起简远跟他打得电话来,有时委屈无比的口吻,那时候他还不太明白,只是一厢情愿的觉得简远性子里孩子气的那一面跑出来了。   两个人哪有整日腻在一起的,半点没有隐私,迟早是会腻歪的,可是也总不能像是他们俩似的,有点空就黏在一块儿,忙活起来就是隔三差五,数个月都见不上一面。   顾云开第一次奇怪起来,这个家原来是这么大,这么空的吗?   在家里头休息了几个小时,顾云开才从沙发上起来,简远带走了些日用品,可家里头的东西还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厨房里甚至都有他喜欢的恐龙手办,最近他似乎又掉进了冷兵器跟车子的模型坑里头,冰箱把手上挂着柄明晃晃的缩小版干将,莫邪跟它隔开十万八千里,钉在外头的飞镖靶子上,也不知道简远是怎么玩成这样的。   冰箱里没有什么东西,估计是简远怕他回来太晚,食物都烂在里头,大多数都已经丢掉或是吃掉了,顾云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好一阵,又拉开了底下的冰柜,里头放着的速冻食品都已经吃个一干二净,并没有任何补充,仅剩的只有几盒子的圆形冰块,拿来加在酒里的。   顾云开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口冰箱的寒气,顿时脑袋就清醒无比,干脆叫了个外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吃了一顿。   谈恋爱就是这么麻烦的事,当一个人习惯了两个人的温度,再回归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多多少少有点不适应,吃完晚饭后,顾云开特意下楼去看了看翁楼,本想跟他叙叙旧,哪知道翁楼并不在家中,也没听见小武生的声音,灯都没点,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散步了。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不光丈夫在忙,连朋友都见不着面。   至于亨利跟温静安……哎,还是算了,他们俩指不定这会儿一个甜蜜着,另一个腥风血雨着;塞狗粮给别人吃,顾云开倒是很乐意,他自己来吃就算了,而阿诺德跟温静安两个人暂时属于雷区,不太适合多多交流。   顾云开默默无言的上楼回家,裹着毯子看了会儿恐怖电影频道,在血腥四溅的场景里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他揩了揩眼角的泪珠,又切到戏曲频道听了一会儿,这份工作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喜欢的频道了,连新闻联播都能当相声听,只是看了没多一会儿,就格外疲惫的关掉电视,披着那条毯子往床上去。   被窝里冰凉凉的,顾云开调低了床头灯的亮度,沉思这会儿要是跟张子滔诉说自己非常乐意投入工作,毫不在意深夜加班,最好工作量大到他沾着枕头就能睡着的地步,那么对方到底是会觉得他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感动于这种敬业精神。   快跌入梦乡的时候,顾云开觉得可能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身体健康的顾先生萎靡不振的在充满爱人气味的被窝里做了春梦,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欲求不满,他开始怀疑自己对性毫无需求的过去四年大概是把过多的精力都宣泄在工作上了,稳定之后又直接跟简远交往了,所以饱暖思淫欲的麻烦姗姗来迟。   第二天起早洗了个热水澡,总算把精神调整了回来,顾云开眯着眼睛拍了拍脸,懒散的把被单跟床褥掀下来丢进洗衣机,而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里头去。只是他臭着脸出门的时候,觉得自己跟简远需要在两个人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后进行一次非常非常深入的交流。   不知道张子滔是不是大半夜的听见了顾云开的心声,到摄影棚里的内景戏并没有比外景轻松到哪儿去,反而更为严苛,先不说关老师跟苏潇轩一老一小有时候都有点撑不住,就连顾云开和池小重两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人都经常吃不消,什么艳骨风流,什么儒雅多情,都在摄影棚里头睡得横七竖八,半点形象都没了。   托福,顾云开一下子也想不起简远,更做不起带颜色的梦,有几个身段来来回回的反复拍摄,他都练得快出梦游症了。   翁楼始终没有回家,顾云开后知后觉的怀疑起对方是不是搬走了,可想着也没有缘由,他在手机上给翁楼发了好几条消息,对方不知道看了没有,总之尽数都没回复。顾云开在外头拍戏,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翁楼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可媒体上也没怎么报道,他轻叹了口气,只能在心里为人祈求平安。   这人啊,说苦也苦,说不苦倒也称不上苦,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寂寞惯了。   顾云开很清楚这样的感觉,他上辈子那会儿没有谈过恋爱,尚觉得孤身有些寂寞;翁楼是错过了喜欢的人,抱着这样的遗憾,这些年孤身一人里里外外的,恐怕心中更不是滋味,加上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因而格外珍惜他这个朋友兼半个徒弟,半句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指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网络发达的时代的确沟通便利,可是断了手机电脑这样的设备,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倒也与以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都是一背过身,就见不着影了。   其实真要想知道翁楼的下落,倒也还有个不成办法的办法,比如说某一位溺爱侄子的大伯——简默。不过现在的情况还远远没有恶劣到这种程度,顾云开想起翁楼曾经提起过的惊喜,也不知道是不是与此有关,反正他现在惊是已经感觉到了。   简远每换个城市都要跟顾云开发个消息,有时候两三天才有一条,闲暇时则一天发十几条,顾云开只知道他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在认真训练,网络上倒是有直播他参加的那个音乐会,不过顾云开每次蹲点收看,最终都是躺在椅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张子滔几年不见,越发往大魔王进发,倒是温静安中途打来了几次电话,差不离就是说阿诺德终于认命,决定待在他家里当一只米虫。顾云开不知怎么的,从那感慨声中听出点美滋滋的意味来,他拒绝这份狗粮,提了些张子滔的严苛来。   温静安因为《风月别离》至今仍对张子滔心有余悸,所以一听这个话题,毫无朋友道义的安慰了顾云开两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池小重正换下戏服套着自己的白色毛衣,转过身来看见顾云开捏着手机一脸冷笑,美人笑起来也美,只是阴测测,冷飕飕,仿佛蛇蝎般毒辣。池小重险些把脑袋塞到袖口里去,差点以为现在不是翁楼的场次,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奸臣戏码,眨巴了下眼睛,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了?”   顾云开正色道;“没什么,交友不慎罢了。”说罢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顶着一张似笑非笑的高冷表情走了出去。   深冬与初春交替还是觉着冷,直到春尽,即将要逼近夏日了,温度方有一丝丝的变化,剧组的合作自然也越来越到头,众人接二连三的杀青,感情好的换了联系方式,感情不好的自然也就那么不冷不淡的没了联系,而简远的巡演音乐会自然走到联邦去了,剧组里跟家里都只剩顾云开一个。   拍杀青戏的时候,林雅也来了剧组,这场杀青戏也是结局,拍了好几次都不合张子滔的意,顾云开叼着烟跟张子滔在剧组现场反反复复讨论了好几次。不知怎么回事,分明每次都不合张子滔的意,可张子滔却完全没半点生气的意思,反倒是笑嘻嘻的跟顾云开挨个分析场景,吓得有点烦躁的顾云开毛骨悚然,险些以为他疯了。   林雅来的时候,张子滔格外高兴,顾云开见着老人家也很欢喜,只不过他拍这出戏拍了少说十次,台词不多,可身段细节却繁琐的惹人头疼,尤其是少了唱词更显得缺了点味道,精神头难免觉得恹恹。这部电影全程都是现场收音,等杀青之后还要去幕后给自己的角色重新配音,不过戏曲部分当然就不是顾云开本人来唱,通常到拍摄戏曲部分的时候,剧组通常会放相应的唱段,让演员好投入些。   杀青戏唱得是《锁麟囊》,本来是薛湘灵跟赵守贞对戏,不过这会儿硬生生被编成了独角戏。   戏台搭得极高,各种设备各处摆放着,顾云开在戏台子底下化妆,化妆师给他抹彩涂粉,两人都合作数月了,自然没有初见时的热情了,她在坐在左侧给顾云开擦眼妆,倒比演员本人还发愁:“张导到底是要个什么感觉呢?我觉得有几次都很好了啊。”   顾云开也不清楚,最后这出戏拍摄的太多次,他也难免心浮气躁起来,只是勉强稳定着,更别提按照往日张子滔要是见着他不好,绝对是破口大骂,可最近几次却都是笑眯眯的,不紧不慢跟他解释,更叫人心里发毛。   “张导有自己的想法。”最终,顾云开也只好这么说。   戏台上为了光影装了许多细小的灯,活像是一颗颗小小的圣女果,顾云开垂下眼来,任由化妆师给他把手涂白了,他看着自己健康的肤色一点点被雪白覆盖过去,妆容艳丽妩媚,堪称冶艳,苍白与嫣红调和的匀称,恰到好处。   是该上场了。   顾云开刚上了台,这出《锁麟囊》只选了几个经典的流水片段,电影上没有说把整场演完的,这《锁麟囊》既有世态炎凉,又是大圆满结局,惆怅之中带着格外的暖意,异常正能量,顾云开也不知道编剧为什么要选这出戏,不过他为了演好反反复复听了许多次,越听越爱。   倘使以前,他定要嗤之以鼻,不过现下不同往日,约莫是年纪大了性情改了,更喜欢团圆温馨的东西。   戏曲里头的桌椅能代表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会儿一张椅子,两块红帘便就代表轿子了,毕竟是电影,动作也稍稍改大了些许,顾云开正拈云手,十指若兰花,启唇刚要唱,忽然听得台后声响,正与他的动作对上了节奏。   “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   是翁楼。   顾云开心中忽然一跳,面上却丝毫不漏,水袖一抛,身段婀娜,那几句唱词刚出来,现场几乎就没了什么声音,只有张子滔无声的手势指导着众人调整。翁楼平日里声音已经十分好听,这会儿唱起来,又是另一种风格,异常细腻柔美,婉转婀娜,倒似莺啼。   演戏没有不出声的,不然自己心里也没底,顾云开嗓音不行,平日里差不多算是念词,这会儿有了翁楼的配音,浮躁的情绪忽然定了下来,表演犹如行云流水,心似明镜般,分明是两个人的表演,倒后来那声音倒好似真从顾云开嗓音里发出来似的。   等张子滔喊“过!”的时候,几乎整个内场都欢呼了起来,剧组里头众人吹口哨的吹口哨,尖叫的尖叫,就差丢帽子飞气球了。   台上的薛湘灵水袖一甩,顾云开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来,他方才还在想,倘若这一出张子滔还不肯过,他怕是这辈子真就过不了了。   而翁楼不紧不慢从台后出来,正对上了满面激动的林雅。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种福得福得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作者有话要说:   《锁麟囊》其实是程派的戏,程派的嗓音通常比较低沉,我也没怎么提过如同莺啼般的薛湘灵2333333我只是想夸夸翁楼X。   翁楼这部电影写的很细,但具体情节没写多少,因为侧重点不同。   第162章 直播   翁楼出来的时候,几乎整个内棚都安静了下来, 唯独顾云开牵着戏服一角跳下台子, 走到恍恍惚惚的化妆师身边让她卸妆。   “那是翁楼?”化妆师迷迷糊糊的摸向化妆棉, 险些将卸妆的工具都撒一地,她的目光依依不舍的从正在跟林雅叙旧的翁楼身上收回来, 看着顾云开时都直发飘,声音含混,“我可不是在做梦吧?他今个儿应该都六十来岁了, 怎么还那么年轻好看啊, 你们神仙下凡是不是怪辛苦的?”   顾云开险些笑出来, 他干脆帮化妆师的忙,自己也给自己卸起妆来, 将那些油彩都擦了下来, 慢腾腾道:“人都站在你面前了, 你还不信呢?”   “哎, 信是信,可我怎么也以为他……”化妆师忽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她沉默了片刻道, “他看起来别说六十了, 三十都没到, 你说这也太离奇了吧, 哪有人好看成这个样子的,我爸当年有张翁楼的海报呢,跟宝贝似的, 我怎么想也没想过真人能有这么漂亮。”   喏,这话真稀罕,真人可不就站在你面前了?   林雅乍见故人,一时之间心潮澎湃,几乎激动的要晕厥过去,张子滔眼疾手快将老人家扶住了,踉跄了小步,余惊未消,生怕自己一个失手就把老夫人给摔了,那可就大罪过了。他尽管也不能平静,不过翁楼最初本来就是找上得他,如今心情倒是比绝大多数人淡定一些,甚至隐隐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剧组众人虽并不尽然都是翁楼的粉丝,不过这并不能撼动翁楼的地位,他几乎是一个时代的传奇,众人看他度过漫漫的岁月行来,行动风流,半分未见枯槁素容,活脱脱摆脱了时间的枷锁,不由都目瞪口呆起来,七分艳羡,八分难以置信,九分稀里糊涂,十分的心醉神迷。   张子滔看着众人的模样,很是得意洋洋,绝口不提自己当时也是这般惊诧呆滞,偶然一眼瞥见正慢条斯理卸妆放假发的顾云开,急忙招手道:“小顾,快过来,来见见翁先生。”按说顾云开的性子没道理不认得翁楼,可他似乎一点讶异没有,淡定自若的很,张子滔不由纳闷,倒也没有多想,只当他累了,干脆故意把人叫了过来。   这厢翁楼正安抚泪眼婆娑的林雅:“好了,故人重逢本是幸事,你莫哭了。”   “说得是,说得是。”林雅一边儿擦眼泪,一边儿点头,她仰起头,看着这个面容毫无半分风霜的男子,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三个人待在家里的桌子边,吃着饭谈着话,再欢喜美满不过的气氛,只不过现在鹤卿已经离世了。   林雅悲喜交加,一时间情不能自己,眼泪便无端端流得更凶了。   顾云开妆还没彻底卸完,只将脸上白色的那些部分擦掉了,颊上的胭脂跟勾人的眼妆还没彻底擦掉,他松了松袖子,将一对水袖收到腕上,露出细如竹笋般的指尖来,步态轻盈,倒好似一朵流云般飘了过来,半是无奈的开了口道:“张导,什么事?”   “哎,还能有什么事。”张子滔怒其不争,无奈的长叹一口气道,“你是不是累傻了,快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谁。”   顾云开忍不住笑道:“还能是谁。”他一抬眸,那灵动皎洁的眸子往翁楼脸上一打量,慢腾腾道,“我再熟悉不过了。”   可不是嘛,你演的就是人家。   张子滔刚在心里犯嘀咕,看不惯顾云开这么冷静平淡的反应,句子刚打脑子里飘过,忽然反应了过来:嘿!云开这小子铁定是跟翁楼认识!   翁楼一道儿同人笑了起来,那些圣女果似的小灯泡照亮了他的脸,将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衬得如同两盏小小的灯火在燃烧,他极矜持的微微笑了笑,挽过春风抚落的鬓发,温声道:“这个惊喜如何,没吓到你吧?”   “这没有,不过之前你没回消息,倒是让我险些以为你被人绑架撕票了。”顾云开调侃了一句,众人看着他们俩交谈融洽,仿佛认识许久的好友,一时间觉得脑子都有点不够用,只能瞠目结舌的打量着现在插不进话的场合,张子滔心里一咯噔,飘飘然的脑子终于醒过神来。   嘿,感情翁楼加盟,提出配戏的事儿,是跟顾云开有关啊!   “我这样的,能被什么人绑架。”翁楼笑道,“难道叫身无分文的小武生来赎我么?”   顾云开略一挑眉,妆容上画好的柳眉微动,那冶艳的妆容上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来,他戏谑道:“倒也不无不可,不过说不准人家绑架你不为撕票,就为了押你回去当压寨夫人也说不准,难怪剧组这些日忙直播活动忙得热火朝天,感情大佛亲降,不炒一把真是对不起桑利。”   这话听来似是话里带了点刺,众人不由得略微皱眉,哪知翁楼半点不介怀,故作正经道:“是呀,虽说雏凤清于老凤声,江山代有才人出,可炒完你,总归是要公平些,再将我翻炒翻炒,叫喜新厌旧的观众将就将就。”   顾云开拿他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说什么雏凤清于老凤声,我这嗓子,别说雏凤了,老凤都算不上号,至多是只唐老鸭。”   翁楼奇道:“糖老鸭是何物?”   顾云开:…………   很快顾云开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还没有唐老鸭有钱,这话实在说得夸大了。   两人简单叙完旧,纵然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翁楼此番出来是卖给顾云开的面子,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顾云开这人又神秘莫测了不少,不过想想他背后站着简默,忽又释然,大神的朋友都是大神,这道理在娱乐圈里头也是通用的。   林雅跟翁楼的深情厚谊非要论起来,胜过顾云开不少,她抹了抹泪,好不容易把情绪克制住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抓住了翁楼的胳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眉目一下子柔了下去,又显露出点温柔慈爱来:“你好像瘦了些,怎么这么多年了,都不来找我?鹤卿他……”   场景看起来倒不像是同龄人,反倒如同长晚辈的关怀训诫。   翁楼轻轻叹了口气,抚着林雅的手背,几乎没花几分力气的拍了拍,嘴唇微微动了动,半晌才从喉咙口里挤出点声音来:“我知道。”那三个字仿佛有千钧重负,乍一脱口出来,就只落落摔在地上,沉得收都收不住,心房似是也随着这一声颤了颤,几乎叫翁楼眼前一黑。   他逃避了那么多年的事,自觉已经接受了那么许多年的事,原来还是不敢说出口的,原来这个世界上早就没了那个人的踪影。   有个胆子大些的男助理忽然问道:“翁先生,您这么久都没消息,现在重出是不是打算重新回到圈子里?您为什么当初突然退圈?”他约莫是翁楼的粉丝之一,目光里满是希望跟憧憬,还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莽撞跟风风火火。   “戏在台上演,人是台下人。”翁楼轻声笑了笑,还是清清楚楚的回答了对方多余的好奇心“戏是戏,人是人,台上本分我做到了,台下的闲事也不需要人家多管,我既没杀人放火,不想人家通缉犯似的盯着我,不过现在的圈子怕是艺人跟角色分不开来了,就因着这件事我才退了,不回圈,这次来只是想给云开配个戏,倒没别的想法。”   闲话不必多提,接下来就是迷弟迷妹找海报脱衣服求翁楼给签名合照的事,合照统一被拒绝了,签名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林雅微微笑着站在翁楼身后,只觉得这场景像极了翁楼当年发售专辑时的模样,那会儿翁楼签名签得手都快断了,队伍还排的老长,鹤卿那会儿也是这么站在翁楼身后的。   林雅一时恍惚,只觉得鹤卿活像是站在自己身边,手抚着翁楼的肩膀,冲着自己轻轻笑了笑,不由得失神:鹤卿,我找着阿楼了,你知道吗?   顾云开被人潮挤了出去,回到原位时,发现就数化妆师挤得最疯,他干脆老老实实坐下给自己卸妆,总算将满面的油彩都卸完了,然后把手一点点擦干净了,这戏总算是完了,晚上还有一出直播,剧组邀了好几个主演一块儿,因为是网络直播,所以并不需要特别集合到现场来,全靠网络联系。   微博上仍是无波无澜的,谁也不知道过几个小时后,就有一枚深水鱼雷往海里头炸开来。   这出戏终于结束了,顾云开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将自己被头套折腾得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一口浊气呼出,精神一懈,干脆就坐在太师椅上眯了过去。这也算是演员的一项本事了,在各种让人意料不当的空隙里偷摸出功夫休息一会儿,直到朱蒂来将人推醒。   拍内景的摄影棚已经重新拆改完了,直播的房间不在这个地,朱蒂拿毛巾给他擦了擦汗,倒了杯水给顾云开喝,场内已经走得几乎没什么人了,只剩下翁楼笑盈盈的站在原地,顾云开拧了拧自己的眉头,听他背着手探过身来,清清润润的朗声道:“很累?”   “还成。”顾云开侧了侧头,避开了翁楼的打量,平静道,“只不过这事儿忽然变得麻烦了些,叫人难免觉得烦恼。更别提晚上还有场硬仗要打,总该多休息多休息,养足精力好应付说不准的变局。”   翁楼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似是失笑:“哎呀呀,看来我的惊喜让你很不满意。”这当然是句玩笑话了,精明的朱蒂只把眼睛滴溜溜往他们俩之间转了转,轻轻咳嗽一声,又去搬了张椅子来给翁楼坐下,翁楼道了声谢,也稳稳当当的坐下,两人便坐着谈天说地。   戏服还没褪,顾云开近些日来养成习惯,兰指拈着水袖,不轻不重,蹙着眉头细细思索了片刻,他这会儿卸了妆,纵然有万般风情,也盖不住男儿的硬气刚毅来,硬生生叫人看出点性别倒错的差异感。翁楼笑吟吟的看着,忽然想一起一件要紧事,又问道:“对了,直播约莫是个什么情况?我看得倒不好,自己还真没亲身试过。”   直播这种活动是近来才刚热起来的,翁楼总不见得在网上开什么直播视频,他差不多了解已是不错,久没入圈,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操作。   顾云开细思了片刻,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将朱蒂招手来嘱咐了几句,麻利的起身道:“我去换个衣服,咱们俩一块儿吃个饭,待会吃饭的时候聊一聊。”翁楼点了点头,并无不可,本来林雅依依不舍要带翁楼回家去,可如今鹤卿不在了,他们俩即便自己心知肚明是清清白白的挚友,是干干净净的旧交,旁人难免会说三道四。   更别提翁楼也不想再回去,按照林雅的性子,鹤卿的东西多半没撤,人已经不在,何必看着受罪。再来,他这次出来,既是为了给顾云开一个惊喜,也是想叫林雅安心一些,好容易将林雅哄走了,翁楼才留在这里等着顾云开。   剧组没提供晚饭,顾云开跟翁楼直接出去吃了一顿,翁楼也简单说了说这些天来忙些琐事,拜访故交,一下子没注意到消息,小武生也被他托付给了个老朋友照顾;老朋友就是翁楼自己的私交了,顾云开没太在意,他也略提了提晚上大概的流程,翁楼听得清楚明白,一点就通。   两人刚吃过饭,张子滔的夺命连环催就疯狂的拨了过来,无奈,只好结账起身回返,好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上直播还要换妆,本来给顾云开画戏曲妆的化妆师十分殷勤,迈着小碎步就往翁楼那儿跑,满面带笑,看起来很想在翁楼脸上动动手的模样。假使换个小心眼或是关系不好的,估计脸色就难看起来了,顾云开倒不太在意这个,毕竟这会儿只不过是要上个直播,之前在简远的直播里头露脸,他都没有化过妆,是哪个化妆师,或者说是不是最好的化妆师给他上妆,根本无关紧要。   除非化妆人的手艺差到能把青衣化成丑角。   不过显然有这样精明能干的强人,张子滔是绝不会让对方在自己的这套班子里面干化妆师这种活的。   翁楼离开这样的生活已经许久,一时不免有些恍惚。   而在世界另一头的简远正捧着脸蹲守着帝国的直播频道,他昨天刚结束一场音乐会,想多跟顾云开聊聊,可对方似乎在伤神烦恼迟迟未过的杀青戏,也只好把自己的兴奋全部咽下肚,陪着顾云开细细思索该怎么表达,思索完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毕竟隔行如隔山,简远愣是看不出顾云开的身段有个什么问题。   更别提他比粉丝们还厚的滤镜还挂在眼睛上,未来百年以内估摸着是摘不下来了,不拿个大喇叭把顾云开吹飞起来已算是客气,还说什么找毛病提问题。   蹲直播是简远的爱好,顾云开很少会参与这样的活动,可是一旦剧组官方有什么需求,他也会竭力配合,难得从视频通话以外的地方看到顾云开本人,简远还是很珍惜这样的机会的——毕竟当你的丈夫兼爱豆是一个不爱上综艺不爱上头条不爱直播不爱抢热度的明星时,想避开本人多看看他其他模样也是挺难的一件事。   顾云开工作的模样跟日常差别极大,私底下简远能见着他许许多多截然不同的面貌,可工作的时候,顾云开脸上的笑容永远是不徐不缓,像是天大的喜事也只能让他淡淡笑一笑,叫人发懵的难事也只能由他蹙一蹙眉,平静的仿佛永远胜券在握。   好像简远花费了近千个日夜所熟悉的那个男人,忽然又蜕变成了最初认识时的模样。   不过纵然是两个人初见的时候,顾云开也没有镜头上那么冷淡。   只不过中途简默又突然打了电话来,等简远结束通话回来的时候,直播已经开始好久了,好在似乎没错过什么,毕竟主演不少,而顾云开是个压轴,不少粉丝都好奇能叫顾云开压轴的,大轴得是什么重量级嘉宾,毕竟关老师已经在之前就出现过了,绝不可能是他老人家。   等到顾云开出来的时候,弹幕几乎都疯了,他今天的妆化得很淡,眼妆部分却格外精细,显得眼神异常灵动,别说其他人了,就连简远自己也觉得心脏跳得飞快,砰砰直动,倘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只怕两条腿都要变成风火轮,原地蹦跶起来了。   顾云开今天坐在左边,右边很明显空出来是另一个人的位置,弹幕刷过的几乎都是在问是不是简远上节目了,难道大轴其实是夫妻党?   简远沉默的看着直播,默默想道:没有,我飞不回去。   也有对简远跟顾云开行程一清二楚的粉丝在猜测这是不是意外惊喜,毕竟简远的音乐会刚结束,如果连夜坐飞机赶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个猜测刚出来没多一会儿,几乎又涌入了大量的CP粉,好在服务器还算坚挺,程序员小哥随时待命着,稍有不对就调整上限。   顾云开对着满屏幕的直播也没说什么,只简洁的跟观众互动了几分钟,很快就往镜头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手招了招。镜头那边有人似乎含含糊糊说了什么,惹得背景里大笑起来,这次的直播偏向娱乐性的,气氛并不是十分严肃。   很快一只手就搭了进来,落在顾云开的掌心里,弹幕瞬间爆炸。   “这绝对不是简先生啊!!!简先生那小胖手!”   “我擦擦擦我看到了什么!!!远哥快看你媳妇牵别人的手!!!!”   “天啊哈哈哈哈哈哈不敢想象小醋包看到得是什么德性了,我又惊恐又害怕哈哈哈哈有人去跟小醋包说吗?”   “已私信帝国第一醋包跟爱丈夫狂魔简小远。”   “天啊顾先生你冷静点绅士风度不能用在这个时候”   “是妹子?不,感觉这只手好像是男人啊。”   “什么身份啊背后有靠山的空降新人让顾先生托着不成?”   “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快出来啊好奇死了。”   ……   我正看着呢。   简远默默无声的坐在桌前没码半个字,光看那只手他就猜出来这个神秘嘉宾到底是什么人物了,私信在同时刻炸了开来,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里头都写了些什么东西,无非是催促他去看直播。先不说娱乐圈绝大多数逢场作戏,这礼节性的动作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只手的主人,也不由得简远不放心。   翁楼的确长得漂亮精致,可是他都六十来岁了,平日里头看他们小俩口跟看小娃娃似的,简远再怎么醋包,也不见得跟翁楼生气,更何况要是真按照交情关系,指不定是顾云开吃醋呢,毕竟简远天生婴儿肥,看着就可爱温顺,比顾云开在老人家里要吃得开的多。   弹幕向来刷得飞快,毕竟人多流量大,每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离翁楼的手出镜到整个人坐下来,前前后后也不过只花了十来秒的时间,弹幕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翁楼整张脸出现在视频当中的时候,弹幕奇异的空白了三秒钟,几乎叫人怀疑是不是集体网络故障。   翁楼看着再没后续的弹幕池有些吃惊,他扭头问道:“这叫直播事故吧?”   顾云开想:不,这充其量是你成了事故。 第163章 终局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楼叔……不,楼先生……不不不不, 楼宝宝, 天啊是你吗?!”   “翁先生?”   “我是不是傻了天啊, 是你吗?天啊我要哭了……”   “我看到的是真的吧。”   “这是我在做梦吗?天啊录像,我要赶紧录下来。”   “放开那个云开冲我来!!!!!”   “老实说我一下子居然不知道应该嫉妒顾云开还是嫉妒翁楼卧槽”   “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真的是翁楼吗, 他今年得有六十多了吧完全跟当年没变好像还年轻了点?”   “忍得好辛苦,我还是忍不住哭了QAQ,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在等你啊阿楼。我就知道, 我们最终能等到你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好想你啊。”   “欢迎回来。”   ……   顾云开跟翁楼老老实实的坐着, 研究了好半天弹幕怎么没了,结果一下子整个屏幕就刷满了各种颜色的弹幕, 飞快的流窜过去, 连同服务器也迎来了崭新的冲击, 不少人往群里发了通知, 既有看好戏的,也有瞧热闹的, 还有许多翁楼的死忠粉涌了进来, 险些就炸完服务器顺带考验下程序员小哥的心脏承受能力。好在剧组早有预料, 及时调整了上限, 这会儿流量暴增也平安无事, 后台的工作人员看着慢慢稳定下来的数据总算松了口气。   沉默了半晌,顾云开平静的点了点头,云淡风轻的说道:“没错, 的确是直播事故。”   翁楼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还不算跟不上时代,自然听得出来顾云开这句话是打趣玩笑,相比较于弹幕跟粉丝们的激动,他的态度倒是显得平淡许多,只是简洁客气的说了几句场面话,顺便对粉丝们的热情道谢了两句,便没有再多提什么。   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顾云开多少也清楚粉丝的情况,毕竟龙蛇混杂,既有真心喜欢翁楼的,也有纯属凑热闹看戏的,还有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付出牺牲的,便觉得自己拥有极大话语权的存在。翁楼这个模样怕是第二天要被黑,不过倒无所谓,他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件事。   而且顾云开老神在在,待会儿他要说件更骇人听闻的事,翁楼这态度还算是小意思了。   弹幕很快从翁楼回归的激动里慢慢平静下来,原因也很简单,一大群粉丝发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搞得整个剧组直播从娱乐活动变成了翁楼的个人采访一样,而两个直播的演员,谁都没理。翁楼看见了那些问题不假,可是皆不回应,低眉垂眼,慢里斯条的跟顾云开一唱一和起来;顾云开倒是想理,可他又不是正主。   两个人的性格都较为沉稳,少言寡语,偏偏妙语连珠,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点冷幽默,活像是在听一出相声,粉丝对翁楼的毫不理会多多少少有些不满,弹幕列表上也显露了不少出来,不过更多的还是开心跟激动,称愿意就这么听他们说话一辈子。   简远瞥了眼自己的私信箱,几乎爆炸了,彻底变成了999+,还在持续闪烁着。   剧组对直播的内容并没有强制性要求,本身它的性质也就是有着演员自由发挥,与上直播也差不了多少,靠演员自己活跃气氛,还有跟粉丝互动,之前几位演员,包括苏潇轩都是这样来的,苏潇轩对直播不太清楚,只是茫茫然的卖了几分钟的萌,就彻底把观众给击溃了。   而池小重则直接给观众来了段单口相声,他这人演戏演得好,其他什么都会一点;关老师则仿佛是家访的老师,温声细语的问了粉丝们的日常生活,气氛融洽的宛如老人院慰问活动。顾云开跟翁楼则因为是两个人,就自顾自的闲聊起来,反正除了戏里面的保密内容不能聊以外,什么都能聊。   翁楼还即兴唱了一段,粉丝疯狂鼓掌送礼物,刷得满屏幕都是一大堆鲜花蛋糕,众人都沉浸在喜悦里的时候,翁楼总算回答了个必然要提到的问题:“我并没有回圈,也不打算再演戏,这次出现只是为了给云开配一下戏,以前就是他演我唱,这次难得在台面上合作一次,并不意味着我复出。”   他说话徐缓,不紧不慢,态度出乎意料的平静冷静,也不管粉丝们信不信,说完这句话,翁楼就淡定的移开了话题,继续跟顾云开聊起来了。   “绿绿绿绿绿绿!!!!!!!!”   “我的妈远哥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吗2333333333333”   “翁先生跟顾先生居然关系这么好?还给顾先生像配音?”   “只有我感觉到顾宝宝的天籁之音又被黑了一波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觉全天下都知道云开宝贝是个五音不全。”   “以前就是顾先生演翁先生唱?顾先生到底是认识多少大佬。”   “不知道远哥觉得自个儿绿不绿,反正我现在是觉得他现在绿的发黑了。”   “远哥冷静!这是纯粹的革命友谊,不要误伤友军,你们俩已经升华了。”   简远相当冷静,毕竟非要吃醋的话,第一个遭到毒手的就该是温静安,可直至现在温静安还好端端的活着,没有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被丢在哪片海域里头,好端端的揍着阿诺德唱着歌,足见简远是何等的理智跟冷静。   说来这件事,简远倒也真有点诧异,他本来一直以为温静安会出事——毕竟默尔曼的脾气可没有好到像简默这样能讲道理的地步,温静安至今还没被抗麻袋,其中的原因绝对不可能是默尔曼这个老头子突然性情大变,然后简默就给他的傻侄子看了看温静安家庭成员的相关资料。   万远岫跟温云秋……   难怪。   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傻侄子叹了口气,认认真真的继续看起了直播来,对那些或是同情或是不怀好意或是看好戏的吃瓜群众感觉到了一点心累,他抽空刷了刷自己的微博,果不其然是大片绿草盈盈,看得简远几乎都快要不认识绿这个字了,他简直不知道应该说这些网友皮还是闲,当然还可能是又皮又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播也即将结束,粉丝们纷纷刷屏央求再多聊一会,再多谈几分钟,顾云开端坐着,翁楼低头喝了会儿茶水润嗓,两个人脸上分明带笑,却都是铁石心肠的模样,弹幕还在过去,有助理问道要不是加些时长,惹来粉丝赞成,弹幕热情如火,刷得内容差不多都是要再加时间继续直播下去的,还有人连连丢鲜花蛋糕,奢求挽留一时片刻。   顾云开温柔的婉拒了,他清了清嗓,淡淡微笑道:“还有三分钟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我也想与大家说一件事情。”   “放心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跟远哥说的。”   “23333333说慢点说慢点,我们再多看你们俩一会儿”   “哎呀感觉翁先生跟顾先生坐在一起真的是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还好他们俩坐得近。”   “你长得漂亮,说什么都对,听听听。”   “你漂亮你说话,说吧。”   ……   弹幕嘻嘻哈哈,没人猜测出顾云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只当是些哄粉丝的福利活动,这是直播再常见不过的一种手段了,还有人期待无比,毕竟顾云开的作风保守的仿佛上个世纪的明星。   “首先很高兴能与翁楼先生合作一块合作《翁楼传》这部电影,张导提前没告诉我还真是吓着我了;其次,我们是忘年交,心中各有所爱,大家不必替阿远担忧。”顾云开说话也不太紧张,冷淡平静之中又带诙谐,惹得弹幕满是“2333333333”。   “最后,《翁楼传》之后我不再接拍任何作品,除早已签约下的《特工联盟》一系列以外。为了更好的陪伴家人,我打算换一份更适合也较为轻松些的工作,将无限期退出演艺圈。”   弹幕的“2333333333”忽然停下了,所有人几乎都有点不知所措,翁楼老神在在的听着,半晌一锤定音:“你造成直播事故了。”   顾云开哑然失笑,眼看着时间正好,平静的关掉了直播间,浑然不顾炸开了的观众跟粉丝们,当然还有剧组成员。   张子滔瞠目结舌差点没二话说,他一脸发懵的看了看顾云开,又看了看翁楼,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当猴耍了,怒气冲冲,却又一下子找不出由头来,拿着卷筒在空中挥舞了半天,憋了好阵子憋出一句来:“翁先生!可好了,你把小顾也给带退圈了!你可帮我多劝劝他啊!”   翁楼一乐,笑出声来:“怎么是我带退圈的?天要下雨他要退圈,这我也拦不住啊,你没听见人家说嘛,他是为了陪伴家人。人家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觉悟,我要是帮着你劝他了,那他丈夫跟妹妹可不来找我的麻烦嘛。”   “哎!哎呀!云开,你一向很……”张子滔是真懵了,“你早该跟我商量下啊!”   “张导,我退圈又不是件坏事,之后要宣传活动,我随叫随到。”顾云开倒是比他们冷静的多了,平静道,“翁先生难得一出,我退圈,这难道不是电影最好的噱头么,您有什么可怕的,您乐还来不及呢,给您免了笔宣传钱,我这也是先给粉丝一个交代,明天才发通知,你有什么可慌的。”   张子滔一想也是,他有什么可慌的,《翁楼传》是顾云开退圈后的最后一部作品,退圈这事儿热度能炒上段时日,加上他跟简远也算是高话题人物,就算是真退圈了,也碍不着现在作品什么大事儿,更何况顾云开也不是不配合宣传,只是这么一来,《翁楼传》就要提前上映,趁着热度没消,后期预计两个月能解决,要是赶暑假档,说不准能赶上。   《末日来临》也打算在暑假档上映,没准两部电影要撞上。   见着张子滔被移开了注意力,翁楼跟顾云开无奈的摇了摇头,打过招呼后就准备回家了,他们俩是近邻,就捎了一程。顾云开退圈倒没别的麻烦,不过是个别人要失业,顾见月那边是都解决了,她既然不需要给顾云开当经纪人了,按照打算是回到自己喜欢的行业里头去,朱蒂就更不必担心了,有顾云开的助理这样的工作经验,她不愁没工作。   这件事说来不大,实则也不小,顾云开向来稳重成熟,这会儿说退圈的事倒颇有些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架势,顾见月早早得到了通知,没耽搁到第二天就直接在微博上发了确定的消息,一时间粉丝泪流成河,不能接受,甚至有人怀疑这是愚人节的恶劣玩笑,包括不解或是骂顾云开愚蠢的浪费自己黄金时光的。   简远则一直没回过神来。   他看着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只觉得脑袋发空,还有些懵懵然的回不过神来,仿佛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而且那么的突然。右手边相框里的顾云开微微的笑,带着捉摸不透的意味,简远将那相片从里头抽出,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一时恍惚的说不出半句话来,他好像从来都算不准顾云开想要做什么。   的确,他知道顾云开要离开这个圈子,要改变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   可从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急,这么直接跟平淡。   突兀的像是心血来潮的决定。   简远抱着那张照片倒在了床上,他一动不动的枕着枕头,练习过久的手指分明早已习惯了,却又微微颤抖起来,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几乎全身都在颤抖。这让简远想起顾云开在帝国大剧院门口,为他围绕上围巾时那一刻的场景,那淡淡的香气萦绕着,顾云开的声音空灵的仿佛远方传来的铃声。   他那么温柔又虔诚的握着简远的手,轻声道。   “我会学。”   学什么呢?   简远直直的看着黑暗的最深处,他那会儿没头没脑的,并不明白顾云开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开心,于是没有多在意,也没有多去品位那句话,现在细细想来,却觉得有点酸涩与甜蜜一块儿涌上心头。   这并非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我会学,学着像你待我这样待你。   简远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下去的,好像他就那么想着顾云开,就静悄悄的睡了下去,香甜的几乎不像是在异国他乡。梦里头有简远出演的每一场音乐会现场,他就那么往台下看去,顾云开就坐在视线刚刚好的位置上,从容优雅的微笑着,略带矜持的鼓着掌。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门铃就响了,简远被惊醒了过来,心想大概是又要训练了。   他揉着眼睛,拨了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茫茫然的穿过还昏暗无光的走廊,窗帘如同云朵般微微流动着,光从打开的门缝处泄了进来。   “我说过,我会去听的,每场都会。”   顾云开站在光芒之中,他笑了笑,跟初见时一模一样。   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结束。   其实非要说的话,本来是想在曲终那里就完结的,可惜不合适。   【我会去听的,每场都会】这个梗我一直很期盼有人能看出来,包括简远提出我希望你来看我每场演出,但是似乎没有一个读者记得当初云开跟小远初见的时候许下的这句诺言,最终还是我自己说出来吧,第七章 云开最后跟简远说得话。   他们初见的最后一句话,跟结局见面时的第一句话,是一样的。   天亮了,前几章有反复提到天亮了,这是一个呼应,都是预兆美好的事情发生。   其实文里前后很多地方都有对应,不知道大家自己能看出来多少。   写了这么久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它只是一本磨炼我本身对现代文掌控的作品,能得到大家的喜爱非常荣幸,接下来的四个番外会休息两天后一一放出。   其实想了很多话要说,最后还是作罢。   很高兴跟一直追到这里的大家走到现在,现在曲终人也要散了,我就不给自己打广告了,看书这种事看缘分,勉强不来。   只希望以后能有缘再见w,再一块走一程。